《玄武诀》 夜色如墨风轻狂 血色青城修罗场 夜近深沉,秋风似刀,临安府的青石板大街上空荡荡的,寒风将满街的落叶,扫进了街底的宅子里,大门旁立着两座石敢当,上头刻着两个朱色的行草大字”威远”,苍劲的笔势隐隐有着刀法的雄浑锐利。 这字正是此间主人,威远镖局总镖头方振远亲笔所书,自二十年前一手建立镖局以来,以一十三式势披风刀,三十六式天南伏虎拳,纵横北七省,纵横江北,会过无数黑白道上的成名好汉,凭着硬底子的功夫,加上为人豪爽广结识各地豪杰,虽说时局不靖,道上听到威远镖局的名号,总会卖个面子礼敬三分,所以镖局二十年来生意蒸蒸日上,声势是如日中天。 但这个晚上,镖局的气氛却处处透得诡异,肃杀的空气蔓延在青石板大街上,打从入夜之后家家户户竟是紧闭了门窗,掩熄了灯笼烛火,不透出一点声息,原本白天车水马龙的热闹市集,竟宛如成了死城一般。 街上巡查的更夫打着梆子和锣,一面沙哑的喊着:「天乾物燥,小心火烛」叩叩的声响在冷清的街上特别响亮。 夜色里镖局的大门只虚掩着,门后中堂里透着灯火,几十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持着明晃晃的单刀守在门后,背后花架的阴影处,另伏着一群青衣汉子,挽着强弩铁弓,绞紧的弓弦上搭着连发的弩箭,在緋色火光下泛着闇蓝的微光,那自是上了极厉害的毒药,端是厉害见血封喉。 任谁只要进得屋来,管叫他来得去不得,插翅也难逃,内堂居中三张虎皮座椅,坐着的正是方振远和二位拜把兄弟,铁手银枪雷翊和疾风剑闵千羽,三人自结识以来济弱扶残,联袂做了无数仗义行侠的事,说得上是过命的交情,所以雷翊和闵千羽接到方振远紧急的飞鸽传书,即连夜赶赴临安,欲了结昔年的一场祸事。 二更时分刚过。 暗处里一个身形清癯的灰袍老者,拄着拐杖慢慢地自街口缓步走向威远镖局,枴杖撞击在青石上发出叩叩的闷响,声音由远而近,在威远镖局门口霍然而停,一阵怪笑自门外穿透直入镖局,闵千羽等三人互望了一眼,心道:终于来了! 灰袍老者缓缓的走向镖局大门,伸手自背后解下包袱,手一扬,只见那包袱看似轻盈,却竟自撞开虚掩的大门,穿落庭内,那镖局大门乃是厚实红木所製,沉重异常,等间人尚且推它不动,但在灰袍老者所掷包袱一碰之下,竟砰的大开,老者仍是一声怪笑,声音哑如夜梟,包袱掷出同时,已同时进了门内。 方振远大喝一声:放箭,数十隻劲弩一起往老者袭去,人影交错间,包袱里弹出一张细网,将弩箭全数收入网内,同时灰袍老者手已搭上,持单刀黑衣大汉的肩膀,只听的惨呼一声,黑衣大汉的臂膀,已自硬生生地被扯下,灰袍老者左手同时暴长,插入一旁镖师的腰际,五指成爪自他腰间,剜出拳头大小的肉,招数狠辣至极,只顷刻间已连毙二人。 铁手银枪雷翊大吼一声,反手抽出精钢长枪,拍身而起,向灰袍老者扑去,枪尖直刺老者胸口心间,正是一招四夷宾服,雷翊原是武官出身,在这长枪上已沉浸二十馀年。 长枪原走轻灵,雷翊却反其道而行,他这柄长枪乃是鑌铁混合精铜所打造,较一般长枪重逾二倍,雷翊以百年老藤捲缠住枪柄,使开时扭转枪身回旋,更增威力。枪尖未至,威势先到,昔年他带兵征战沙场时,枪下不晓得挑落了多少猛将,即便已辞官退隐多年,威势犹在,出手更见老练。 只见枪头如毒龙出洞,直取灰袍老者,枪尖才一眨眼已即他胸口,雷翊心里暗喜:「这一枪还不刺你个窟窿!」,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灰袍老者不闪不避,伸手暴长,在枪桿旁轻轻一拍一拉,长枪顿时偏了三吋,馀势未歇,将一名自后赶来的大汉穿胸而过,钉在门上,灰袍老者手腕微翻,已然搭上了雷翊的手臂。 雷翊虽败不乱,他外号铁手银枪,一身横练的外门硬功,只吸气间已运劲于臂以力强抗,另一手同时撤枪、化拳,一式黑虎偷心直取灰袍老者胸口,灰袍老者怪笑一声,手掌瞬间赤红如血,一手运指成爪,瞬间在雷翊手臂上留下五个窟窿,另一手以掌迎拳,内劲吐处硬生生将雷翊震退三步,手臂鲜血淋漓,五孔深可见骨。 方振远和闵千羽大惊之下,一个箭步分别自灰袍老者左右攻来,闵千羽长剑出鞘,剎那间已刺出一十三剑,分取灰袍老者全身要害,此招式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因看见结义兄弟遇险,情急之下一出手便是拼命的招数,方振远则单刀斜劈灰袍老者,攻敌之不得不救,灰袍老者见来势险恶,足尖一点,向前的势头登时倒转后退,将后头持刀汉子撞了个满怀,这一撞力道好大,只听得喀拉声数响,那黑衣汉子胸骨肋骨俱断,软瘫在地,眼见是不活了。 方振远心下暗惊,大喝一声:住手,我有话说 灰袍老者怪笑数声道:好哇!且让你留个遗言再上路,说罢轻抖袖袍,拭去手上的血跡。 方振远道:血手修罗,我振远镖局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阁下苦苦相逼,七天内连毁我十三个堂口,伤我百馀名镖师的性命? 灰袍老者道:不错!你镖局伙计的事是我做的,嘿!我血手修罗杀人还需要交代理由吗?我爱杀便杀了,你又能如何? 闵千羽闻言大怒:大哥,别跟他囉嗦,我们跟他拚了! 方振远看着雷翊,犹自昏迷不醒,他久涉江湖,已知今天之事绝难善了。但对方功夫如此强横,眼下自己是否能敌,殊无把握,权衡之下已有了计较。低声对闵千羽道:三弟,留得青山在,以后再报仇,待会儿我缠住他,你二哥就託负你了!,说罢不待闵千羽回答,转向血手修罗道:既是如此,那就手下见真章,领教了! 方振远知今日情势险恶,一出手便是赖以成名的十三式披风刀法,刀法虽只十三式,但阴阳相佐,虚实相济下,变化却是无穷,往昔走镖之时,往往三招二式即让对手知难而退,从无似现在要全力施展的情形。 而这披风刀法一经开展,一刀快过一刀,刀刀险,刀刀绝,势若猛虎出闸,当年灵山道人传授方振远刀法之时,曾郑而重之的告诫,披风刀法不可使全,所以第十三式乃是虚式,取法道家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之义,留缺抱憾方能持盈保泰,因此方振远只蒙传授一十二式刀法,但虽只十二式,威力却也是惊人。 方振远使开披风刀法,一式披荆斩棘,自右横劈向血手修罗袭去,端的是势道猛烈,隐隐发出破风之声,但血手修罗全然不惧刀势厉害,灰色身影在刀锋刀风间穿来踏去,身法诡异之极。 只一会儿方振远已使完十二式披风刀法,不等招式用老,只见他大喝一声,刀交左手,刀法阴阳相变,竟是反向而使,刀中夹拳,使开天南伏虎拳,一式披星戴月自左而右迸出点点刀花,直取血手修罗上三路。 这一刀来得好快,血手修罗咦的一声,身随风起,向横飘出三尺,怪笑一声道:嘿嘿,来的好,果然有二下子,方振远招式尚未使完,血手修罗已伸手探上刀背,运指一扳,竟是硬生生地将这精钢所製的单刀,扳下一小块来,伸指一弹,碎片便向方振远面门袭来,动作一气呵成,功力已臻化境,不想方振远临危不乱,右手化拳为掌,以空卸劲,便自抄下钢刀碎片,手腕翻转小周天使出回劲,将这现成的暗器向血手修罗甩去。 血手修罗嘿嘿冷笑,左手暴长拍下暗器后逕自前探,只一息间已到方振远身前,五指搭上他肩头,方振远知他指力厉害,肩头急沉后接以手挥琵琶式隔开,但血手修罗岂容他轻易避开,五指如附骨之蛆般的如影随形,方振远见势头不对,连格数次竟是甩之不开,一咬牙,拚着废了一条手臂,也要来个两败俱伤。 当下不再闪避,劲力猛长运劲于臂,使出伏虎拳中的重着,一式暴虎冯河猛然击向血手修罗的胸口要害,哪知拳劲刚及胸口,竟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振远心中暗道不妙,正要侧身相避时,肩头已着了道,指孔殷然,鲜血淋漓泊泊的涌出。 闵千羽见兄长受伤,哪还忍耐的住,长剑化虹袭向血手修罗面门,闵千羽出身黄山派,是黄木大师座下俗家弟子中的高手,一手疾风追云剑,单枪匹马诛除了横行陇西的流寇,颇有侠名在外。 这七十二路追云剑法乃黄山派开山祖师玉虚子所创,昔年在武林大会上曾与群雄争霸盟主,剑法原以轻灵见长,玉虚子久驻黄山,见山中云气涌动,变幻莫测,心领神会下创出这追云剑法,时而大开大闔,时而小巧连绵,疾时如电光雷动,缓时似雾锁玉关,黄山派自开山立宗以来只入室弟子方得传授,而有此悟性得练成者更是寥寥数人而已。 闵千羽曾于华山巧遇异人,机缘巧合下得蒙异人赠与天璇剑,这剑端的锋利无比,砍金断玉,削铁如泥,血手修罗虽然强横,亦不敢直攫其锋芒,剑势未至,即飘然后退,快似鬼魅,退势竟是较长剑更疾。 闵千羽见一招逼退敌手,更不暂歇,七十二路追云剑法连绵使开,只见得剑光霍霍,将血手修罗裹在其中,逼得血手修罗只得闪避,猛然间,闵千羽清啸一声,侧身叠步,长剑浣起七个剑花,一式风起云涌,向血手修罗攻去,此式乃是追云剑法精要所在,虚中有实,阴阳莫辨,虽只一式,却有四十九变后着,只见天璇剑剑光归一,剑化三尖,分指血手修罗三处要害,无论对方如何闪躲,长剑自能随之应机,此招正是追云剑法中追之诀要。 血手修罗识得这招厉害,只见剑光点点向自己袭来,随即缩手入身衣袖拂出,以铁袖功急拂长剑,挡下剑招第一变的攻势,只瞬间,衣袖已为长剑所割断,飘落一旁。 血手修罗怪笑一声道:小娃儿宝剑果然厉害!言下之意自是讥其徒仗宝剑之利,闵千羽不理他的讥讽,怒道:今天正是要藉天璇剑来斩妖除魔。内劲到处,剑招陡变化成风捲云残,一道剑流如江河溃堤般奔流而至,直是锐不可当。 血手修罗眼观四面,心下已有了盘算,脚下运劲竟往眾镖师所在之处飘去,同时两手霍然暴长,已擒住一名镖师,挡下这一剑的攻势,可怜这名镖师,尚来不及惨呼,即已身首异处。血手修罗见一招得手,足下更不待停,双手连抓连拋,眾镖师哪里避得了,一时间,镖师阵势大乱,已有多人死于追云剑下。 闵千羽心中愤怒已极,脸色一变道:好个奸贼!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长剑一振,接连使出拨云见日、白云苍狗,前式缓后招急,二招竟是并蒂而至,血手修罗探手连抓数人往闵千羽掷去,一名年轻的镖师惊惶之下,竟是屎尿齐流,自裤脚流下,脸上尽是惊恐神色,闵千羽见状微微一愣,剑势稍缓,不想血手修罗正是在等待这瞬间,一声狞笑,血手竟自镖师胸前探出,按上闵千羽胸口,闵千羽大惊之下长剑回身削向血手,但已然迟了一步,一按之力,胸脉尽断,血箭自胸前奔洩而出,随即坐倒在地,二行清泪自脸颊缓缓流下,一代大侠就此殞落。 只一顿饭的功夫,三人便已分别折在血手修罗手下,方振远见结义兄弟惨死,悲痛万分,瞪眼眦视,目眶欲裂,顾不得自己身负重伤,,撑起身子便扑向血手修罗,欲跟他拼命,然重伤之下,未及半途便已颓然倒地。 其他镖师眼见总镖头等均是顷刻间便败,再见这强徒如此强横兇残,只吓得肝胆俱惶,哪还敢上前动手,几个胆小的便欲从后门悄悄溜走,不料甫一动身,血手修罗便自察觉,只嘿嘿一声冷笑道:跟你爷爷朝了相,动过了手,还想活着离开?身形一晃竟自来到门边,一手一个拍向奔在最前头的二个汉子头顶,只打得二人天灵俱裂,七孔流血,登时了帐。 其他镖师见状,更自骇然,发一声喊,竟是乱成一团四处奔逃,哭爹喊娘,完全失却理智。混乱中只见血手修罗好整以暇,信步发掌,随手拾起天璇剑,迈入眾镖师之中,砍劈人群如切菜剖瓜,眾人吓得傻了,竟是无人抵抗,任随他肆虐荼炭,只一炷香时间,这曾威震江北,令无数武林人士敬畏的威远镖局,已成血染红池的修罗场。 正是三更时分 夜自深沉,威远镖局里一片死寂,血腥之气隐隐自门后透出,一柄长剑兀自插入石敢当里,直没入炳,拐杖拄地叩叩声响缓缓远去,在夜色中隐没。(第一回完下接第二回秦皇有梦终难缘玄武乍现长生诀) 秦皇有梦终难缘 玄武乍现长生诀 迎客楼乃是同姚镇上最大的客栈,趁临江通衢之便,素以好酒好菜吸引着往来行旅的客商暂时停歇。这店里头的醋溜白鱼、葱爆牛柳堪称双绝,客栈外头一罈罈二十年女儿红搭就的酒瓮墙上,因着无数文人雅士在此留文舞墨,让这家原本藉藉无名的小店,用膳时分总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端是热闹非凡。 此刻正是晚膳时刻,店里头跑堂的伙计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店外七八个黑衣劲装大汉推门而入,为首的大汉声如洪鐘大声道:掌柜的,给咱爷们准备一间上房,再来桌下酒菜,打一罈好酒说罢将一锭碎银丢在柜台上。 店伙计连忙陪笑道:诸位大爷,实在对不住,今个儿店里头都客满了,要不您到隔壁醉仙楼去问问,那大汉怒道:我兄弟们已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哪有这间工夫,你不会叫其他客人让一让吗?我多给你银子便是了!说罢逕往中间方桌走去,拉过一旁的板凳,扭身便坐。 那方桌上原已坐着二位行脚的客商,眼见这粗汉子鲁莽,怕惹事上身,赶紧起身相避,那汉子也不客气,举起桌上残酒便喝,也不用筷,伸手拿起牛肉便嚼,儼然这桌酒菜是他所点的一般,逕自招呼其他人过来同坐,一行人喝酒划拳甚是吵杂,看得其他座客是皱眉不已,连连摇头,但见这群汉子各个肌肉结实,虬髯横眉,腰系单刀,一副强横的模样,却是谁也不敢多事。有些胆小怕事的竟逕自悄悄的结帐离去。 此时店外传来马车停歇的声音,门甫一开,眾人不觉眼睛一亮,竟是一名身材婀娜,容貌秀丽的少妇,脸上未施脂粉,眼神中却带着焦急的神情,后头跟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 二人进得店来,只见这少妇低声低气的对店家说道:掌柜的,烦劳您给我们一间上房,店伙计赶忙弯腰赔礼道:这位姑娘,不是咱家不肯帮你,实在是店里今天真的都客满了,那少妇神情微蹙,惶急道:现在已然入夜,打尖投宿都晚了,这可怎么办呢?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店掌柜看了不忍道: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爷儿,如果你们不嫌弃,后头还有一间柴房,打理得算乾净,如果你不见怪,就委屈您将就一晚,您看如何?,此时那群汉子已将一罈二十年的女儿红扫个精光,带着七八分醉意,其中一人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向这位少妇,醉笑道;那怎么成,还是你就跟大爷们将就一晚!那位小爷自己睡柴房吧!,说完竟自来拉少妇。眾大汉们轰然大笑。 其他宾客神色均变,心道:不得了了,这岂不是公然调戏吗?可怎生是好?,此时店伙计见状急忙向前陪笑道:大爷大爷,您喝醉了,要不我再帮您上点菜好吗? 岂料这大汉酒虫入脑,早已不辨理智,一脚将店小二踢了个跟斗,大怒道:我自跟这位姑娘讲话,要你来多事!其他宾客见状大骇,怕被波及,纷纷闪避在旁,一时间竟是十桌九空,只馀角落边桌里一对祖孙女背墙而坐,安然而食,完全不理会这头发生的喧闹。 那汉子酒气衝脑发的性来,一手抓起店小二的衣领,一手抡起醋钵大的拳头便打,打得店小二是鼻青脸肿,连连讨饶。其他店伙计看这势头不对,一个较机灵的一闪身从后门溜了出去,在街口大喊:来人啊,强盗杀人了,快来救命啊! 这迎客楼正位于官道之旁,只一会儿便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但竟是无一人敢上去瞧瞧。而这店里头那汉子其他的同伴却只大笑,那领头之人嘻嘻哈哈的毫无上前劝阻之意,虽有几个汉子觉得不妥,但见首领不加干涉,也就不再言语。 那大汉打得性起,一脚踢翻了方桌,拿起碗筷酒碗便往四处砸去,见店小二躺在地上,一手抓起地上的酒醰,便要往他身上掷去,就在此时,一个人影急奔而至,一举从大汉背后抱住,大汉原本已不胜酒力,一抱之下,竟自踉蹌摔倒在地,原来竟是那少年见母亲受欺不过,又见店小二为己出头而受伤,一时激愤,竟衝了出去。 其他大汉见那同伴被一个小孩扑倒,均自大乐,那领头的大汉大声道:祈老六,你怎么连个娃儿都能教你跌了个狗吃屎,要不汪汪二声来听听! 那汉子祈老六满身汤汁菜餚,狼狈已极的站起身来,听得同伴訕笑,一时间怒火冲散了酒气,恶向胆边生,大吼一声:小子,你作死!说罢抽出单刀便往那少年头顶劈下。 眾人惊呼一声:使不得,一些胆小的兀自转过了头,不敢看这即将发生的惨剧,眼见这少年便将死于非命,却见他一个闪身竟自鑽到桌子底下,祈老六一刀劈空,怒气更增,接连又一刀劈下,怎料那少年手脚灵便,竟自在桌下鑽来躲去,一时间倒像是二个小孩在捉迷藏。 祈老六眼见抓之不中,虎吼一声,一手抬起桌子便掀翻了过去,一连翻倒了数张桌子后,这少年见再无躲藏之处,一个箭步便向那祖孙坐处抢了过去,祈老六随后大步赶上,一手揪住少年手臂怒骂道:看你这下还能往哪里逃! 说罢将那少年往地上一掷,抄起桌上的酒瓮便要往少年头上砸去,岂料手臂一阵痠麻,竟举之不起,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一隻竹筷正不偏不倚的插在胳膊弯里,强烈的痛楚自胳膊一路传到脑袋,酒意登时消失了大半。 殷老六回过神来,眼神一瞥,已然看见那老者桌上少了一隻筷子,怒气暴涨正欲发作,只见那老者扬起手来,手腕上两个铁环叮噹作响,那老者轻道:祈老六,你还认得我吗?,这老者不言犹可,一言之下祈老六猛地想起一个人来,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连最后一丝酒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慌忙跪下道:老爷子恕罪,咱不知道您在这里,实在对不住! 其他大汉眼见突生变化,为首的大汉大步走来,见得老者的模样,慌忙跪下,回头大吼一声:全部都给我跪下了,只一声喊,其他大汉顾不得地上尽是汤汁菜餚,尽皆跪伏在地。 老者轻道:莫老大,还记得我在陌岗山上怎么说的吗?」,那为首的大汉莫老大颤声说道:「记..记得」,那老者续道:那该怎么做不用我再说了吧!,眾大汉此时看清了那老者的模样,尽皆骇然,连连磕头求饶,只磕得地板叩叩作响不已,几个大汉额头竟已迸出血来。 眾人见奇变突生都觉讶异,眼见那老者貌不惊人,身材瘦小,那小女孩更是只得七八岁模样,怕是连乳牙都未长齐,何以这一群兇恶汉子却是如见索命无常般的惧畏,此时忽听得咚的一声,原来是一个汉子磕头过猛,一撞之下竟自晕了过去。那老者道:够了,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下回再见到尔等欺压百姓,就看着办吧!滚!,那莫老大听得这一声“滚”字,如得皇恩皓赦,连滚带爬的,一群人霎时间走得乾乾净净。 老者摇手招呼店伙计过来,几个人慌不迭的来到老者身前,低头垂地,眼神竟是不敢与老者对视,老者微笑道:别怕,收拾吧!,只见几个人兀自直挺挺的站着,彷如僵住一般,只听那小女孩笑道:别楞着呀!我爷爷叫你们收拾呢? 眾店伙计这才恍然惊醒,七手八脚的将桌椅扶正,收拾地上的残羹菜餚,厨房里重开炉灶,为眾人添酒上菜。那少妇带着少年走过来向老者一个万福,细声道:承蒙老爷子搭救,妾身感激不尽,不知恩公如何称呼?那老者不答逕自向那少年问道:孩子,疾风剑闵千羽和你怎么称呼?少年道:「不敢欺骗老爷子,那是先父」,说罢红了眼眶,眼泪便欲滴下。老者轻抚着少年的头道:好孩子,别哭,你刚刚的表现很是勇敢,我很喜欢 那少年看了一看老者手上叮噹作响的铁环,啊的一声叫道:您是官老爷子!,原来这老者正是大力鹰爪门的耆老,昔年六扇门中第一高手,人称铁臂神鹰的官振飞,他生性嫉恶如仇,手下伏诛过无数江洋大盗,流寇山贼,三年前在华山偶遇疾风剑闵千羽,相谈甚欢,二人相见恨晚,临别时官振飞将偶得的七星宝剑之天璇剑赠与闵千羽,并授予五行迷踪步,方才因见这少年使出五行迷踪步,便自起了疑心,出手相救。 这几个大汉原是陌岗山一带的强徒,几年前犯了事为官振飞所擒,着实吃了一顿苦头,官振飞见其恶不甚厉害,在立下重语警告后,饶了眾人的性命,但已然让这群陌岗强徒吓如惊弓之鸟,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竟还是在这客栈里狭路相逢,正应了世事如棋,业果相依的道理,世间事可说是无巧不成书了。 官振飞带得这对母子进了上房,更不答话,只见他脸如土色,斗大的汗珠自脸颊涔涔流下,登时自行盘腿运气,闭目行功,只一会儿,一道黑色的血水,竟从手指少泽穴处缓缓流出,脸色也渐渐红润。 过得半响,官振飞才对二人低声道:两天前在陕甘道上,和漠北双魔朝了相,虽然杀却了一个,另一个重伤后跌落悬崖,生死未明,我却也吃了一记毒掌,方才要不是凭着过去的威势吓走这陌岗七丑,恐怕今日讨不了好去。 接着又道:我这伤须将养三日方得復原,你们此去临安上路上恐多为难,要不你们俩暂时就陪我老头子说话解闷吧!,说罢向那少妇说道:「闵家娘子,还得委屈你暂时做一回乾娘,照料一下我这孙女呢!」,闵家娘子心知他是好意,有铁臂神鹰沿途照料,自是安全多了,当下也不再推辞,从发髻里抽出一支玉珠金釵,别在小女孩的头上,柔声说道:乾娘没甚么当见面礼,这支釵子是騫儿他爹给我的,就给了你吧! 小女孩见这金釵甚是精巧,爱美之性老幼皆然,脸上喜道:仙儿拜谢乾娘,原来这小女孩单名一个仙字,父母自小均唤她仙儿,生性活泼却也乖巧懂事,只憾三岁那年父母亲均为仇家所害,为此官振飞自责不已,就此淡离官场,带着这孙女行走江湖,相依为命。日前与漠北双魔一战中,若非双魔对小女孩突施暗算,官振飞为搭救不顾自身,否则以双魔功夫,又岂能伤的了他,但此节他自是略过不提。 官振飞又道:闵家娘子,我有一事不解,何以千羽老弟功夫如此了得,你这公子却像是未曾习武一般呢?那少年闵子騫接答道:秉老爷子,先父曾提到他出身黄山派,未得恩师许可,不敢以武艺相授小子,官振飞奇道:那你这五行迷踪步是如何学来?」闵子騫脸一红:「这是小子看见父亲施展过一次,心里羡慕,便自行学了几步,方才情况危急竟用上了,倒让老爷子见笑了!」官振飞言道:这就是了,你只见过一次便能用得如此,是不简单了,这五行迷踪步是我传与你父亲的,这便传了给你吧!我们只传功夫,不叙师徒之名闵子騫大喜道:谢谢老爷子,谢谢老爷子 此后数日,一行人便在客栈稍歇,官振飞养伤之馀,更细心教授二个小孩,闵子騫天资本就聪颖,更兼得明师倾囊相授,不数日间便已将这五行迷踪步练得滚瓜烂熟,所差只是临敌经验而已。 官振飞不觉叹道:可惜我们相聚时日无多,要不以你的资质,定能传我武艺闵子騫驀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小子永不敢忘记老爷子传艺之恩,官振飞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这孩子聪明懂事,更兼人品难得,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我这有一篇长生诀便传授与你,我也不知这将来是福是祸,我年纪已大,总是要替这经典找个传人,但你要切记,绝不可让任何人知晓这事,即便是至亲好友也罢,切记了!闵子騫见他说的郑重,连忙正色答应了。 这长生诀一共只八百馀字,闵子騫记心甚好,只听得数遍便已牢记。官振飞随即神色肃然向他说明这长生诀的来由,原来这百年前武林相传有四件秘宝传世,有道是青龙甲、白虎令、朱雀鼎、玄武诀这长生诀便是玄武诀,玄武本是神龟之名,这长生诀因刻于这玄武神龟背上,因而得名。 道家传说此是汉钟离所书不老长生之术,虽说神仙之说事属渺茫,但覬覦之徒却是寧可信其有,多少年来官家与百姓皆竞相谋取,后为宋太祖赵匡胤所得,但因不解其义,辗转数代后竟于靖康之难中佚失,其后为大力鹰爪门所寻回,这鹰爪门与朝廷渊源颇深,歷代掌门皆在朝为官,为避免再生波澜遭劫,这长生诀严律由现任掌门人口传与下任掌门,铁臂神鹰原是上任掌门人,却因多年前鹰爪门祸起萧墙之故,一个诺大的门派竟就此凋零颓败。 官振飞低声道:我多年前在武当山因缘巧遇太乙道长,从他处方得知这长生诀原来另有一图,拓印于一生牛皮上,图须与口诀两相印证下方建其功,然这图现在却不知所踪,近来江湖盛传十数年前,威远镖局所保的一批皇家贡品,其中便有这图,但后来却不知所踪,想来这次威远镖局遭逢横祸,与这图应脱不了关係」闵子騫问道:「依老爷子所说,这长生诀关係如此重大,小子恐无法担此重任,老爷子何不另觅能人呢?官振飞笑道:孩子,你无须过谦,你聪颖过人,又兼福泽深厚,老头子相信你必有机缘,如真不成,那也是运数使然,就一切随缘吧! 如此又过得数日,一行人已至临安城外,官振飞见那日挺身而出的店伙计机伶,便向店家商请当了随从,那店伙计张三心下大喜,能与这江湖奇人亲近相随,实是莫大的福气,当即答应,辞别了店掌柜后,一路上打点眾人路途杂事,颇为周到,官振飞见他做事勤快,间暇之馀也竟自提点他武艺,张三日夜勤练,也自有小成。不觉间,这日已进得临安府城。(第二章完,下接第三回刁蛮公主布衣客相逢自是曾相识) 娇蛮公主布衣客 相逢自是曾相识 临安城本是钱塘江边小城,自高宗迁都于此以来,因着通衢江口之便,兼之许多北朝富商大贾,黎民百姓,为避金人之祸大举南迁,遂令此旧名杭州的江南小城,一举晋为泱泱大都。商业鼎盛,文风盖林,往来外国商贾不绝于市。此年正是高宗绍兴二十二年十月。 这日临安城通江大街上端是热闹非凡,值着杭菊盛开之际,京城里遍地是菊,酒楼茶坊里尽是文人骚客品茗论菊,浑然忘却失国弃土之痛,朝中虽有韩世忠,宗泽等名将力倡北伐讨金之议,奈何高宗赵构只图偏安江南,做个太平皇帝是了。暨有安乐之心,在奸臣进言下,竟也图那长生不老之术。意欲生生世世皆为安乐侯。 这日朝后,高宗在书房无聊甚已,突想起前朝奏摺之中提及道家求仙之术,心下一动,便唤来左右亲信交代如此这般,交代毕,心头正得意间,门帘忽被撞开,一条身影向皇帝直扑而来。 只见皇帝不闪不避,一把将来人抱住,哈哈大笑道:又想偷袭朕说罢那人猛然拉住高宗手臂嗲声道:不公平,父皇,这次又是侍卫们先跟你通风报信了,这次不算,我们再来过说完转头向屏风后淬了一声,娇叱道:你们几个还不给我出去! 只见屏风后转出二人跪地拜下后道:公主吉祥,恕则卑职身负保护皇上之责,在此向公主请罪,请公主恕罪这二人正是鹰爪门里的高手,官拜宫中一等侍卫张俊与沉义,职司贴身保护皇帝之责。而这娇客正是长乐公主赵云儿,年方十六岁,已长得是明目皓齿,美艷绝伦,活脱是个美人胚子,自小就极受皇帝宠溺。 只见公主娇声道:父皇,我在宫里待得快闷死了,方才听侍儿谈起,今儿个外城里菊花开得甚美,不如我们乔装打扮了去瞧瞧热闹好嘛!皇帝轻斥道:胡闹胡闹,朕岂能跟你一同做此儿戏之事见公主脸上不快,又温声道:如果你想去,那就让朕这二个侍卫陪你去吧!,皇上有令,张俊和沉义岂能不从,但二人心中却暗暗叫苦,陪着这位娇性成惯的公主出游,可有得苦头受了,但皇命难违,却只能拜伏领旨口称:遵旨,谢万岁。 这头闵子騫一行人进得城来,官振飞叫张三去寻相熟的客栈安顿投宿,自带着闵家母子来到青石板大街,只见得一间诺大的威远镖局已然烧成灰烬,断簷残壁下哪里找得到闵千羽等人的踪影,只馀大门口两个石敢当上的威远二字尚清晰可见,然而却多了个尺许馀的深孔。 闵大娘眼眶一红,拉着闵子騫向空旷处拜了下去,凭弔这位一生行侠仗义的侠士和家人,正自伤感之时,忽听到官振飞大喝一声:何方高人在此,请出来说话 只见得几个相貌猥琐,形跡鬼祟的汉子,从半倒的砖墙后转了出来。油腔滑调的嘻笑说:大爷我来瞧瞧热闹不成?这几人原是此处的地痞流氓,平日以欺压百姓为乐,因见官振飞等一行人,老小妇幼,以为可欺,便跟来此处观望。 官振飞久经江湖,只一眼便知他们来意,更不答话,转头向闵子騫微笑道:騫儿,这几个人交给你打发如何?闵子騫意会官振飞要藉此,考较他这几日武艺的进境,便自向前一站说道:几位大爷有何指教呢?,那群地痞见是一个弱冠少年出来答话,更是哈哈大笑,其中一人便道:兔儿娘的,你大爷我在此地掉了二两银子,肯定是你们捡了去的,说不得我要来搜上一搜说罢向闵家娘子处望了一眼,神情猥褻已极。 闵子騫心下有气却不发作,微微一笑道:那便请大爷上来搜上一搜,更向前踏上一步,那地痞见此模样心下大乐,更不稍待二隻手直往闵子騫身上摸来,嘴里嚷嚷着:我可得仔细搜搜看了!手刚触及衣衫,那地痞忽觉眼前一黑,眼冒金星,只见一隻拳头,正大喇喇地跨在自己鼻樑之上,眼泪鼻血不自觉地涌出。 那地痞大惊失色,惶忙奔回,脚步踉蹌之馀还跌了几个跟斗,其他流氓见状大怒更道:好呀,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教你瞧瞧大爷的厉害!几个人一起急奔而至,其中一人便往官振飞处抡拳便打,只见官振飞微一伸手往那汉子肩头一拨一带,那汉子便如急转陀螺般的兀自旋转,官振飞衣袖拂出,那汉子便往闵子騫处急转而去。 此时闵子騫展开五行迷踪步在眾地痞间穿来错去,不时东抓一把,西摸一下,向眾地痞调笑道:大爷,这可怎么颠倒过来使了呢?,一地痞见状不对,急喊道:这小子身体灵活,我先去宰了那个女娃儿!说罢竟往官小仙处奔去,哪知他快,闵子騫更快,一个箭步自后追及,一拳打在那地痞腰眼之上,那地痞只唉呦一声全身猛然一颤,竟自软瘫在地。 原来闵子騫恨他无礼,这一拳用上了十分力道,登时打得这地痞半死不活,其他流氓见状发一声喊一起扑了过来,只见得一派市井流氓打架用的招数全使了出来,各个张牙舞爪,唾沫石块全用上了,只见闵子騫一派轻松,脚法玄奇,在缝隙中切来转去,眾地痞竟是连一片衣衫也没带着。此时官振飞喊道:騫儿,够了,叫这几个傢伙以后不敢再欺压良民即可 闵子騫闻言,足上使力猛然停下,眾汉子奔得久了早已气喘连连,未待闵子騫出手,一个个便自软趴在地。 那领头的地痞见机极快,虽仍气喘吁吁,却早已跪下讨饶,打输了便装龟儿子原是这群地痞的拿手好戏,其他地痞纷沓仿效,一时间阿諛声四起,闵子騫顷刻间由兔儿爷升格成公子爷,连那兀自摀着鼻子的地痞也含糊的上前献諂示媚。 官振飞转头向闵子騫道:騫儿记了,世间儘多这等欺善怕恶之人,你以后行事,切勿为此所惑说罢伸手向旁斜塌的木樑一抓,竟自在这樑上抓出一个窟窿,大喝一声:再要为非作歹,这樑便是你等的榜样,眾地痞哪见过这等声势,一行人哇的一声,连滚带爬的,扶着受伤的同伴,霎时间逃得乾乾净净。 官振飞眼见闵子騫眼中艷羡神情已然明瞭,便正色道:「非是我不传你鹰爪功,而是修练此功予你修习剑法有碍,你父乃黄山派高第,你自当传承黄山派剑法,闵子騫闻言脸色一赧:多谢老爷子教诲,小子知错了! 官振飞又道:天下武功原本殊途而同归,只有功力高下,没有招式优劣,只要练到极致均可以卓然成家,我鹰爪门功夫以外家硬功刚猛见长,黄山派剑法却是以内功为本,练得是轻巧灵动,道不相同,入手之际,自当慎思,闵子騫听罢心中恍然大悟,到此闵子騫方知官振飞之用心。不由得眼眶一红,虽与官振飞无师徒之名,心中却早已视他为师了。 一行人回得客栈,官小仙听得外面热闹,便自央求官振飞带她去瞧瞧,官振飞道:不成,爷爷还有要事要办,不然让子騫陪你去看看二人毕竟少年心性,虽久歷沧桑仍尚有玩心,听得官振飞应允均大喜,结伴来到通江大街上,走看市集摊贩,画舫花街,往来行人如织,一派热闹景象,与同姚镇又是不同的光景。 二人来到通江大街,那通江大道乃是官道,横宽八丈有馀,二人听得前头人声吵杂,好奇心顿起,便也挤了进去。 只见得人群围着一个江湖卖把式的汉子,那汉子赤着上身,胸口压块大石头,任旁人以大铁鎚击打而面不改色,在眾人叫好声中突听到一声嗤笑,银铃般的声音自一旁传出,眾人目光随之转移,探看这声音的主人是何等模样,只见得一个衣容华贵,容貌姣美的女子,和着同伴亲密的叨絮着,正是长乐公主赵芸儿乔装改扮。 她得皇帝应允出得宫来,带了侍女和张俊、沉义等数名侍卫,也来此凑热闹,眾人惊艷之馀,见那随从目光扫向人群,锐利已极,竟是无人敢再直目相望,突然间沉义脸色一变,随即附耳在张俊耳边轻语,目光直向官小仙处射来,闵子騫见着那侍卫眼神,突觉不妥,一个转身拉了小仙便走,张俊见二人离开,正欲上前跟随,岂料公主忽道:「你们俩也上去试试胸口顶大石,瞧瞧谁更厉害些?」,二人闻言一楞,张俊见机极快便道:秉小姐,这门功夫我两兄弟都不成,小姐如果觉得无趣,我们倒可帮小姐寻个有趣的事物,公主大喜道:好好好,快去,快去,二人一声得令,便自跟踪闵子騫俩而去。 闵子騫拉着仙儿在人群里东拐西奔,试图甩脱二侍卫的追踪,岂料鹰爪门原以轻功见长,而二人更是此道好手,颇善追踪之术,闵子騫俩竟甩之不脱,奔得久了,小仙渐渐气力不济,竟自慢了下来。 闵子騫正着急间,对面一个术士打扮的游方道人招手唤道:小兄弟啊!来卜个卦吧,保你逢凶化吉说罢伸手往后巷角一指,闵子騫眼见二侍卫转眼即至,微一迟疑已下决断,拉着小仙便往巷子窜去。只见那道士自身后拉出一幅布帘,恰恰将二人身影遮住。 张俊沉义俩随后即到,见转眼间自不见俩人踪影,正没做理会处,那道长向俩人说道:二位官爷,找人吗?闵子騫在后听得道士此语,心下暗暗叫苦,正欲起身引开二侍卫时,道士又道:方才有两个小孩往那儿急奔而去,你们俩莫不是在找他们吗?说罢伸手指向另一小巷,张俊沉义闻得此语,也不道谢,身形一动逕自往小巷奔去。 闵子騫这才拉着小仙出来向道长道谢,闵子騫作揖道:谢道长相救之恩,敢问道长尊姓大名那道长言:先莫言谢,那俩人转眼即回,你们快就原路回去,切莫停留,至于老道儿姓名,跟你家老爷子说风雨故人,他便知了,闵子騫拉起小仙手,更不停留,一眨眼即转进人群之中(第三回完,下接第四回,铁鹰折翼终傲骨玄功通神剑气扬) 铁鹰折翼终傲骨 玄功通神剑气扬 黄昏时分,落日馀暉在地上拉出一条偌长的身影,官振飞在闵子騫俩离开后,竟自回转又来到青石板大街威远镖局所在,伸手轻抚石敢当上的剑孔,脸色微蹙自语道:看来这廝功力又深了一层,这样下去小老儿可不是对手!突然间,听得废墟之中竟有些微声响,声音极细已极,若非四周寂然,兼之官振飞功力深厚定难察觉。 这铁臂神鹰凝神张耳细听,只听得这声音竟是传自地下,官振飞更不稍待,逕自缓步走到声响来处,双手运起大力鹰爪功,将断樑残瓦一一移开,登时露出一个三尺宽的水井圆孔,应是在火劫之时,楼塌墙倒将其掩蔽。声响竟是从这水井之中传来。 这头闵子騫拉着小仙回到客栈附近巷口,小仙正欲迈步入内,闵子騫忙道:小仙妹子,且慢进去说完拉住小仙闪身避在巷角暗处,凝神查看身后人群,过得半响后方回头道:可以进去了 进得客栈只见张三焦急地迎出道:你们可回来了,夫人焦急得很,老爷子出去说一时三刻便回,现在都过了二个时辰还未回来,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闵子騫道:老爷子武艺高强,阅歷深厚,想来即便有事他也尽能打发,张三连连点头称是。 但一行人直等至夜深,却仍未见官振飞归来,正自焦急间,官振飞自客栈外头缓步走进,张三连忙向前迎接喊道:唉呦,老爷子您可回来了,可叫我们担心死了官振飞微微一笑道:你们还怕老头子走失了不成?接着肃然的对闵子騫道:这里人多耳杂,我们进房再谈!说着带着闵子騫进了上房后低声道:这事很重要,要小心切莫走漏了消息 原来官振飞发觉井里头有声响传来,便自凝神堤劲戒备,睁眼往井底一瞧,竟是铁手银枪雷翊,只见他气若游丝,躺在井底烂泥之中,已在此处待得多时,原来血手修罗重手震飞雷翊后,他只是昏迷,其后短暂醒来,竟掉到了井底,也亏得这井底尚有一池浅水,护着雷翊逃过火劫,就这样在井底躺了十馀日,仗着身子精壮,竟是撑了下来,但井口被砖瓦石块所封,今日若不是官振飞听得声响前来,只怕要毙命于此。 官振飞见其受伤极重,又復担心此刻街上耳目眾多,多有不便,便自在井底运功替雷翊疗伤,待得夜色高悬时,再雇请马车将其送至安全之处,一来一往竟自折腾到半夜。 官振飞对闵子騫言道:你雷二伯受伤极重,需得静养,威远镖局当日之事,且等你二伯身体復原后再详问了闵子騫虽然心急却也知事有轻重,当下即说:正该如此,接着又对官振飞说起稍早在通江大街上发生之事,官振飞听后面色一凛,问明了二侍卫的相貌后不再言语,待过得良久方叹气道:那二人是我鹰爪门的弟子,也是我老头子的徒弟又道:这本是我鹰爪门的憾事,但今天这已牵涉甚广,我便说与你知晓,也好叫你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官振飞正色道:我宋氏自从南迁以来,朝中群臣即分为二派,一派力主和金朝和议,休养生息,偏安江南。另一派则力主北伐,将金人赶出我大宋土地,以雪靖康之耻,此时闵子騫问道说:老爷子想必是力主北伐的那一派了!官振飞道:我和韩世忠将军义气相投,肝胆相照,自然立誓要将金人赶出我大宋国土,然而我师弟殷开平却说动一部分师兄弟选择支持和议,寧可朝廷每年上贡金朝数十万两金银,自此反目成仇,终至祸起萧墙 官振飞接着苦笑道:你道我这师弟殷开平是谁?就是现在称为血手修罗的殷无命了闵子騫听闻此语如遭冷水浇顶,半响说不出话来,怎料到这杀父仇人竟是眼前老爷子的师弟。 官振飞续道:我鹰爪门功夫正大光明,但我这师弟为求速成,竟另走偏门,不知从哪里搭上川中唐门,将剧毒融入练功心法之中,武艺确然突飞猛进,但到得后来竟因剧毒入脑,迷失了本性,以致倒行逆施,滥杀无辜,这才有了血手修罗的称号 官振飞忆起往事,身体竟是微微发颤,又道:那一日事出突然,我等主战一方门人原本较多,正拟一举压服其他人,没想到我这二个徒儿贪图荣华富贵,竟为他们所收买,导致一战之下,我方大败,我虽然重伤了殷师弟,却也挽不住颓势,唉!都怪我识人未明,以致葬送了整个门派说完面色愀然,哀戚已极。 闵子騫听得官振飞言语,心下黯然,便道:老爷子,您也别再过意不去了,我瞧这罪魁祸首倒是那高宗皇帝而已,您想北伐若成,钦徽二位太上皇归来,赵构他哪还有这太平皇帝可做?,续道:底下的臣子不过是揣摩上意罢了,至于那血手修罗迷失了本性固然可怜,但滥杀无辜这事可不能饶恕。 官振飞闻言心下一震,没想到这个几日前方认识的弱冠少年竟有此等见识,击节大喜道:好呀!真个是英雄出少年,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新一代武林必有希望,哈哈,不枉了,不枉了! 闵子騫又道:老爷子,那位游方道长究竟是何等人物,何以见救小子俩,又说是风雨故人呢?官振飞问明那道士样貌沉思半响,突然想起一人来,便问道:那道长布帘之上可曾有的题字,闵子騫答道:匆忙之间,只见得一个卜字,官振飞闻言大喜道:那便是了,騫儿,你道他是谁?他便是你父亲的恩师黄木道长啊!又道:我正愁此去黄山千里迢迢,没想黄木道长竟亲下山来,他剑法通神,隐然当世第一人,有他前来主持,何愁大事不成呢? 二人正谈得兴发之时,张三逕自敲门道:老爷子,事情不太对劲,客栈四周来了许多奇怪的人物,只怕是衝着我们来的 官振飞一惊,知已露了行藏,但他不愧为老江湖,片刻之间已有定计,不慌不忙地对闵子騫道:依你现在的功力,自保当是无虞,我们且分做三拨闯出,我先引开对方主要首领后,你便以五行迷踪步突围将其他人引出门外,张三待騫儿引开人手之际,带着闵家娘子和仙儿从后门离开,明天此时在威远镖局老宅树下摆石为记。 计议已定,官振飞随即走下楼来,见大厅里已零零落落的坐了十馀人,袍下高高隆起,显是藏有兵器,其中数人甚至大喇喇地将单刀放在桌上,此时门外进得二人,正是张俊和沉义,只见张俊向前作揖道:弟子参见师傅,官振飞嘿的一声冷笑:张大人客气了,何劳如此称呼,我俩师徒之谊多年前早已断绝,休再提起」张俊诺的一声微笑道:「师父何出此言呢?弟子一直不敢相忘师父所赐的一掌之恩呢! 此时沉义向前一步说道:别再跟他囉嗦了,大伙儿一起动手啊,上!话毕,只见眾人从袍子底下抽出兵器,将官振飞围在中间,官振飞言道:张大人,你不给老头儿引荐一下这几位吗? 张俊笑道:那当然,这二位拿长獠刀的英雄是岷山双英史家兄弟,双刀合使尚未遇过敌手,这三位呢是漠北双魔的师叔天狼子、咆地虎和赤尾蝎,听说他们徒儿不久前跟您照过面,就不见踪影,他们说今天一定要来会会您,至于其他几位都是老相好了,师傅您说是吧!对了!张俊又道:这一位呢是千里独行马大鹏,是北大荒顶尖的猎人,今儿个能来拜见师傅,全靠这位马朋友的帮忙呢?你们多亲近亲近。 官振飞打量了一下眾人后,心中已有计较,便道: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谁要就来拿去吧! 话甫说完,一名大汉手持熟铜棍跨前一步,当头就朝官振飞劈来,嘴里大喊一声:我来!,这熟铜棍来势又快又急,就在将及官振飞顶门之时,只见他头略一偏,身体微一侧身,二手已成鹰爪拿住这大汉腰眼,借力使力顺势一带,逕往那千里独行推去,脚下微一使劲,竟与那大汉同时到达,双手直取胸口。 马大鹏正自闪避那大汉,怎料得此是官振飞声东击西之法,一时变招不及,只得把猎叉往胸前一立,盼能稍阻一下来势,岂料官振飞一开始就是虚招,将即胸口之际,不等招式用老,早已顺势往下一带,将马大鹏大腿抓出五条血痕,马大鹏吃痛,惨叫一声,一隻左腿已然废了,让千里独行,直接成了千里独脚行。 原来官振飞料得对方必有擅长追踪之人,如不先废了此人将后患无穷,因此一开始便立意先让此人无法动弹。此时岷山双英已自背后攻到,老大史英将刀舞成一团白光,老二史明长獠刀却反向撩起,竟是从下往上劈出,招数甚是诡异。官振飞眼见那长獠刀略呈弧形,刀尖并镶有倒钩,实是一件奇门兵器,当下顺手抄下马大鹏的猎叉,逕往刀光之中刺去,原本鹰爪门的功夫即讲究以简驭繁,以直胜曲,端的快、狠、准,只听得鏗的一声,猎叉叉头已然锁住刀尖倒钩,官振飞手微一扭一绞,史英长獠刀已然脱手,恰恰挡住了另一柄长刀的攻势。 官振飞更不稍待,抢步向前抄起掉落的长獠刀,两手运劲掷出,分取咆地虎和赤尾蝎胸口,只见得咆地虎一个打滚,手里已多了两把短刃刀,向前滚地攻来,赤尾蝎则自腰际抽出成名的兵器赤尾鞭急甩,只听得一声闷响,鞭尾已捲住长刀甩回,直往官振飞袭来。 官振飞大喝一声来的好一个纵身跃上桌上,避开了攻来的一刀,同时一式雕心鹰爪右手直探史英肩头,史英失却了刀子,连忙双掌一错,以擒拿手逕来抓官振飞手腕,只见官振飞手腕一个回旋,爪化为指,反手刁住了史英手腕,快速绝伦的向前一送一拉,竟是以分筋错骨手法拉脱了他的关节。 就在此时,咆地虎已着地滚到,二柄短刃刀名唤虎牙逕攻官振飞下三路,官振飞见他招数飘忽不定,,大是劲敌,便使出五行迷踪步先避其锋,只见得一条灰色身影在人群之中穿梭来去,迅无绝伦,游走空隙之间。且说这五行迷踪步乃官振飞赖以成名的绝技,步法依着五行方位奇正相生相剋应运而生,端是变化多端,昔年不知有多少梟雄流寇败倒在这脚法之下,眾人眼见官振飞脚法忽变,忽左忽斜,随手发掌,只一盏热茶时间,竟与每个人都交上了手。 突然间官振飞胸口一窒,脚下登时一缓,心下暗喊一声糟糕,原来日前与漠北双魔动手时受的伤竟未完全復原,驀然间左脚一紧,已被赤尾鞭缠住,那赤尾鞭鞭投藏有倒刺,饶是官振飞硬功了得,仍旧闷哼一声。一道鲜血自裤脚缓缓流下。 官振飞临危不乱,一手扯住长鞭,双腿空中连环踢出,同时大力鹰爪手向赤尾蝎抓落,这一式来的又急又猛,赤尾蝎大惊之下,赶忙撤鞭后跃,避开这凌厉无比的一抓,然官振飞还未来得及解开鞭子,一拳自后偷袭而来,拳势未至风已先至,匆忙间官振飞只得转身回掌,甫一接只觉一阵大力涌来,竟是天狼子所发出。官振飞暗叫一声了得,知道这几个都是硬手,一对一自己固然不惧,然一拥而上可就棘手的很。只一剎那间,心中已有计较,飘然后退,顺手抄起一张板凳便掷向天狼子,同时抄起一把竹筷,大喝一声,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将竹筷撒出。 官振飞此举只在扰敌,竹筷甫一出手,立刻施展轻功提纵术,只几个起落,已上了屋樑,同时以鹰爪功将屋瓦掀起,当成暗器凌空掷下,威力甚是惊人,只打的眾人狼狈不堪,争得这半刻的喘息,当下扯过脚上的赤尾鞭,运劲一拉而断。 赤尾蝎眼看趁手的兵器遭毁,霎时怒火中烧,他轻功不及官振飞,便双手施展壁虎游墙功,缘着柱子而上,以脚夹柱双手连扬,连发十三枚赤尾镖分向官振飞袭来,官振飞人在樑上不便闪躲,脚一使劲向上一纵,竟是破屋而出。 底下沉义大喊一声:不好,小老儿要逃!几个人登时奔出门外,赤尾蝎情急之下顾不得危险,逕往屋顶破洞窜来,怎料到官振飞竟在屋顶上等候,只听得官振飞笑道:既然上来了,就别下去了吧!随即当胸一掌拍到,赤尾蝎甫一跃出,眼前突然一暗,他识得危险,连忙屈身反腿撩出一记蝎尾针,这乃是他保命的绝招,鞋跟上暗藏毒刺,以蝎毒浸过,端是厉害。 官振飞见来势厉害,竟是不避不让,瞬间掌化鹰爪,正是大力鹰爪功里刚猛至极的鹰啄长空只听得赤尾蝎闷哼一声,右腿已断,逕自从屋顶滚了下去,咆地虎见状一个箭步连忙向前接应,官振飞突然一声长啸,展开轻功身法,在屋簷间纵跃,逕自去了,只听得沉义发一声喊:小老儿逃了,快追一行人抄着兵器逕自追了出去。 闵子騫听得长啸声,知这是官振飞的暗号,登时纵身下楼自马大鹏面前一闪而过,马大鹏大惊喊道:就是这小子,大伙儿快上史英手腕被官振飞以分筋错骨手扭脱,正自痛得不可开交,闻言大怒道:好呀!原来是同伙的,看大爷怎么收拾你,你奶奶的,唉呦!闵子騫笑道:捉得到小爷再说吧!说罢逕自朝门外窜去。 史英忙捡起长獠刀追了出去,眾大汉见状亦飞奔而出,跟着追敌去了。一时间客栈大厅竟是空荡荡的,只馀马大鹏独自摀着腿,慌不迭的低头扎着伤口,岂料得突然之间后脑一阵剧痛,竟是一隻板凳砸在自己头上,正欲闪避时已然太迟,瞬间又中了一板凳,眼前一黑,便已不省人事。原来是张三见得闵子騫将眾人诱出之际,便从后发难,没想到一击奏效,这北大荒的顶尖猎手竟败在店伙计一隻板凳之下,就此了帐。 闵子騫见诱得眾人追出,心下大喜,尽在巷弄之间弯来拐去,只追得眾大汉是虎吼连连,只一顿饭时间便已将追兵落下,只见已来到城外一处农舍旁,瞥见农舍旁有一仓库,不待细想便以随身匕首撬开门锁鑽了进去,正自欣喜间,赫然听到细微呼吸之声,里面竟伏的有人,闵子騫心下大惊,正待跃出,猛一回头发现此人竟是铁手银鎗雷翊,原来误打误撞竟闯到雷翊养伤之处了。 闵子騫大喜轻唤一声:雷伯父是我,我是騫儿呀!,雷翊在昏睡之间突听到有人声,勉强睁开双眼看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犹自迷糊未解。 闵子騫心念一动伸手自颈中取下一长生金牌递与雷翊,只见雷翊一愣,隔了半响才道:你是我三弟的孩儿子騫?闵子騫喜道:正是我,伯父雷翊看了一下他的模样彷彿大梦初醒一般,虽然气力微弱但神情却充满喜悦。 方待说话却听得外面人声吵杂,闵子騫脸色一变道:不好,竟把这些傢伙引到这来了,正欲鑽出去引开眾人时,雷翊忽道:且慢,騫儿有件事万分重要,你记牢了闵子騫急道:雷伯父,我再不走让他们发现了你就不妙了!雷翊缓道:不!这件事更要紧,你听好了,去年我带给你父亲保管的那个包袱,绝对不能落到这帮人的手中,记得,寧可毁掉也不能落在他们手中,你记得了吗?闵子騫急道:我知晓了,雷伯父,你多保重说完便欲从门口窜出。 只见门口人影一晃,正是史英持刀挡住门口,见他一脸狞笑道:臭小子,还想跑,这可不是叫大爷给逮着了吗?闵子騫见这门口地方极窄鑽之不出,更何况现有雷翊正在里头养伤,更无可能弃他而去,心念一动已有主意。 当下陪笑道:大爷,是你赢了!脚步竟自缓缓向史英走去,将双手拢在袖子之中伸出道:我认输了便是!说时迟那时快,两手一翻一隻锋利无比的匕首直取史英胸口,史英只见寒光一闪便知不妙,虽然刀不顺手,依然格开了这一下的偷袭,同时一脚将闵子騫踢倒在地,正自哈哈大笑之时,声音突然哑了,不可置信的低头一看,一枝叉草的长叉自自己前胸透后背穿胸而过,钉在门板之上。 只见得雷翊如天神般魁然而立,手臂伤口犹自渗出血来,原来雷翊见的闵子騫危险,当下突生出一股神力,拾起一旁草叉惊天一掷,竟将这横行陇西的一霸钉在此处,其他汉子见突生奇变,惊骇之下赶忙后退,却是谁也敢再闯入屋子来。 雷翊随即坐倒在地,神情萎顿,方才勉强使力已让他伤势更深一层,再也站不起来了,闵子騫大惊之下怒气陡升,狂吼道:你们伤了我二伯,我跟你们拚了!说罢抢过史英手中的长獠刀,脚踩五行迷踪步,出得门去便是一阵乱砍,势若猛虎,锐不可当。 眾大汉见他拚命的模样,均是暗自心惊,竟是无人敢攫其锋,稍得片刻一大汉看出便宜,从后偷袭而上,熟铜棍逕往闵子騫后脑劈至,刀棍相接,当的一声,闵子騫力小,握不住长刀,长獠刀登时被磕飞,眾大汉大喜正欲上前时,只见得月光下一条身影悄然而至,眾人月光下看的分明,竟是一个游方的老道鑽了进来。 这老道言道:你们几个大人合力欺负一个孩子,丢不丢脸啊!眾大汉们见这老道其貌不扬,身材瘦小,哪里将他放在心上,其中一人便道:死老道,滚开,再不滚连你一起杀了。 此时闵子騫已看清楚这道士的模样,心下大喜,知道来了救星,胆气陡长对眾大汉道:我师祖在此,放下兵器,饶你等不死!一大汉性子最急虎吼一声:什么施主,请佛祖来也没用说罢抡起熟铜棍便是当头一棒,竟是朝老道而来,只见这老道不慌不忙伸出二指朝棍头一弹,这大汉竟握不住铜棍,双手一震虎口迸裂,这三十馀斤重的铜棍,竟是向后飞了数丈。 眾人大惊,几时见过这等玄功,其中一大汉发一声喊,眾大汉们随之狂奔,只见这老道微笑道:留点东西下来再走吧!话未毕,长剑出鞘,只见他一条身影滴溜溜的拂过眾大汉身后,剑光一闪,竟是将每个人的头发剃了下来,眾大汉吓得肝胆欲裂,这一剑既能削去头发,自然也能削去项上人头,ˋ这如何不惊!登时奔得更快,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二条腿,一下子便逃得乾乾净净。 闵子騫急道:师祖,这地方被他们发现了,不能放了它们呀! 黄木道长笑道: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你雷二伯的事,你就放心吧!说罢逕自走入屋内,见雷翊虽昏迷不醒,却仍挺立坐着。不觉得讚了一声:果然是条汉子便从怀中取出丹瓶,倒出三颗丹药,其色殷红似血,浑圆饱满,隐隐泛着光泽,只看便知道是极珍贵的药物。黄木道长一手托着雷翊的下巴,将丹药餵入他口中,手指接连疾点雷翊上身三十六大穴,才一展热茶时间,便听得雷翊哦的一声,竟自醒转过来,元气似已復原。 雷翊原识得黄木道长,惊喜之下便要拜谢,只听得黄木道长言道:免了免了,你现在是得我内力之助,暂且能恢復七八分气力,然终不持久,伤势还得休养月馀方得復原,你就带这孩子暂且先到老道儿落脚的玉真观去休养吧!说完竟自飘然而去。 而这边官振飞见眾人追着自己,目的已达,便飘身下屋对着领头的天狼子道:休息也够了,来来,我俩再来玩玩。 天狼子自恃掌力雄浑,未等其他人赶到,便一掌拍了过去,官振飞见这一掌来的猛烈,大喝一声:你会硬功,难道我就不会?说完也自一拳击了过去,竟是大力金刚神拳的刚猛招式韦驮撞鐘,拳掌交接,官振飞身子只微微一晃,天狼子却向后退了三步,只一招双方功力高下立判。 谁知天狼子生性极是勇悍,揉身再上,第二掌又至,竟比第一掌威势更强,官振飞叫道:来的好仍是一式韦驮撞鐘却用上了十成力道,只见得天狼子登登的向后连退十馀步,一张脸涨得通红,突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但竟是一掌又击了过来。 官振飞此拳用上了全力,双拳也自震的隐隐发痛,见天狼子又是一掌击到,心中起了相惜之心,不忍再下重手,当即运劲于指,疾点天狼子大腿环跳穴,欲将他点倒在地,谁知天狼子竟不闪不避,掌力仍是朝官振飞胸口袭来,官振飞急忙变招相迎,来的缓了,一股大力涌到,喉头竟是一甜,强自将鲜血嚥下。 官振飞心下懊恼,一念之仁竟自吃了暗亏,当下不再客气,大力鹰爪功连环使出,招招直取敌人要害,只数招间,天狼子身上已是血跡斑斑,但天狼子生性坚韧,竟自挺住,官振飞欲速战速决,竟遭到强抗,此时一阵寒光着地袭来,攻向官振飞的下三路,正是咆地虎到了。 咆地虎原本是湘西地堂门的高手,一身滚地制敌的功夫极为刁鑽,后因遭到官兵缉捕而远走漠北,方结识了其他二人。 只见得他手持虎牙双刃,施展开地翻三十六式,招招攻向官振飞的下盘,双刃便似二隻利牙般一开一盍,锋利已极。此是官振飞与咆地虎二次较量,心中各有盘算,官振飞见鹰爪功不易施展,遂脚踩五行迷踪步避开,然咆地虎却如影随形跟着滚至,竟比在客栈之中更为迅捷,正思量间,背后风声突变,一条鞭影急挥而至,正是赤尾蝎拐着腿到了,他失却称手兵器后怒气未消,逕自抢了一大汉的长鞭赶来。 此时三人合战官振飞,又是另一番光景,数招过后竟是不分秋色,恰恰战成了平手。 官振飞心下焦躁起来,连这三人都收拾不下,待得其他人赶到该如何是好,殊不知此时三人正以一套练就的天罗地网势与官振飞相抗,赤尾蝎长鞭攻上,咆地虎即从下方攻至,天狼子随即居中接应,三人原本各自武艺高强,从来未合使过,今个儿因为遇到了官振飞这等劲敌,便自使了出来。 这天罗地网势果然厉害,在空旷处施展开来更具威力,若非官振飞先前重创了其中二人,此刻定然讨不了好去。 就在此时,咆地虎忽然身形一滞,向后跃出,以衣袖抹去脸上鲜血,竟是天狼子身上的血飞溅入眼,官振飞看得分明,登时长啸一声,纵身跃起在空中以鹰爪功擒住鞭尾,一招饿鹰扑羊直取咆地虎。 咆地虎双眼被血所迷,目不见物,忽听的风声颯然,忙自舞刀护身,岂料双手为长鞭缠住,赤尾蝎大惊之下运镜回夺,竟把咆地虎扯了过去,官振飞足下使劲,追及咆地虎,在他背后虚按一掌,咆地虎双手被缚止不住势头,竟和赤尾蝎撞了个满怀,二柄短刃插入赤尾蝎胸前,直没入柄。 咆地虎受得一掌,又復误杀了同伴,心情激动之下狂扑而至,天狼子也冷然缓步而到,一掌击至,官振飞二手分以快慢相迎,各运内力相抗,一时僵持住竟是未分胜负,官振飞内息一转,一股大力向二人涌至,将二人震退,只见天狼子鲜血自口中涌出,咆地虎却早已气绝身亡,官振飞哈哈一笑,却猛然肚腹一阵剧痛,见得一柄长剑自腹前穿出,竟是天璇剑。 只见剑柄握在张俊手中,原来张俊沉义二人早已赶到,却伏在附近,待得双方以内力相持之际,冷不防自后偷袭,用得正是二人纵火烧了威远镖局后取的天璇剑。 官振飞大喝一声,空中如一声暴雷响起,奋起神威,反身一掌拍出,这一式他含愤所发,迅捷无比,张俊首当其衝,只觉口鼻一窒,心念一动,竟是将身旁沉义拉过一挡,沉义哪料的着,一股巨力袭来,立毙于当场,这一掌馀势未消,张俊喉头一甜,眼前一黑,知已受了重伤,往后踉蹌一倒,竟自捨下同伴逃离。 月光渐微,晨星方起,官振飞傲然站立,身影迎着朝阳,缓步向远方而行。(第四回完下接第五回腐心蚀骨七绝丹天外飞仙蝴蝶谷) 腐心蚀骨七绝丹 天外飞仙蝴蝶谷 玉真观座落临安城郊外,供奉着三清老祖,玉真观的主持太和真人正是一位修持有道的方外高人。 雷翊和着闵子騫到得玉真观,闵子騫对雷翊说道:二伯,你且在此休养,我还得去个地方。雷翊此时借来的内力已然耗尽,只能逕自留下。 闵子騫担心其他人安危,一路急奔,心头不觉狂跳,竟是静不下来,越行越慌。只一个时辰不到,便自来到青石板大街上,街上竟是空荡荡的毫无人影。 迈步踏进威远镖局残墟,四周一片森然,竟似连鸟声都无,正是暴雨前的寧静。 只见得远处树下方得二个人影,一老者正牵着一小女孩,不是小仙是谁?闵子騫大喜正欲叫唤,却猛然打了一个哆嗦,那老者身影竟不是官振飞,闵子騫心中一寒,颤声道:血手修罗! 血手修罗见得人来,怪笑一声道:「嘿!又来了一个雏儿。 闵子騫心下虽然惧怕,但见官小仙落入血手修罗手中,鼓起勇气仍自向前走去,喝道:殷无命,你待怎样? 血手修罗脸色微变道:江湖上知道我的名字的不多,敢直呼我姓名的更没有几个,小子,你究竟是谁? 闵子騫咬牙道:先父追云剑闵千羽就是死在你手里,我...我恨不得杀了你! 血手修罗怪笑道:好呀!原来是报仇来了,嘿嘿!说罢一手拉着官小仙,足似不点地般的飘然而至。 闵子騫见他身法奇快,大吃一惊,连忙使开五行迷踪步避开来。' 血手修罗本满拟一招将其擒获,见闵子騫居然避了开去,心下一凛,大喝道:小子,官振飞是你何人? 闵子騫更不答话,知道今日凶险之至,稍一不慎不但自己性命难保,更害了小仙的性命,他年纪虽轻,但多歷忧患,遇事已能沉着处之,只是专心踩着五行迷踪步,伺机救人。 血手修罗见闵子騫不答,嘿的一声冷笑道:五行迷踪步又怎样?你还真以为逃的了吗?说完竟也脚踏五行迷踪步,反向而使,但身形诡异,形似鬼魅一般,先一步抢在闵子騫必经之处。 闵子騫见连连遇险,心下大惊,一咬牙,猛然踩停,一个鷂子翻身竟向血手修罗扑来,一翻掌已从袖中伸出一柄匕首,逕向血手修罗扑了过去,嘴里大喊:小仙妹子,快走! 原来闵子騫知道今日已然无悻,暗自思量盼能捨却了生命,阻的血手修罗一阻,争取时间让小仙逃走 血手修罗岂有不知,竟是不闪不避,手臂暴长,手指一翻一搭,已然扣住了闵子騫的脉门,闵子騫暗叫一声不好,正想脱离束缚,谁知甫一动念,一股强劲无比的劲道霎时传来,手腕一麻,再也握不住匕首,嚓的一声,直插入地。 血手修罗见一招得逞,嘿嘿一声怪笑,正打算捏碎闵子騫腕骨,后面突传来一声冷峻的声音:住手,殷开正只见官振飞以剑作杖,拄地而来。 血手修罗怪笑道:师兄,许久不见,原来你还没死啊,嘿嘿! 官振飞缓道:过去的恩怨,就让你我了结即可,放他们二个走吧! 血手修罗狞笑道:那日在一片石大战中,我蒙师兄你见赐一掌,七年之内武功尽失,几成废人,这一掌之德,十多年来我日夜不敢相忘 又道:这里一个是你徒儿,一个是你孙女,我也要让他们嚐嚐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官振飞突道:他不是我徒弟,你伤了他,黄木道长岂能罢休! 血手修罗狂笑道:黄木道长又怎么样?哼,剑术天下第一,未必武功就天下第一心念一转将官小仙放下,随手点了她的穴道,自怀中取出一小丹瓶,倒出一颗殷红似欲滴血的药丸,对二人说:小子,这一颗是四川唐门的腐心蚀骨七绝丹,中者每天会有一个时辰,剧毒入心蚀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七年之内未服解药,全身溃烂死得悽惨无比。接着又道:你们二人,谁服了七绝丹,我就放了另一个。 闵子騫言道:谁信你的鬼话,你先放了小仙妹子再说 血手修罗冷笑一声:那看来就是这小女娃服了吧!说毕竟将药丸往官小仙口里塞去。 闵子騫急道:且慢,我来服说完伸手一抄将药丸拿将过来,更不思索逕将七绝丹吞下,接着大喝一声:放人! 血手修罗嘿嘿一笑:好胆色,我血手修罗言出必行,随手解开官小仙穴道。 官小仙手脚一得动弹,急奔至官振飞旁边哭道:爷爷,乾娘和张三叔叔给他害死了,你快替他们报仇话未毕竟惊叫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你流了好多血呀!声音竟成了哭喊。 官振飞将手放在官小仙头上轻轻抚着道:好孩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爷爷不能陪你了 。说罢对血手修罗道:师弟,在我心中始终盼你有朝一日能想通。说完闭目而逝。 原来官振飞这一剑,伤在要害之处,凭着一股毅力,强自走到这里,早已油尽灯枯,见着官小仙获救,一口悬着的真气再也提不上来,这位叱吒江湖数十年的江湖豪侠就此仙去。 血手修罗面色一怔,随即缓步走来,见得官振飞早已断气,逕自仰天长笑道:师兄啊师兄,到头来终究是我赢了,不是吗? 此时闵子騫挡在官小仙之前怒道:我母亲不会半点武功,张三叔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下的了手呢?你这恶人! 血手修罗冷笑道:我是恶人?你道官振飞是好人吗? 闵子騫急道:官老爷子一生行侠仗义,尽忠报国,当然是好人了,你滥杀无辜,作恶多端,迟早会遭到天谴 血手修罗说道:小子,你道是他跟韩世忠、宗泽那几个人做那北上伐金朝之举便是好人了吗?你可知道战争一起,岂有必胜之理,有多少人将死于兵祸之中,更何况徽钦二皇将大好江山给丢了,现今的天下是高宗保下的,用金银财帛换得平安的日子,哪里有错! 更道:当年若非官振飞徇私,将鹰爪门掌门之位传给了他儿子,他的徒儿又何必反他,若非他一意孤行要将我等一网打尽,嘿嘿!今日又怎会有这等下场呢? 闵子騫怒道:你妄杀无辜,再多言语也矫饰不了 血手修罗道:我又何必跟你说这些,嘿!我只答应留你俩性命,可没说不从你俩身上留点东西下来。说罢手指运爪竟朝官小仙而来。 闵子騫大急道:小仙快走!一拳逕往血手修罗栏去,却哪里来得及,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剑光一闪,直奔血手修罗面门而来,血手修罗大喝一声:来的好正欲拍掌击落,长剑竟然在空中转弯后射回,血手修罗一震道:是黄木道长吗?好一招归去来兮 只见长剑已握在一老道士手中,正是黄木道长、太和真人和雷翊到了。 黄木道长温言道:殷兄别来无恙啊!何必跟小孩子闹脾气呢?,闵子騫见状拉了小仙便站在黄木道长身后。 血手修罗道:太和道长,也要来淌这趟浑水吗? 太和道长言道:无量寿佛!贫道自不量力,原是要来做个中间人,看能不能化解施主和贵师兄的过节,没想到来迟了一步,争强斗胜岂是我等修行人所当为之呢? 血手修罗道:那就好。接着又向黄木道长道:我知你武功胜我一筹,但要杀我也非易事,你要保得这二个小娃儿平安更不可能,你怎么说?画个儿道下来吧! 黄木道长笑道:生死本各有定数,需强求不得,这孩子的仇自然由他自己动手,这样吧!我和你来个约定,你七年内不得向这俩孩子寻仇,我也不来找你麻烦,七年之后各凭运数,如何? 血手修罗道:就是这样!说罢怪笑一声,身影已掠在数丈之外,飘然离去。 闵子騫走到官振飞身旁跪下拜了几拜,泣道:老爷子,你虽然不许我拜你为师,但在我心中,却早已当你是我师父,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照顾小仙妹子的 雷翊忽道:騫儿,我的性命是官老爷子救的,我当还报于他,你身中剧毒,还需专心寻找解毒之法,小仙我会负责照料她的 黄木道长道:这唐门的七绝丹的确歹毒,为今之计只有上得唐门去要解药了,唉,看来我这三绝中的医术一项可以拿掉了又自嘲说:我自负占卜如神,却总是来迟了一步,看来连这卜卦一绝也得拆了,哈哈! 原来这黄木道长又号三绝老人以占卜、医术、剑术三绝自许,此次他下得山来便是因为心中有感,遂占卜问卦,占得徒儿有难,便下山来相援,哪知已慢了数天,但却也因此救了闵子騫等人的性命。 官小仙问道:道长爷爷,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呢?也是卜卦得知的吗? 黄木道长笑道:不然,我是靠这个傢伙知道的!说完往远处一指,只见一个人影躺在地上,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正是岷山双英的老二史明。 原来史明那日在仓库外见得黄木道长厉害,不敢现身,便一路尾随着闵子騫等人来到玉真观,復又跟在闵子騫身后来到威远镖局,不想行踪早已落在太和道长眼下,便一路跟了下来,这才救得了二人性命。 黄木道长对闵子騫道:我俩就去唐门走这一遭吧! 太和真人忽道:道兄且慢,四川唐门行踪飘忽不定,千里迢迢,恐怕于这孩子身体有误,我另有一法或可解这孩子身上之毒 黄木道长言道:道兄所言莫非指的是令师兄太乙真人? 太和真人回道:正是,此刻他正在蝴蝶谷隐居,离此不远,他所修练的长生诀或许可以解开这七绝丹之毒 闵子騫听得长生诀之名大吃一惊,赶忙问道:道长,您刚刚说的是长生诀吗? 太和道长答道:是呀!我师兄百年前因缘际会下得一睹长生诀,虽只记得片段,然以此修练已然受益非浅,据他所说,这长生诀不只是道家养生之法,应是前朝武学高人所撰,更是一部修练内功的法门,如果他肯传授与你,或可藉自身内力将毒逼出 黄木道长大笑道:那太好了!那就劳烦道兄带这孩子走这一遭了又对闵子騫道:孩子,你身上毒解之后,上得黄山来找我说罢拾起天璇剑,飘然远去。 一行人将官振飞、闵家娘子和张三葬了,闵子騫和官小仙在坟前拜别之后,便即离去。 朝阳冉冉升起,威远镖局的废墟里兀自冷清,只地上却躺着一个人影,正是那穴道犹未解开的史明。看着几个地痞手持棍棒在墙外鬼鬼祟祟的探看,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见得一个脸上有伤,鼻子歪斜的地痞向自己嘿嘿冷笑的走来...... 闵子騫一行人等回到玉真观,进得房内,雷翊道:騫儿,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方得相见,那日我接得方大哥紧急飞鸽传书,说道有强敌即日便至,便和你父亲连夜兼程赶来临安,岂料到这血手修罗如此厉害,我一上场随即便败昏迷,醒转时方大哥和你父亲已然被害,唉! 又道:昨个儿我跟你提的包袱事关重大,那是方大哥郑重託付之物,说道与天下兴亡有重大关係,因你父亲在我们三人之中武艺最为高强,因此才郑而重之的託付他保管,今日想来,或许便是此物招来江湖之嫉,你此去蝴蝶谷可将此包袱求恳太乙道长收执,最为妥适 闵子騫听得事情原由,微愣了一下正欲答话,突然一阵剧痛自心间传来,直如万蚁鑽心,又似千刀及身,四肢百骸如火纹身,只痛得他忍不住伏地滚窜,十指逕往皮肤抓得处处血痕,雷翊一惊,赶忙去请得太和道长前来。 太和道长言道:看来这腐心蚀骨七绝丹果然厉害,事不宜迟,现下我随即带这孩子出发前去寻我师兄 当下变雇了马车,轻装简从,与闵子騫逕往蝴蝶谷而来(第五回完) 巧解神功终有憾 图穷梦显洩天机 湘西自古以来山林耸立,山岭叠翠,蝴蝶谷即位于这群山中之唐麻丹山,端的是人烟罕至,谷内飞瀑盪石,清泉贯松,正是太乙真人修道之所。 太和道长带得闵子騫连夜赶路,到的谷前,闵子騫却见谷口为巨石所封,只见那岩石高数十丈,丝毫无路可进,心下自焦急道:道长,这便如何是好!我俩又没长翅膀,怎生得进去才是呢? 太和道长微笑不答,逕往那瀑布走去,这瀑布水势甚急,衝击谷底巨岩后喷溅四周,着肤生痛,威势甚是惊人,只见太和道长双袖一振,瀑布从中分得为二,去势缓得一缓,便一拉闵子騫闪身进了瀑布之后,这瀑布后头竟是一山洞,藏得另有洞天。 稍走片刻,一扇紫檀木门赫然现前,太和道长执起门环轻叩了数下,过得半响,只见一名青衣少女前来应门,一见是太和道长大喜道:啊!是太和子说罢便喜孜孜地逕来拉他的手臂进了洞门,闵子騫连忙自后跟上。 青衣少女大喊道:师父,师父,是太和子到了,闵子騫见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模样还比自己小上一些,竟是直呼道长姓名,正感讶异间,只见一道白影一闪,便见一位老者自巨岩上飘然而下,轻盈至极,有如柳絮落叶一般,姿势煞是好看。 只见太和道长拱手作揖道:师兄别来无恙,身体更胜往昔闵子騫心下更添疑惑,见这老者年纪约不过五六十岁,看着还比太和道长小着几岁,若说已是百岁之身,着实让人无法置信。 正疑惑间,只见那老者笑道:免了免了,我们师兄弟间还来这些礼俗吗? 那青衣少女道:太和子,这个是你的徒孙吗,正好陪我玩耍解闷。」说完伸手便来拉闵子騫,闵子騫自小除了和官小仙相处过几日外,从未和同龄女子如此碰触过,登时大窘,又见这女孩纯真大方,不好意思将手甩脱,一张嫩脸登时胀红。 太乙道长微笑拈鬚道:铃儿,快别胡闹,这位小兄弟年纪比你稍长,你该称他为兄长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呵呵笑了。 原来太乙道长虽已年过百岁,但修练道家方术有成,竟是返老还童,容貌直如五六十岁一般,他生性洒脱,不拘小节,十馀年前因缘下救了一名弃婴,因见其身上系得一隻金色铃鐺,遂唤她做铃儿。 这铃儿自小即生活在此谷中,浑然不知老幼尊长差别,更不懂男女之防,因此对太和道长也直呼其名,太和道长见的惯了,也不以为杵。 ˋ 只听铃儿哼的一声道:想做我哥哥,还早呢?说罢向闵子騫扮了个鬼脸后逕自跑开。 此时闵子騫方如释重负,驀然心口间一阵刺痛又传来,正是腐心蚀骨七绝丹毒性发作了,只见闵子騫摀着胸口,黄豆般大的汗珠自脸颊涔涔流下,脸如土色蜷缩在地,口中不止的闷哼着。 太乙道长见状脸色微变,伸出手指隔空虚点闵子騫胸口七要穴,復于顶门百会穴上轻拍一掌,过得半柱香时间,见的闵子騫脸色渐渐舒缓,方道:是唐门的七绝丹? 正是七绝丹太和道长答道。又道:这七绝丹当真歹毒,一次发作猛烈过一次,更兼之发作前绝无徵兆,叫人防不胜防 太乙道长沉思了半响,正色对闵子騫言道:我现下传你几句口诀及修练之法,你记下了,能不能除去你身上之毒,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罢将闵子騫带至一处山洞里。朗声道:记牢了,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话未毕,闵子騫接口道:是故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竟是将全文八百馀字一字不漏的背出。 太乙道长大惊道:这是长生诀啊,你从何处得晓 闵子騫答道:是铁臂神鹰官老爷子亲传 太乙道长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奇缘,也难得你记心甚好,我百年前得蒙师尊带我入宫,奉旨整理皇室道藏,因缘际会下得阅长生诀,当时匆匆一瞥,记得片段,已然受益匪浅。 接着又道:然当时所见尚有一图,以生牛皮等绘就,匆促之下我只得记其中一半,现在便将这第一脉传授与你。 太乙道长传授已毕,便以内力助他行功,闵子騫只觉一股热气自丹田升起,在四周百骸中缓缓行一周天,到得心间处便微微一滞,屡衝不过,心中正烦燥已极,张口便欲大叫,此时心口传来一阵暖意,正是道长以真气助他行功,便復运行,如此数回,待得行功完毕,不觉天色竟已昏暗。 话说这长生诀第一步最是艰难,它脉走奇经,与一般武学修练要诀不同,稍一不慎即走火入魔,这也是何以这经要虽在皇宫多年,却无人能解也无人敢练之故。这太乙道长当年只是个小道童,心无杂念,只觉好玩便依法修练,居然给他度过此一难关,也亏得他早有经验,才能襄助闵子騫过此难关。 闵子騫醒转时只觉全身舒畅,周身充满气力。此时,太乙道长微笑道:有好些了吗? 闵子騫跪伏拜道:感谢道长救命之恩,小子真不知如何以报? 太乙道长方要答话,山洞外一个人影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在洞口来回的踱步,正是铃儿,她见太乙道长如此郑重带得闵子騫入他平日修练之处,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打扰,早已在外守候多时,但究竟是小孩心性,终于忍不住出声。 铃儿低声的呼道:师父,你们好了没?我可以找闵家哥哥,不,不对,是闵家小子玩了吗? 太乙道长微笑道:去吧!我这徒儿自小就没玩伴,难得有你在这,就陪她散散心吧!我这徒儿来歷甚是奇特,然而不通世事,以后恐怕还得你多多照应她呢? 闵子騫应得一声便自出去了。 太乙道长自语道:这孩子内功进展竟如此之快,方一日一夜便打通第一穴,虽说得我之助,但进境如此之速,却令人匪夷,看来和这七绝丹之性大有关係。 如此连续数月,太乙道长每日均以长生诀要法相授,闵子騫依法练功,虽身上剧毒仍旧每日发作,但已能运内力相抗,倒也忍受得来,有时一连数日毫无进展,有时则一盏热茶光景,便自衝破一穴,闵子騫既来之则安之,倒也随遇而安了。 这一日进境甚速,不须臾,即连衝过三穴窒碍处,正自欣喜,一阵剧痛袭来却不在心间,竟从足骨一阵阵传将过来,经灵台、玉枕而至百会,而后衝将下来復收于丹田,如此数回疼痛方稍减轻,待稍停起身,心念方动,竟是意到力至,身体即冲将而起,至此,第一脉已全然打通。 这日午后,闵子騫自和铃儿在溪间岩石旁追逐为乐,岂料只一跨步,一股巨力自足底涌泉穴发将而来,竟如腾云驾雾般的飘然过溪,惊愕之馀,赶忙回稟太乙道长。 太乙道长沉思了半响道:照我推测,这七绝丹本应是大补之物,但因其性猛烈,至反成剧毒之物敛入骨随,而长生诀竟将这毒性练化为修习内息之助伴, 接着又道:更兼凡人练功一天不过二个时辰,然这七绝丹毒性发作时全无徵兆,内息时时运转抗拮,全无停滞,等同练一年即见数年之功,自然进境神速,这真是天意啊! 太乙道长接着正色道:我虽传你长生诀,然以我修练之半卷长生诀之秘要,恐怕无法尽解你七绝丹之毒,然若非血手修罗餵你七绝丹,你内功进境休得如此之快,世事是非对错原本难料的很,所以谨记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闵子騫听罢一揖到地,言道:小子一定谨记道长的教训。 此后,闵子騫在这蝴蝶谷中每日勤修苦练,不知不觉已过六年,这一天清晨,他自打坐中觉醒,长吁了一口气后,不觉长啸起来,声若游龙,震得山谷隐隐作响,至此太乙道长所传授奇经七脉,均已功成圆满。 太乙道长闻得长啸声不由得拈鬚微笑道:这孩子当真福泽深厚,我花了三十年才修练成的功夫,他几年内便练成,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说罢找来闵子騫道:孩子,你现在玄功已有小成,然还未能运转如意,恐会误伤旁人,我现在传你一套随风摆柳之心法,遇到强横的对手当可自保无虞 又笑道:你心里一定在暗想,老道儿怎么现在才把好东西拿出来吧!闵子騫忙道:小子绝不敢有此意,道长之恩,小子已回报不尽了,哪敢妄想。 此时铃儿听的啸声也自寻来,听闻太乙道长此语,噘着嘴道:师父,你偏心,你都只教闵家小子,都没教我这等好功夫 只见太乙道长微笑道:哪儿的事?只因为这功法需以上乘内功为基础,所以才没教你,可不是师父偏心 说罢对闵子騫道:应敌需随机应机,神宜内敛,气宜鼓盪,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传授已毕,倏然袖袍朝闵子騫一振,喝道:虚胸实腹,随曲就伸,以虚劲应之,闵子騫只觉一股强劲无比的大力袭来,喘也喘不过气来,忙已所教心法应之,只见自身如落叶风飘一般,绝不受力。 闵子騫大喜,又将截劲演示无误,只一会儿即功成圆满,将这太乙道长所教心法学会。 太乙道长微笑道:好好好,真是十年难见的奇才,明儿个你就出谷去拜见黄木道长吧!时候到了,也该是你离开此地的时候了! 铃儿听闻此语神情一愣道:闵家哥哥,不,是闵家小子要离开了?声音竟是哑了 原来这几年来,铃儿和闵子騫相处日久,早已将他视为最亲近的人,虽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摩感觉,只是知道心中有个地方已然放进了闵子騫的影子。她急着大喊:我不要他走,他不可以走!说完便衝了出去。 闵子騫看着铃儿离去的背影苦笑着,他毕竟多歷劫难,况且大仇未报,所以心里对这陪了六年的玩伴虽有感情,他却也分不清是甚么?只觉得跟铃儿在一起时很快乐,但却也懵懵懂懂的只抓得到一些影子。 太乙道长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就好好地跟铃儿说清楚吧!说毕转入内室拿了个包袱出来交给闵子騫道:这是你当初交给我保管的包袱,里头只有一捲生牛皮纸,但内容只是普通的经书罢了,我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许你雷二叔也是受人之愚吧! 闵子騫带得包袱便来寻铃儿,哪知她竟将房门紧闭,任凭闵子騫怎么出声,都毫无回应,没法子闵子騫便道:好吧!那我走了话甫说完,门霍的一声打了开来,只见铃儿已打扮整齐脸上堆满笑容道:我想到了,我跟你一同出谷去逛逛,那不就解决了! 闵子騫闻言大吃一惊道:那怎么成! 铃儿怒道:哼,你不要我跟,我偏偏要跟说完竟一手抢过闵子騫的包袱一溜烟跑了。 闵子騫大惊失色急道:铃儿,那包袱很重要呀!快给我 偏不给你,有本事就过来拿呀!说完逕自呵呵大笑。 闵子騫急忙使开轻功追了过去,他俩在此谷中追逐嬉戏已然多年,一草一木均自熟悉,闵子騫轻功虽较铃儿为高,一时间竟也追她不得。只见二条青色和白色身影,在溪涧岩石上快速的纵跃奔驰,直如飞仙一般。 驀然间,青色身影脚下岩石一滑,身子陡然坠落巨岩旁深池,此池因地热之故,终年涌出硫磺热泉不断,只听得铃儿惊声一呼,却寻无可施力之处,正将落池时,白色身影如大鸟般飞跃而来,竟是后发先至,在空中横空拦腰将其抱住,正是闵子騫及时赶到。 铃儿这几年来与闵子騫相处,加上年纪已较以前为长,虽仍天真烂漫,但也稍懂男女之事,被闵子騫这么一抱在怀中,忍不住红晕满颊,心跳加速,啐道:还不快放开我,这包袱还你便是了嘛! 说完解下包袱一看,不觉啊的一声,竟已为池水浸湿了大半。她赧然歉道:对不住啦!我帮你晒乾便是说罢便取出包袱内生牛皮纸,摊在巨岩之上任凭日晒,闵子騫哭笑不得正欲说话时,铃儿突咦!的一声,讶道:闵哥哥,这是甚么? 闵子騫凑来一看,原先所写经文竟模糊难辨,但其下却透着另一层文字,似以古篆写就,艰涩难辨。 铃儿急道:我们快拿去给师父瞧瞧话方说完又惊呼一声:你瞧,这图上画的可不是我身上的金铃吗?」 原来这牛皮纸上另行绘有一图,乃是一个小鼎模样,其上系有一铃,模样竟与铃儿所掛之金铃殊无二致。 闵子騫心下也自着急,突的灵光一闪,这是自他玄功初有小成后,不时在灵台清明时有所感应。知道这纸上所书,跟铃儿的身世大有关係,便对铃儿道:看来是池水让纸上的文字现出,乾了即消失不见,我们不妨削些竹筒打水回去,再请道长瞧瞧! 铃儿喜道:闵哥哥,你真聪明! 但这池水硫磺味甚重,近者无不掩鼻,二人着实费了一番劲才带得一竹筒的水回去。 太乙道长长眉微蹙道:先前我也试过以水浇之,并无文字显现,没想到是这硫磺之故,这倒是天意了说完细细的读了隐现的文字后,正色对二人说:这上面所记载的物事的确关係重大! 二人齐声道:什么关係!说毕彼此互看了一眼,笑了出来。 太乙道长对闵子騫言道:百年前武林流传有四件上古异宝,分别是青龙甲、白虎令、朱雀鼎和玄武诀了,玄武诀就是你所修习的长生诀这你已知晓,这纸上所绘就的图就是朱雀鼎了。 说完停了一停续说道:当年大禹治水后聚天下之金而造九鼎,这鼎不只代表皇帝权力,更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后来歷经战乱,九鼎下落不明,后为楚庄王找回,将九鼎藏之名山,另以千年沉海奇木造一木鼎,记载这九鼎的下落,就是朱雀鼎了 闵子騫道:这事相隔既久,九鼎是否仍在尚属未知,为何会招致武林覬覦呢? 不然太乙道长续道:这朱雀鼎另有一功,能将剧毒之物炼製成起死回生之丹药,称为朱雀丹,据这纸上所载,这鼎辗转易手后最后为川中唐门所得,这牛皮纸乃是唐门掌门之独生女所书,应该可信 闵子騫大惊道:难不成这七绝丹就是还未练化的朱雀丹 太乙道长沉思后道:有此可能 师父,那我这金铃呢?又是怎么回事呢?铃儿急道 太乙道长缓道:这金铃正是唐门家传的信物又道:当年我发现你时,就感奇特,你虽在荒野之中,然鸟兽毒虫均不敢近你身,现下想来果然如此,是,铃儿呀!你就是唐门掌门人的孙女 太乙道长话一说完,铃儿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靂,眼泪潸然泪下道:那为什么我娘不要我了,一出生就把我落下了呢? 闵子騫赶忙安慰说:铃儿,你别乱想,你看你娘在你身上掛金铃为记,就是留待以后跟你相认,她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 没错,唐门行事虽然隐密,声名却不差,江湖人士畏惧的乃是它的毒药,却没听说过有甚么恶行太乙道长道:更何况当年我在谷外发现你时,是因听到一阵打斗之声,待我赶到时,已然不见人影,应是走的匆促,那金铃却是好好的系在你颈上 只见铃儿伸手拭乾眼泪道:师父,我要去寻我娘去 闵子騫握住铃儿的手道:妹子,我同你一起去,二人对目而望,心中竟不知是甜是苦。 夜已深,太乙道长兀自在洞口低头沉思,对他来说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难以抉择的事了。忽而抬头见着一轮明月高掛,心头不觉涌上昔年好友铁冠道人的诗作,微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啊!有些事还是别说了。(第六回完下接第七回初试啼声遇旧识翩翩少年美公子) 初试啼声遇旧识 翩翩少年美公子 同安镇位于临安城西南方的官道之旁,虽居交通要衝,却只得一家悦来客栈,闵子騫和铃儿辞别了太乙道长便往临安而来。 太乙道长临别时道:唐门虽称雄川中,但这数十年来行踪飘忽不定,江湖上少有人知道其行踪,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帮眾广布天下,或可略打听一二。 客栈里,店伙计正忙着招呼往来的行旅客商,闵子騫进得客栈要了一张桌子,点了二样小菜,便和铃儿自到角落坐下,伸手招来伙计问道:劳烦给我们二间上房 店伙计道:我说这位公子爷呀!今儿个客栈人多热闹,你们夫妻俩一间上房也就够了! 闵子騫脸一红道:我们俩不是夫妻,是...是...是兄妹 这可奇了!店伙计道:咱看不像啊!就算是兄妹,出门在外一个房间也就够了,何必多花银子呢?说完还欲待再说话,旁座的客人忽斥道:人家自要二间上房你准备便是了,哪来这些囉嗦? 这店伙计还欲分辨,见那客人目光如电,剑眉横竖,吓得不敢再言语,赶忙去了。 闵子騫忙向那客人微一欠身道:多谢兄台相助 那客人道:好说好说,我最厌恶此等爱说三道四之人,要不是师命难违,定与薄惩 闵子騫见得其身材俊伟,风度翩翩,甚是欢喜有意结交,便道:兄台要不便请过来同坐 那再好不过了说罢便自行将酒壶小菜移过,换过杯箸,敬酒已毕,那公子道:听二位口音不像是这儿的人,敢问您俩本家何处呢? 闵子騫答道:我们兄妹俩从小在湘西山下的小村,这次是要到临安探视远房的亲戚 那公子微笑道:湘西地方我倒也去过,难怪方才听兄台口音有点相熟 闵子騫正欲再攀谈,突然一声拍桌巨响,邻桌的碗筷震的跳将起来,只见六七个大汉走进来对店伙计道:掌柜的,这桌我们要了,再送些酒菜上来,慢了便砸了你的店说完揪住那桌的客人便往旁边拽去。只拽得那位行脚商人跌了个四脚朝天,慌不迭的爬了出去,几个大汉登时纵声大笑。 这头铃儿早已忍不住怒道:哪有这么蛮横霸道的事,我偏要管上一管 闵子騫粗看那群汉子的模样只觉面熟,突的猛然一怔,记起了这群人的来歷,这时只听那汉子转过头来对铃儿道:呦!是个娘儿们,长得还蛮标緻的!要不过来陪陪大爷们喝酒啊! 话未说完,只听得啪啪二声,那大汉左右脸颊已各被搧了一个耳光,正是那位公子爷所打,那大汉双颊登时高高肿起。一阵晕眩,逕自坐倒。 闵子騫一惊暗道:好快的身手竟是没看清楚这位公子怎么出手。 眾大汉霍的一声全站起来,为首的大汉咆哮道:你是甚么东西,敢打我兄弟,兄弟们把他给宰了!说罢已有三四个大汉抽出长刀来便欲上前。 只见那公子笑道:路见不平,天下人皆能管之,瞧你们的模样,应该就是陌岗七丑了 那被打的汉子满嘴是血,含糊不清的道:是陌岗七霸 原来这七人自从几年前得知官振飞已死的消息,毕竟本性难移,这同安镇乃是陌岗前往临安城必经之路,这七人一到乡里便又露出本性,更是变本加厉,因七人蛮横又兼结交权贵地痞,地方官也不欲多事,竟让这七人更无法无天起来了! 那公子道:今儿个你们好好向这位姑娘赔不是,这件事就算揭过了,否则哼哼! 眾大汉怒道:兔儿爷的找死几个人便抡刀砍来。 闵子騫一看就知道眾大汉要糟,在桌底下握住铃儿的手低声道:先别做声,静观其变铃儿轻轻点头。 只见得寒光一闪,那公子爷已握剑在手,剑身古朴无华,其上冷光流动,剑柄系有银缎,上以金丝缀着二字天权,竟是七星宝剑之天权剑,只听得一声轻响,眾大汉手上单刀已自断成二截,叮叮咚咚的掉满地上,眾人只馀刀柄在手,竟是愣在当场。 那为首的大汉惊道:天权剑!你是追风剑客易行之 闵子騫一听之下也大惊,他昔日曾听父亲闵千羽说道,黄山派俗家弟子中有位小师弟,天资聪颖,习武甚勤,功夫竟还胜过了许多的师兄长们,自入门学艺以来便与闵千羽交好,他外号追风剑之义便颇有孺慕疾风剑之意。 闵子騫低声向铃儿说道:是我小师叔 眾大汉见单刀已断,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杵在那儿尷尬已极,那为首的汉子莫老大犹自嘴硬仗着宝剑锋利,不算好汉,有种的放下宝剑再来打过 易行之笑道:那也成。,话毕收剑回鞘,逕向莫老大走去。 莫老大见对方竟真的收剑登时大喜,更不稍停,虎吼一声,当胸一拳击来,只见易行之侧身斜步,在莫老大拳影间穿梭来去,瀟洒以极,驀然间一声轻叱:着以指做剑已戳中莫老大胸口膻中穴,只听得莫老大闷哼的一声,身体一僵,竟是直挺挺的仰头便倒。 其他汉子哗然一声,一起围了过来便欲群殴,追风剑客哈哈一笑,使开身法,只一盏热茶时间,陌岗七丑尽皆倒地。 眾酒客商人见客栈里打成一团,早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有几个更想混水摸鱼趁机溜掉,哪知那店伙计眼尖,上前拦住道:客倌,一共是一两三钱银子往门口叉腰一站,当真个渊渟岳峙,声势夺人。 易行之哈哈一笑道:伙计,让他们走吧,这酒钱自然有人会付说完自莫老大怀中摸出 一小钱囊,取出一锭纹银放在桌上问:这些够了吗? 店伙计忙道:够了够了,还有多呢! 易行之笑了一下,便把钱囊塞回莫老大怀中,接着对眾伙计说道:把这几个抬到外面去吹吹风凉快去店伙计们见这几个平日作威作福的恶霸遭祸,欢喜以极,轰然答应,七手八脚的一个个抬出去了。 易行之走回桌旁坐下后,对闵子騫二人道:见笑了!我看你俩二位也是练武之人,并非一般人,能否见告师承何处呢? 闵子騫抢答道:我们这是家传的功夫,并未归属哪一门派】 铃儿道:师父便是师父,还有分门派的吗? 易行之知闵子騫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逕自和二人谈些江湖軼事,只听得二人嘖嘖称奇。 当晚,铃儿来到闵子騫房间,正欲说话。闵子騫已知来意,便道:妹子,你是不是想问我何以不和师叔相认呢? 铃儿道:闵哥哥,你真聪明,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要问什么! 闵子騫道: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有一种感觉,还是暂时别相认的好。 铃儿道:你这师叔功夫可当真厉害,三两下就把那七个坏蛋点倒在地,以前我求了师父很久,师父始终不肯教我这点穴功夫,不然,你教教我嘛! 闵子騫大窘,这点穴功夫除夫妻外,向来男女不互传,因这穴道遍布身上各处,需即身认穴,若非夫妻多有不便。但这妹子要和她说明白,实多有为难之处。当下便道:这功夫我也还未精熟,待我明瞭之后再教你吧! 铃儿大喜道:你可不能食言喔!说完便喜孜孜逕自回房去了。 翌日,闵子騫俩别过易行之。易行之道:小兄弟,我有一事不说不快,你别见怪。我瞧你二人既非夫妻,也非兄妹,出门在外,你这妹子天生丽质,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还是做个男装打扮,可少些是非 又道:我见你就犹如见到我一位至交的兄长,唉!真的很像,真的很像! 江湖路险,多自保重,可别辜负了你这妹子啊!说罢飘然而行,声渐远去。 铃儿一愣道:闵哥哥,易大哥叫你不可辜负了我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你脸会这么红呢? 闵子騫忙道:没什么,对了铃儿,易大哥说的也有道理,不如你便改了男装吧! 好呀好呀!那一定很有趣。铃儿说道,当下取过一袭闵子騫的衣衫进房换了,再出来时只见她脸如冠玉,英姿颯爽,儼然是一位翩翩美公子。 闵子騫见着铃儿的模样笑道:妹子,我现在该称呼你贤弟了 铃儿瞧着自己一身打扮也自笑了出来,学着粗声粗调道:大哥,你看小弟这身打扮可好看吗?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至此,一路上果然平静无波,这一日闵子騫俩已到了临安城。 时隔六年再回到临安城,虽说此地对闵子騫来说回忆颇深,但自修习长生诀以来,他遇事愈加能从容以对,体内剧毒虽未解尽,但尽可以内力顺服,已不足为患,眼下他唯一担心的是,阔别多年的雷翊和官小仙是否安好? 铃儿道:闵哥哥,你先别瞎操心了,你忘了这里还有太和子...道长吗? 没错!我竟忘了太和道长了,多亏妹子...不,贤弟提起了。闵子騫道:不如我们就先去拜访道长吧! 闵子騫俩逕朝玉真关而去,玉真观本是临安成郊外名胜,未到观前,路上尽是络绎不绝的香客游人。 铃儿笑道:看来太和子...道长,这道观可兴旺的很! 闵子騫道:太和道长是修行有方的世外高人,名声自是响亮!说罢便向观里的执事说明来意。 只见那执事道人眉头紧皱出来答道:这位施主不巧了,敝观住持太和真人日前奉召入宫,至今未归呢? 奉召入宫?闵子騫微微一怔道:那几时得回来呢? 实不相瞒,这几年来有好多位住持道长奉圣旨进宫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那道长言道。 铃儿急道:岂有此理,这皇帝是什么东西,这样蛮横无理。 那执事道人吓了一跳,赶忙说道:这位施主,可快别这么说,当心被官府耳目听到,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啊!说完赶紧探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在,方吁了一口气。 闵子騫低声问道:敢问道长可知皇上请这些住持们进宫所为何事呢? 那道长犹豫了一下方说:前来接请的随从是说,皇上为了替在北方的徽钦二太上皇祈福,所以遍请各大道观住持入宫诵经接着压低了声音道:但坊间盛传皇上是要求取长生不老之术,所以派人押着这些住持们要练金丹呢? 铃儿怒道:难道就没有大臣起来阻止吗? 道长道:唉,现在朝中奸佞当道,谁敢多言,更何况前来接请的官差都是御前侍卫,谁敢抗旨不去,立即就押入天牢,连道观都给拆了呢? 闵子騫寻思了半响,辞谢了那执事道长后,回头便往城内而来,一路上铃儿犹自气愤不已,当下便想直奔皇宫。 闵子騫阻道:太和道长功夫何等深厚,前去必有其考量,我们如莽撞的进宫去,别说见不着道长,还得白饶上我们二个的小命,这件事可得想清楚了再做。 又道:我想先去探访雷二叔,看他有何主意,多个人商量,也多分主意。 铃儿笑道:你怎么没算到你那小仙妹妹呢?难道你不想赶快见到她?语气中竟是有些酸酸的。 闵子騫道:铃儿,小仙方十五岁,我只当她如亲妹妹一般,岂有他意? 那你当我是什么呢?铃儿衝口而出,说完脸色一红,便即后悔。 闵子騫一窘,竟是接不下话,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铃儿,我父母的血海深仇未报,实在无顏想及其他,但我始终明白你的心。 只见铃儿道:闵哥哥,我只是在想,如果能没有这些烦心的事该有多好,我真希望能一辈子都住在谷里,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就好了。 闵子騫嗯的一声道:能这样就好了! 二人一路无语来到客栈,闵子騫道:妹子,你且休息,我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铃儿道:我跟你同去! 闵子騫微微一笑道:妹子,你即使改了男装还是太美,一出去全城的姑娘们眼睛都活在你身上了,哪还能打探什么消息呢?我出去顺便採买点物事,回头再告诉你吧!说完逕自去了。 通江大街入夜后依然人声鼎沸,闵子騫寻得一家布商,让裁缝赶做了二套衣衫,正欲离去时,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门口走过,闵子騫登时一愣:这不是他吗? 此人竟是岷山双英的老二史明,除了身形癯老了些,脸上也多了些伤疤外,面貌并无多大改变,所以闵子騫当时虽只匆匆一瞥,但他记心甚好,已自想起就是那位引得雷翊等人寻来,被黄木道长点倒之人。 闵子騫好奇心起,随后远远的跟着,见着史明闪身进了巷子底一间屋子,便不再出来了。闵子騫突然觉得不妥,瞧他鬼祟的模样必是有所图谋,当下运起轻功,悄然的来到屋后,聚功于耳,凝神细听。 史明道:各位辛苦了,我已确实查到那点子是落脚在银柳胡同,那雏儿也在,绝对错不了 一大汉道:几时动手 史明道:就等副统领到就动手。 那一切就按照计画进行,要注意这点子烫手,不要捉猫不成反亏了鱼本。眾大汉们哄然大笑。一大汉道:那雏儿呢?听说年纪虽轻,长得却十分标緻,倒可以给兄弟们乐上一乐 另一大汉道:胡老三,你可先别说大话,她可是铁臂神鹰的孙女,当心她给你来招鹰爪功,你就回老家去见姑奶奶了。 闵子騫一听大惊,原来他们要伏击的人竟是雷翊和官小仙。心里暗道:好在这事叫我遇上了,可得想个办法让雷二叔他们避开来。说完逕自展开轻功直奔银柳胡同。 一到巷口,闵子騫便道要糟,只见得几十个蒙面大汉已将四周围得密不通风,闵子騫心念一动,走到一个外围汉子身后,心念意到,手指已同时戳向那汉子背后,指力尚未即身,那汉子连哼声都无,便自软瘫在地。 闵子騫愣了一下,这是自他玄功小成之后第一次与人动手,没想到威力竟强若斯,一回神他动作极快,将那汉子扶至暗处,去了外袍面罩披在自己身上,悄悄的溜进眾人之中。 正寻思间,听得屋内一个声音道:你们既然来了,何不就大大方方地进来呢?几十个御前侍卫一起来招呼我,我雷翊可担当不起啊!声音竟若洪鐘。 此时,人群里一个声音道:雷将军何出此言呢?只要你交出那物事,我担保你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雷将军要再回朝廷任职也不是什么难事!那副统领言道。 闵子騫一听这声音怎生熟悉,定眼一看竟是官振飞的弟子张俊,他伤癒之后官运竟是扶摇直上,已然做了御前侍卫副统领。 雷翊道:大人太瞧得起我了,我现下只是个平民百姓,过去的称呼何必再提。又道:当年广南知府王大人进献朝廷的贡物,我虽随侍护送,但早已入府点交清楚,大人莫信旁人挑拨之言 张俊嘿嘿冷笑道:雷翊,明人不说暗话,这物事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随后喝道:拿下了,即刻便有三四个大汉踹开大门抢进屋内。 那领头进去的侍卫欲抢首功,一进屋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刀便往四方一阵猛砍,气势甚是惊人,只吓得他身后的同伙连连闪避,深怕一个不小心便忠君报国见太上皇去了。 雷翊哈哈大笑一声道:躺下吧!一挺长枪当胸直刺而来,那侍卫见得来势兇猛,竟不敢硬接,慌的一个懒驴打滚避了开去,后头的侍卫见前面的同伴着地滚去,一柄尖晃晃的长枪逕往自己鑽来,忙不迭地向后纵跃,竟又出了门外。 雷翊道:大人,你派这些脓包便想擒的我去,恐怕不太利便吧! 张俊哼的一声,身旁二个汉子登时向前抢出,长剑舞成一团白光,分从左右闪进屋内,只听得叮叮咚咚数十响,已自和雷翊交上了手,只见雷翊左手持枪使开中平枪法,和二个汉子恰恰战了个旗鼓相当。 本来雷翊武功较二侍卫为高,但右臂受伤后不灵便,长枪虽长,在狭小的屋内却反受掣肘,数招之后渐露败象,驀然间,一声惊呼,竟是一个女子所发,数滴鲜血飞溅到那侍卫脸上,那侍卫一抹脸叫道:这厮受伤了,一起併肩子上啊! 雷翊大吼一声,铁枪横扫,将二人逼退一步,向后拉了小仙的手往后门便欲闯出,只见后门一人持长獠刀横刀而立,正是史明率人挡住了。 史明狞笑一声:想走?过得了我再说吧! 闵子騫在外听的形势险恶,虽自焦急却不莽撞,心念一转已有计较,一个箭步走到张俊身旁道:张大人,我去擒住这厮 那张俊极是精乖,听的口音陌生便即喝道:你是何人,脱下面罩来!哪知闵子騫动作更快,张俊话未说完,腰间便已中指,登时动弹不得,也是他活该遭此厄,自六年前受了官振飞一掌后,功力大退,闵子騫又攻了个出其不意,一招未过便已被擒。 闵子騫一拉张俊往屋内便走,二个侍卫在屋内听的张俊声音,急忙回身查看,闵子騫顺手将张俊往二人一推,喝道:张大人受伤了,快扶住他,二人见状愣了一下,闵子騫出手如风,一指一个,将二人又点倒在地。 闵子騫点倒二人后,袖袍一挥,将烛火打灭,屋内顿时一片黑暗,闵子騫大喝一声:谁敢进来,我便剥光了张大人的衣衫给大家瞧瞧眾人皆是一愣。 原来闵子騫心思极细,料得张俊在这些人中地位最高,如毙了他,后面自然有人会接替指挥,但如让他在眾人面前大大的丢脸,他脱困之后自然会向那害他之人算帐,眾人计得此节,均是面面相覷,谁也不敢妄动。 雷翊见来了救兵,精神一振,一枪逼退史明,返脚一勾将后门给带上了,稍歇得一口气,逕向闵子騫道:多谢少侠相助,还请少侠救得我这姪女出去,我来挡住他们 闵子騫道:此是险地,不宜多言,逕自剥下二侍卫外袍面罩掷给雷翊俩换上了。低声道:「待会儿我一举火,便随我衝出。」说罢提起二侍卫随手解开了穴道。 二侍卫黑暗中目不视物,正惊惶间,突见火光一亮,衣服下摆已然着火,二人吃痛不过,哀嚎夺门而出。 闵子騫提起张俊便往后门闯出,只听的风声一紧,一把长獠刀迎面劈了过来。 闵子騫大喝一声:「来得好!」竟是不闪不避,提起张俊便往刀子上凑去。史明大吃一惊正欲变招,忽得胁下一麻,已自中了一指。 馀下汉子见状,提刀便围了过来,只见得闵子騫将张俊使得开来,活脱是一件趁手的兵器,所到之处,眾人无不闪避。 闵子騫待得衝开眾人后,喝道:张大人就还你们了!取出火摺子点着,将张俊往眾人一推,护着雷翊俩逕自去了,眾侍卫见得副统领着火,哪还顾得了追击,黑夜之中只馀眾人的叫骂声犹自回盪着,闵子騫等人却早已经去的远了。 (第七回完,下接第八回侯门一进深似海多情总为无情苦) 侯门一进深似海 多情总为无情苦 临安城内巷道极多,就算是久居此地的市井百姓,也未必尽能知晓。闵子騫带着二人急奔了一阵后,见着小仙已是喘气连连,一张俏丽的脸蛋涨得通红,伸手便握住她的手,欲以内力助她调息。甫一握住,小仙猛然一怔,凝视眼前的这个蒙面青年,脱口而出:子騫哥哥! 闵子騫微微一笑,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布道:不错,雷二叔,仙儿,是我 仙儿惊喜道:子騫哥哥,真的是你一个箭步向前一把抱住了闵子騫,抽抽咽咽的道:子騫哥哥,我好想你,好担心你就这样子走了! 闵子騫举起衣袖,一把拭去小仙脸上的涕泪,轻声道:傻仙儿,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雷翊见得是闵子騫,哈哈大笑道:好孩子,好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越来越像你爹了说完眼眶一红,竟自想起结义兄弟了。 闵子騫道:二叔,这里非谈话之地,我们先到客栈再说 雷翊一敲头说:正是,我都糊涂了,还是你细心,真不简单,真不简单 三人脱下外袍,改了装束,循着小路逕往客栈而来。 一到客栈,铃儿早已等得焦急,一见闵子騫回来,正欲说话,闵子騫身后突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一定是铃儿姊姊了!你跟子騫哥哥说得一模一样,真是漂亮!难怪子騫哥哥会喜欢你说完便自拉着铃儿的手,说话的正是小仙。 铃儿脸一红,闵子騫却是大窘,忙道:小仙,快别胡说了! 小仙道:我可没胡说喔!铃儿姊姊,哥哥一路上一直提起你呢! 铃儿见小仙活泼可喜,心下也自喜欢,不待闵子騫答话,便对小仙说道:咱们俩别理他,走,回我房间说话去。说罢便拉着小仙自回房间去了。 待二人走后,雷翊道:騫儿,方才路上不方便问你,你和这铃儿姑娘到底是甚么关係? 闵子騫微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了,我担心的是她娘是唐门的传人,而我曾听官老爷子提起,血手修罗和唐门有些瓜葛,唉!我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雷翊道:騫儿,你雷二伯是个武夫,搞不懂这些情跟爱,我只知道别辜负了真心待你的姑娘又道:官老爷子于你我均有大恩,于情于理,仙儿的将来,你可要好生考量啊! 闵子騫心下烦恼,但眼下还有许多事要费神,实在无暇再去思量这些,遂道:雷二伯,我自有考量,有件事还得听听您的看法。遂把太和道长的事说与雷翊知晓。 雷翊沉吟了半响后道:我看这事还是得进宫一趟方知分晓,你现下武功大进,进出皇宫当非难事,麻烦在宫内楼庭甚多,没熟悉之人带路,动輒迷失方向。对了,或许有个人可以帮得上忙 闵子騫忙问道:是谁呢? 此人单名,姓成名秋,是官老爷子的师弟,听说还在宫内当差,如能先找到此人,有他相助,自容易多了雷翊说完接着又道:你此去千万要小心,你性子沉稳,不似你父亲和雷二伯这般莽撞,必能逢凶化吉。 闵子騫诺的一声,回过了雷翊,逕自来敲铃儿的房门,只见得二人手勾着手,状甚亲暱,正在窃窃私语,不时还哄的大笑。 闵子騫道:铃儿,我今晚得入宫打探一下太和道长的消息,仙儿方才受到惊吓,就劳烦你多照应了。 铃儿道:这我理会的,我已经认仙儿当妹妹了,自然会照料她周全,你自己多小心些! 闵子騫又向仙儿问道:你可曾听官老爷子提起过成秋此人 仙儿道:你说的成爷爷吧!我小时候曾见过他几次,他手上有一条好长的伤疤呢?子騫哥哥,你问起他有什么用意吗? 闵子騫道:没什么?你别多心!话毕逕自回房换上一身夜行装束,直奔皇宫而来 。 临安城皇宫占地方原九里,环绕着凤凰山,在皇城之内,兴建殿、堂、楼、阁,气势宏伟。设城门一十三座,城外有护城河。闵子騫正是从保安门进得宫内。 刚上得屋顶,极目一望,心里暗暗叫苦,眼下尽是楼阁连天,一眼望去不知有几百间,即便白日要在这茫茫楼海中寻人都有困难,更遑论夜色如漆,天上只落得几点残星,正迟疑间,忽听得一对侍卫走过。 一人道:你瞧这回这几个杂毛老道练的金丹,成也不成?别像上回的丹药,听说让服侍皇上的公公连拉了好几天的肚子呢? 另一侍卫道:老五,你可别多话,上头可是下了严令不许提这事的,一个不好被旁人听了,咱哥俩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为首的侍卫发觉自己失言,尷尬的乾笑了二声说道:哈哈,这里除了咱哥俩外还能有谁呢? 闵子騫心念一动,正好琢磨在这二人身上来找对路头。 当下使出太乙道长所授心法,藏力于足,悄然飘下,竟是落地无声。驀然出指疾点二侍卫后背灵台穴,二侍卫正谈的高兴,岂料得后面有人暗袭,连声闷哼也无,便自软瘫坐倒在地。 闵子騫随手抽出二人的佩刀低声道:要烦劳你们其中一人帮我带个路,另一位就只好委屈点,去跟阎王爷报个讯了说罢自将刀子往二人脖子上一架,只二人手足不得动弹,口不能言,却是神智清楚,见着刀子架上颈子,只惊得冷汗涔涔流下。 敏子騫续道:哪位愿意带路的,就请眨个眼吧!」 二侍卫听得此言,对望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死命眨眼,生怕一个失神,那去阎王跟前去报讯的头衔便落到自己身上,闵子騫忍住笑意道:「好了,报讯的就是你了,说完一手指向那被称为老五之人,一手抡起佩刀一个翻转,以刀背往他脖子虚砍一刀,那侍卫哪里知晓,只惊的双眼一直,刀未及身,竟是吓晕了过去。 另个侍卫见状也自惊骇,生怕这眼前的煞星突然改变主意,只是拚命的眨眼。闵子騫道:够了!逕自除下那老五的外衫束袍套在身上,对那侍卫道:敢耍什么花招,那就是你的榜样。说罢提起单刀向那侍卫一劈,一束头发飘然而落。 闵子騫准备已毕,随手在那侍卫身上一拍,已自解开了穴道,微笑道:走吧!去那群道长们炼丹之处 那侍卫命悬人手上,哪敢作怪,他在官场多年,深知嚷嚷起来,惊动了上头,即使擒得刺客,功劳也是上头领去,如果出了乱子,随便安自己一个与匪同谋的罪名,这条老命算是去了。 计议如此,那侍卫便大着胆子向闵子騫道:大爷,我等也是奉旨办事,身不由己,是不哪位道长是您至交,您跟我说一声,我来打点打点 闵子騫微微一笑道:不必多言,你只管带路便是了!说完逕在他肩头一拍,一股劲力透肩而入,只拍得那侍卫全身一阵痠麻,再也不敢吭气。 那侍卫领得闵子騫来到丹房,门口的守卫伸手一拦道:老吴,这位兄弟面生的紧啊!咱怎么没见过,令牌呢? 闵子騫走向前笑道:我是富统领的底下当差的,令牌在此。说罢伸手疾点那守卫胸口,那守卫猝不及防,闷哼一声,便即软倒。 接着对那姓吴的侍卫言道:方才他可是看着你带我来的,如果嚷嚷起来,对你可没什么好处,我来见个朋友,说二句话便走,接下来你看着办吧! 那姓吴的侍卫苦笑道:大爷,我现在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您快去快回,我在门口替您守着便是!说罢便将那瘫倒的守卫逕自拖到花丛之后。 那炼丹之处并不甚大,闵子騫推门而入,只见得几个童子正拚命的搧旺火炉,加柴添火,火炉上放置一黄澄澄的丹鼎,另有二名童子正持着长木勺来回的搅拌,药气从鼎中浓浓的散出,燻的整屋都是。 眾人看到闵子騫身着侍卫服饰,也不来搭理他,自顾自的工作。闵子騫环视了一圈,并未有太和道长,便向一捣药童子道:公公说上回炼的丹药不对,快带我去找太和道长,迟了便是你负责了。 那童子一听此言,哪敢怠慢,飞奔也似的去寻太和道长。闵子騫在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捣药童子来到一房,推门一瞧,正是太和道长。 只见太和道长好整以暇的自在房中翻阅着经书,丝毫无一点被强邀硬请的模样,闵子騫一愣,随即向前一揖轻声道:道长还记得闵子騫吗? 太和道长点头微微笑道:我料得你也应该是这二日便会来了,果然,呵呵! 太和道长见得闵子騫满头雾水便道:你出谷之日,太乙师兄已飞鸽传讯与我,算算时候,你们也该到了续道:你回临安来,岂有不来找老道之理,见不着老道又岂会不来皇宫寻访呢? 闵子騫笑道:道长果然料事如神,小子拜服 太和道长续道:这皇宫里吃得好,又没有一堆小道士在旁囉嗦,老道儿说炼丹需得参阅皇室道藏,一群人便忙着帮老道儿搬书,呵呵,这几日老道儿过得是神仙日子啊! 那皇帝要的丹药呢?闵子騫问道 太和道长拈鬚微笑道:呵呵!那皇帝求得是长生不死之药,没有过个三五十载的,他岂知丹药有效无效,到时开些整肠清脾胃之药给他便是了 闵子騫向太和道长做揖道:看来是小子多虑了,那小子就先告辞了! 慢些,我有件物事要给你太和道长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卷生牛皮纸,递与闵子騫。又道:这几日老道儿在书阁中偶见这纸卷,想来你用的着,便帮你取了来,你自参详看看 敏子騫心思极快,早已明白这纸卷正是长生诀之图要,太和道长正是为他深入皇宫找图来了,不由得眼眶一红。太和道长虽说的轻松,但委实危险至极,稍一不慎,即是杀身之祸。 太和道长道:师兄信里道,你奇经八脉终只得七脉之功,尚有一脉未通。如是像他一样休养身性,倒也无妨,但如果与人动手,妄用内力,就委实凶险的紧,因此嘱託老道儿留心着,想不到这图竟还放在藏经阁的经卷之内,老道儿自然就不客气了。 闵子騫听罢也不再多言,拜谢道长后转身后正欲离开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廊道间传出,那吴姓侍卫正慌不迭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的喘道:大爷不好了,皇上驾到了! 闵子騫心下也是一惊,做贼的当场被人赃俱获的,可就麻烦大了。 只见他临事不乱,看看当下的布置后,一闪身便避到了屏风之后,才一会儿,皇上便已驾到。 ˋ 太和道长向前一揖作礼道:老道儿拜见皇上 皇帝言道:免礼,免礼,道长是世外高人,不用拘泥这些世间礼俗又道:不知道长那个进行的如何了呢? 太和道长:呵呵,啟秉皇上,一切顺利,再有个几日大概就成了 皇帝大喜道:我就说道长的修行岂是其他人可以比的呢?事成之后,朕一定大大封赏道长为护国真人,统领天下所有道观 太和道长微微一笑道:老道儿先谢过皇上,是不是就请皇上下旨让住持们各归本寺呢? 那当然,来人啊,传旨下去,让那些道长们回去了皇帝说道。 太和道长言道:这丹药一共只得七颗,每颗可延寿一纪,乃是当年彭祖传下来的祕方,天寿无量,人寿却有尽,贫道功力有限,不敢妄称超越彭祖,尚祈皇上恕罪 只听得皇帝言道:够了,够了,七百岁已然够多了,哈哈哈! 闵子騫在屏风后听得太和道长信口雌黄,差一点笑了出来,心里暗道:原来道长也是个滑稽之人正寻思间,突觉危险逼近。一阵掌风自后袭来,竟是无声无息。 闵子騫察觉危险,心念方起,身形已动,一个闪身已自出了屏风,只听得眾人惊呼:什么人? 数个御前侍卫便即将皇帝围在中间,闵子騫心念一动,高声叫道:我是来杀皇帝和这个老道的,要命的就快点闪开来。说罢身形一纵向太和道长扑去,同时藏劲于掌使出随风摆柳之心法,在掌力将即时,和太和道长使个眼色,道长随即意会,袖袍一振,以掌迎出,只听得砰的一声,闵子騫大叫一声:好厉害!随即藉势向门口窜出。 刚到得门口,已有二名侍卫持刀砍来,闵子騫不避不让,足底劲力陡发,身形一晃,已从二刀之间鑽了过去,委实迅捷无比,一眨眼已出了房门,正欲迈步疾行时,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自后袭来,方才偷袭那人,五指已搭上他的背,正是大力鹰爪功之劲招鹰啄长空 闵子騫心下一惊,只觉这来势之凌厉几乎不逊于官振飞,当即将劲布于背,以虚劲受了这一式,借力使力,向前飘出。转头一瞥之下,只见得一隻枯槁的手臂,上头伏着一道暗红的伤疤。正是官振飞的师弟成秋到了。 只见皇帝身旁的一个公公大声喊道:成总管,别让那刺客跑了! 成秋道:放心,他跑不了的。话未毕已自后面赶上。 闵子騫当即展开五行迷踪步,在楼阁廊间纵跃奔驰,但成秋却也如影随形的跟在后头。闵子騫见火把越聚越多,四下喊声不断,心里微微后悔道:真是太小覷了皇宫的布置 闵子騫究竟吃了对皇宫内院路不熟的亏,只转得几个弯,成秋已然赶上,却不再发掌,只见他轻声向闵子騫说道:小兄弟且莫走,告诉我,铁臂神鹰是你何人呢? 可以说是授艺恩师。闵子騫答道 成秋打量了他一下道:小兄弟,跟我来!说罢闪身向前逕往旁边的小屋里鑽了进去。 闵子騫正迟疑,成秋已然招手唤他过去,当下一顿,随即跟了进去。 成秋道:小兄弟,时间紧迫,我也不便多说,我师兄既然能将五行迷踪步传授与你,我自信得过你,明晚二更时分,我在杨木胡同底的老宅等你说罢伸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抓了一把,只见的鲜血淋漓,涔涔滴下。 闵子騫大惊道:成大人,你这是干嘛! 成秋笑道:不见点红怎么交差呢,小兄弟还要请你撕下衣服的下襬,给我回去覆命呢?又道:待会儿,我会把东门的侍卫调开,你在此待的一个时辰后再出去吧!说完逕自转身离开。 客栈里,眾人正等得焦急,铃儿见得闵子騫回来神色有异,便向前问道:见着太和道长了吗? 闵子騫点点头道:见是见着了,不过也差点就陷在宫里头了。眾人一听皆大惊,小仙急问道:子騫哥哥,发生甚么事了? 实在不巧,适巧遇上皇帝来见道长,一时闪避不及露了行藏,好在得成老爷子的帮忙,这才脱困。闵子騫回道。 雷翊道:是成秋吗? 正是他,也就是现今御前侍卫总管闵子騫道:他约我明夜二更时相见 雷翊道:我听得官老爷曾提过他这位师弟,是个可信之人,去但无妨,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人在公门,很多事是身不由己。 闵子騫诺的应了一声,转身对铃儿道:太和道长安危应是无虞,幸得他之助,各道观住持也均回归本寺了。 仙儿忽道:子騫哥哥,明日去见成老爷子,我跟你同去。 闵子騫听得微愣了一下,便道:此行前去是凶是吉尚未知晓,你前去太危险了! 只见仙儿神色坚决的说道:不!子騫哥哥,以前我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明白,何以那些叔叔伯伯会和我爷爷为敌,又为何会杀了我爹娘,我想,成老爷子一定知晓,我要问个明白。 闵子騫大感为难,他见识过成秋的功力,几与官振飞不相上下,自己单独一人若遇险尚可脱身,但如小仙同去,那便很难说了!正迟疑间,店伙计突然敲门叫道:大爷,外头有位官爷要来找您。 闵子騫听得此言一惊,随即镇定道:大伙儿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探探情况再说。 下得楼,只见一位身着衙门捕快服色的公差,神色恭谨的道:闵大爷是吗?成总管交办下来要咱送个包袱来给您。 闵子騫谢过了官差后,进得房门一看,包袱里装着二只人皮面具,做工极是精巧。 铃儿瞧着有趣,随手拿起一只面具,自往脸上一戴,转眼间即变成一个面颊削瘦,脸色蜡黄的中年汉子。 闵子騫笑道:铃儿,这下你可真变成陌岗七丑了眾人听了皆莞尔大笑。闵子騫随即正色道:看来这位成老爷子可高明的的很,才一会儿功夫,他已将我们的落脚处查得清清楚楚的 雷翊道:这倒是了,但他身边那副总管张俊,看来是和血手修罗沆瀣一气,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提防些的好, 闵子騫沉思了半响道:去是一定要去的,至少可以多打探些血手修罗的消息。但仙儿你却先莫进去,在左近稍歇着,让铃儿姐姐陪着你,听我讯息再进来 眾人计议已定,各归房休息,闵子騫对铃儿道:铃妹且慢,我还有事要说与你知晓。 铃儿闻言俏脸一红,啐道:有甚么事方才说不得呢? 闵子騫知她误会,忙正色道:是有关太和道长之事铃儿闻言愣了一下,和闵子騫对看了一眼,二人竟是尷尬的一起转开了头去。 过得半响,闵子騫才清了清喉咙道:铃妹,我想託你先保管此物说完自怀中取出牛皮纸,铃儿接过一瞧却不知所以然。 闵子騫道:此是太和道长冒极大的危险取来的,明晚之会我担心有个甚么闪失就糟了,唯有託你我才能放心 铃儿低语道:只要是你託付与我的,我都会当性命一样的看待的 闵子騫听得此语,神智为之一迷,正想把铃儿抱在怀中时,脑海突然闪过血手修罗的样貌,脑袋彷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登时清醒过来。 强忍着情绪对铃儿道:夜深了,该安寝了竟是不敢望向铃儿微红的双眼。 (第八回完) 眾里寻他千百度 那人却在阑珊处 夜过初更,皇宫里长乐公主赵云儿正自发着脾气,对着侍寝宫女喝道:又告假了,不管,你们马上去叫张俊来见我 只听得一干太监宫女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一时三刻,上得哪去找人呢?一个较大胆的太监出主意道:要不,去请成总管来一趟吧!不然惹得公主真的火气来了,我们全都要掉脑袋了。 登时便有几个机灵的前去将成秋请了来。 成秋在门外朗声道:啟秉殿下,张副总管有伤在身,不便前来拜见,尚祈殿下恕罪 公主道:又受伤了,怎么?上回说胸口中了一掌,这回又是哪里呢? 张副总管是在追捕要犯时,遭火波及,全身多处均有伤痕,总得休养个把个月,公主有甚么事交代我们去办也是可以的。成秋道。 公主道:那好,听说今个夜宫里来了刺客,我也想去瞧瞧,可是父皇却不许我去,你帮我想个法子。 成秋缓道:啟秉殿下,属下无能,只抓到二个共谋之人,打扮成御前侍卫模样混进宫来,已被打入天牢侯审,没有皇上的亲笔諭令,谁也进不了牢门 公主怒道:都是一些没用的傢伙,要是张俊在,他定有好法子,算了,退下吧! 这长乐公主赵云儿心念一转已有了主意,回头唤来贴身俾女交代一番,自言自语道:哼,你们不让我去,我就不能自己去吗?说完一边比划着张俊所教之鹰爪功,一边想着:如果那刺客敢再来,我就给他来一记饿虎飢鹰,再给他来一记大擒拿手,这还不乖乖的投降!想到得意处,不禁哈哈的笑起来了。 这时闵子騫却难以成眠,遂换上长衣出了客栈,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踱步着,自长生诀小成以来,灵台越发清明,越是有种不安的感觉,但却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正寻思间,一条黑色人影从前头闪过,遁入了一旁的小巷。 闵子騫好奇心起,逕自跟了上去,只见那黑影左弯右拐的尽在小巷中奔驰,不一会儿竟来到青石板大街。四周皆已悄然,唯独巷底一宅子里尚有灯火,那黑影到得门前随即附耳门上静听。 宅院里几个大汉正自喝酒喧闹,那人附耳门上,不想竟自推开半掩的门跌落门内,只听得眾汉子惊呼而起,几人随即喝道:什么人?,干什么?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们几个深夜群集在此,鬼鬼祟祟的,必是在图谋坏事,哼!跟我上衙门去 那大汉笑道:不知哪里来的兔儿爷,竟敢来寻大爷们开心,给他知道咱们的厉害厉害。说完一挥手,几个大汉登时将那黑衣人围在中间,拉开架式便打。 那黑衣人大喝一声:哇,真动手呀,你们这是找死。当即展开架式,一手施展擒拿逕来抓那大汉的拳头,那大汉猝不及防,被那黑衣人擒住手腕,一拉一送之下竟自脱臼,当即惨叫一声,此时另一大汉一个扫堂腿自后袭来,那黑衣人连忙闪开大喊道:不算不算,不可以打下盘。 为首的汉子大笑道:打架便打架了,哪来这么多规矩。说罢一把向黑衣人脸上抓来,黑衣人向后一避竟是慢了一步,面罩被那大汉一把抓落,露出一张明艷艷的脸蛋来。 只见一大汉叫道:老大,是个雌儿,长得还蛮标緻的,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完便来拉扯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叱道:你敢?我叫父皇砍了你们的头。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正是长乐公主赵云儿乔装改扮的。 眾大汉听得哈哈大笑,一汉子便道:这雌儿是不是脑袋瓜坏掉了,她还以为她是公主呢?哈,如果她是公主,那我就是駙马爷了,来来来,我们亲近亲近。说完便欲一把将赵云儿抱住。 闵子騫初听得眾人的声音只觉得熟悉,再细看下不禁恍然失笑,这群汉子正是数年前的那批闹事的地痞流氓,无巧不成书,竟是误闯他们的地方了。 那公主赵云儿被抱住,正想挣脱,奈何力气小,竟挣开不脱,只涨得一张俏脸红孜孜的大叫:放开我,快放开我 见得公主情势危急,闵子騫飘然自门外闪进,轻轻一个纵跃,已自来到二人面前,伸出一指逕点那地痞的笑穴。 只听得那地痞全身一震,竟是不由自主的狂笑起来,原来抱紧的手也自松脱。眾地痞们见状大怒,提起拳头抄起傢伙便往闵子騫这过来。 闵子騫此时功力对付这些地痞们自是游刃有馀,只是轻斥道:刀子都给我放下了随即 展开五行迷踪步,快速的绕着地痞们转了一圈伸指疾点,顷刻间已自点倒了这群地痞。 赵云儿眼见方才那抱住她的地痞兀自抱着肚子狂笑,不禁哑然失笑,转身向闵子騫招手道:你很好,你是张俊手下的侍卫吗?你要甚么赏赐? 闵子騫道:你真的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又怎么会深夜一个人在外呢? 赵云儿嗔道:我说是便是了,还有什么好假装的呢,喂,你叫甚么名字,我方才扭伤了脚,你快过来扶我。 闵子騫听得一怔,眼看这个自称是公主殿下的女孩真是扭伤了脚,自己也不好放她一人在此地久留,微一思量,便即向前扶住赵云儿,让她搭着自己的肩膀慢步离开。 赵云儿道:那这几个傢伙怎么办呢? “公主殿下”请放心,过得三个时辰,穴道自解,只是那狂笑之徒可得笑足三个时辰了闵子騫答道。 赵云儿道:哼,这算便宜了他,否则我定请父皇砍了他一双手。 闵子騫不再接话,心中暗自寻思,瞧这女子的气度与口气都像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但若要说她便是公主,却也令人难以置信,眼见这女子走没几步,便是呼痛连连,正没法子时,赵云儿道:不行,我走不动了,喂,你背我回去。 闵子騫一听愣了一下,思量了半响。 赵云儿嗔道:怎么在发楞呢?快背我起来呀! 闵子騫当即说道:好,公主殿下得罪莫怪!说完便微一躬身将赵云儿背上,依着她所指示的路径,逕往皇城而来。 闵子騫极少与女子如此亲近,鼻子里闻得是一股淡淡的幽香,背上的身体软如温玉,不由得心中一荡,随即回过神来暗自警惕,眼见这女子所指的方向确实是往皇宫而去,这才相信她确实是公主。 便道:敢问公主殿下,何以深夜一个人出宫呢? 赵云儿回道:听说今儿个宫里走了刺客,我是来抓刺客的。 闵子騫听得一愣,心下暗道:那不是在说我吗?公主呀公主,你又怎么知道现在背你知人,便是你要抓的刺客呢? 赵云儿续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甚么名字呢?我回宫之后一定请父皇大大的赏赐你个官位 闵子騫微微一笑道:谢过公主殿下,不过我乃乡野匹夫,自在惯了,受封赏恐有失朝廷礼仪。又道:我叫闵子騫 不知为何,闵子騫竟不忍以假名欺骗这位公主,只觉得以真名相告才是。 闵子騫?好名字,那不是孝子的名字吗?看来你也是个孝子喽?赵云儿问道。 闵子騫微微黯然道:家门不幸,父母早已双亡,未能承孝在膝前,在下汗顏不敢称孝子。 赵云儿听得闵子騫此言,她虽不通人情世故,也知此事不宜再提,便道:你又怎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的呢? 闵子騫道:在下刚好看见公主殿下自路旁经过,思量夜深人静,若遇危险恐无人照应,便一路跟了上来。 赵云儿道:那你便是位侠士了接着又叹道:别人都道我是公主,身边的人不是怕我就是奉承我,皇宫里又一堆规矩,烦死人了,我真想像你一样逍遥自在,行侠仗义,那一定很好玩。 闵子騫哑然失笑道:江湖路险,稍有差池便是死于非命,恐不像公主想的那样,公主还是待在宫里的好。 唉!我也知道不可能,一个人闯荡江湖也无趣的紧,身边又没有个人能陪我一起说罢看了闵子騫一眼,突然喜道: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如何?你武功那么高强,一定可以保护我的 闵子騫闻言大吃一惊,差点将赵云儿摔下背来,心道这位公主可真是异想天开,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尷尬的乾笑二声。 巡城的卫士见得二人前来,一卫士随即大喝一声:哪里来的间杂人等,不知这里是皇宫吗? 公主叱道:你们是哪个统领手下的,不认得我了 二卫士定眼一看竟是长乐公主,慌不迭的下跪道:公主恕罪,拜见公主。 闵子騫见已到皇城之外,便道:秉公主殿下,在下告辞 公主急道:我还会再见到你吗?声音未毕,闵子騫早已去的远了。皇城外,公主犹自愣愣地望着闵子騫远去的背影。 闵子騫回得客栈来,天色已渐明 进得房门,只见官小仙坐在桌前俯桌而睡。听得开门声便自惊醒,揉揉双眼道:子騫哥哥,你回来了。 闵子騫奇道:仙儿,你在这等了一夜? 仙儿轻声回道:我看你深夜出去,心里担心,所以想说等你回来,不想竟睡着了。 闵子騫看着这小时候便识得的小妹子,发梢云鬓微乱,二眼浮肿,显是昨夜也没睡多少,心里大是怜惜,暗道:就算要我捨了这条命,也要保护仙儿妹子周全。 此时铃儿也自来到,见着仙儿便道:原来你在这儿呢!走,我们上街去。 闵子騫忙道:不妥,现在御前侍卫正在追捕他二人,怕去了误事 铃儿扬了一扬手中的人皮面具道:你忘了有这东西吗?便即拉着小仙逕自去了。 闵子騫也只能苦笑,岂料到二人只去得一个时辰即回,闵子騫见铃儿神色有异,急忙追问。 铃儿道:闵哥哥,你倒是猜猜我遇到甚么人了?神色中甚是喜悦。 闵子騫沉思半响后道:是易行之易大哥? 铃儿愣了一下道:你真聪明,怎么一猜便着 闵子騫微微一笑解释:你自出谷以来,所认识的人仅寥寥数人,既不可能是师尊太乙道长到来,太和道长又尚在皇宫里,如果是陌岗七丑你神情绝不是如此,那剩下的当只有易大哥了。 铃儿笑道:哇,你真是厉害,我在街上遇着他时还想说易大哥怎么不认识我了,后来才想起说自个儿脸上戴着这玩意,难怪他不认得了。 又道:我和仙儿乾脆一路跟着他,没想到便一路跟到衙门去了,闵哥哥,你说易大哥去衙门做甚么呢? 闵子騫寻思了半响才道:这我可猜不着了,等遇到易大哥再问他吧! 夜近初更时分,白天游人如织的临安城早已寂静,杨木胡同里仍有几家酒楼和窑子仍透着灯火,闵子騫早已来到巷口,只见得巷底的老宅子一片漆黑,正犹豫间,屋内灯火霎时亮起,一位老僕推门而出,往巷子里张望了片刻。 那老僕一眼瞥见闵子騫,便逕往他而来,到得面前,躬身行礼道:闵公子,成总管已等候多时,这便请进吧! 闵子騫见这老僕行走平稳,迈步时上身毫无晃动,显然功力有一定火侯,心下暗凛,若连一僕役都有如此功夫,孤身前去实是祸福难料,但心中甚多谜团未解,说不得也只好闯他一闯了。思念及此便即推门入内。 只见屋里陈设甚是简单,只摆的几张椅子,几幅字画掛在壁上,一人坐在长椅上向门而坐,闵子騫见得那人登时大惊道:血手修罗! 正欲向后跃出之际,那人道:小兄弟,你误会了!说完自怀中取出一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覆,正是御前侍卫总管成秋。 成秋道:我打太和道长那知晓你是疾风剑闵千羽的后人时,遂派人查访你们的住处,打扰莫怪! 闵子騫疑道:成大人,你和血手修罗究竟是何关係,可否说与在下分晓。 成秋缓道: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异姓兄长,亦是我师兄接着缓道:我知你心中疑惑,但此事也非一时三刻所能道尽,总之,我并无恶意。否则昨日在宫中便可留你下来了! 成秋顿了一下又道:官师兄的五行迷踪步向不轻传,只有他十分信得过的人方蒙传授,你想必是他十分信任之人了,只可惜...... 闵子騫听得成秋说完便问道:成大人,我有一事不明,到底这血手修罗是何等人物呢? 唉呀,一言难尽呀!我并非偏向哪一方,而是今天殷师哥会变成如此,除了练功过急之外,官师兄和唐掌门的苦苦相逼,也脱不了关係啊!成秋叹道。 唐掌门?闵子騫问道:难道是唐门的掌门人? 正是成秋道。 闵子騫曾于官振飞处听得血手修罗殷开正,因将唐门毒药融入练功功法之中,以致剧毒入脑迷失了本性,才致倒行逆施,涂炭无辜,没想到还有此一环节,听这成秋口气,似乎这殷开正原本也非寻常人物,否则何以官振飞临死前仍期盼他能改过呢? 成秋又道:官师哥和殷师哥二人,对力保江南或渡江伐金之事虽有争执,以至于反目成仇,以致师兄弟间兵戎相见,这只是原因之一而已。真正让殷师哥乱了本性的应是唐门杀害了他妻儿一事,才是主因。 闵子騫惑道:我本以为血手修罗是与唐门交好,才取得唐门的七绝丹,难道是我想错了。 这倒不是!成秋接着道:如果殷师兄没有私下娶了唐门掌门人的女儿的话,也许还不致如此,偏生那时殷师兄受了官师兄一掌,武功尽失,眼见妻儿在己面前惨遭杀害,才导致他心智俱迷,行那险招以毒药练功,也才有后来的殷无命啊! 闵子騫听得此言,脑海突然闪过一丝念头,全身猛然一震,他现在终于明白长久以来那不安的感觉是何原因了。 铃儿正是血手修罗的女儿,而血手修罗却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成秋见他面色有异,知他心里有事,便不再言语。停了半响闵子騫才续道:那张俊为人和成大人你大不相同,何以在成大人底下佐任副统领之职呢? 成秋道:此事牵涉到鹰爪门掌门之争,我却不便说与你知晓了,总之,人就是人,谁能没有过去,谁能担保不会犯错呢? 又道:那二张人皮面具,好好地用它可减少不少麻烦,就当是唐门送的礼物吧!说完即飘然远去。 转告小仙一声,他爷爷一直都是个铁錚錚的汉子,从我识得他时便是如此了,无须再追问了,至于对他们俩人的追捕,我会想法子的。成秋的声音犹自传来。 夜近二更时分,杨木胡同里仍透着灯光。 (第九回完) 百年基业唐门府 情仇纠缠二十载 迎客轩是临安城南数一数二的客栈,是临安城内的高官权贵、富商大贾钟爱之地,经常是高朋满座,等间的人想进来这里摆阔气还得碰运气。但今日用膳时刻,客栈内却只坐得几桌客人,稀稀落落的各据一方,只见得店伙计在外头不断的对着向隅的客人们哈腰陪礼道:实在对不住,今儿个客栈已经有人包场了,是御前侍卫总管成大人订的,您老还是请明天再来吧! 眾人一听得成总管之名,本来还打算囉嗦的,一个个都闭紧嘴巴不敢吭气了。 店伙计正说着间,一顶八人大轿逕自停在客栈门口,客栈里随即有人出来相迎,将轿内之人接进客栈之内,人群内一人道:方才那是谁呀!好大的气派, 听说那是广南知府王安通王大人,这回是进京朝贡来了。另一人道ˊ。 你知晓些甚么?听说这王大人和成总管可是好朋友呢?人群中有人插话道:看那王大人年纪看来也并不甚大,大约也只得四五十岁上下,怎么就说在广南一待就是二十馀年呢? 先前那人答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说是王大人自愿请命不调的,想来必定是那儿油水甚丰,捨不得调吧!哈哈! 另一人急忙掩住他的口道:嘘,别胡说八道,当心被听到了,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听得此言,那人赶紧闭口,不敢再多言。 客栈里的眾人见得王大人进来却并不言语,王安通在东首的桌旁坐了下来。逕自喝酒吃菜,隔了半响,西边一人出声道:大师兄这次前来,紧急召唤我等,究为何事? 王安通道:奉掌门密令,了解一下各位师弟门任务的进境,另外听说那厮最近又在临安城出现,掌门命我来看看情形如何? 西边那人道:京城之事,那可要问成师哥了 王安通道:成师弟,师傅交代你之事,你处理得如何了。言语中竟甚是不客气。 只见成秋不慍不火的答道:事情突有变故,以致不及回秉掌门,何况这事牵扯甚大,宜缓不宜急,师兄你说是吧! 只听得王安通哼的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过得一会儿,角落里一个声音道:师兄,我总觉得掌门交办这事令我好生为难。 那你是要违背掌门人的命令吗?易师弟。王安通冷道。 那人续道:岂敢!师傅予我全家有救命之恩,我岂敢背叛师门,只是因此而背叛另一位师父,总有不是之处吧! 那你待怎样?易行之,别忘了你在老祖像前发下的誓言王安通慍道。 说话这人竟是追风剑客易行之。 易行之轻道:嘿,腐心蚀骨,腐心蚀骨,这百年来也只有那厮挺了过来而已。 西边那人又道:到底那厮目前行踪如何,成师哥倒是跟我们说清楚,否则叫咱们遇上了,可没个人活得了命 王安通转头面向成秋冷道:成秋,该不会你还在包庇于他吧!你别忘了,掌门人可是下了七杀令,谁敢违令,就要受那腐心蚀骨之刑。 眼见气氛渐僵,西首那人忙出来打圆场道:大师兄,成师哥绝不会做出背叛师门之事的,只是听说那厮武功又进了一层,上个月在江淮道上,淮阴帮全帮上下百馀人全遭了毒手,那淮阴帮主江大海,一身铜筋铁骨的金鐘罩铁布衫硬功夫,竟是被这厮硬生生的挖出了心脏,这可不能掉以轻心呀! 王安通沉吟了半响道:易师弟,那黄木道人那边你处理得如何了? 易行之道:师......父,不,黄木道长年事已高,要欺矇他和那厮性命相搏未免有失厚道吧! 哼!你对他倒好,话说回来,黄木道人传你的追云剑法你练得如何了呢,应该要回去稟告掌门人了吧!王安通道。 接着又转向西首那人道:姚师弟,你的十三式披风刀法学全了吗?是否已该回报了呢? 那被称为姚师弟的人答道:灵山道人还是不肯传我最后一式,我本道方振远一死,那老道便会将这最后一式传授与我,没想到他迟迟不肯,倒白白死了一个方振远。 角落里的一个声音冷然道:我们唐门在武林上已算是名门大派,为了一个殷无命就吓成这样,在江湖上还能立足吗,我说就是跟他拚了,看到底谁死谁活呢? 王安通正欲答话时,突瞥见门口站着一个高瘦的人影,只一个人站在那里,客栈内的温度彷彿立刻降至冰点,只听得一阵如夜梟般的笑声传来,怪笑的说:这可都到齐了,倒省却我不少力气 不正是血手修罗还有谁。 血手修罗怪笑道:唐当家的没来吗,那我可得多跑一趟了。又道:王安通,我们之间的帐也该算清楚了吧!说完自向成秋看了一眼。 王安通何等精明,一瞥之下已有了计较,便对成秋说道:成师弟,说不如做,要回报师门就上前毙了这廝吧! 血手修罗怪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就全部一起上吧!说罢便向西首那人窜去,五指化爪逕取他胸口。 那姓姚之人没想到血手修罗出手全无徵兆,单刀来不及抽出,急忙伸脚一勾,将一张长凳挑起挡得一挡,同时逕往成秋处窜去。血手修罗冷笑一声,一手已插入长凳向身后一甩,长凳直取易行之而来。 易行之见来势兇猛,低头避过,只瞬间,天权剑已出鞘,一到冷光直奔血手修罗背后,成秋同时鹰爪功出手逕往他肩头抓落,二式一左一右均是快捷无比,疾若闪电。 血手修罗识得剑光凛冽,侧身微避,剑已贴身而过,对成秋鹰爪功竟是不闪不避,成秋五指甫搭上肩头,心头微一迟疑,劲力正拟发出,却惊觉有异,如中铁板,他见招极快,随即洩劲滑落,足尖使劲,袖袍急捲,恰恰挡下血手修罗暴长的一抓。 易行之见一剑不中,更不迟疑,追云剑法连绵使出,风捲残云泛起一道剑光,将血手修罗左右路进皆封住,那姓姚之人早已掣刀在手,展开披风十三式,披荆斩棘逕向血手修罗当头便劈,刀势浑厚沉稳,竟不在当年方振远之下。 只见血手修罗哈哈一笑道:六年前使得这刀法和剑法之人,俱已死在我血手之下,今日也不差你们二个说罢脸色一沉,只瞬息间,一双手已变得赤红如血,竟正中直取易行之而来。 易行之见血手来势极快,喝道:好!随即仗剑回身,在身前舞成一道剑墙,只听得鏗鏘一声,天权剑竟被盪开,同时易行之手腕上五爪殷然,已遭血手划过。 那姓姚之人大惊,收势回刀,颤声道:无影鬼手?你竟练成了修罗无影手 王安通见状也是一惊,自数十年前横行武林的修罗教消失后,无人知道修罗祕笈乃为唐门所得,但唐门向以毒药暗器震慑江湖,武艺一道却无过人之处,所以竟连血手都无人练得,更遑论鬼手及无影手了,因此唐门掌门才会订下这偷师学艺之策,盼以此补唐门武艺不足之处。 岂料修罗密笈为殷开正所盗,凭着鹰爪门功夫的底子,竟练成了血手功夫,得了个血手修罗的称号,这也是唐门始料未及的了。 王安通见机极快,随即自怀中取出一药丸服下,眾人见状皆惊,便有数人即刻破窗而出,其馀诸人亦是忙取丹药吞服。西首那姓姚之人更是连吞服数颗兀自掩住口鼻退至墙角。 血手修罗脸色微变了一下,随即恢復,怪笑道:摧心瘴,摧心瘴!好个王安通,不愧是唐门首徒,今天就且放过你了,话声犹未停歇,人已在数丈之外去得远了。 只一会儿,听得客栈里里外外,店掌柜、伙计,跑堂的和外头围观之人,靠得近了的,均是脸色惨白,摀着胸口在地上抽搐,连嘶嚎声都无,靠得远的也自在地上狂吐,只一炷香时刻,竟是人人脸上发黑,僵在地上,全都不活了。 客栈里成秋冷然道:大师兄,师父严令说这摧心瘴太过危险,无色无味,中者立毙,一个不慎自己反受其害,你贸然使用,要怎么说? 王安通道:方才若非我施了摧心瘴,恐怕我等要死伤多人,师尊不日便会到临安来,是非功过到时再由施尊裁夺吧!说完逕自离去。 只一会儿,客栈里诸人皆已散去,只馀成秋和易行之二人。 易行之道:成师哥,这里你要如何善后? 成秋缓道:这自然会有衙门捕快前来查办,我只当不知便了,倒是最近遇着一位故人之子,跟你关係匪浅,你倒要好生照料于他 师兄所言是何人呢?莫非是我那师侄闵子騫?易行之道。 正是他,几日前在宫中无意间和他动过了手,内功修为倒颇深,难得他年纪尚轻就能有如此进境,真不简单,差在临敌经验和手上功夫尚嫩,如果有你点拨于他,应有助益成秋缓道。 易行之沉吟了半响后道:几日前在赴京路上,就已见他与一女子同行,但他似有所顾虑,未与我相认,我也不好吂然点破,就搁下了,倒是与他同行的女子我越看越像一个人 你说的是?成秋问道。 冷玉师妹!易行之缓缓地说道:我也知不可能,当年师傅下令追杀那厮和师妹时,你我眾人均看到师妹和那厮一起跌落万丈深谷,那婴儿也不可能还活着,但是我看着她,就彷如看到师妹一般。 成秋道:晓得了,倒是你要多留心,大师兄为人气量狭隘,他未必敢动我,却会寻你晦气,需防他在师傅面前挑拨是非,唉!师傅自从修行那功法后,行事越来越令人难以推度,我真担心他会步上殷无命的后尘 易行之道:我担心的还有一事,我总觉得掌门人派我们潜入各门派,不只是为学武艺而已 成秋言道:这我知晓,但眼下师兄弟们其心各异,这事搁在心里就好,不宜再提,总之小心保重。说罢疾行而去。 易行之看着手腕上的抓痕,不禁凛然,方才只要慢得一步,这手便算是废了,回想方才血手修罗并非无惧天权剑之利,而是在剑光之中避开剑锋,以手盪开剑身,其势之速,眼力之准,实令人骇然。好厉害,的确无愧于无影鬼手之名易行之自语道,缓步下楼,见得满地的躯体,不禁长叹一声,背影远去。 (第十回完) 百缠千结剪不断 欲语还休理更乱 闵子騫自杨木胡同里出来后,脑袋里仍是轰然一片,直到一隻手拍上肩头才猛然惊醒,回头一看正是铃儿和小仙,只二人都戴着人皮面具,闵子騫一时倒糊涂了,勉强作笑道:你们戴着这玩意儿,我可分不出来谁是谁了。 铃儿笑道:哈!正是要你分不出来我们姊妹俩谁是谁,我俩说好了,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担,再也不分彼此 仙儿问道:子騫哥哥,成老爷子怎么说呢? 成大人要我传话给你,要你知晓,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但官老爷子自始自终都是条铁錚錚的汉子,你就放下吧!闵子騫轻道。 子騫哥哥,我怎么放得下呢?是你,你放得下吗?仙儿低声道。 闵子騫猛然一惊,自语道:是啊!我都会叫别人放下,那我自己放不放得下呢? 思索及此,突然心脉间一阵绞痛,痛楚随着呼吸慢慢的渗入骨髓之中,四肢百骸如火灼身,一股气息在经脉间流窜,怎么也定不下来,闵子騫心下大惊,已经许久未曾发作的七绝丹之毒性竟然在此刻又復发,而且来势只更兇猛。 铃儿俩见得闵子騫突然脸色惨白,汗珠涔涔流下,均是慌了手脚。仙儿只急得满脸泪珠,几欲流涕。最后终究铃儿见得较多,连忙以太乙道长所授运气之法,助闵子騫行功,过得半响,闵子騫才渐渐恢復。 只见闵子騫长舒了一口气道:铃儿,多谢你了!又转头对仙儿道:傻仙儿,我没事的。 仙儿:还说没事,看你都痛成这样了,要不是为了我,你又怎么会去服那七绝丹之毒呢?我真希望当初服下七绝丹的人是我。说罢声音竟呜咽了。 铃儿到此时才知道,原来闵子騫是为了仙儿才身受七绝丹之苦楚,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如果是为了我,他会不会也愿意呢?铃儿双眼望向闵子騫,却见闵子騫也正望向她,二人视线一触随即转开,只这一瞬间,二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到得客栈,稍事休息之后,铃儿来到闵子騫房间道:闵哥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回转蝴蝶谷,请师父先助你打通这最后一脉,我们现在图和口诀都有了,你要復原当不是难事。 闵子騫苦笑道:不然,道长曾跟我说道,最后这一脉最是凶险,连他自己也未曾修练的来,过去之所以顺利之故,是因他穷百年之功,摸索出七脉之精要,方得以助我,但这第八脉,他可能是未能竟全功了。 铃儿道:那可怎么办呢? 哈哈!铃儿不用担心,生死各有天命,我本该在六年前便死了的,现在多活了六年,已经是赚到了,多过得一天便是多赚得一天,这样的生意,只有佔便宜,一点都不吃亏呢!闵子騫大笑道。 铃儿微嗔道: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闵子騫正色道:妹子,我知你担心我,想带我回蝴蝶谷后再不理会这些世间恩怨,甚至不再追寻你爹娘的下落,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很多的事情这几日就会水落石出,此时实在不是离开的时候。 又道:那长生诀的图要,我参详了许久,始终觉得疑惑,那经脉运行之走向与道长所授之心法大不相同,如依法修练,七脉非断不可,如何能竟其功呢? 铃儿道: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要浇上硫磺水呢? 我早已试过了,但丝毫没有变化闵子騫答道,接着又道:也许该上黄山找我师祖黄木道长了,他内功深厚,剑法通神,武艺上的见识更是不同凡响,也许他可以解开这长生诀最后一部的谜团 铃儿想了半响后道:那这样我去收拾一下,我们这二天就走 闵子騫点点头,定下心来将整件事情在脑海中梳理出一个理路来,顺手拿起成秋所赠的人皮面具端详,又想起他临去时所说的这算是唐门送的礼物,究竟成秋和唐门间有何关係呢? 只见的这人皮面具极是精巧,连毛孔发鬚均有,竟是真人面孔所製,但凡人皮肤离身后大抵会变色槁枯,这唐门不晓得以何物浸泡过,竟是栩栩如生,戴上之后几与真人无异,这巧手功夫,委实令人嘖嘖称奇。 闵子騫取过一张面具往脸上一覆,化身成一中年商贩模样,逕往街上走去,只觉得新鲜 ,竟是越走越远,不觉间已来到威远镖局,那里仍是一片断簷残壁,少有人敢靠近。 闵子騫看着这一个地方,想到血手修罗予他有杀害父母的深仇大恨,他真的能放下吗?他以后又要以何种心境去面对铃儿呢?他能完全把二者切割得清清楚楚吗? 待的良久,正欲转身回客栈时,背脊突然一颤,一股凉意直透脚底,眼前一花已多了一个人影,速度之快形如鬼魅,只见那人长得极其瘦高,双手枯如槁木,脸上却是一片漠然,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珠直挺挺地盯着闵子騫的脸孔。 二人对望良久,那人似从喉咙发出一阵喑哑的刺耳之声,对闵子騫道:说,你这人皮面具从何得来。说罢飘然向前,声音彷若金铁交鸣,锐利已极。 闵子騫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眼见这人手不抬,脚不动,竟是如滑行般迅即而至,这轻身功夫当真怪异以极,他心念甫动,脚已先动,随即以五行迷踪步避开。 只听的那个人咦!的一声道:五行迷踪步,你是鹰爪门的,那是成秋给你的了,你是他的弟子吗? 闵子騫心念一动,立刻拜伏道:正是,敢问老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嘎的怪笑了一声道:成秋难道没有告诉你师祖的名号,也难怪,我久未至中原,原是生疏了,起来吧!我就是你的师祖唐霜青,小子记清楚了吗? 闵子騫闻言心头一震,面前此人竟就是这行事诡秘的唐门掌门人,也正是铃儿的外公。他一怔之下随即復原,再次拜伏道:徒孙不知师祖到来,请师祖降罪 唐霜青道:降甚么罪?你本不知,何罪之有,成秋一定很看重你,才会连人皮面具都给了你。 闵子騫道:弟子只是不敢有违师命罢了,师父大概是见弟子办事勤快,才赐予弟子面具方便办事。 唐霜清接着又道:成秋既给你人皮面具了,他那手製面具的功夫应该也教给你了吧! 闵子騫到此才方知原来这人皮面具是成秋所做,一时倒不知该回答甚么是好,稍一思索便装作惶恐道:弟子愚鲁,师父随曾提点与我,但弟子总是学不会,惹得师父不太开心,遂叫我来此地寻看有什么物事可以用的。 成秋也真是的,他自己那双巧手岂是别人可以学得来的,若非他有如此功夫,我又何必叫他入宫办此大事,更何况这地方只有死人,死人能製得什么面具呢?唐霜青哑笑道。 闵子騫听了悚然一惊,难不成这人皮面具是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若真如此那委实残忍之极,这唐门行事果然不能以常理推断,復担心时间一久给这老者看出破绽可讨不了好去。 便道:不知师祖还有甚么事要交代的吗? 只听得唐霜青道:不用了,再过得几天,我自会找你师父。说完人即消失在黑暗中。 闵子騫长长吁了一口气,面对这唐门掌门,就彷如面对血手修罗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慄。他将整件事情梳理了一次,暗自忖道:方才听唐霜青言下之意,成秋竟是唐门的弟子,而且入宫有所图谋,这事又需要成秋他手製面具的功夫,想来他们是想暗害某人夺取其身份,而到底目标是谁呢? 想得此处,闵子騫突然全身一震,明白了他们所谓大事为何了,以成秋的身份和权力,唯一值得冒险一试的只有当今的皇帝赵构了。 但面具做得来,声音和身形可难模仿,难道皇帝他亲近之人看不出来吗?闵子騫心思一转,也许太和道长所炼製之长生丹药正好成了代罪羔羊,想到唐门阴谋算计如此,心下不禁凛然。但这事牵扯太广,他可拿不下主意。 想即此处,闵子騫遂拿下人皮面具,心道:这唐门的东西,不用也罢。竟是对唐门起了疑惧之心了。 回转得客栈,见得小仙已在房外等候。 小仙道:子騫哥哥,我想过了你说得对,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是该放下了,我也担心万一听到的事,如果并非如我想的那样,我该如何是好,有些事知道真相未必会比较快乐吧! 闵子騫柔声道:仙儿,你长大了,我们过二天就上得黄山去,我会恳求师祖让你留在黄山,远离江湖的这些是是非非 仙儿急道:我不能跟你和铃姊姊一起吗? 跟着我们尽是遇到一些打打杀杀的事,对你太危险了!闵子騫道。 我不怕,只要有你们俩在我身边,我寧可过那打杀的日子。仙儿缓道。 闵子騫心下也犹疑不定,眼前见仙儿对自己如此依赖,却也不忍就此与她分别,但他近来的遭遇让他越发觉得情势险恶,铃儿从小即随太乙道长修习玄门内功,足以自保,但仙儿却跟随雷翊四处漂泊,武艺有限,再跟着他们着实危险。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日皇宫里高宗皇帝正批阅着群臣上奏的奏摺,赵构皱眉道:这李纲又来提议伐金,太不像话了,朕都已经这么明白的表示了,他还是一再的上奏,这可该如何是好呢? 底下一个声音答道:啟秉陛下,李纲这廝自命为元老重臣,对陛下宽容之心毫不体恤,如此犯上实在不该,依臣愚见,不如罢輟他回家颐养天年吧!陛下也可以耳根清静。说此话的正是秦檜。 赵构道:但这李纲是先皇的顾命大臣,在朝中位高权重,贸然罢輟他,岂不招致大臣议论。 秦檜言道:陛下放心,这事交给臣办即可。 那就有劳爱卿了,朕要再去丹房瞧瞧。赵构喜道。 一行人簇拥着皇帝来到丹房,只见太和道长正使唤道童搧风添柴,丹房里异香扑鼻,绕樑不绝。 赵构道:道长果然不同凡响,这丹药香气如此浓郁,必然珍贵无比。 太和道长道:好在诸味药材宫里俱有,所差只是老道的药方和祈求道祖加持而已,今日已先练就一颗,就请皇上过目 高宗皇帝赵构见那丹药浑圆似枣、透体金黄,心下大喜,接过便欲吞服,一旁承侍太监忙道:陛下不可,陛下饮食皆须经过侍食太监试过方合规矩,且这丹药如此珍贵,更不宜轻率服之。 赵构听得此言,举起的手遂又放下,轻咳二声道:是该如此,那就交由你们好好的办理了 承侍太监忙取丹瓶接过了,随即上了火漆封条,唤来二名侍卫护送入库去了。 太和道长道:秉皇上,道家养生之术其精要在清静无为,师法天地运行之道,依时而作息,不妄动无名,即使无丹药也自能寿过百岁。 赵构言道:道长所言极是,尔后还要再向道长请益,另外不知道长是否听过长生诀之名。 太和道长一凛道:倒也曾听闻,江湖上传言那是修仙秘要,但早不知流落何方。 赵构言道:朕从前朝奏摺中无意间得知此秘为我太祖先皇所得,就在藏经阁之内,我已命人去取来,再请道长参详。 太和道长听得心中暗叫不妙,暗道此祕笈早已为我顺手带走,那管藏经阁的人哪里还找得到呢?届时一查问起来,立即穿帮。 当下答道:秉皇上,江湖传言无需尽信,如那真是修仙秘要,何以这百年来竟无人成仙飞昇呢?据此观之,习之当是有弊无利之事 赵构沉吟了一会儿方道:道长言之有理,那此事就暂且搁下了。说罢逕自怏怏的回宫去了。 另一头那承侍太监领得二侍卫将丹瓶送至库房,一侍卫道;张公公,听说这里头装的是可延寿百年的仙丹,不知可否让我们兄弟们瞧瞧长甚么模样,也好炫耀炫耀。 张公公大惊道:这丹瓶上了火漆牋封,谁敢动得,不怕脑袋搬家吗? 那侍卫言道:这里只有公公和我兄弟二人,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晓? 张公公脸有慍色怒道: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修再提起,别连累了我。说完逕自走在前头。 只见那二侍卫彼此互使了个眼色,一侍卫道:张公公且慢,是我俩错了,请公公见谅。'话未毕即快步欺上前去,一边一个将张公公夹在其中。 张公公惊道:你俩要做甚么? 一侍卫狞笑道:正要请公公上天庭去报个讯。便从怀中取出一匕首朝那张公公后背中刺入,直没至柄,那张公公只得呜的一声便即气绝身亡。 二侍卫对望一眼,一侍卫即自张公公怀中取出丹瓶,挑起火漆笺封一角,将一白色物事放入丹瓶中,弥封妥当放回张公公怀中。随即二人各自举起佩刀,往自个儿臂上划过一刀,一侍卫随即大喊:快来人啊!有刺客,张公公被杀了。 其他侍卫闻声赶来,见得二侍卫持刀守在那张公公身旁,一统领喝道:刺客呢?朝哪儿去了。 一侍卫言道:秉统领,我俩奉旨护送皇上的丹药入库,岂料半途这刺客突然杀出杀了张公公,我俩为护丹药不敢追赶,遂叫刺客跑了。 那统领见得二人手臂上鲜血淋漓,便道:此事过不在你俩,你俩守护丹药有功,我自会秉明张副总管只见二侍卫相视一笑,面有得色。 那高宗皇帝赵构听得有刺客劫丹药,大惊之下,急忙赶到库房,待得见到丹瓶无恙,心下大喜,哪里还管得合不合规矩,一指掐破弥封,倒出药丸便吞,眾太监们阻拦不及,只听得咕嚕一声,药丸已自被赵构吞得下肚。 赵构以手轻抚肚皮,心道这丹丸已入我肚,别人再也劫不走了,自己已延寿百岁,依旧做他的太平皇帝,想到得意处,不禁哈哈大笑,却只听的嘎嘎声响,声音竟是沙哑了,登时心下一惊幡然叫道:这丹药有毒。只得一声便即晕眩了过去。 这夜里,临安城的街道依旧热闹,文人雅士齐聚酒楼茶馆中吟诗相濡,舞文以沫,高宗皇帝赵构却躺在卧榻之上,辗转难眠,殊不知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准备席捲临安,一场惊天的阴谋已悄悄的展开。 (第十一回完) 月黑风高夜色茫 旧恨新仇苦断肠 闵子騫在客栈里等得几天后,见皇宫里警卫越加森严,已知自己上次进宫后,皇城内已加强戒备,再也难自由来去。心下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这日来到城东的一家小客栈暂歇,正欲走出,背后一个声音唤道:小兄弟,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闵子騫转身一看,正是追风剑客易行之。 易行之道:小兄弟,你那妹子没和你同行吗? 闵子騫道:啊!是易大哥,我见得京城热闹,一个人便出来走走。说完瞥见易行之手腕上的抓痕,心下暗自一凛,这抓痕和当年血手修罗抓住他的手时极其相似,指痕犹新,应是近日所伤,莫非血手修罗也在临安。 闵子騫收敛心神道:易大哥,你手伤痕如何得来,易大哥如此身手,竟有人能伤的了你,委实可怖。 易行之微微一笑道:这没甚么事,只是在和一位同伴切磋时,不小心为其所误伤,碍不得事。又道:小兄弟,有一事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是否和疾风剑客闵千羽相识呢? 闵子騫没料到易行之竟会当面直问,一时间愣住不知如何回答,一会儿才期期艾艾的道:识得 易行之见状轻声道:我知你应有为难之处,我与闵大哥乃是生死之交,情同骨肉的师兄弟,你尽可放心。 闵子騫听得父亲之名,心下突来一阵激动,衝口而出道:易师叔,我是子騫 易行之伸手握住闵子騫之手,竟是微微颤抖,眼角泛着泪光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可知道你和你爹长得有多像? 这一番相遇,二人之间再无隔阂,把酒畅谈,心情俱是开怀。 易行之缓道:子騫,我与你爹之间,情义相交,眼下临安局势不靖,近日内必有巨变,你还是带着你妹子离开才是。 闵子騫道:师叔指的是血手修罗? 是的,那厮近日在此地出现,若你遇上委实凶险无比,而且最近唐门弟子齐聚临安,现在临安城正是多事之秋。易行之又道:我见你内功精湛,想必是有所奇遇,但血手修罗功夫强横无比,唐门擅使毒药,不如先带得你妹子上黄山去,别捲进这场是非之中 闵子騫知道易行之为己担心,但此刻太和道长可能有难,他也尚未告知成秋唐门掌门之事,现在离开于心何安?便道:易师叔,小侄眼下还有几件要事非办不可,一处理完当立刻离开临安。 易行之知他不肯离开,自怀中取出一小丹瓶,叹了一口气道:那也罢,这儿有一瓶能解百毒之丹药,你且收着,或有用途。 是唐门的吗?闵子騫脱口而出。 易行之沉吟了半响方道:是,我也不瞒你,我本是唐门的弟子,奉师命拜在黄山学艺,这次接到唐门传令到临安来,恐有大事。 闵子騫问道:那成秋成老爷子也是唐门弟子吗? 易行之缓道:正是,我们都是深受唐门大恩,为报师恩才奉命拜在别派门下,倘若当真忠义无法两全,也只能一死以谢师恩了。 闵子騫沉思了一会儿方道:易师叔,到底当年血手修罗和唐门的恩怨为何呢?我曾听得成老爷子提起。 易行之道:你有此问是否和你那妹子有关?你那妹子到底出身为何呢? 闵子騫道:她唤作铃儿,乃太乙道长的徒弟隔了半响又道:正是现今唐门掌门的外孙女。 易行之闻言全身为之一震,自语道:果然如此,否则天底下哪有如此相似之人呢? 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当年的殷开正既是鹰爪门的高徒,长得又英俊洒脱,我师尊原本欲招纳入我唐门,当时冷玉师妹自愿前去,那冷玉师妹就是铃儿的母亲了,但后来鹰爪门内变,那殷开正受伤极重,师妹日夜照顾下二人竟有了感情,师尊自是不许,但二人不但有了孩子,还盗走了唐门的修罗策,才会受到追杀 停了一会又道:当年在湘西唐麻丹山,他们二人为大师兄所追击,我和成师哥第二拨赶到时,正好瞧见师妹和那殷开正跌落深谷,没想那殷开正竟为崖边的树枝所救。 闵子騫急道:那铃儿的母亲呢? 那断崖下是万丈瀑布深渊,岂有可能存活,所以我初见铃儿虽然吃惊,但却不敢相信就是此因,所以如此看来必有缘故易行之道。 接着又道:那殷开正受了七绝丹之毒,復又修习修罗策之密卷,也不知他以何种方法,竟练成了修罗策下卷的血手之策,也才有了后来的殷无命。 闵子騫讶道:那修罗策究竟是何物,竟如此厉害,让他如此横行霸道。 易行之道:这修罗策原是百年前修罗教之圣物,教主玉面修罗练就修罗无影手后横行武林,不少名门大派子弟均死在其手下,后来当年我黄山派祖师玉虚子道长出面召集武林大会,才一举歼灭修罗教,但他们却不知这修罗策其实早已为唐门所得。 闵子騫听完后方知原来此中牵扯甚多,如此看来那血手修罗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而且竟也曾受那腐心蚀骨之痛,想到此处悚然一惊,那血手修罗以修罗策化练七绝丹之毒,至迷失了本性,而自已以长生诀化练七绝丹之毒,会不会到得后来也会如此呢? 想到此处竟是不寒而慄,神色为之一变。正欲再问时,突听得远方一声胡哨声,声音虽尖确细,似有若无竟是越传越近。 易行之听得面色一变,道声:子騫,我需先离开一步,谨记事完之后尽速离开临安啊!随即闪身出了客栈,竟是施展轻功迅即离开。 闵子騫突生一念,随即远远的跟在后头,自得太乙道长传授随风摆柳之心法后,他将其融入五行迷踪步之中,轻身功夫更见灵巧,易行之竟是丝毫不觉。 只见得易行之出得城外,来到一农户前,已有数十个御前侍卫将那房子团团围住,领头之人竟是张俊,身旁尚有一身着官服之人。 眾人均是紧张万分,神情戒备的注视着小屋里的动静 只听得那官员道:小心些,那廝虽然中了摧心瘴,但看来并无大碍。 张俊道:王大人请放心,我这师叔虽然厉害,终归也只是个人罢了,我今天带得这些御前侍卫都是一等的高手,几十个人围攻他一个人,还能误了事吗? 此时屋里传来血手修罗的声音道:嘿嘿,好个张俊,果然是墙头草,难怪官运亨通,嘿,既然你们不敢进来,那我就出去了。话未毕只听得屋门啪啦的一声,破裂向外飞出,一道黑影快速向外飞出。 张俊喝道:撒网,二侍卫手中竹筒竟喷出一张细网,当头朝那黑影罩下,那黑影迫不及防登时动弹不得,此时不待张俊下令,眾侍卫暗器齐发,乱刀齐下,登时将那黑影砍死。 一侍卫笑说:江湖上都传道血手修罗有多强横,原来也不过如此,话犹未毕,一隻血手已当胸穿出,登时气绝身亡。 眾人皆是一惊,再看那网中之人,哪里是血手修罗?竟是那农户被血手修罗拋掷而出,当了替死的棋子。 血手修罗怪笑一声道:王安通,你以为叫得这群侍卫便能困得了我,那真是异想天开了。说罢身影逕自一晃,已绕到一侍卫背后,那侍卫大惊,忙将单刀舞成一团刀光护住自身,当真是泼水不进。不料刀光之间竟伸进一隻黑色手掌往那侍卫胸前一按,那侍卫连惨呼均无,便已毙命。 王安通不疾不徐地道:果然是无影鬼手,这可得稟告师尊,请师尊定夺,说罢再取出胡哨。 眾侍卫则将血手修罗围在中间,七八柄单刀同时往他身上招呼,只见得血手修罗身影在刀光中穿梭来回,往往在刻不容缓之间擦身而过,一双手黝黑如墨在单刀间翻飞,竟化作了七八双手一般。 旋不多时,二个侍卫单刀为刀风所激,磕在一起,只鏗鐺的一声,单刀竟自撞飞,露出胸前的一片空隙,二侍卫一惊,大叫一声:不好,但已慢了一步,那好字未曾出口,胸前已各中一掌,张口一喷,鲜血溅的其他侍卫满身,只这么一缓,眾侍卫再也围不住血手修罗。 易行之见状大喝一声:别再向前,枉自送了性命。一振剑鞘,天权剑脱鞘而出,一出手便是追云剑法,云雨均霑如暴雨般直洩而下,剑光闪闪,将血手修罗困在其中。 血手修罗怪笑一声,姿势忽变,足不点地,身形宛若鬼魅,在霍霍剑光中飘盪,剑雨虽猛烈,却沾不得一丝衣角。 易行之伸指逕往剑身一点,长剑振动有若龙吟,瞬间剑势一变,长剑化作一道电光,夹着龙吟之声,迅无绝伦的直奔血手修罗而来,只一瞬间已将血手修罗穿胸而过,易行之暗叫一声不好,血手修罗双手已到身前,长剑刺的竟是残像,他情急生智,猛吸得一口气朝血手修罗吹出,争得半息时间,闪过了胸口要害,却避不开腹部的那一掌 只见得一隻黑色手掌轻巧若无的按向易行之腹部,甫一接触内劲陡然迸发,一股阴寒的真气直透体内,易行之内息一转,已知受伤,借势后退,强自压下一口涌上喉头的鲜血,收势挺立,剑尖再指血手修罗,天权剑缓缓向上挑出,正是追云剑法之起手势风起云涌。一招既出,追云剑法即连绵使出,兴云作雨、乌云蔽日翻云覆雨一式紧接着一式,再不停歇。 血手修罗凝神细看了一会儿,脚下步法却不稍停,突然间怪笑数声道:另一个使这剑法的使的可比你好呢?嘿嘿,追云剑法,追云剑法,当真追得了云吗?语毕双手一错,竟是如金铁交鸣之声。 闵子騫在远处看着易行之和血手修罗的招式,这是他第一次得目睹追云剑法,只见得易行之剑法迅若疾风,而血手修罗身形却似鬼魅,疾风虽速,却丝毫追不上鬼魅之飘忽不定,闵子騫心道:易师叔好像使得快了,再慢些不是更好吗?他此时眼力非比寻常,竟是将二边招式看得清清楚楚。 只一会儿,闵子騫便知易行之要糟,血手修罗双手剎那间已成墨黑之色,满天尽是手影,只须臾间已搭上易行之手腕,闵子騫大叫一声不妙,同时只听得天空一声响雷,竟将其声音掩盖过去,再看时易行之已颓然倒地,正欲奔出时,心头忽然一颤,见得远方一条瘦长的身影轻巧地直朝小屋而去,只数息间已到屋前。 那身影双手一探,逕取血手修罗胸前,身形诡异竟与血手修罗殊无二致,一时间只见得二条身影交错分合,旋即又斗在一起,血手修罗双手黝黑如墨,那身影双手却是皎如白雪,闵子騫看得心头一冷,直觉看似黑白无常一般,令人不寒而慄。 只顷刻间,他已看清这身影的样貌,竟是唐门掌门唐霜青。 血手修罗和唐霜青一言不发,快速绝伦的绕着圈子,下一瞬间,双方已对上了掌,只听得一声巨响,唐霜青身体一晃退了一步,血手修罗却是闷哼一声,双方各自受了内伤。 只见得血手修罗一声冷笑,欺身再上,双方又对上一掌,唐霜青登时向后退了三四步,原本白皙的手立刻变得血红,而血手修罗双手只一瞬间,即从血红转回墨黑之色。 血手修罗稍停即进,揉身再前,二手一阴一阳分袭唐霜青胸腹,只见唐霜青不退反进,双方三度对掌,血手修罗突见唐霜青掌中夹着一丝白光,心知有异,他变招极快,瞬间由掌变爪,逕取对方手腕而来,唐霜青以招应招,指尖微一上扬,竟是在指间夹针,交错间已划过血手修罗掌心。 血手修罗五指同时搭上唐霜青手腕,只听得嗤的一声,已在手上抓出五道血痕。 血手修罗随即飘然后退,见得掌心小孔怪笑道:唐当家的为了对付我,连附骨锥都用上了,只不知这这附骨锥之毒比不比得上七绝丹呢? 唐霜青此时方言道:比不比得上,你待会便知。说完竟是从口中喷出一道鲜血。 一旁的王安通见状随即大喊道:快一起上,毙了那傢伙,他已中师尊附骨锥之毒,毒性少停后即会发作。 血手修罗狂笑道:嘿嘿,唐门毒药五还怕吃得少了,今天到此为止,不奉陪了。说完突向眾侍卫处欺去,只一瞬间,已抓住二侍卫手臂,血手修罗大喝一声:着,二支细针透掌而出,竟是以内力逼出毒针,送入二侍卫臂中,二侍卫只一声惨呼,一隻手臂霎时 转成青黑之色,喉咙里发出咕嚕之声后,再也吸不到下口气了。 血手修罗随即向林中闪入,只听得一声声惨呼,伏在树林里的侍卫已然遭了血手修罗毒手,皆是一招均毙命。 张俊正待下令追击时,唐霜青轻一摆手,挡下了眾人的脚步,声音嘶哑的道:不用了,追上了也是送死而已。接着便走到易行之身前,看了下他的伤势后,即从怀中取出一丹瓶,倒出一白色药丸餵入易行之口中,王安通见得又是艳羡又是惊惧。 这唐门丹药果然其验如神,只一盏热茶光景,易行之已自醒来,见得唐霜青在前,随即伏地下拜。 只听得唐霜青道:切莫出声,你受伤极重,刚吞下九还丹,三天之内不得妄用真气,否则有性命之忧。随即转身向王安通道:帮你师弟找个地方静养,通知所有唐门门人,三天后在北城外饮马客栈会合。说完即便欲转身离去。 只见得张俊突一拜伏说道:唐掌门,那之前应允我加入唐门之事,不知行了吗? 唐霜青微一笑道:三天后,你也来吧!随即飘然离去。 此时闵子騫趁眾侍卫收拾现场之时,悄然离开,逕跟随着血手修罗后方而来。那血手修罗奔得一阵后,来到小巷内一简陋的宅院前,身形竟自慢了下来,终至停了下来,随即缓步推门而入。 闵子騫小心翼翼的跟着来到房舍之外,只听得房内鼻息粗重之声,血手修罗竟是受伤极深,心念一动,当即潜运内力于指,往土墙上轻按,那土墙便慢慢陷将下去,只须臾已露出一小孔。 只见那屋里陈设甚是简单,虽未点着灯火,但月光从屋簷细缝处照将下来,隐隐可见得血手修罗正盘腿而坐,双掌朝天,闭目运功,头顶上热气蒸腾,白烟裊裊直上,过得一炷香时间,方从手掌细孔中渗出几滴黑血。 只听得血手修罗道:既然都来了,为何不敢进屋来呢,要杀我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错过就没有了神色竟是淡定已极。 闵子騫知已露了行藏,稍一思索,便即推门而入,运气护身暗自戒备。血手修罗神色自若的说道:要动手便快,等稍停之后我功力復原的五六成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闵子騫看着眼前这杀父杀母的仇人,知道此时正是报仇雪恨的最好时间,但是他能够动手杀害一个重伤之人吗?即使这个人是十恶不赦之人,更何况他还是铃儿的父亲。再者这血手修罗虽杀戮罪业甚深,却都是正大光明的对决,并不以阴谋诡计害人,自己趁人之危,岂不卑鄙。 血手修罗见他犹豫不决,不耐烦道:犹豫不决,原来只是个没胆的懦夫罢了。你不动手,那我就出手了说完竟从地上蹬腿弹起,手成鹰爪向闵子騫抓来,闵子騫见得血手修罗此招虽然迅速,却是毫无内劲,知他方才行功逼出毒性已耗尽真元,此时宛若强弩之末。 随即双掌迎上,内息流转,将真气缓缓的透过手掌在血手修罗体内绕了一十八周天,只半刻时间,已助他打通瘀滞之经脉,虽不尽完全復原,但已恢復得不少。 血手修囉喝道:小子,你有甚么意图,何以助我疗伤,老夫可不承你的情。 闵子騫低声道: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助你疗伤只是不想趁人之危罢了,不须你承我的情。 此时血手修罗睁眼细看闵子騫,突然一怔道:原来是你,你竟还没死。说完手一翻已自拿住了闵子騫的手腕,闵子騫迫不及防竟被抓住,心下登时后悔,怎么会大意如此,此人心神丧失,行事不能以常理来推断,自己怎会以为刚救了他的性命,他应该会有所感念呢? 只见血手修罗将闵子騫的手一翻,露出六年前的抓痕,只馀下淡淡的痕跡,血手修罗一声怪笑道:果然是你,你居然也熬过腐心蚀骨之毒说完便放开闵子騫之手,飘然后退。 接着又道:今天尚未满七年之期,我不伤你性命,你方才助我疗伤,这东西便还报与你,算是抵销你助我之事。便从怀中取出一页书卷,轻飘飘的掷将过来。同时身形一晃已自出了屋子,逕自去了。 闵子騫长吁了一口气,就月光下一瞥那书卷,只见的修罗策几个字,心下一震,血手修罗竟把这盗自唐门的祕笈送与了他,但见那血手修罗和唐霜青出手如此诡异,他又如何能练这邪门功夫呢? 但终究经不起好奇心,只翻开的第一页便愣住了,只见那笔势竟像极了长生诀,再细看下去,汗珠竟涔涔流下,身体跟着招式自练将起来,竟是欲停不能,只一炷香时间,已自练完血手之卷。 原来这修罗策本是佛门降妖伏魔之正派功夫,血手修罗和唐霜青等人为求速成,强自练功,又兼行事诡异,才让这修罗策担上恶名。 而这修罗策修练尤须固本培元,以深厚内功佐之,方见其功,闵子騫此时内功已有相当火侯,只片刻间,已自熟稔这血手之卷。 闵子騫再细看这书卷,血手之卷最长,鬼手之卷次之,反倒是修罗之卷最短,他好奇心起,便依法修练,只见得双手并无变化,但内息却汹涌无比,运行到奇经八脉处便自阻塞,闵子騫正欲将内息导回丹田,却发现内息不听使唤,逕自在经脉中来回衝撞。 闵子騫已知事情不妙,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赶忙收摄心神,依长生诀运功法门一点一滴将真气导回气海之中。 闵子騫知此时甚为凶险,只要有一丝真气未收得回来,实是后患无穷,一方面懊悔自己的莽撞,做此等轻忽之事,一方面也凝神静听,在此时练功到最要紧处,只一个孩子也能送了他的性命,当他正准备将最后一道真气收回胸中气海时,却突然听到一声极细的脚步声。 闵子騫心下暗叫糟糕,居然在此时有人靠近,而且从脚步声听来,来者绝无善意。一急之下,心神失守,再也控制不住真气,真气竟在四肢百骸里盲然乱窜,胸口鼓胀欲裂,全身精力似乎要从指端倾泻而出一般,此时此刻,屋内悄然无声,闵子騫的体内却似暴雨狂风,风势残暴已极,身体却如岩石般动弹不得。 正在此时,那入屋之人伸手一扬,一丝细光一闪而逝,已自透入闵子騫肩头,那人见一招得逞,双手连扬,只一瞬间,闵子騫全身已中七枚附骨锥,那人大喜之下,举起单刀便当头劈来,刀势沉浑雄猛,竟是披风十三式之独劈华山,这偷袭之人正是唐门之徒,方振远的同门师弟姚伯山。 他听得同门胡哨传讯,刻意落后半响,竟为他发现闵子騫行跡,遂悄悄避开同门跟随而来。待他发现闵子騫练功半途突然僵滞,已然明白是内息出了岔子,但他生性谨慎,先发毒针试探,岂料闵子騫全然不动,这才大喜若狂抡刀便砍。 只见这一刀来势好快,闵子騫正闭目待毙之时,但听得一声惨呼,那姚伯山已然气绝身亡,单刀脱手而出钉在墙上,这救了他的人竟是血手修罗。 而后一道真气透胸而来,正是血手修罗以自身真气助他行功,只见二道真气合而为一,所经之处,馀散真气尽皆被吸纳而入,匯聚成一股沛然莫之能敌的洪流,一举衝破窒碍处,经奇经八脉而復归于气海,收纳入丹田,至此长生诀竟在这最危急之时刻,功成圆满。 经脉既通,僵滞立解,闵子騫内息运转,凝劲微发,七枚附骨锥缓缓透肤而出,一丝毒血亦缓缓流出。 血手修罗冷然道:我非救你性命,只是要留待亲手杀你,岂容别人动手呢? 闵子騫心下黯然,他已然不明白和血手修罗间的纠葛要如何解开了,再不答话,只拱手一揖,随即踏步远去。 (第十二回完) 百密一疏未竟功 宿昔血恨岂能容 闵子騫回得客栈里,铃儿见他眼神有异,连忙过来相问,闵子騫将经过择要说了,却自略过帮血手修罗疗伤那段。 铃儿道:真没想到连易大哥也是唐门的人。接着又道:闵哥哥,你遇到唐掌门,不,是我外公时,为何要冒充是成老爷子的弟子呢? 闵子騫道:只是一种感觉,唐掌门似乎也在和血手修罗走一样的路子,我担心他也为毒药迷失了心性,所以才出此下策,当时并未思及可能会害了成老爷子,现在想来,是有点太轻率行事了。说完便闭口不语。 沉吟了一会儿才接着又道:看来还是得要在进宫一趟,警告一下成老爷子,顺便再探望太和道长,提醒他险处不可久留才是。 铃儿听得此言,神色欣喜道:这次我跟你一起进宫去! 闵子騫听得吓一大跳,现在皇城之内戒备森严,岂是能说进就进的,急忙道:这太危险了,一个不好便是杀身之祸。 铃儿道:我自会照顾自个儿,放心吧!我功夫可没搁下呢? 闵子騫见拗不过她,便自去与雷翊和仙儿说了。仙儿低声道:子騫哥哥,你此去务必要小心,我总觉得你的神色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应该是发生了甚么事,我知道你不愿说必然有你的原因,我只求你们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闵子騫心头感动,知这妹子心细如发,又懂的体贴别人,当下即道:仙儿,你别多想,我会多留心的。随后和铃儿换上一身夜行衣,直奔皇城而来。 初更刚过,闵子騫和铃儿趁着侍卫交班之际,悄悄自西门潜入,此时他内息运转,竟是足不点地,轻轻巧巧的拉着铃儿之手,在楼阁庭院间穿梭来去,他此时轻功既高,耳目更是灵敏,巡查侍卫虽多,竟无一发现二人踪影。 闵子騫带得铃儿来到丹房,却见得丹房里各室门扉紧闭,掩灯熄火,不见人影,他心知有异,微一思索,已有了主意。 遂自怀中取出打火石,只得一下功夫,便已烧着丹房炼丹之炉,随即和铃儿隐蔽于屋樑之上。只一会儿,便有侍卫见着火光赶来察看。 二侍卫进了丹房见丹炉着火,连忙取水浇熄,一侍卫道:想必是日前火未曾熄灭得确实,让丹炉又回火了。 另一侍卫道:不错,不然那批道士都已下在天牢,即日就要问斩,难不成还能回来炼丹?就算练成也只能到阴曹地府里去成仙了说罢二侍卫均哈哈大笑。 闵子騫和铃儿听了都是一惊,铃儿当即叫出声来,二侍卫听得头上有声,当即大喊甚么人? 闵子騫见形跡败露,立即飞身下扑,伸指疾点一侍卫胸口膻中穴,只听得嗤的一声,方一出指,一股劲风已自衝击而出,竟是凌空点了穴道。眾人连同闵子騫均是大惊,没想到一指之力,竟有如此威势。 另一侍卫见状转身欲逃,只又听的嗤嗤数声,二腿环跳穴已接连中指,方迈出二步,随即向前扑倒。 闵子騫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又见到铃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才相信这确是自己所发。他稍一沉思已知其理。 当下提起一侍卫道:天牢位在何处?只见那侍卫早已吓得傻了,竟楞着不知如何答话。 铃儿见状随即上去打了这侍卫数个耳光,那侍卫脸颊登时高高肿起,铃儿怒道:快说,否则叫你见阎王去。 这侍卫方如梦初醒,他平日在宫外作威作福惯了,几时遇过这等情况,只觉脸颊热烫烫的,嘴里一丝血味,张口一吐,二颗牙跟着掉了出来,只叫的一声,便晕了过去。 另一侍卫较为机灵,见同伴惨状,慌不迭的连说带指的说出大牢的位置,一面偷偷的斜眼看这女刺客,深怕下一巴掌往自己身上招呼过来。突然一阵指风袭来便已不省人事。 闵子騫带的铃儿出了丹房,直奔天牢而来。 这天牢防守极严,铃儿一到便欲衝进去救人,闵子騫拦阻道:不成,现在衝进去必定引来大批侍卫,我们寡不敌眾,非但人救不出,还得赔进我们二个。 铃儿急道:那怎么办呢?不能让太和子就这样死了啊! 闵子騫缓道:你别心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太和道长的,但要先去见一个人 成秋?铃儿道。 正是他,此事还得他的协助才行。闵子騫道。 铃儿急道:那还等甚么?我们快去找他啊! 闵子騫不答,轻一拉铃儿的手便往皇宫内院窜去。 铃儿轻声问道:闵哥哥,你知道成秋现在会在何处吗? 闵子騫轻道:现在他必然是在皇帝附近,我们只管往侍卫最多的地方而去便是了。 铃儿微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此行果真是异常凶险,但方才看到闵子騫施展奇功,心里却着实安心,完全信任闵子騫。 二人来到福寧殿旁,只见的几个太医自殿内争论到殿外兀自争辩不休,闵子騫心念一动,已有了主意。待那太医走近之时,手中扣着一小石子,运劲一弹已自打中那太医小腿,那太医猛然发觉脚一阵剧痛,接着便扑倒在地,汤药瓶罐洒了一地,眾侍卫见状忙过来相扶,就此一空隙,闵子騫已然带着铃儿急闪而入,进的宫内了。 二人伏在角落处,藉势隐蔽,只见的皇帝赵构躺在龙床之上,二颊浮肿,咿咿唉唉的说不出话来,二边侍寝宫女不断持扇搧风,一旁站得却是成秋。 此时见一太监走近赵构身旁,细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尚在昏迷之中,便转身对成秋道:做这面具需多久时间? 成秋缓道:需得三天,但其他人我均拦得住不让他们见到皇帝,唯有这长乐公主我拦她不住,若让她见了皇帝之面,必然识破。 那太监道:如不能杀却,索性连公主一起做了面具。声音冷酷之极 成秋道:仓促之间,恐难成事,我尽力挡着便是。 闵子騫听得这太监声音心中一颤,虽未见到样貌但已知正是唐门掌门唐霜青,不想他居然冒充太监混进宫来,自是得成秋之助了。 只听得唐霜青道:此事非成不可,我隐忍多年,为的就是此事,绝不能失败 成秋低头不语,过了半响方慢慢地向唐霜青道:师尊,弟子实在不解,师尊既无当皇帝之心,何以一定要这赵构的人皮面具呢?弟子斗胆请师傅示下。 唐霜青缓道:成秋,我知你心中不愿意做此事,但要举兵伐金,非得皇帝下令不可,这赵构只想图安江南,连岳飞这等名将都处死了,要他举兵是不可能了,他不举兵北伐,你师母的深仇大恨怎能得报呢? 唐霜青又道:在眾弟子中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了,否则当年也不会派你进鹰爪门学艺,当年在北方兵祸之中,你师母为金太宗完顏晟所残杀,我发誓定当报此深仇,后来虽数度行刺,然均失败,我知本门向不以武功见长,才会分送你等至各派学艺,盼能以各家之长来补我唐门之不足。若非为此,又何须隐忍二十馀年呢? 闵子騫和铃儿在门外听得唐霜青之语,铃儿听得竟是微微颤抖,闵子騫连忙握住她的手行功助她镇定。 此时成秋又言道:那何以一定要张俊来顶替冒充皇帝呢?他并非本门弟子。 唐霜青冷笑道:此人虽贪生怕死,但他形体样貌和赵构相仿,更兼贴身保护赵构多年,对他的习性了解甚多,我早已给他伏下七绝丹之毒,不怕他不乖乖听话。 说完逕自走到赵构身边,以手摸了一下赵构的脸,缓声道:药性已然发作,可以动手了。 成秋见再无可推託,眉心微蹙,把手一摆,二个搧扇的侍女随即放下扇子,一侍女手捧一金盆,盆中水色油绿,不断蒸发出热气,另一侍女拿着一托盘,竟是数把形状各异的刀刃器具。 成秋正往那皇帝赵构身旁走去时,闵子騫心下大急,到底该不该出面阻止此事,虽然他对方才自己武功的进境已有一定的掌握,但眼下在这皇宫内院,面临此等大事,一时间竟是难以抉择。 此时忽听得门外一阵斥喝声道:我自来看我父皇,你们几个居然敢拦我,是不要命了吗? 只听得外面侍卫陪笑道:秉公主殿下,成总管交代过,皇上今天龙体欠安,已下旨不许任何人打扰,请公主恕罪。 公主听得大怒转身对身旁侍女道:龄儿,去把门给推开了,叫成秋出来见我。那名唤龄儿的侍女登时走向前去欲将门推开,下一瞬间只见得二道寒光透窗而出,逕向公主和那侍女袭来,这透骨锥正是唐霜青所发,他见事情即将败露,当即出手。 铃儿看到此景,衝口而出惊得一声,闵子騫欲阻止时已是太慢。他心念方动已自柱上挖出二丸木块,伸指一弹,竟是后发先至,将二透骨锥撞得歪了,嗤的一声全插入了殿外的大柱上。 唐霜青见的暗处竟伏的有人,手轻一扬,数点寒光夹着破风之声逕往闵子騫俩袭来。 闵子騫见行藏已露,一拉铃儿的手便急往门外窜出。唐霜青即低喝道:成秋,你去对付公主俩,另外二个我来对付。说完身形一晃直追赶闵子騫俩而去。 唐霜青身形极快,只一发劲已自来到俩人背后,只一运气,手已皎如白玉逕向二人背后袭来,闵子騫一手拉着铃儿,将她往身后一带,立掌挥出接过了这一抓。唐霜青一招未满,已知对方大是劲敌,使开身法,双手连抓,竟是招快过一招。 闵子騫看得仔细,拉着铃儿自在唐霜青凌厉的攻势下从容闪避,唐霜青见对方武功奇诡,脚法似迷踪步又有异,面色一寒,向前抢的一步,双袖一振,一股轻烟往二人当头罩来。 闵子騫见唐霜青挥出一团轻烟,便知不好,瞬间他内息流转,已自将毒烟排出,但一看铃儿却已闻得毒烟,身体微晃,他心念一动,当即运劲于臂,一掌挥出,掌风登时将毒烟挥散大半,随即自怀中取出丹瓶倒出一颗药丸让铃儿服下。 唐霜青见得丹瓶轻喝一声:你是何人,脱下面罩来,为何有我唐门的解毒丹药。二手更不停歇,双手连抓欲扯下二人脸上面罩。 闵子騫不答,见铃儿尚自虚弱,随即一手抱住她身体,以一手抵御唐霜青之攻势,唐霜青见得他掌风雄浑,随即变招,霎时间幻化出数十隻手掌,闵子騫识得这是无影鬼手里的招式,不欲与他真力相拚,随即施展随风摆柳之心法,随唐霜青掌风飘零,只见得唐霜青越使越快,闵子騫抱着人,竟是慢了一步,只几回合,长袍下摆已被抓落。 唐霜青抢上前一步,一爪向铃儿抓下,闵子騫足下使力向后飘退,岂料唐霜青手臂突然暴长,一把竟抓破了铃儿衣衫的前襟,金铃竟是露了出来。 唐霜青见得铃儿胸前掛的金铃陡然神情一震,停手厉声道:你这金铃从何得来? 铃儿中毒后神智未清,脱口而出道:这是我娘给我掛上的。 唐霜青身体微微一晃,竟是颤抖了起来,声音发颤道:你把面罩取下,我绝不伤你。 铃儿缓缓的将脸上黑布解开,在月光下露出秀丽姣美的脸庞。 唐霜青颤声道:你是玉儿的女儿吗?长的真像,真像说完正欲向前时,只听得后头人声鼎沸,大批的禁卫军持着火把大喊道:快搜,莫走了刺客,一为首的将军喊道:成秋和他们是一伙的,莫放走了他 唐霜青听得脸色一变,瞬即恢復镇定,随即向闵子騫道:你们走!说完便往旁边一闪,隐没在夜色之中。 这头成秋见得唐霜青追赶闵子騫而去,便往门口迎去,只见得长乐公主身后已站了数十个侍卫,张俊赫然站在其中,成秋何等精明,随即作色道:秉公主,方才有刺客意图行刺,已从旁门跑了,请公主赶紧回宫以策安全 此时公主身后一太监附耳在公主旁道:秉公主,我乃亲眼看见成总管将李公公打晕,剥下他的衣衫带刺客进来的,他们是一伙的。 公主怒道:成秋,你还有甚么话说,还不快伏首就擒。 成秋道:秉公主,绝无此事,莫听信这些人造谣生事。 公主道:是不是造谣自有大理寺会查清楚接着对张俊道:把他给我拿下了 张俊立即指挥眾侍卫将成秋团团包围。 成秋怒极反笑对张俊道:好个张俊,你竟敢叛我。只见张俊正色道:成总管,公主是不会信你的话的,你就乖乖的就范吧! 成秋此时知已辩白不过,大笑道:好好,都过来吧! 眾侍卫见得这位昔日的顶头上司,尽皆犹豫,竟是无人敢上前,公主一声斥喝:快上啊!擒得成秋之人就升他为副统领眾侍卫一听得此言,眾人发一声喊竟全向成秋扑去,哪里还管他是谁。 成秋使开鹰爪功霎时和一班侍卫们游斗了起来,他统领御前侍卫多年,对这般侍卫功夫自是瞭若指掌,但见得各城门火光四起,知是禁卫军赶来,倘若被包围了,便再也走脱不得。 猛然间大喝一声,彷若天边响雷,随即纵身向公主扑去,数个侍卫立即挡在前头,数刀齐出向成秋劈来,岂知成秋此招乃是虚招,足尖一点随即窜入屋内。公主一见大喊道:不好,他要伤害父皇。数名侍卫随即抢进,只听得喀拉一声,成秋已自屋后破窗而出,逕自去了。 闵子騫抱着铃儿直接往西侧而去,铃儿有气无力的喊道:还有太和道长没救出,快去救他。闵子騫知此刻皇城内禁卫军集结,被围上了便是插翅也难飞,心下好生为难,更何况铃儿中毒后体力未復,此时再前去救人,只是更加兇险而已,权衡轻重下已有了决定,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出太和道长的。 随即来到西门之下,那西门城墙高六丈有馀,闵子騫潜运内功,运劲于底,驀然拔地而起,轻巧的在空中一个转折,已踏上城墙之上,城楼守卫见得大惊,正欲大喊时,已被闵子騫点倒在地,旁边兵士见状急忙搭弓放箭,闵子騫闪过来箭,抱着铃儿自城楼上一跃而下,几个转折,已消失在巷弄之间。 这一夜的临安很不平静。 回得客栈后,闵子騫料得这几日京城之内必然大举搜捕刺客,再者失去了成秋在宫中的奥援,要搭救太河道长更是难上加难,尤其铃儿的身分已为唐霜青知晓,更让今后行事更添变数。种种考验接踵而来,让闵子騫不禁也心烦意乱起来,他一察觉便即收敛心神,保持灵台清明,内息运转数周天后,已自平静下来。 只灵光一闪,心中已有了主意,虽然看似荒谬,但眼下之计,却以此最为可行。思量至此,随即趁着夜色,直奔皇宫而去。(第十三回完) 大漠荒鹰烟尘起 迢迢千里路难行 深夜时分,长乐公主赵芸儿在寝宫犹自未睡,今天意外撞破了谋害皇帝的阴谋,让她颇有身在江湖的感觉,一念及此,突然脑海中浮出闵子騫的样子,竟是挥之不去,想到心烦处,不由得起身踱步而行。 随步走近窗台旁,推窗而望,月光下的皇城内依然火光点点,禁卫军们还在搜查刺客们的下落,几个平日与成秋交好的御前侍卫统领也已被张俊押入天牢待审,赵芸儿也不晓得自己在心烦甚么?正烦乱间,只见眼前一花,已自多了个人影,竟是闵子騫。 闵子騫自玄功大成后,此时方全力施展,城内虽侍卫密布,禁卫军来回巡查,竟是给他悄悄的跟在队伍之后,找着了公主的寝宫。 赵芸儿讶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请公主恕罪,在下是专程来求恳殿下帮忙的。闵子騫道。 赵芸儿退了一步道:莫非与日间那批刺客有关?神色登时微变。 闵子騫知她疑虑,遂正色道:不然,我是为太和道长而来,他目前被皇上下旨关在天牢之中,我想请殿下带我到皇上面前,容我向皇上稟告清楚。 赵芸儿道:你不会是想对我父皇不利,藉此瞒骗与我吧! 闵子騫道:那就要看殿下信不信的过我了,如果殿下信不得,可自管呼叫外头侍卫进来便是了。 赵芸儿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头涌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是以前没有过的,竟说不出来是种甚么样的滋味,只觉得她相信这个人所说的一切。 想了一会儿,便道:父皇现在身体不适,过得几天再说吧! 闵子騫道:秉公主殿下,皇上不是身体不适,而是中毒了,我有把握可解皇上之毒。所以事不宜迟,拖得久了恐怕于皇上身体有碍 赵芸儿惊道:那么多太医都说是受了风寒入体,你竟说是中毒,难不成你还会医术不成。 闵子騫道:如有半句虚言,儘管随殿下处置便是。 赵芸儿沉吟了一刻后道:好,我便信你,走吧!跟我来。说完便即领着闵子騫推门而出。 外面的侍卫见得公主房内居然有人,而且公主居然带得他出来,都是惊得呆了,但也无人敢问。只得一路跟随着二人来到皇帝寝宫。 那职守寝宫的太监见得公主带着一年轻男子前来,正欲上前拦阻,赵芸儿一声轻斥道:退下,我来帮父皇治病。 那太监素知这公主性情,不敢多言,退下后暗遣小太监飞奔去通报张俊前来。 闵子騫细看了一下皇帝的脸,只见他双颊浮肿,皮肤苍白,双眼紧闭,完全失却了力气的躺在龙床之上,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感慨:万人之上又能如何,任凭你权势薰天,到头来还不是一只臭皮囊。 闵子騫对公主说道:烦请殿下助我搀扶皇上起身随即自赵构背后运功助他行气,此刻他的长生真气已然大成,一经灌注赵构体内,赵构顿时啊的一声醒了过来,口里喃喃道:真舒服,真舒服。 赵芸儿见得赵构居然能正常言语,脸色復恢復红润,对闵子騫已完全信任,闵子騫以长生真气在赵构体内运行三十六周天后,赵构已能自床上坐起,看到自己的女儿和一青年正坐在身边,这道暖洋洋的感觉就是来自这青年的手底。 赵构正欲说话时,闵子騫突然言道:皇上此时身体尚虚,不宜耗气说话,请在稍待一炷香时刻。说完即自怀中取出那唐门的解毒丹瓶,自内倒出二颗药丸。 闵子騫道:ˋ这药能解清皇上体内剩馀毒性,请皇上以温水吞服。他知此时赵构对此等物事必存疑虑之心,说完便自取一颗药丸吞下,以释赵构之疑心。 赵构自吞了被加料的长生不老药丸后对此的确心怀戒惧,但见赵芸儿目中热切的眼神,又兼自己在这青年的运气帮助下,身体确实轻松不少,心里一横,逕自取过药丸一口吞下。 药丸甫吞下,一股清凉的感觉透心而过,随即发散至四肢百骸,胸中烦闷之气尽去,身体说不出的舒服,他大喜之下,竟站了起来,赤足在地上疾步快行,脸上说不尽的喜悦之气,嘴里连道:好好,真是太好了 赵芸儿喜道:父皇,您身子大好了吗? 此时赵构方惊觉自己失态,忙自坐下一整衣冠,此时他才注意到闵子騫并未着太医的服色,便向闵子騫问道:你是何人,你治好了朕之病症,朕要大大的封赏你。 闵子騫微笑的看了一下公主赵芸儿,赵芸儿会意便自跟赵构说道:父皇,前一阵子我不是出宫去吗?就是此人护卫我回宫的。 赵构听得一愣道:你要什么封赏?要当官还是要金银? 闵子騫缓缓地说道:在下想请求皇上下旨放了太和道长,我以性命担保皇上中毒一事与太和道长无关,乃是有其他人藉机陷害之故。 赵构奇道:「朕并未下令要抓那道士啊!是谁抓的呢? 一旁太监忙道:啟秉皇上,人是张副总管下令抓的,张副总管言道丹药乃是那道士所炼製,自然他脱不了关係。 赵构听得连连点头称是。 闵子騫微微一笑对皇帝问道:请问皇上,那太和道长丹药练就后,皇上是否立即服用呢? 不然赵构说道:这丹药再送去库房的路上差点为刺客所劫,是二名侍卫捨命保护,才护得周全。 闵子騫续道:想来那刺客必定是跑了,而这侍卫们刚好又受了点伤,是吧! 赵构奇道:你怎么知道呢,莫非你和刺客有关係吗?说完竟退了一步。 闵子騫缓道:如果我和刺客有关係,那今天又何必冒险前来救皇上呢?依我推测,只要传问这二名侍卫,便可知道真相。 赵构说道:这容易,那二个是殿前当差侍卫,叫来问问便是。随即吩咐司职太监前去带得人来。 二侍卫到得殿前,不知发生何事,闵子騫微笑道:二位莫惊,只是向二位问点事情而已。说完伸指凌空虚点,已自将二人点昏。 赵构和赵芸儿俱是一惊道:你要做甚么? 闵子騫续道:只是要他们二人不能串供而已。便自解开一侍卫上身穴道。 那侍卫方醒过来,发现下半身不得动弹,而皇帝、公主和一陌生男子正盯着他瞧,心中早已惴惴不安,只听得闵子騫问道:这位侍卫大哥,当日刺客来夺丹药时,衣着如何,使得什么兵器呢,身材高矮还是胖瘦呢?他从哪边进来,又从哪边离去呢,方才你这位同伴已说了,皇上交代说如你所说不实,立即推出去斩了。 这一番话只听得那侍卫汗珠涔涔流下,全身发颤,竟是不敢言语,闵子騫又道:你们二人,皇上说谁讲得清楚些,便饶了他的性命。说完又解开另一侍卫穴道。那第一个侍卫见得另一侍卫醒转,担心被他抢先说了,慌不迭的说道:一切都是张俊副总管吩咐的,我等只是听命令行事啊!另一侍卫刚醒转过来即听到同伴招供之语,一惊之下亦连忙抢话,舌头一下子溜了起来,转眼间已经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 这皇帝赵构在旁听的是怒火中烧,抽出佩剑便欲砍了这二侍卫,闵子騫将手一伸赶忙阻止道:皇上现在不宜妄动肝火,这二人便请依法处置便是了,倒是那为首之人皇上意欲如何处置呢? 赵构顿时想起,连忙问司职太监道:那张俊呢?快去将他带来,朕要亲自问问他为何要叛朕。 只得一会儿,司职太监急忙回报道:回皇上,张副总管方才连夜出宫,不知去向。 闵子騫见张俊已畏罪潜逃,皇帝又已信了自己,便向皇帝言道:是否请皇上即刻传旨放了太和道长呢? 赵构随即说道:那当然。随即令司职太监去带得太和道长前来。太和道长见得闵子騫站立在旁,已大概知其八九,遂正色道:还好皇上身体无恙,否则老道这罪过可就大了 赵构忙道:这次全是朕的手下侍卫们搞的鬼,请道长海涵,继续炼製那丹药吧! 太和道长摇摇头道:世间其实并无这长生不老的丹药啊!我道家养生之术确实可使人延年益寿,只要道法自然,无欲无求,纵使凡夫年过百岁亦是可能,但世上却无不死之人,如果真有此等灵丹妙药,我等岂不早就飞升成仙了吗? 赵构本是聪明之人,只因一时迷了心窍方越陷越深,终至作出此等蠢事来,听得此言,脑袋轰的一声醒了过来。 闵子騫见赵构脸上神色变化阴晴不定,心知此时需得给皇帝台阶下,便道:如果陛下不嫌弃,在下这儿倒有一篇道家的养生之术,只要依法修练,自能延年益寿。 赵构听了大喜,连忙道好,闵子騫随即将长生诀的养气之术写下,后来赵构依法修练,果真寿过八十,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赵构向闵子騫问道:你今天立此大功,朕真不知该怎么封赏你呢? 闵子騫沉思了半响才道:在下乃一介布衣,不冀求功名利禄,但请赦免此次反叛之人,据在下所知,他们多是希求皇上收復故里之臣而已。 赵构听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眼前的闵子騫打量起来,他本是在千辛万苦危难之中保全性命,才登上此位,復又在艰险局势下委曲求全求得生存之机,他也并非没有想过伐金之举,但又担心这批武将得胜之后尾大不掉,到时他便岌岌可危。 思念及此,对闵子騫便有所顾虑,对他便重新考量了起来。但眼前这人看起来武功不弱,若惹恼了他,不晓得会有甚么结果,思索了半响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心中一喜,便做色道:既是你如此说了,朕明天就下令大赦天下,减免傜赋,但有一事我苦恼万分,不知谁能帮的上手。 见闵子騫不答话,又道:日前蒙古可汗曾遣使到来,意欲与我联手,条件是要以长乐公主为特使,前去缔约,但此行极是凶险,若无可靠之人保护,我怎肯让我爱女长途涉险呢? 闵子騫何等机灵,一听之下便已知晓赵构之意,要他保护公主前去蒙古,但此事牵扯甚大,自己又有许多事尚未了结,一时竟不能下决定。 赵构又道:如此事能成,事情多了几分把握,不知你是否愿意担此任务呢?本应该让道长与你同去,好多一个帮手,但道长年岁亦长,实不宜长途奔波,朕也需要时时垂询道长养生处世之道,只好留他在身边了。 闵子騫知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他留太和道长在身边即有作为人质之意,唯一沉吟便道:好,我便答应了 赵芸儿听的闵子騫答应,内心充满欢喜,她生性喜欢冒险,对于宫中烦闷的生活早已厌烦,否则也不会有一个人深夜出宫之举,也正如此,并不晓得这趟到蒙古缔约实是充满了凶险,竟自天真的以为就如平日在宫中游戏一般,竟是笑顏逐开。 闵子騫自低叹了口气,向赵构作揖行礼便自离开。 回的客栈将过程向眾人说了一次,铃儿听得太和道长已被放出大牢,心理自安心不少,但听到闵子騫答应护送公主前去缔约,復又担心起来。 闵子騫对雷义和仙儿道:我想请雷二叔和仙儿帮我走一趟黄山,让师祖知道此事,也好做个计较。 雷翊一听便知道闵子騫是担心此刻血手修罗也在临安,遇上了着实凶险,所以要他们先到黄山避一避,虽见仙儿神情落寞,但也知闵子騫此行艰难,实不宜再添麻烦,便答应了。 计议已定,闵子騫即带着铃儿回到宫内,另行挑选了几个干练的侍卫,一行人准备妥当,晓行夜宿,便即踏上旅途。月馀后已来到了大理国境内。此时大理国与大宋交好,一路上平安顺利,虽几次遇上强梁拦路,但此时闵子騫早已非吴下阿蒙,稍露神功,便即将一干人等吓退。闵子騫知此行危险重重,更勤练那修罗策鬼手之卷及修罗之卷,功力日深,与当年玉面修罗相较亦是相去不远,只是此事却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眾人取道大理国境前往蒙古,闵子騫等人虽知北方情势紧张,不时二边守城卫士迭有衝突,眾人趁着夜色便来到蒙古境内,只见黄沙满天,秋风萧瑟,远处与天一色的山上,几个黑点盘旋在苍茫天际线上,平原上草长的向云端高耸,不时有牧人赶着牛羊在草原上放牧。长草被风吹的低伏时,隐约露出点点牛羊,正是了风吹草低见牛羊,闵子騫见的此景,心里讚叹无比,轻提一口气,便自向目的地行去。 此行迢迢千里,前途未明,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呢?闵子騫看着天边的苍鹰,长叹一声。 (第十四完) 铁骑突出刀枪鸣 一波未平一波起 长乐公主从未曾离宫如此之远,一路上虽然风尘僕僕,竟是过得极其愜意,深以没能早些出来为憾。但闵子騫却是戒慎恐惧,他知此行绝非一帆风顺,眾人不宜曝露身分,便打扮成行旅客商,赵芸儿则扮成内眷,雇了轿子,尽挑选官道大路行走,也不惊动地方官吏,以免走漏消息。 铃儿和赵芸儿一路相处下来,对这出身金枝玉叶的公主也颇为好奇,二人年纪相差无多,个性皆直爽纯真,到得后来竟是无话不谈,结为莫逆,闵子騫反倒被冷落在旁,好在闵子騫生性豁达,也不以为意,眾人便一路由大理借道吐蕃经西夏而到了蒙古。 其时蒙古崛起,蒙古自成吉思汗统一各部族后,国力日盛,金朝亦深以为戒,金主完顏亮更在边防布下重兵。眾人行得二个月有馀,来到蒙古地界,景观与江南自是天壤之别。 蒙古部族以游牧为主,平日散居大漠各处水草丰壤之地,青年老幼皆习骑射,行动剽悍如风。闵子騫等人到得蒙古地界,却是傻了,不知道这茫茫草原之中,哪里去寻找王都所在。见远处山坡下有栖着一小群蒙古牧人,便欲上前探问。 此时一大队金兵自边界奔驰而至,见着牧人随即发箭,几个牧人闪避不及,登时被射死,其馀牧人见势头不对,发一声喊,随即翻身上马而逃,金兵领军之首领乘在马上,指挥军士来回包围,片刻间这群牧人已遭围困。 一位状似牧人之长的大汉随即指挥牧民挽弓回击,蒙古牧民所用之长弓射程较金兵更远,几轮箭下来,竟将金兵射了个灰头土脸,双方僵持一时,金兵首领随即鸣鼓收金,几个兵士随后点着火箭,将牧民帐篷尽皆烧尽。 闵子騫等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突看到牧民中一个小孩,衝了出来,拿起手中弹弓便往金兵首领背后射去,牧民拦阻不及,只见那金兵首领回身一箭,逕向那小孩射去,眼看这小孩便要死于箭下时,一颗石子破风而来竟将这箭击落,石子兀自飞了一阵方才落地,此石正是闵子騫所发,他见的这小孩颇似当年他之模样,心中不忍,当即出手搭救。 金兵首领见的闵子騫等人在山坡上,伸手一挥,一小队金兵随即向闵子騫等奔来。只一刻间已到山坡下,兵士随即搭箭向闵子騫等人射来,铃儿看了大怒道:好蛮横的金兵,动不动便杀人。说完便欲纵马向前廝杀。 闵子騫随即伸手阻得铃儿,一个躬身已自扣了一把石子在手中,向着这一小群金兵漫天撒出,只见的金兵纷纷落马,尽皆被点中穴道。 那为首之金兵首领见闵子騫功夫如此强横,大吃一惊下,缓缓纵马前来,疾声道:汝等何人,胆敢在此作乱。 闵子騫望了一下金兵队伍,至少有一二百人,知道如这首领领军杀来,在这平地上毫无遮掩,那可不好抵挡,当下心念一转便朝那首领奔去,此时他内劲浑厚无比,真气流转之下竟是疾若奔马,几个起落已自接近。 那首领见状,随即挽弓一阵连珠箭朝闵子騫袭来,闵子騫随手接过箭来,以箭拨箭,将来箭全然挡下,那首领伸手还欲拿箭时,竟摸了个空,原来箭囊已空,他反应极快,随即拍马回程,向大队金兵奔去。 闵子騫岂容他回去,足下一加劲便已追及,金兵首领抽出佩刀回身便往闵子騫砍下,他人在马上,居高临下,得势之便,这一刀砍的是又快又急。 闵子騫随即侧身避过,一掌朝马后拍出,那首领座骑禁不得一掌,嘶鸣一声,前脚一软便即倒地。那金兵首领只觉坐下一颠,人便往前摔落出去,他临危不乱,只一着地佩刀已接连劈出,将闵子騫的来势尽皆封死,闵子騫看得仔细,伸指逕往刀背上一弹,那首领只觉手臂一阵痠麻,再也拿不住单刀,只惊骇间,已被闵子騫点中了穴道。 闵子騫擒得首领后,随即提气向金兵喊道:要他死的便过来。这话透过内力远远送出,草原上眾人均是听的清清楚楚,眾金兵脸色为之一变。闵子騫提着那首领缓步走向那群牧民,牧民们见他如此神勇,一时竟愣住说不出话来,半响后才爆出欢呼声。 只见那小孩朝着被射死的牧民拜了几拜,便朝闵子騫俩走来,走到那金兵首领前时,朝他身旁吐了一口涎沫,大声喊了几声后便自退后,牧民中一名老者见闵子騫等人身着汉人服饰,便以汉语问道:请问英雄,可是汉人 闵子騫伸手招呼铃儿等人过来,回答道:我等确实来自宋境,又问那老者道:那孩子说些甚么? 老者答道:那孩子言道,这金兵首领是为你所擒,他自己父母之仇他自当亲报,不应假 手他人。 闵子騫听得一凛,见得此地连一小孩均有此胆识,难怪近年来势力日盛,隐隐凌驾金朝之上,也难怪赵构会起心动念欲和蒙古合作,但却不知是否前门拒狼,后门却进虎呢? 闵子騫对牧民们说道:我虽擒得他们首领,然而他尚有大队人马在那,如现在杀了他,大队人马杀将过来,我等必然无倖,你们以为如何? 我们全凭英雄作主那老者将闵子騫的话语向眾人说了。 闵子騫见眾牧民们信了自己,伸指凌空一点,便解了那首领的穴道,说道:我现在杀你,你也不服,你回去再带得几十个人过来再战,看看结果会是如何? 那首领哪里见过此等凌空解穴神技,自知不是对手,便道:我认输便是,你要杀便杀,我又何必枉送弟兄们的性命。 闵子騫见得此人确实是条汉子,便道:那也不用,我俩本就无冤无仇,又何必伤你性命,你这就回去吧!说完再解开他双腿之穴道。 那金兵首领听得不敢置信,但见闵子騫神情不似做偽,便道:好,我完顏宏忠这条命,你几时欲取,来取便是了随即快步走回金兵阵营之中,金兵见得首领回来,均是一阵欢呼,完顏宏忠将手一挥,眾金兵们迅即走的乾乾净净。 牧民们见得闵子騫顷刻之间便让大队金兵退去,均是大喜,虽有同伴丧命,但馀人能保全性命,当下即热情招呼闵子騫眾人。 蒙古民族生性好客,对朋友自是热情相待,那牧民首领对闵子騫等人道:此地少有汉人来到,你等到此地为的是什么事呢? 闵子騫道:我等是前来晋见铁木真可汗,还请老丈指点。 只见那首领满脸狐疑之色问道:英雄可曾识的我们大汗? 闵子騫摇摇头,对那通译的老者说明来意,只说是宋室的特使,特地带的礼物前来来求见。那通译的老者将话向牧民首领说了。只听得牧民首领连连皱眉,咿咿呀呀的连说了一串蒙古语,闵子騫等人是半句也听无。 那通译的老者向闵子騫道:英雄,我们首领说了,你们这次来的不巧,可汗上月率军征伐西域诸部落去了,恐怕不是一年半载内回得来的。现在政事均是大汗长子兀赤在处理。 隔了一会又道:兀赤为人蛮横,尤其不喜汉人,你们前去恐不会有甚么好结果 闵子騫等人听得心一凉,大老远奔波来此,竟是这般结果,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那牧民首领见得天色渐晚,但营帐均已为金兵所烧毁,便就地升起火来,杀牛宰羊,款待闵子騫等人,时虽在盛夏,但大漠气候变化极大,一入夜间,便是凉意颼颼,蒙古人多酿的烈酒,以皮袋盛之,入口辛辣,宛如刀割,但尾韵却长,常用以抵御酷寒。 闵子騫只饮的几口,便知厉害,连忙运气周天,将酒气带出,只馀一股暖意在胸腹之间停留,铃儿和公主赵芸儿却不知厉害,接过牧民递来之皮囊便就口喝了,只二人动作一致,方一入口便自喷了出来,连连咳嗽不已,只看的眾牧民们哈哈一笑。 眾牧民们就着营火,便自唱起歌来,几个年轻男女更是拉着闵子騫跳起舞来,铃儿和公主赵芸儿瞧的有趣,也自加入,这一夜,眾人竟是无眠。 (第十五回完) 心怀故里欲归去 前途未明似烟尘 闵子騫思索了一夜,终觉整件事情过于蹊蹺,他虽非皇家之人,但亦未曾听闻二国相交以公主为特使,宋室国力虽不强盛,但商贾遍布天下,消息灵通,对蒙古大汗率军西征之事当有听闻,对此等遣使缔约之事怎会如此轻忽,虽说其时宋金边防不靖,但取道大理毕竟路程遥远,看来也似多馀,倒似要拖慢他们的脚程,不让其过早到达,当时情势之下他未曾细思,只道虎毒不食子,赵芸儿既是他女儿,当不致要她以身涉险,岂有明知兀赤仇视汉人,而派他们前来受辱。 思索及此,便唤过随行宣旨太监,问道:张公公,你看现在我们该当如何是好? 那太监久在官场极是滑头,便道:一切但凭公主和闵大人意思。闵子騫知问不出结果,心下闪过一丝念头,随即向张公公道:还请公公借一步说话,说完逕自拉着那太监之手往一旁火光暗处走去。那太监不疑有他,转身跟着闵子騫走去,方走得数步突然觉得背后一麻,人便不省人事。 闵子騫随即自那张公公行囊之中取出一弥封信件,以火漆金印封执,轻轻挑破一角,就月光下看那密信,只见字写得极其苍劲有力,确实是赵构所亲书,闵子騫再细看内容,不禁心下大震,暗道不好,原来这密詔竟是包藏祸心,赵构虽说蒙宋联盟要以长乐公主为特使,但信中却说的是欲以公主为人质,要将他们一干人等尽数留在蒙古,不打算让他们回来了。 如果今天他们等人见了兀赤,再呈交这封书信,岂有不被拘禁在此的道理,思量及此,心下不由得为赵芸儿而难过,它们等虽然是布衣百姓,但爹娘终归对他们爱若性命,而这赵芸儿虽从小生在皇家,看似养尊处优,然而赵构为了利益,竟可以毅然将她捨弃,闵子騫所不知道的是,原来赵构自己年轻时也曾在金朝为人质,过了一段朝不保夕的日子。 闵子騫将信放回信封之中,将张公公点醒,张公公见得闵子騫竟然取了密函拆封看了,大惊之下叫道:闵大人,你,你,你这可是杀头的死罪啊!回去要怎么交代呢? 闵子騫笑道:看来皇上并没有打算让咱们回去的意思呢?我方才是看了信了,皇上信里头要咱们全留在这里呢? 其他人听得闵子騫和张公公二人在一旁似有争论,便都靠了过来,闵子騫心知此事迟早要让赵芸儿知道,便将信递与她,眾人见闵子騫竟然拆了密函先是一惊,復又看到长乐公主读信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都不敢言语。 闵子騫知此时赵芸儿心中一定是百感交集,索性让她一人独自静静,便招呼眾人暂且离开,牧民们不知发生了何事,那通译的老者便过来相问,闵子騫轻道:这是得要让她自己想清楚,旁人帮不上忙的。 只一会儿,闵子騫见赵芸儿眼神现得坚毅,似是有了决定。只见赵芸儿对眾人道:回去,我们这就回去 张公公道:皇上圣旨交代要亲见蒙古大汗,如果逕自回去,恐有祸事。 赵芸儿答道:不回皇宫。 眾人听了皆是一愣,赵芸儿续道:我要和你们一起行走江湖,做那行侠仗义之事,闵子騫等人听得皆是大吃一惊,闵子騫心中更是大感不妙,这公主的想法常是令人匪夷所思,但站在她的立场想想,好像也没有别的好方法。 赵芸儿道:我自小便身在宫廷之中,早厌烦了父皇的嬪妃和哥哥们为了争宠而勾心斗角,虽说父皇宠我,但却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待我,既然如此,再待在皇宫里也没意思 闵子騫想了一会儿才道:眼下这兀赤还是要去见的,但这信函内容我们却得改他一改。 铃儿道:我们既无笔墨,又无金印,如何改得这国书呢? 闵子騫指了一指自己嘴巴道:国书就在这里原来他料得兀赤必不擅汉语汉字,而蒙人多以口语传令,所以只要眾人鑠口同心,坚称是为尊重蒙人习惯,担心密函为金人所截,因此不发国书,以此蒙骗过去。 眾人虽觉得此法荒谬,但如就此回转宋境,便要面对官府无尽的追捕,更何况他们之中许多人尚有家眷在临安,也不想就此断了仕途。闵子騫之提议虽然大胆,但如处理得宜,说不得可以转危为安,他们也不用老死他乡。 计议已定,眾人随即告别牧民,前往兀赤所在的可敦城而去。 其时铁木真虽已统一各大漠各部族势力,奉为共主。然各部族依然迭有纷争,塔塔儿部即克烈部长期为了水源之问题即相争不休。闵子騫听闻牧民首领提醒,此去可敦城途中必经过二部族衝突之地,自是小心谨慎。 这一日在牧民嚮导带领下,来到一绿洲处暂憩,大漠气候酷热,眾人均先得喘口气时,突见得远方黄沙蔽天,一股烟尘席捲而来,那牧民嚮导大惊道:不好了,塔塔儿部和克烈部又衝突了。 眾人正欲上马离开时,只见那烟尘来的好快,只见一队人马匆忙而至,正是克烈部族长带得残兵逃来,只一下间,塔塔儿部的骑兵已将残兵团团包围,闵子騫等人即欲走脱亦是来不及了。 克烈部族长见得闵子騫等人身着汉人服饰,形似商旅模样,也不来理会他们,逕自率领残兵摆开阵势,与塔塔儿部相对峙。 只见得塔塔儿部中,一人越眾而出对克烈部诸将道:放下武器,交出乌鲁斯,就饶你等免死此出来喊话之人正是塔塔儿部族长忽泰尔,此时克烈部族长乌鲁斯见大势已去,不忍眾部属遭涂炭,逕自长叹一声,抽出佩刀便往脖子抹去,一旁部属见了大惊,急忙拉住乌鲁斯之手,大声道:我们与族长共死便是,克烈部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 乌鲁斯听得心头一热,大喊道:我们兄弟们今日一起战死便是了。说完举刀一挥,眾克烈部残兵尽皆举刀大呼。 闵子騫见得此情形,虽不知双方衝突原因,但知此仗下去,不仅克烈部诸将必全数灭亡,连他们也必遭波及,当下不及细想,随即双手拢袖,逕向塔塔儿部走去。 二边见得一汉人青年竟然出现在二军对峙之间,一时竟偃旗息鼓,一阵静默,过得半响,自塔塔儿部处突然射出一箭,直朝闵子騫袭来,只一瞬间已射中闵子騫,只见闵子騫似为弩箭威力所震,向后退了数步。铃儿等人均是一阵惊呼,正欲向前奔去。 却见闵子騫站了起来,续往前行,塔塔儿诸将士看得这一箭明明已射中那汉人,但见他居然上能爬起,正惊讶间,闵子騫已行到忽泰尔之前,忽泰尔见状随即抽出佩刀,当头便自劈下,闵子騫争的就是这空档,藉刀势之便,以闪至忽泰尔身边,塔塔儿部诸将见这汉人忽而迅捷起来,均是大惊,但见族长与他距离颇近,投鼠忌器下竟是不敢放箭,眾人持刀便来相援。 闵子騫知此时需得速战速决,趁忽泰尔单刀砍来之际,侧身一闪逕自撞入忽泰尔怀中,同时出手如风,以自点了他上半身穴道,随即跨身上马将忽泰尔顶在身后,以防塔塔儿诸将放箭袭击,只片刻间已奔回克烈部之中。 克烈部诸将见突生此变故,均是愣了一下,闵子騫随即招手请那通译老者过来,对乌鲁斯说道:不管你二人有何冤仇,何必要让这些将士们陪葬,现今你二人在此,要搏命也罢,要谈和也罢,馀人均不得干涉,谁敢相助者有如此树,说完嘿的一声,一拳击向一棵碗口大小粗的树干,那树干受不住力,竟是应声而断。 在场蒙古诸军士看得矫舌不已,尽皆震慑。 忽泰尔向闵子騫言道:你是汉人,何必来管我蒙古部族之事。 闵子騫答道:我曾听闻铁木真大汗曾言道,只要天下的蒙古人都团结起来,不自相残杀,再强的外侮也不惧。今天金朝势力方殷,与你蒙古部族乃是世仇,你们不思团结抗金,反倒兄弟鬩墙,岂不有违你们大汗的期望 忽泰尔和乌鲁斯听得此言,均是静默不语。闵子騫正欲再说时,见得西边一小队骑兵急奔而至,到得绿洲前逕自翻身下马,向二人奔来,竟是兀赤到了,二人随即下伏。 只听得兀赤大骂二人,过得半响,转身向闵子騫道:你这汉人很好,没让我这二个兄弟再打起来。说完便即带得二部人马疾行而去。 铃儿等人见得蒙古诸将离去,忙过来探看闵子騫。 闵子騫歉道:铃儿,方才让你担心了,还好太乙道长所传之随风摆柳功夫没搁下,否则这一箭当真凌厉之至呢? 眾人见得闵子騫无恙,均自欣喜。 闵子騫望向南方大漠尽头,一样的黄沙,一样的天际线,心道: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故里呢? 巧计智取强梁汉 危难方见真性情 可敦城虽说是大城,但却无城墙及房舍,此地因位于交通要道之上,水源丰沛,本为牧民赶集交换物品之所,久而久之,自然形成聚落,但蒙人习于游牧,所以放眼望去,尽是大小不等的营帐,绵延十数里,煞是壮观。 闵子騫等人在嚮导的带领下,不一日已来到了可敦城,眾人皆没有见过这等景象,均感新鲜,只见市集之内,端的是热闹非凡,眾人在蒙人嚮导及通译老者的协助下寻得住处安歇, 铃儿和公主赵芸儿便欲上街去瞧瞧热闹,闵子騫见拗不过二人,嘱咐了几声便答应了。 谁知二人到得天黑竟是未归,眾人均自心急,张公公急道:公主迄今未归,该不会是出了甚么事吧!这可真叫人心急呢? 此时只见那通译老者气喘吁吁的自外跑进来道:闵英雄,不好了,你那二个同伴和人发生衝突给扣住了。 眾人听得一惊,连忙随老者前去,途中闵子騫问老者道:老丈,可知是被何人扣住,又是何事衝突呢? 那老者连连摇头道:只听得旁人说道,二人出手管了间事,打了一大户的人,其他便不晓得了。 闵子騫见问不出结果,遂依老者指引的方向,先一步去了。待来到市集,只见得四周火把照耀如白日,一群蒙古大汉将铃儿二人围在其中,只见得四周火把照耀如白日,一群蒙古大汉将铃儿二人围在其中,铃儿脚步踉蹌,显是受伤模样只见得四周火把照耀如白日,一群蒙古大汉将铃儿二人围在其中,铃儿脚步踉蹌,显是受伤模样,眾汉子中一个头带羽饰皮帽之人,正比手画脚的逕自以蒙古语骂着二人,却不敢向前动手,闵子騫见的二人身后尚有一小孩,鼻目均肿,却兀自握着拳头狠狠的瞪着那群大汉。 闵子騫一瞧之下便猜得大概,他素知铃儿俩人均是急性子,见不得欺侮弱小之事,必是看见这群大汉为难这孩子,便出手管了,此时通译老者已到,厅的数语后便向闵子騫说道:闵英雄,这事可麻烦了,这群大汉是兀赤手下大将哈塔尔的部属,你那二位同伴得罪了他们,可当真糟糕之极 闵子騫眼见二名壮汉俯身便向铃儿俩衝去,竟是欲以蒙古摔角擒抱之法来对付二人,不及细想,便从眾大汉身边一挤而过',抓住二人背心便拖了回来,那二大汉原是哈塔尔手下的力士,二人素以力量自豪,虽是出其不意,但对自己全力前衝,却被人挡住,均是大吃一惊。 一大汉回头抡拳便打,另一大汉则双手向闵子騫脚下抱来,闵子騫见身在险处,亦不宜多生衝突,当下随即运气于胸,坦然受了这大汉一拳,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大汉一拳打中闵子騫胸口,人却退了三步,另一人抱得闵子騫双脚,正欲将其抱起摔落,却惊觉闵子騫双脚如大树盘根,竟是拔之不起。 闵子騫伸手在那大汉腋下一托,那大汉只觉一股大力涌到,身体便不自觉地站起,二人见的此情景,均自愣住不敢再动手。 闵子騫随即向那头带羽饰之人道:这位大爷,敢问我这二位同伴不晓得何事得罪,在下先替她们二人道歉了。说完,那通译老者便将话传了过去。 铃儿一听闵子騫之言急道:大哥,别跟他们囉嗦,他们十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孩,还能有什么好事了! 闵子騫笑道:铃儿莫急,这事我来处理,你先莫多言 那头戴羽饰之人见得闵子騫功夫诡异,莫测高深,嘴下便客气了许多,道:你等是何人,敢来管哈塔尔将军家的间事,这小孩偷了哈将军的东西,我们要擒他回去治罪,这二个婆娘竟冒出来动手,是不要命了吗? 此时那小孩大声喊道:这原本是我家的东西,被你们强抢而去,这手鐲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拚死也要拿回来。 闵子騫听得此言,见那孩子脸上神情,便知此是不假,猜知即便在此处也有仗势欺人之土豪恶霸,若在平日,他定当如铃儿俩一样出手教训,但今日他们人在异乡,又为见兀赤而来,如果还没见到面便得罪了他手下的大将,往后行事当艰辛许多,更何况这许多人如果一拥而上也确实麻烦之极。 心念电转,随即向铃儿俩使了个眼色,便向那为首之人道:那是我们的不是了,且让我来处理,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纵身一闪便一拳击向那孩子,同时凌空虚点他昏睡之穴,只见闵子騫动作好快,点穴在前,拳势在后,出拳看似泰山崩石,却是藏劲于内,甫一及身便自收劲,那孩子只见得人影一闪,便不醒人事了。 眾人见得闵子騫一拳便打昏那孩子,均自愣住,赵芸儿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闵子騫自那孩子怀中取出玉鐲,便走向那为首之人,道:东西在此,此事便揭过如何?那人见闵子騫功夫强横,又给了台阶下,便不再言语,一挥手,眾大汉霎时走的乾乾净净。 眾围观之人见无热闹好瞧,亦纷纷散去。赵芸儿见得眾人散去,兀自在一旁生气,向闵子騫怒道:那群人明明是恶霸,你还向着他们,我真是错看你了。说完便欲离去。 只铃儿心知闵子騫必有深意,随即拉住赵芸儿道:姊姊,先别急,我们先听听大哥怎么说。 闵子騫面对这个直爽的公主不禁多了分敬意,她虽在深宫之中长大,却不失纯真和正义感,虽然做事莽撞,但却直接的可爱,跟铃儿以前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铃儿和他行走江湖后,虽然依旧衝动,做事却已较能细思,以此观之,也许赵芸儿和他们一起行走江湖也不是甚么坏事。 他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心思立即回到当下,见得四面群眾均已散去时,才慢条斯理的对二人道:别急,且看我变个小把戏。说完即伸指解了那男孩的穴道。 那男孩方一醒转,见四周人潮均已散去,正迷糊间,突然啊!的一声,忙自怀中掏摸,找寻那玉鐲,却发现早已不知去向,双眼一红便欲掉泪,只见闵子騫不慌不忙的自袖中取出一玉鐲来,轻声道:你在找这个吗? 那少年看得大喜,伸手便要来取,闵子騫已先一步将手鐲塞入他手中,'道:好好守住了,别再丢了。那少年愣了一下,竟是'说不出话来。 铃儿等人看得大奇,方才明明看见闵子騫将玉鐲交给那领头之人,怎么又出现了。眾人均看着闵子騫,待听他说。闵子騫只微微一笑道:这也没甚么,他一定是没拿好,不小心又掉回我手里了。 原来闵子騫方才虽把玉鐲交回,但趁那人略一分神时,随即以无影鬼手将其摸了回来,他的袖子宽大,遮住了眾人的视线,再加上此时他鬼手功夫以练至炉火纯青之地,自对方身上摸回这玉鐲,实是小事一件。 赵芸儿见他言语不尽不实,正要再追问,铃儿已笑着阻止她,赵芸儿见得那少年欢喜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言。 此时,那少年已回过神来,逕向铃儿俩走来,突然下跪道:谢谢二位姊姊刚才相救。眾人听的这少年竟然会说汉语,均是吓了一跳,赵芸儿奇道:你竟会说汉语,是谁教你的。 那少年道:我本来就是汉人,自北方陷于金朝后,爹娘就带着我来到此地,经商为生,但在此处,常受此地土豪恶霸欺凌,不久之前家财復又被哈塔尔派人强行抢去,以致爹娘忧愤而亡,其他东西他抢去也就罢了,唯有这隻玉鐲却是我娘之物,我说甚么也要拿回来。 赵芸儿听了勃然大怒道:这哈塔尔太可恶了,我去找他,叫他把财產还给你。 闵子騫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位公主真是天真的可以,如今天在大宋国境,她自有权势主持公道,但在这大漠之处,他们能保得明日平安与否都尚未可知,遑论要替这少年出头了,更何况弱肉强食,各地皆有,即便大宋国内,亦多有所在,只是这一节就先别对赵芸儿说了。 闵子騫接问道:你姓名如何称呼? 我爹姓岳,帮我取名承佑。闵子騫听了心头猛然一紧,他虽不认识少年,但有种感觉告诉他,这少年以后的命运和他是紧密相连的。 当下便对少年说道:那哈塔尔的手下在眾人面前收下了玉鐲,回去发现不见了必然会到处找寻,甚至再来寻你晦气,你还是赶快离开此地吧。 那少年眼眶一红低声道: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 赵芸儿见这少年岳承佑状甚可怜,便道:你就跟着我们回大宋去吧!闵子騫听了一愣,欲阻止已来不及,那少年喜形于色,直向眾人道谢。只闵子騫心里叹道:我们自身的麻烦还不够多吗?这公主还要来加油添灶,但看那少年欢喜的模样,也不便拂逆其意,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棋逢敌手惜英雄 柳暗花明好运来 蒙人因游牧而时常迁移,多以营帐为居所,即便是兀赤在可敦城的住处,也只是个较大的营帐,外观上与其他营帐看起来实无相异之处,只在帐顶上掛着旌旗,门口多了侍卫而已。 闵子騫和随行的使节官员及张公公商量后,便带着自江南携得的礼物,逕往兀赤营帐而来。甫到得营帐前,几名侍卫大汉便伸手拦住,见是几个汉人,随即大声斥喝,便要将闵子騫等人撵出去,那通译的老者急忙道:这几位是来自大宋的使节,请帮忙通报兀赤大人。 几个大汉听得此言,看了看闵子騫等人的模样,哈哈大笑道:管他是哪里来的,南朝人多卑鄙不守信义,兀赤大人最厌恶的便是此等之人,快快滚了,免得皮肉之痛。 那随行的使节官员听的通译老者如是传达,心下恐惧,便要离去,闵子騫道:让我来试试。其时他已自那通译老者处习得几句蒙语,已然能听说一般的话语,便以蒙语逕向那守卫道:请传话与你们大人,说是日前在大漠与他见过面的汉人求见。守卫听得此言,面露惊奇之色,对这貌不惊人的汉人青年居然如是说,均有不信之意。 闵子騫知此时若不施点手段,难以释二人之疑,随即递上一礼物,当二人伸手来接时,当下潜运玄功,那二侍卫手方一触礼物,竟是全身一震,双手一麻,东西随即往地上掉去,闵子騫不急不徐的以脚轻轻一勾,礼物復自弹起,又回到二侍卫手中,二人见状均是惊骇不已,一人随即大喝道:你这是甚么魔法,敢捉弄于我们。 闵子騫微笑道:我手不是好端端的平放着吗?说罢便再次将礼物递去,那二侍卫这次有备而来,手上使劲,只见的手臂上青筋暴露,一双手臂涨得有碗口粗细,这次他们准备妥当,方伸手过来,岂料得甫一接触,全身又是一震,那礼物仍是往下一掉,闵子騫这次随即躬身接起,在未着地前,即伸手抄住。 二侍卫此时已知是闵子騫搞鬼,怒气一生,大吼道:哪里来得混小子,敢戏弄我兄弟俩随即提起拳头便往闵子騫打来,眾人见了均自大惊,只见得闵子騫不避不让,坦然以胸口受了这拳头,那大汉一拳打中,正自高兴,却见着手处如中棉花一般,软绵绵的绝不受力。他心下吃惊,第二拳随即全力击来,拳头甫一及身,又是打在空处,此时他已知闵子騫必有古怪,便以手揪住闵子騫,一脚便朝他下盘拐来,本拟这一下将他绊个倒栽葱,岂料却如撞铁柱,闵子騫只轻轻在那大汉上身一拍,那大汉全身一麻,手脚便使不出力来了。 闵子騫笑道:现在可以麻烦二位替我们通报兀赤大人了吗? 一侍卫见情况不对,即刻飞奔进帐去,只见得兀赤和得几个人走了出来,兀赤乍听手下通报有人前来闹事,本是气冲冲而出,待见得是闵子騫,脸色登时和缓,即道:你是上次那汉人,很好,我还没奖赏你阻止了我二兄弟的争斗呢! 兀赤让闵子騫等人在下首坐了后便道:你是何人,来此地做甚么? 闵子騫正欲回答时,旁边一人便道:兀赤,昨日便是这几个汉人在市集之上打了我的手下,好大的胆子,竟敢到这里来逞威风,是欺我等无人吗? 闵子騫知这人应该就是哈塔尔了,他早已听说兀赤不喜汉人,如果再让此人在旁搧风点火,后果实难预料,便道:不错,我等昨日是在市集上和哈将军的部属遇上了,但在市集之人均可作证,有谁看得我动了一手,出了一脚呢? 哈塔尔登时语塞,他们虽然强横霸道,但蒙人极重诚信,不喜撒谎之人,听得闵子騫此言竟是说不出话来,如果向兀赤说道自己的手下是被二名女子所打,不但是丢了面子,更会为其他人所嘲笑,一时胀红了脸,杵在那里尷尬已极。 此时兀赤已听得左右报告,知闵子騫武功高明,便向左右交代了一声,只片刻时,自帐后走进一蒙古老者,兀赤见老者一进营帐,随即起身道:烦劳国师了。 闵子騫当老者走进之际,心下即是一凛,眼见此人虽貌不惊人,但步伐稳健,不见其换气提身,便已自帐后飘然而至,二眼炯炯有神,目光形似猎兔之隼,杀气一闪即逝,内外修为均有极深火侯,只一朝相,闵子騫便已知对方来了高手。 当下连忙收敛心神,向兀赤道:我等为大宋特使,千里迢迢前来此地,是为二国交好而来,并无生事端之意。 兀赤道:不必多言,这位是大汗亲封的国师达尔扎,你们二位亲近亲近。只见那达尔扎随即往闵子騫前面一站,一股冷意即向闵子騫袭去,随即身体一晃,併指成剑向闵子騫疾点而来,闵子騫见的来势快捷无比,指未及身,劲气已至,知大是劲敌,当下不敢托大,随即以五行迷踪步避开,堪堪闪过这凌厉的一指。 达尔扎见一招奈何闵子騫不得,随即变招,达尔扎之名在蒙古语正是「闪电」之义,只见他出手快捷如电,一招未完,另一招已生,数招之后,闵子騫即大感吃力,自他练成长生诀以来,头一次遇到出手如此之快的对手,血手修罗动作虽快,究竟有跡可循,这达尔扎出手却是一招快过一招,到得后头已分不清哪招是前,哪招是后了。 当下随即使出无影鬼手,以快打快,双方正是棋逢敌手,一时间只见满天均是掌影,只看得眾人眼睛都花了。 达尔扎自艺成以来,在大漠罕有敌手,今日遇着闵子騫这对手,方得以施展全力一搏,心下自是舒畅,到的后来,手上运招仍是奇快,嘴上却是呵呵大笑道:痛快,痛快,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 闵子騫自一窥修罗策以来,亦无缘验证其精要,一路行来,遇着的对手常是不出三招二式,便已伏倒在地,直至今日,许多祕笈上的招式,方得以一一施展,心下也自惊奇,到得后来,双方内劲使出,四周风压陡增,竟是刮面如刀,眾人不禁向后退了数步,此时只听得达尔扎大喝一声,二掌併一掌击了过来,闵子騫亦是一掌迎了过去,双方均是一震,达尔扎身体微晃,闵子騫却是退了一步,随即道:国师武艺精湛,在下不是对手。 只达尔扎心下却知自己合双掌之力,才迫得闵子騫一掌之退,见他一退之下立即能吐声言语,内劲显见在己之上,但他竟然能不动声色让自己赢了面子,却又不露败象,这份功夫与做人,着实了得。 当下即含笑道:我们是不分胜败,平分秋色随即大笑数声,甚是舒畅。 兀赤见得连国师都称讚闵子騫,登时尽消除对闵子騫的疑虑,蒙人最喜爱英雄勇士,眾人见闵子騫竟然能与国师达尔扎打成平手,对他竟是钦佩不已。 兀赤随即命人摆下酒席,款待闵子騫等,当夜,宾主尽欢。 功成归途自漫长 徬徨抉择两茫茫 蒙人之酒,多以奶酒为主,但也会以五股精炼之蒸馏酒哈日阿日黑来款待宾客,闵子騫内功精湛,蒙人所製之酒虽烈,他却能藉内功之助将酒意逼出,连饮十数碗而不醉,这酒量之宏只看得眾蒙人矫舌不已,对闵子騫之豪气更感钦佩。 兀赤几碗哈日阿日黑下肚后,趁着酒意对闵子騫道:闵兄弟,你算是我第一个佩服的汉人啊! 闵子騫笑答道:以前就听说蒙人豪爽,今日一见兀赤大人,果然如此,真豪杰也!接着话锋一转,正色续道:不瞒大人,我这次前来,除了二国交好外,还有另一件事 哈塔尔听得闵子騫话中有话,在旁接话道:闵兄弟莫不是为金人之事而来吧!哈塔尔乃兀赤手下第一猛将及策士,做事虽然强横,对行军打仗之事却是极为精乖。哈塔尔接着又道:闵兄弟,我蒙古虽然不惧金人,但现今大汗正在西征用兵之际,这里实在不宜再与金人再起事端。 兀赤也道:金人势力仍大,手下号称有百万将士,虽然应属夸大之词,仍不可不防,大汗临去前亦交代不得肇生事端,所以如果是此事就休提了。 闵子騫听得二人如此说法,便道:兀赤大人和哈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在下衔命而来,总要向二位大人说个分明,如果大人允诺,请赐给一信物,象徵二国交好之意,我也好回去覆命。 兀赤听了笑道:你们汉人就是有那么多的规矩,好吧,就看在闵兄弟的面子上,这儿有大汗征战沙场时用的马鞭一副,就送与你回去交代吧! 闵子騫谢过了兀赤后,达尔扎便向闵子騫举杯敬酒,说道:闵兄弟年纪虽轻,但功夫精湛,不知是否另有奇遇呢?接着续道:我曾听闻中原武林有四样异宝,其中有一样道号青龙甲,火不能烧,水不能侵,刀枪不入,但却是以柔丝织就,在阳光下七彩炫光流动,能惑人心智,不知闵兄弟是否听过呢? 闵子騫虽听过青龙甲之名,却是至今天方知其功用,便道:此事我只闻得其名,未知其详细,国师见多识广,正好请教。 达尔扎便道:我也是听说得知,据我所悉,这青龙甲后来为金人所得,那金朝皇帝手下有四大护卫,武艺高明,不在我之下,这青龙甲据传金主赐给了赐大护卫之首完顏清枫,此人功夫诡异莫测,招式狠辣,手下有不少能人之士,专门替主子行那暗杀勾当,兄弟回去倒要留心。 闵子騫听得达尔扎话语,心下感激,他与这些人虽相处时间甚浅,但对方对他却是推心置腹,便道:国师提醒之言,闵子騫拜领了,他日再来得北疆之时,当再来和诸位喝个痛快说罢眾人皆一乾而尽,在大笑声中散去。 回得营帐来,公主和铃儿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公主赵芸儿嗔道:好哇!你自个儿跑去饮酒作乐,却把我们丢在这里,你要怎么交代呢? 闵子騫扬了一扬手中的马鞭道:交代在这儿呢?这是兀赤所给的信物,我们总算可以回家了。 铃儿和公主赵芸儿听了先是一怔,继而大喜道: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何时出发呢? 闵子騫道:明日收拾好了便行,只是这次回程我们直接取道吐蕃回大宋去,当可在中秋前回到宋境。 其他随行眾人听得明日便归亦是大喜,此次出访已久,路途艰辛更兼多歷劫难,虽最终能化险为夷,但思乡之情却是与日倍增,眾人虽身尚在北疆,但心早已飞回故里,只盼得明日早早来到。 翌日,闵子騫前去辞别了兀赤等人,兀赤握着闵子騫的手说道:闵兄弟,一路小心,无论何时再来,我备下酒席等你便是了。 眾人随即离开可敦城,逕取西夏而来。 闵子騫等这日来到西夏北方边境处之黑水镇,其时西夏与金朝交好,眾人进得西夏国境时便一路小心谨慎,眾人扮成贩布商贾,在一处客栈安歇,方安置已定,突听的客栈外头吵杂之声,一队西夏官兵直向客栈而来。那带头的参将进得栈便大喝道:方才那群路过的商贾呢?把他们找出来。 张公公见的这群官兵趾高气扬,忙出来打躬作揖道:启秉大人,我等均是殷实的生意人,靠流通南北货,做点小生意,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那参将道:友人密报你们之中窝藏的有人犯,快点把人都叫出来,我好确认清楚 张公公久在官场,只一听便知这是这参将索贿来了。脸上仍旧堆满笑意,随即自怀中取出一小袋银两,塞与这参将道:一点儿小意思,请大人帮忙。 那参将见得银子,脸色一喜,正欲离开时,赵芸儿见得大怒,便欲发作,闵子騫甫一看朝芸儿脸色便知不妙,欲阻止时已是太迟,只听得她衝口而出:卑鄙,这不是明着抢劫来了吗? 那参军本已踏出门外,听得此言随即勃然大怒復转回身,大声斥道:来人呀!这些都是奸细,全部都给我带回去好好的审问。眾西夏官兵听罢便动手来拿人。 张公公见状,随即陪笑脸道:大人见谅,此是我一个内眷,年轻没见过世面,说话得罪了大人,请大人见谅说完便又自怀中取出一袋金银塞与那参将。 此时那参将见得金银,料得闵子騫等人油水必丰,心下突起歹念,遂大声道:大胆,这必定是作贼心虚,否则何必行此贿赂,你等必然是劫匪之徒,冒充行旅商人,来呀!全部都杀了。 这下情势突变,眾西夏官兵如狼虎一般,持刀便往客栈中诸人砍去,只吓得客栈中原本的客人纷纷逃窜,那参将抡起刀来一刀便朝张公公砍去,张公公见得刀来,浑身吓得一颤,竟是动弹不得,眼见就要死于非命时,闵子騫已来到身旁,逕以二指接下这一刀,同时伸掌在那参将肩上一拍,劲力透处,那参将登时软瘫在地,佩刀落地,逕自插入了他脚掌之上,那参将见得刀子砍着了自己的脚,痛不可抑,哀嚎数声,却是无力拔出,只能僵着喘气了。 而其馀兵士哪里是眾御前侍卫的对手,不旋多时便已尽被打倒在地。眾人哄然叫好,赵芸儿更是指着那参将的鼻子大骂,舒却心中一股恶气。但回头却见闵子騫面有忧色,便即问道:你觉得我们这样做不对吗? 闵子騫缓道:方才情势之下,非得如此不可,但这样的强横霸道之事何其之多,又岂是我等管得完的呢?只有天下安定了,为政之人清明了,天下的百姓才能过得上安乐的日子。只是现在天下纷乱,这一天不晓得何年才会到来呢? 眾人听了尽皆默然。 闵子騫续道:如今我们才甫入西夏境内,便已出事,此后要更加小心,避免横生事端。 赵芸儿道:难道要我们见到这些强横之徒也要忍气吞声吗?说完语气犹自不服。 闵子騫知这公主的个性火烈,要说得这公主服气可不容易,便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不一定是我们出手管了,行侠仗义也需得量力而为呢? 此时张公公听得那参将仍在哼哈不已,遂问道:闵大人,这些西夏官兵该如何处置呢? 闵子騫叹道:狼虎之性,非一日所成,我们就让这村里的村民来决定他们的命运吧! 强中更有强中手 寒光凛冽天狼剑 临安城之所以叫临安,本来这高宗皇帝赵构是没长住久安的打算之意。但太平日子过的久了,竟是把临安当成是长安了。而赵构自从将闵子騫等人成功遣使出去后,心里安定不少,毕竟自己求仙成道的丑态被他们看到了,留在身边总是个祸患。只不过为此而饶上一个女儿,心里总是有些许的遗憾,但是当前最要紧的事莫过于宫中居然有一群身怀异心之人,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想到此处,赵构不禁头疼起来了。 此时身边一大臣啟奏道:皇上镇日操劳国事,以至于身心俱疲,何不出宫一游以放松心情呢?说话的正是秦檜。 高宗赵构心下大喜:知我心者,莫过于此卿了,但他生性谨慎,问道:现在并非田猎时节,此行合礼法吗? 左御史随即闪身而出,啟奏道:啟秉皇上,制度虽是祖宗所订,但皇上为一国之君,为国事竭力殫智,耗费精神过度,并非国之福也,礼法之议,当属末耳小事,皇上不必掛心。臣斗胆拜请皇上为天下黎民百姓保重身体说完便拜伏在地。 秦檜见得这左御史眼色如此精乖,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好个老傢伙,反应如此精明,以后倒要留神此人。 朝中其馀大臣见丞相和御史都如此说了,虽然明知道不对,但畏于秦檜势大,竟是无人敢据理力争,深怕惹上杀身之祸,少数趋炎附势之徒更是连声附和,倒得后来,捧得赵构全身轻飘飘的,深深觉得自己若不好好的放松一下,还真是对不起天下百姓。遂道:那就依卿所奏安排吧! 此时的临安城富商大贾仍是夜夜笙歌,一派四海昇平的景象,而民间却是民怨四起,怨声载道。 自从那日唐霜青在在宫中见得孙女铃儿后,随即消失隐没在临安城之中,成秋和王安通也不知所踪,其馀唐门子弟见朝廷追捕的紧,行事均是低调,他们素知官府追捕不到唐门门人,定是胡乱抓几个农民屈打成招,交差了事,也无怪百姓们会言道:承平的官府恶过乱世的土匪官场文化一向是欺上不瞒下,常常是功自上奖起,过自下担了。此等人性自古以来皆然。也无怪乎有言道:黄河清易,吏治清难。 易行之自得唐霜青所给之丹药后,伤势復原极快,正如唐霜青所料,将养三日随即復原,只是他没料得,只三日间,京城情势已是大变。官府捕快公差们倾巢而出,对出京入城之人均严加盘查,各地客栈只要有陌生面孔的,一律严加盘问,有些官差更是趁机大捞油水,对行旅商贾横施敲诈。 易行之看得虽是愤恨不已,但却知此时此地不宜再生事端。待身上伤癒之后,便离开静养处,来到通衢大街上打探消息。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天色已然微暗,大街上灯火通明,让一旁窄巷显得黯淡许多,易行之信步在街上留意过往人群,想打听同门下落,这通衢大街本是各国商贾聚集之处,街上随处可见着异国服饰之人。驀然间,人群里一个瘦高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走进一窄巷后便自不见,易行之眼见得此人行动古怪,便留上了心,随即跟随而上。 只见那人转进巷中一屋内,推开虚掩的门后,便自走了进去。易行之使出轻功,纵身一跃已上屋顶,随即屏气凝神,自屋簷与樑柱墙边隙缝中窥探。只见那屋内已坐的二人,除那高瘦之人外,另一人竟是张俊。 只见那高瘦之人面似寒霜,状甚倨傲,淡然道:张副总管,不知你答应的物事准备好了没,敝上可没有耐心等上这个把月的。 张俊回道:这可怪不得我,本来事情已有八九分指望,我已骗的那王安通透露少许消息,谁知却横生变故,那王安通现已不知去向。 那高瘦之人道:这我可管不着,你既然答应了敝上,做不到的下场你是知道的,我们主子是绝不容许别人欺矇的,你好好的想清楚。说完逕自离去,回首向屋簷处看了一眼。 屋里只馀张俊一人独坐,只见他沉思了许久,似乎难以抉择,到的后来竟自来回踱步言自语道:人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这么办吧! 易行之知此人器量狭小,此次离开皇宫,必是有所图谋,正犹豫要不要盯着他时,突然听得背后声响,他立知已露了行藏,随即身形向前急窜,堪堪避过背后袭来的一剑,易行之只听得破风之声,便知此人功力极高,剑势迅猛,声音却是极微小,定眼一看,正是方才那高瘦之人。 只见那高瘦之人脸露惊讶之色,对自己这一剑没得手似深以为奇,只听得那人以生硬的汉语道:好功夫,你是何人,竟然能避开我的天狼剑。 易行之见那人所用长剑较一般剑剑刃更寛更长,剑柄之处镶有一狼形图腾,浑不似中原武林之兵器,心下一动,便道:阁下可是来自大金国境, 那人听得脸色微微惊讶,转瞬便即掩去,随即道:好眼力,在下完顏清枫,确实是来自金国,瞧你身手应并非无名之辈,难道不知偷听旁人秘密,乃是大忌吗? 易行之脸色微冋,如果这金人态度蛮横,那他倒觉得还好过些,偏生这人好生有礼责难于他,一时竟无话可说,过了半响才道:这的确是我的不是了。 此时张俊听得外面声响,急奔而出,见是易行之,脸色登时微变,随即恢復。满脸堆笑道:原来是易兄,寅夜来访,何不进来坐坐呢? 易行之虽不知张俊已叛唐门,却也听得出他说话不尽不实,便道:今日恰巧路过此地,不知张副总管在此,多有得罪了!说完便欲离开。 但张俊岂容他离开,逕向那金人道:完顏兄,我留不下客人,还是你来吧! 完顏清枫听得此言,当即往易行之面前一站,只这一站,易行之便感到一股凛冽剑气透空而来,四周空气陡然便降了几度,易行之心下大凛,这等功力过去他只有在师父黄木道长身上见过,不料这金人剑客居然也有此功力,当下随即提气凝神,暗蓄功力,全神戒备。 那金人完顏清枫只瞧的他几眼,便道:你功夫虽好,但不是我对手,这一场仗还要打吗?说话竟还是客客气气的。 易行之听的此话,心中却更增忧虑,因这金人剑客的剑气已紧紧将他锁住,只待他一分神,凌厉无比的剑气便会乘虚而入,届时就真的是有败无胜之势了。思得此处,他遂将精神集中在那金人持剑之手上,因为易行之知道,这剑不出则已,一出必是石破天惊之一击。 这相持的二方,一方是轻松自若,一方则是绷若弓弦,张俊一看便料得易行之必败无疑,当下更对易行之道:不过是朋友相聚,喝杯水酒而已,易兄何必这么见外呢?他知此时易行之正全力抵御,只要一分神,便是有死无生之局。 易行之眼见持久不利,当下决定兵行险着,轻叱一声,天权剑脱鞘而出,却是直取张俊而来,这一剑易行之凝聚了十成的功力,眼看当下便要将张俊立毙于剑下,一道剑光电射而出,直取易行之背后而来,完顏清枫已拔剑而出招,速度较之易行之更快上几许,正是后发先至。 眼见剑将及背,易行之仍若恍然不觉,完顏清枫本拟这一剑使出,对方非回剑自救不可,岂料得易行之却全然不顾背后之剑,迟疑间,易行之身子略偏,已从张俊身边一略而过,原来易行之赌的是对方在没弄清楚他底细之前,理当不会伤他性命,因此趁对方一迟疑间,便以张俊为幌子,诱得对方顿了一顿,以此闯出一条活路。 完顏清枫见着了对方的道,哈哈一笑,竟也不再追赶,逕自收剑回鞘,缓步离开。 易行之疾行至巷口,见完顏清枫并未追来,脚步随即放缓暂停,正欲再行时,突觉背后一阵刺痛,回手轻触,背后衣衫竟为剑气所破,心下一惊连忙运气查看,幸好并无大碍,易行之心下更添忧虑,心道:完顏清枫,完顏清枫,好厉害的剑气,看来当世之间只有师尊黄木道长才能胜得了他了。 怒火燎原迷本性 泥淖深陷修罗境 闵子騫一行人离开了黑水镇,本以为前头将会遇到更多的阻碍,可没想到却是一路顺遂,只几天时间已进入金国边界,其时宋金之间歷经多次衝突与和议,正是多事之秋,闵子騫不敢大意,更是全神戒备。 同行诸人离乡已久,各个均是归心似箭,无心欣赏沿途风光,闵子騫心下大定,心里盘算道只再一日,便可到大宋国境。因此边界长期征战之故,早无客栈可投宿,一行人等只好向农户借了间房舍,稍事休息便自沉沉睡去。 睡梦中,闵子騫突觉房舍震动,远处有若闷雷声不断,直朝房舍而来。眾人尽皆惊醒,闵子騫随即推门而出,却见远处烟尘蔽月,万马奔腾,杀声震天,星月之光若明若灭,在黑夜之中更显可怖,闵子騫知大事不妙,在这平地中,毫无遮蔽处,实是危险之至,眾人见得此景,全都惊慌不已,闵子騫忖度此时已然走脱不得,忙唤眾人进屋暂避,随即掩熄了灯火,屋内顿时漆黑一片,不多时,人马杂沓声已来到屋外,一人见得屋外车辆马匹,大声道:搜,把人都找出来。 眾人被带出屋外,听得此人说得是汉语,军士身着宋军服饰,知是宋军,正自安心时,一侍卫即笑着道:是自己人啦!我等是御前侍卫话才刚说完,一隻羽箭已透胸而过,那侍卫哼的一声,便自倒地而亡,眾人大惊之下,只见一排排强弓劲弩对着眾人,那带队将军喝道:这些人等形跡鬼祟,必是奸细,假扮成我宋人模样,全部都带回去了。另一侍卫还欲分辩,又是一箭射来,将其立毙于当场。 赵芸儿见得此景,怒道:大胆,你们是哪个将军手下的,不认识我吗?一个兵士见得是一美貌女子,遂调笑道:我认得你是我老婆。话尚未说完,脸上已自吃了一记热辣辣的耳光,登时高高肿起,那宋军将领立刻喝道:反抗者格杀毋论,一排羽箭逕自向赵芸儿袭去,闵子騫在旁见得情势不对,随手自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撒了出去,这铜钱之上附有他长生诀之真力,铜钱虽小,劲道竟是不逊于强弓硬弩,登时将羽箭击落。 那将军见闵子騫武功高强,心下一凛,一挥手,数十隻箭即朝闵子騫等眾人袭来,此时眾人已有提防,方闪了过去,百馀名兵士便已持长枪单刀攻了过来,那张公公还想解释,一箭已射中他手臂,只痛得他在地上哀号不断。 此时铃儿与侍卫们已各自与士兵们动上了手,十数名兵士围住了闵子騫,闵子騫不欲多伤人命,一时间竟是缓不出手来,那将军见赵芸儿正和一兵动手,便策马奔去,长枪直贯赵芸儿而来,此时赵芸儿早已左支右絀,哪里还能挡得住,眼见即将伤于枪下时,一侍卫见得不好,纵身扑来代受了这一枪。随即倒地不起。 此时眾兵士杀的性起,招招之间逕取眾人要害,眾人苦在仓促间不及携带兵器,均是空手相搏,正是险象环生,只听得啊一声,铃儿已自受伤,闵子騫心下一乱,提起中气便喝道:住手,我们是护送长乐公主的护卫,大家住手,听我一言。 那为首将军听的此言先是一怔,接而喊道:妖言惑眾,无须理会手下竟是加劲攻来,转眼间又有一侍卫倒地,闵子騫见得情势危急,復又见铃儿身上血跡斑斑,多名侍卫已尸横在地,而这带头将军却是丝毫不留馀地,竟是要将眾人赶尽杀绝。一股怒气登时上衝,神色一变,狂笑数声,脚下猛然一快,双手连探,只片刻间,十数名围攻他的兵士均已中爪毙命,闵子騫杀红了眼,脚踩五行迷踪步,使出无影鬼手,在眾兵士间游走,眾兵士触者无不一招即毙,闵子騫鬼手使将开来,恍若杀神,杀开一条血路,眾兵士见闵子騫双手鲜血,无不骇然,纷纷闪避。 那为首之将军见得情势不对,立即下令放箭,一时矢箭如雨下,连士兵也被射死不少,闵子騫见得箭来,双手连抓已将近身箭矢尽皆抓落,几个闪身,便已来到那将军身旁,手臂陡长便向那将军抓去,那将军随即回马一枪朝闵子騫刺出,只见闵子騫身法陡快,已自避过枪尖,五指成勾已自扯下那将军,随即五指朝他脑门插落,此时闵子騫已迷却理智,杀得性起,眾士兵如见瘟神,闪避不及的无不缺肢残体,只见一士兵闪避不及,怔愣在地动弹不得,闵子騫正要往他身上抓落时,突然看到那士兵眼神中的恐惧,霎时间,脑袋如电光一闪,登时清醒,指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竟是说不出话来。 闵子騫缓步向眾人走去,周围士兵早已心惊胆颤,一士兵握不住手中之枪,砰的一声掉落在地,此声一响,眾兵士竟如被感染般,枪械尽掉在地,见得闵子騫走过,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闵子騫看见眾人看他的眼神尽皆带着恐惧,此时他终于能体会血手修罗当年的心境了。 闵子騫走到铃儿身旁,铃儿重伤之后无力说话,只能怔怔的看着闵子騫,眾人中大半为箭所伤,均自呻吟不已,只赵芸儿虽是毫发无伤,却自呆立,恍若失神。 闵子騫长叹一声,向着眾兵士一挥手,眾兵士猛然清醒,随即散去。 闵子騫默默的替眾受伤之人疗伤包扎,却见眾人见得他时,皆是微微颤抖,眼神不敢与他直视,只铃儿在昏迷间兀自喊道:大哥,别再杀了,别再杀了。一时百感交集,只能抱着铃儿,怔怔的瞧着她的脸。 眾人在夜色中啟程,安葬了同行的同伴,赵芸儿一路不发一语,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路行来,虽多歷艰险,但总能平安度过,岂知就在临归家乡之际,竟是遭自己大宋士兵所毁,心里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大哭,眾人尽皆感伤。 眾人进了宋境,取出詔书,唤来地方官府,那知县听得是长乐公主到来,大吃一惊,赶忙赶来,延医治疗受伤之人,心下自是惶惶不安,深怕追究起来,落得一个怠忽失职的罪名,因此格外卖力,殷勤接待,但眾人早已无心久待,歇得一晚,便往临安而来。 黄山绝顶风飞扬 修罗无影退强梁 阔别多日,闵子騫等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临安城,自入宋境以来,沿途地方官员听得长乐公主到来之消息,早已快马先行,备好行馆,刻意奉承,只盼讨得公主欢喜,在仕途上能有所助益。却未料公主恍然未觉,一路上极少开口,见到闵子騫亦是刻意闪避,闵子騫知那天晚上的事对赵芸儿震撼颇大,就算连他自己也难以忘记,他一路细思,究竟是这七绝丹之毒影响了他,还是这本就是潜伏在他内心深处的压抑已久的恨意,对血手修罗杀害他爹娘的恨意,藉此爆发出来了呢? 他和铃儿的关係,还有他跟血手修罗之间的纠葛恩怨,闵子騫试着回想他宛若发疯的那一晚,竟是记不得大部分的事情,唯一鲜明的记忆就是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和那兵士恐惧的眼神。他并不怪眾人畏惧他,闵子騫心知换作是他看得如此情景也会恐惧,而现在对他而言唯一要紧的就是把铃儿的伤势养好。 铃儿的伤势比想像中的严重,一路上半昏半醒,闵子騫虽多次以真气助她疗伤,但伤势却是反反覆覆,闵子騫心下明白,那晚,闵子騫势若煞星的模样带给她极大的衝击,但铃儿和其他人不同的是,铃儿并非畏惧他,而是对闵子騫的剧变不捨。 这一日眾人已回到城内,闵子騫逕自走到赵芸儿身边,低声道:啟秉殿下,我任务已了,就此别过了。 赵芸儿听得一愣,隔了半响才回道:你要去哪儿呢? 闵子騫缓缓说道:这一路上已流太多血了,我会找个僻静之所,好好地把事情想清楚。在此之前,我会先带铃儿上黄山去,请我师祖替她疗伤。 赵芸儿轻声道:那你还会再回来吗? 闵子騫道:世事无常,明天之后的事谁能知晓呢?有缘自会相见吧!太和道长还请殿下多照料。随后带着铃儿便即离去。 赵芸儿看着闵子騫离去的背影,心中却不知是酸甜苦辣的滋味。 闵子騫雇了马车,一路便载着铃儿直往黄山而来, 黄山原名黟山,因峰岩青黑,遥望苍黛而名。后因传轩辕黄帝曾在此炼丹成仙,唐玄宗信奉道教,故于天宝六年改为「黄山」。 闵子騫一路疾行,不几日已到得山下,由此而上,马车已不能行,闵子騫便抱着铃儿往山上而去,黄山派寺院所在即是在天都峰之上,这天都峰山势在黄山诸峰中最为险峻,自古即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四绝」着称。 铃儿虚弱无力的向闵子騫笑道:大哥,我瞧这黄山景致倒像是我们蝴蝶谷一般呢?你说呢是黄山好还是蝴蝶谷好呢? 闵子騫笑了一笑,没有回答铃儿,他此时真气充沛,虽手里抱着一人,脚下丝毫未见缓,速度疾若奔马,手上却是平稳之至,只一个时辰,已到迎客松下,见得山门半掩,便自推门而入。进得大殿,只见三清老祖像前香烟兀自繚绕,大殿之上却空荡荡的人影皆无。 闵子騫扶着铃儿在大殿前后来回查探,却见得一旁桌翻椅倒,几柄断剑弃置在地,一旁翻倒之茶壶尚自留有馀温,显是走的极其匆忙,正惊愕时,突听得后山传来斥喝与兵器相交撞击之声。闵子騫心下着急,当即抱了铃儿往后山奔去,只见二方人马正自斗的激烈,一方身着道服持剑的自是黄山派诸人,另一方却是服装各异,兵器奇诡,人虽只八九人,却是武艺精湛,黄山派诸弟子显然落得下风,其中却不见黄木道长。 只见黄山派弟子或结剑阵,或四五个人合斗一人,人数虽是较对方为多,却是险象环生,片刻间又有几名黄山弟子为奇门兵器所伤,形势更见窘迫,仓皇中只见一名身着道服的中年道士持剑与一高瘦之人斗的激烈,那道士使开追云剑法,剑势甚见磅礡,与那高瘦之人堪堪打成了平手,闵子騫细看二人剑法,心下一震,只见那道士来回飘移,剑招如疾风暴雨连绵使出,那高瘦之人却凝立不动如巨岩,风虽疾、雨虽狂,却是丝毫不能撼的山岩动摇,相持片刻,那道士剑势稍缓,只见那高瘦之人剑光如电闪一般,轰的一声,二剑相交,声若龙吟,那道士疾飘向后,以手抚胸,似是已受内伤,而那高瘦之人也不再追击,随即还剑入鞘,淡然看着那道士。 一黄山弟子见得道士受伤,惊呼道:掌门师兄!,只见那道士轻喝一声:师弟们住手。话甫说毕,随即连连咳嗽,咳出数口鲜血。 那高瘦之人笑道:我等今日前来拜访尊师,何以汝等一再阻拦呢?,旁边一持双刃锯齿剑矮胖之人随即续道:我等在北方久闻黄木道人乃是中原武林第一人,没想到教出来的弟子如此脓包,可惜啊,可惜!一旁眾人尽皆大笑。 眾黄山弟子听得对方侮辱师尊,气愤难平,便欲再上前,掌门道士却知今日已成败局,缓道:我师尊已闭关多日,向不见客,你等恃强闯我黄山,是欺我中原武林无人吗? 那矮胖之人冷笑道:便是欺你又如何,今日正好挑了黄山派。 黄山诸弟子听了尽皆譁然,掌门道士见今日情势险峻,不再多言,大喝一声:黄山弟子,以命护教,眾弟子听得此语,纷纷抽出长剑,准备再战。 闵子騫见情势危急,黄山派乃是敏千羽师承之派,岂能眼睁睁的见其覆亡,便将铃儿轻轻放下道:你在此处等我,铃儿点点头。 那矮胖之人见黄山弟子拔剑在手,笑道:再多来几个,打起来才过癮嘛!随即持剑挥出,一黄山弟子以剑迎之,剑甫相接,那人已将锯齿剑化刺为拖,那锯齿剑好生锋利,黄山弟子手中长剑瞬即崩断,一愣之下竟不知闪躲,锯齿剑已打横向腰劈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颗暗器急速破风而来,逕朝那矮胖之人袭去,那人听得来势凌厉,随即回剑挡下暗器,只震的一下,锯齿剑几乎脱手,一瞧之下,那暗器竟是一只松果而已。 这下眾人尽皆惊骇,那高瘦之人道:来者可是黄木道长吗? 闵子騫随步走出直往眾人而去。 眾人见来者竟是一年轻人,均自讶异。那高瘦之人随即道:在下完顏清枫,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闵子騫虽见他客气,但心知这里数人之中,以此人功力最高,此人言语虽平和,但却是功力内敛,不形于外,着实大是劲敌。 闵子騫暗道:完顏清枫,完顏清枫,这名字好熟。驀然想起蒙古国师达尔扎之言,遂正色道:原来是金主的四大护法,失敬失敬,在下是无名之辈,不值一提。 完顏清枫见得对方竟然一眼识破自己身分,神色微变道:阁下如此好眼力,岂是无名之辈?又道:我等正与黄山眾人切磋武艺,阁下横施阻拦是何用意? 闵子騫听得明白,此时已知这人外弛内张,更是小心戒备,便笑道:我见你等切磋武艺如此精实,在下不才,也想来凑上一凑。说罢便向那完顏清枫拱手为礼。 旁边那矮胖之人方才失了面子,心下大忿道:我来领教阁下功夫。 闵子騫心念一转,霎时将修罗无影手之招式心法在脑海中转了一遍,他知对方数人都是好手,所以非得一出手便能震慑对方才行,修罗无影手他虽只学得数成,但应足以应付此人有馀,只是他也小心提防自己心魔再起,出手极是小心克制。 那矮胖之人一提锯齿剑斜的一剑逕往闵子騫劈来。锯齿剑看似沉重,他使来其势却快捷无比,正是举重若轻,就在剑将即身时,驀的改劈为斜挑,变势之快,已臻一流高手,此人正是四大护法之末,地狼剑完顏鸿烈,他和天狼剑完顏清枫,风狼剑完顏绍与火狼剑完顏烈志均为大金皇族后裔,此次前来,正是为金朝扫除中原武林障碍。 完顏鸿烈见闵子騫居然不闪不避,心下怒气陡升,暗道:你敢小覷于我。猛地手上加劲。 锯齿剑夹着被撕裂的风声自闵子騫肚腹处逕往上反挑,地狼剑完顏鸿烈大喝一声着,剑影已穿过闵子騫,却丝毫没有着力感,这一剑竟是挑在空处,一旁眾人均不知是何故,只是看到本来已经即身的剑,莫名的就是刺空了,惟有完顏清枫面色一变,见得闵子騫竟是在最后关头,出手在剑身上一拨,剑登时偏了几吋,但他出手即快,是以连地狼剑均只看到他袖口一扬,似是为风所激一般,却不见这修罗无影之手。 完顏清枫心下一惊,他惊的倒不是闵子騫出手之快,他自忖这等速度自己亦办得到,而是眼前这人年纪看来不过二十出头,就已有此等功力,在假以时日,必成大敌。他身为四护卫之首,除武功卓绝外,尤其擅长谋略算计,他自从张俊处得知易行之为黄山弟子后,便一路拦阻易行之,却又在最后关头假意失手放其逃走,另行放出风声要暗袭黄山派,易行之心急之下,竟是一路将眾金人引上黄山,才攻了黄山派个措手不及。 他心里算计着,合自己几个师兄弟之力,当可剪除闵子騫此强敌,但如果再算上黄山派诸人,那便胜负未知,即便己方得胜,也是惨胜,寻思至此,当即决定,轻喝一声:四弟,住手!那地狼剑听的大哥之令,竟是不敢拗违,立即回剑而退。 闵子騫微微一笑,一边目视天狼剑完顏清枫,瞧其有何话语,一边暗自调息,以他此时功力要拨掉对方长剑并不难,难在要做到不动声色,让对方认为他还留有馀力,深藏不露,这可就极耗心神了。 完顏清枫注视着闵子騫之眼神,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随即道:四弟,且让我来领教这无名之人的功夫吧。便缓缓向前踏了一步。 闵子騫见得对方向前一站,登时收起笑意,全神戒备,因对方一站之势,看似全身都是破绽,但却找不着空处,而一股剑势却缓缓逼来,连站得远了的黄山弟子均觉得一股寒气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逕自向后退了几步。 闵子騫知此时对方功力如蓄水之堤,待得片刻那便是雷霆万钧之势,当下潜运功力,一双手剎那间变得赤红,随即转为墨黑,復又淡去,随即便朝完顏清枫行去,完顏清枫见得对方竟是行若无事的向己行来,一提真气,天狼剑只剑寒光一闪,即向闵子騫袭去,只一瞬间,眾人只听得一连串如连珠炮般的声响,双方已交手二十馀招。 只这片刻间,黄山派诸人均已看出这完顏清枫武功实是奇高无比,黄山派中除师尊黄木道长外的确是无人能敌,但这年轻人却能与之相持实是不可思议。其中只掌门道人见到闵子騫双手之变化,驀然想起一个人来,心下竟是暗暗担忧。 完顏清枫见自己以快打快竟奈何不了闵子騫,更何况己方持剑,而对方空手,就势论理,已自输了一筹,当下剑势一变,长剑缓缓刺出,剑尖前却闪着一尺白光,黄山派弟子见了均自大惊,齐声惊呼:剑芒!剑芒!心下震慑不已。黄山派自玉虚子开山创派以来,也唯有玉虚子和黄木道长练就剑芒而已,而这金人剑客居然也练就剑芒,内功之深自是不在话下。 闵子騫第一次见着剑芒亦是一震,又见得黄山诸弟子惊呼连连,知其必然险恶,遂游身飘走先避其锋,岂知这剑芒似有灵性一般,竟是应机而动,随身就走,紧紧跟随着闵子騫。闵子騫只走的数步便知此厉害,当下立下决定,便即踏停,双掌一错,运劲于手,掌缘佈满真气,缓缓拍出一掌,向剑芒拍去。 闵子騫虽只拍出一掌,实则这一掌已匯合了数掌之力,修罗无影手练至极高境界时,已是化快为慢,闵子騫在此等高手压力之下,竟是对修罗策之心要又多体会了一层。只听的一声巨响,二方各退了一步,闵子騫衣袖已断,完顏清枫剑芒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闵子騫随即朗声道:阁下剑法高明,在下领教了,是否就此罢了。声音竟是中气十足,那完顏清枫受此一震,正自气血翻腾,调气运功,不敢回答,过得半响,气方调息,此时他已知闵子騫内功奇高,不在他之下,再见闵子騫掌法诡异,自己并无必胜把握,再斗下去,只得是二败俱伤的局面,他身经百战,决断极快,随即喝道:我们走! 眾金人来的快,去得也快,一下子便已不见踪影。 眾黄山弟子见得金人离开,尽皆松了一口气,掌门道士随即做揖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何以助我黄山派呢? 只见闵子騫微微摇手,突然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原来他方才与完顏清枫以内力相拚时已然受伤,但犹自强忍着内伤,直到现在方才发作,那黄山弟子们见闵子騫受伤,大惊之下急忙向前相扶,掌门师兄自怀中取出一丹瓶,倒出二颗赤色药丸,对闵子騫道:这是敝派治伤灵药,请快服下。 闵子騫缓吸一口气道:多谢,我的伤不碍事,我另有一同伴也受伤了,还请道长医治。黄山诸弟子此时早已视闵子騫为恩人,即刻便有几个弟子扶得铃儿过来,掌门师兄看了一下铃儿的伤势后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位同伴伤势极重,非贫道所能医治,除非是我师黄木道长亲至,否则难以施救。 闵子騫急道:请问黄木道长现在何处? 掌门道士:敝师已闭关月馀,恐非短时间内能出关。 闵子騫听了脑里轰的一声,如遭雷击,愣在原地。铃儿轻声道:大哥,死生有命,何必在意呢?只要现在此时,心里满足不就行了! 掌门道士言道:贫道虽救不得这位施主,但这瓶九还丹尚可压制其伤势,或有转机之处。 闵子騫接过丹药,心下愀然。铃儿轻声道:大哥,我们回蝴蝶谷去吧! 闵子騫点点头,长叹一声,抱起铃儿,飘然远去。 灵丹妙治难癒症 玄铁指环觅传人 下的黄山后,闵子騫便找了间客栈投宿,一面看顾铃儿,一面行功运气疗伤,他伤势原本就不重,加上长生真气又颇有疗伤之效,只几个时辰,伤势已復原七八成,铃儿伤势却因为伤及脏腑加上过度忧心之故,却是日益沉重。 这一夜,闵子騫守侯在床前,看着铃儿的脸孔,睡梦中的面容时而笑容,时而惊恐,心里虽有万般不捨,却又无能为力,他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痛恨,如果连铃儿都救不了,他是无法想像这样的日子的,想到这里,心里不禁烦躁起来,正欲起身时,忽听的房门外有动静,声音虽极其轻微,但闵子騫已知对方虽只一人,但武功极高,为避免惊醒铃儿,他便行若无事的走至门边轻声道:贵客来访,未能出迎,尚请恕罪 问了数声,但见对方却无回应,闵子騫心下一横,逕自推开门向外一瞧,心里登时震了一下,这人竟是唐霜青,只见他表情淡然,缓缓地说道:不请我进去吗? 闵子騫向旁边一让,唐霜青进的房内,铃儿犹自昏睡,唐霜青走到床前低头不语,楞楞的望着铃儿的脸,眼神里透着温和慈爱的眼神。过得半响,方自怀中取出一陈旧丹瓶,倒出一赭色药丸,只如红豆般大小,浑圆透亮,隐隐散发出光泽,向闵子騫道:取黄山派二颗九还丹予我。声音中极是威严。闵子騫默默的取出丹药与唐霜青,唐霜青当即将丹药化在茶中,轻轻撬开铃儿嘴唇,将药餵入。 只一盏热茶时间,闵子騫竟见的铃儿脸上已红润不少,虽鼻息声音仍然粗重,但已是均匀调息,闵子騫知铃儿已度过难关,心下彷彿流进一股热流,声音中带着哽咽地向唐霜青道:你救了她 唐霜青不答话,过得半响才道:坐下吧!接着便缓道:这一路上我自背后跟着你,见得你为铃儿失神落魄的样子,一点儿也没察觉到我,我便知道你会真心对待铃儿,方才我给铃儿服下了朱雀丹,只要人尚未断气,实有起死回生之功,世间只剩下二颗,她的伤势已然无妨了。 闵子騫听得此言,心下大喜,手竟是微微颤抖。 唐霜青又道:这算是我对她娘的一点补偿吧!当年我一怒之下铸成大错,让她们母女分离,再也无法相见,事后想起常感到后悔,这其中的缘由,索性今天说与你明白。你就不会重蹈我的覆輒。 当年在江北,金兵杀了我结发妻子,我发下重誓一定要报此深仇大恨,但当年武艺未成,终归失败,退得江南之后,便让门下弟子投归各派,这一节你已知晓,哪知我女玉儿竟爱上了鹰爪门的弟子殷无命,那殷无命为报他鹰爪门内变之仇,竟唆使玉儿偷走了我唐门的修罗策和朱雀鼎密图,我一气下下令追杀他二人,追回了朱雀鼎密图,但玉儿却坠崖而亡。唐霜青说到此处,整个人彷若陷入回忆之中。 又道:我要大弟子王安通将朱雀鼎密图送至朝廷,原想是要诱的这高宗赵构信的他是真命天子,起兵北伐,灭了金朝,替我妻子报仇,岂料这图竟在半途中为人所盗,那真是天意了,所以后来才会起意,直接找人假扮赵构,来行那伐金之计了。 我从成秋处知你是个汉子,对铃儿又是一片真心,我今天有事要託付给你 闵子騫听得唐霜青这一番话语,不禁黯然道:前辈请说,但叫能力所及,自当尽力而为 唐霜青道:我唐门掌门一向是传子不传徒,我将唐门掌门之位正式传给铃儿,就由成秋辅佐她。说罢便自手指取下一玄铁指环,轻轻套在铃儿手指上,接着又道:你要答应我一辈子好好的照顾铃儿。我走了。说完唐霜青转身正欲离开时,只听得一声叫唤外公,别走!正是铃儿所唤。 原来铃儿早已醒转,听的唐霜青和闵子騫的话,便自倾听,铃儿此时怔怔的流下泪来,对唐霜青道: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怎么就要走了。 唐霜青爱怜的轻抚了铃儿的头发道:孩子,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我相信你以后会幸福的。 随即附耳在铃儿耳旁轻声道:你那金铃之内,藏有这世上仅存的最后一颗朱雀丹,这事只有你知晓了,你且记得。说完便毅然转身离去。 闵子騫道:前辈此行是否向北而去? 只见的唐霜青一拂袖即出了房门,声音传来:小子不坏,够资格做我的孙女婿。 铃儿撑起身体急问闵子騫:外公他要去哪里呢? 闵子騫轻轻说道:他去北方金国了结一件陈年旧怨了。他听得唐霜青语气已知他乃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往。 铃儿红了眼眶道:那他还会再回来吗? 闵子騫长叹一声道: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你外公既已把这唐门掌门之位传与你,我们应该回临安城去找回你诸位师兄姊。 铃儿答道:这事情如此重大,我怎么做得来呢? 我瞧你外公做事深思熟虑,岂是轻易託付于人的,他会如此打算,必有其道理。闵子騫道:再说你还有我可以商量呀! 铃儿听得闵子騫此言,心里才放下了大石头,兀自沉沉的睡去了。 闵子騫细思唐霜青此举是何用意,是否因在皇宫的图谋失败,再加上突然间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亲人现身,而导致他做此一决定吗?虽然他说唐门掌门向来内传,但匆促间交付铃儿此重责也未免奇怪,更令人好奇的是唐霜青指定由成秋来辅佐铃儿,而非由大师兄王安通,其中必有深意。驀地突然一个名字从脑海里跳了出来,血手修罗。 剎那间闵子騫明白了唐霜青的用心,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唐门和血手修罗间的恩怨,铃儿是最适合的人选,成秋则是最适合居中牵线之人,这一切早已在唐霜青的算计之内。闵子騫不得不佩服这位一方之主的深谋远虑。 翌日,二人便往临安城而来。 那官府受得皇命追捕唐门眾人,但唐门眾人身分本就隐密,眾捕快见的此事不易办理,便寻老法子抓了一批不相干之地痞交差。在官官相护下,向上回报只馀主谋成秋未归案,在各驛站市集张贴海榜公文便算了事。 待闵子騫和铃儿回到临安城后,已不见昔日风头上之气氛,临安城彷若无事一般。 闵子騫心里盘算着,临安城里人海茫茫,唐门子弟他只识的成秋和易行之等寥寥数人,要到那儿去找寻可就是个大问题了。思及此处,不禁有了无处下手的感觉。 思量多时,突的想起雷翊和仙儿,这一路上为着铃儿的伤势烦恼,竟忘了去探视二人的情况,回想起当天在黄山派遇劫时,也未发现二人的下落,想到这里,不禁担忧起来。 闵子騫信步走到大街之上,茫然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忽听得背后有人轻声唤道是闵大侠吗?闵子騫一愣下回头看得是一名年轻人,身着僕役服色,礼貌地向闵子騫道:我家主人请闵大侠借一步说话。 闵子騫奇道:你家主人是谁呢? 那僕役言道:主人说您去了便知道。 闵子騫好奇心起,一路便跟随着这僕役打扮之人,进了东市大街巷底一老宅内。他此时艺高人胆大,也无惧于陷阱,来的屋前,推门便入。屋中仅一人安坐于中,抬头看了一下闵子騫便道:贵客来访,请坐吧!闵子騫识得此人是唐门大弟子王安通,登时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此地遇得他。 王安通神色漠然,看不出喜怒之色,过得一会儿续开口道:我们已然接获师尊传信,掌门之位传与她孙女唐铃儿,不知何时能拜上新任掌门人。 闵子騫思量了一会儿才道:那就三日后的申时,在东郊外倒马坪相侯。」 离开东市大街后,闵子騫暗道:「这王安通为人深沉,器量狭隘,此事当没如此容易。但想唐霜青如此安排,实是大惑不解。 正欲回的客栈时,突见前面一人影似曾相识,心念方动,那人警觉性极高便自发现,随即加快脚步愈甩脱,闵子騫不疾不徐的远远跟着,那人见无法甩脱闵子騫,自往城外走去。闵子騫见其身形步伐如此熟悉,随即自背后轻唤一声:成大叔,我是闵子騫 那人正是成秋,他脸上虽覆着一红脸汉子的人皮面具,但身形步伐竟为闵子騫所认出来了。成秋听的背后跟踪之人竟是闵子騫,随即停步,转身看了一下闵子騫道:果然是你,我方才还在怀疑是否认错人了,多日不见,你的容貌虽变化不大,但神色气质均和以前不同。我为求谨慎,所以多试了你一下,请勿见怪。 闵子騫道:这一段时间确实是发生了不少事,对了,成大叔,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成秋道:是掌门人之事吗? 闵子騫道:正要请教。 成秋顿了一下方道:我了解你的顾虑,新任掌门虽是师尊孙女,但年纪轻又未入唐门,如何能服眾?接着又道:那掌门人的玄铁指环正是开啟七绝丹解药之钥匙,唐门子弟拜师之时均已服下七绝丹,需藉由每七年师尊所赐的解药压制,那七绝丹发作时之惨状,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为此唐门子弟不敢背叛师门,其原因在此。 闵子騫道:那如玄铁指环被夺,岂不是唐门子弟尽皆受人胁制。 不然,配製那七绝丹解药另有一秘方,惟唐家一脉方能配製,这秘密向来由前任掌门口传于下任掌门,除此之外,谁也无法知晓成秋缓缓说来。 闵子騫续问道:那唐掌门为何要你协助铃儿呢? 这事说来话长,王师兄当年是受命追捕她爹娘的首领,更因此害得她坠崖而亡,师尊必是考量于此,才会将这事交代于我。 闵子騫至此已大致明瞭其中缘故,微微欠身向成秋一揖后,便向成秋说道:一切还仰仗成大叔帮忙。说完便自转身离去。 树林里,成秋独自一人看着闵子騫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以后的路还很漫长,望你好好的保护她 客栈里,铃儿轻抚着掛在胸前的金铃,想起唐霜青与她说的一番话语,自她知晓自己身世以来,她只知道唐霜青是她在世上的亲人,但是她的亲生爹爹是谁,却没有人告诉她,她依稀能感觉到闵子騫和太乙道长似乎知道,但却有难言之隐,到底是何缘故呢?她想去找出这原因来。 自她服用了唐霜青的朱雀丹后,身体不但伤势全然好转,连思路也清晰起来,不待闵子騫回来,她戴上人皮面具离开客栈来到街上,不知不觉来到了玉真观,太和道长仍尚未归来。铃儿正欲离开时,与一人擦身而过,竟然打了个寒噤,感觉浑身不对劲,压迫感席捲而来,令她颤慄了一下,她记得这感觉是如此的令人恐惧,但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经验过的,脑子下意识的要她忘了这段记忆,铃儿真希望闵子騫这时就在她的身旁。 一想到闵子騫,铃儿脸色一变,她已想起这人带给她的感觉正是闵子騫发狂那一夜的杀气,一想到此,不禁衝口而出叫道:血手修罗! 那人本已走过,听得此言便即回头一声怪笑道:小子居然认得出我,这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铃儿只见得眼前人影一花,血手修罗右手已至眼前,五指成爪逕往她面上抓落,她骇然向后一退跃出丈许,堪堪避过了这一抓,但人皮面具已然撕裂开来,铃儿知道自己功夫远不如眼前的煞星,只盼得仗着轻功避开。 血手修罗见自己一招居然未能拿下眼前之人,嘿的一声道:轻功不错,我倒要看看你能避的几招。说完身法霎时加快,一招快似一招,铃儿见得对方掌影越来越快不禁惊惶起来。左闪右避,脚步踉蹌,部一会儿已是险象环生。 血手修罗冷笑一声,五指当头朝铃儿头顶插落,铃儿见再也避不过,心中反倒一片清明,脑海中浮现起和闵子騫在一起的景象,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是看着血手修罗,血手修罗眼神和铃儿眼神对望一眼,竟是如遭电击,手下登时停了下来。 铃儿怔了一下,见血手修罗眼神怪异,便自问道:为何不动手呢?闵大哥会为我报仇的。只见得血手修罗眼神里闪过一丝暖意随即歛去,冷声道:摘下你的面具! 铃儿只淡淡一笑,伸手便揭过人皮面具,露出面具下清秀的脸,眼神毫不畏惧的看着血手修罗,早已置生死于度外。朗声道:要动手便快点。 血手修罗见的铃儿的脸,竟是眼神直盯着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闪过无数惊讶、痛苦、欣喜的表情,伸手欲轻抚铃儿的脸孔,但却是浑身颤抖,片刻后方从嘴里挤出话来,颤声道:玉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他话方出口便知不对,随即再道:不对,你不是玉儿,你究竟是谁? 铃儿心下也是一震,缓缓道:我叫铃儿,唐铃儿,你是否认识我娘呢? 血手修罗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缓缓问道:你方才提的人是否就是闵子騫呢? 正是他,闵大哥会为我报仇的铃儿朗声道。 血手修罗沉默了半响后轻声的问道:你叫铃儿,这名字是谁帮你取的呢? 铃儿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人见人惧的煞星竟然问她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但还是答道:这是我师父太乙道长帮我取的,因为师父发现我时我身上就掛着一个金铃。 血手修罗听得此言,喃喃自语的道:铃儿,铃儿,原来你叫铃儿。真没想到,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报应啊,报应啊!说完全身逕自松懈下来,恍若老了十岁,缓缓转身离去。 铃儿看着血手修罗远去的背影,竟自呆住了,她心知这血手修罗必然和她有很大的关联,但却又不知该不该追上去问个清楚,就这么看着血手修罗的身影慢慢的消逝。 面容和善藏祸意 心毒更甚穿肠毒 月光微暗,夜色漆黑,一条人影快速绝伦的掠过客栈屋簷,轻轻巧巧的揭开一小块瓦片,从隙缝中窥视着客栈下的动静,黑色的面罩下,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的片刻,夜行人小心翼翼的自怀中掏摸出一小袋粉末,以指拈针在袋上戳了几个小孔,便自屋瓦缝隙处塞入,一丝丝细微的粉末缓缓的轻洒而出,那夜行人布置已定,便欲转身离去,却赫然发现屋顶上另有一人。 夜行人一惊随即飞身下屋,意欲摆脱此人,那人步履轻盈,竟是摆脱不得,夜行人知道遇着了强敌,只奔得一会儿便自停止,压低声音道:朋友,你待如何? 那人笑道:你深夜到我住的地方下毒暗算,还问我要做什么,岂不好笑。那夜行人听得此言面色微变,没想到自己的行藏早已为对方识破,随即迅自怀中取出一物事,向那人身前掷出,冒出一阵紫雾。只见那人不疾不徐挥袖一拂,一阵劲风将这紫烟尽数捲向那夜行人而来。 那夜行人原盼这毒烟能阻的他一阻,不料毒烟反向自己袭来,一时慌了手脚,将一口紫烟吸入了口中,夜行人脸色一变,忙自怀中取出一丹瓶倒出药丸便吞。只见得人影一闪,已然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一阵黑气自咽喉处慢慢扩散到脸颊,那夜行人脸色惊惶,汗珠涔涔滴下,眼神里尽是恐惧,奈何却动弹不得。 那人道:说出是谁指使你的,我便饶了你的性命。 夜行人黑气虽已蔓延到脸颊,却犹自紧闭双唇并不言语。那人见的如此,知他必不肯吐实,手指凌空一点,解开了夜行人的穴道,只见那夜行人欲拿解毒药丸塞入嘴巴,但手脚均已僵住,药丸竟自掉在地上,那人见状随即拾起药丸,一掌推出,劲风逼得那夜行人一阵窒息,嘴巴随即张开,他便将这药丸以指弹入那夜行人口中。过得一炷香时刻,但见黑气缓缓退尽。 那人见这夜行人已然无碍,便自转身离去。夜行人唤道:你是闵大侠吧!我欲害你,你反而救我性命,我无以回报,只能提醒你暗箭难防。闵子騫听完淡然说道:你等不过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又何必伤你性命,至于那背后主使之人,你不说我也料得到。随即离去。 闵子騫寻思:这人虽功夫不差,但他们应知奈何不了我才是,他们这样一来岂不是露出马脚来,莫非......一念及此,闵子騫立即飞奔回客栈,他心知已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此刻铃儿必然有危险。 闵子騫急奔而回,却见客栈四周静悄悄的,连犬吠之声也无,却隐隐闻得一阵血腥之气,闵子騫心知有异,随即闪身进得客栈,却见客栈内七横八竖得躺得十数黑衣蒙面之人,闵子騫一惊迅即上楼查看,只见房内桌椅俱倒,窗沿处兀自留有血跡,铃儿却已不知去向。 他心下虽担忧,却是不乱,仔细内外检查了客栈四周,见店掌柜和伙计均是中毒毙命,而其馀诸人却是要害受创,有几人鲜血仍自泊泊流出,闵子騫见伤口五指指痕殷然,微微一震脱口而出:血手修罗!他一惊之下,随即跟着血跡一路追下去,来到树林之中,沿途又见着几个黑衣蒙面之人倒毙在旁。 身体犹自未僵,闵子騫身法陡快,逕向树林深处奔去,耳边传来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伴随几声惨呼,声音回盪在暗夜林中更显得凄厉。 闵子騫凝神静听,声音只在前方不远处,赶忙向前掠去,见着前方数十人正围攻着一灰袍老者,只见那老者身法奇快,在人群之中穿梭来回,身影有如鬼魅,正是血手修罗。而人群之中却不见铃儿的踪影,闵子騫心下一惊,生怕又中了对手调虎离山之计,此刻究竟是要先助血手修罗杀退群敌再逼问铃儿下落,还是略过这里继续追下去,一时竟是抉择不定。正仓皇间,听的一声闷哼,又有一名黑衣蒙面汉子中爪肠开肚破而死,但血手修罗的动作似也慢了下来,灰袍上斑斑点点尽是血跡。 血手修罗衣袖一震,将二名抡刀劈至的黑衣大汉摔了出去,向后飘然退了几步,嘿嘿怪笑数声道:王安通,你竟然连自己弟子身上都可以下毒,难怪你能当上唐门首徒,这一招倒是我失算了。 血手修罗此话一出,连同闵子騫在内眾人皆惊,一名黑衣汉子颤声道:大...大师兄,你给我们服了甚么呢?只听得王安通冷然道:这厮已身中血莲之毒,只要敢伤了你们,毒性就会更深一层。 闵子騫听到此处已然明白,王安通知他不用兵器,所以事前先给门下弟子服下毒药,当双方动手之时,身体一接触即便中毒,而这毒必然微量但却慢慢累积,好叫对手无法及时察觉,王安通这精心布置原本是应该要对付于他,但却被半路杀出的血手修罗给沾上了。血手修罗提防不及竟自着了王安通的道。 此时王安通喝道:今夜不能让这厮走了,大家一起上!眾黑衣汉子知今日若不解决了血手修罗,眾人皆无活路,只听得一汉子发一声喊,眾人又自围了上去,将血手修罗团团围在其中。 这数十名黑衣汉子显然练就一套阵式,用来对付武功高强的敌人,而唐门子弟各人专擅毒药暗器各异,兼之身体中又为王安通种下血莲之毒,血手修罗虽然强悍,但也不无顾忌,他虽知晓血莲之名,却不明其性,他深知唐门擅使毒药,所以毙敌之时早已留心,一沾身即离手,动作迅捷无比,让对方不及动手下毒,岂料对手早已将自身化作毒药,这倒是始料未及的了,当下一边游斗,一边调息。只一会儿便已察觉血行不顺,血手修罗艺高胆大,虽在游斗中仍有馀裕一手拒敌,一手取出丹瓶,将二颗丹药弹入口中。 只听得王安通冷笑道:血莲之毒岂是一般解毒丹所能对治,我本想用它来抓小鱼,没想竟意外擒得你这条大鱼,真是天助我也,嘿嘿! 闵子騫听得心头一凉,暗思自己过于托大,小覷了唐门的手段,殊不知唐门之所以能在江湖歷经数百年而不衰,除了毒药令人畏惧外,更兼其下毒之手段神鬼莫测,令敌人不知从何防范,而唐门中与王安通同辈之门人,多为唐霜青派出隐匿在各门派中,唯有王安通长年随侍在旁,学得了唐门诸般下毒的功夫,单就下毒的功力来说,他早已高出同门甚多。 血手修罗见解毒丹药未起作用,怒气渐升,怪笑道:血莲之毒便又如何?唐门的毒药我还怕受的少了吗?说罢潜运内力,片刻间双手随即赤红如血,逕向前方一高瘦的黑衣汉子探去,那黑衣汉子见血手向自己迅无绝伦而来,一惊之下将手中双钩舞成一团白光护在身前,二旁四名汉子长剑单刀齐出,分攻血手修罗上身要害,一柄长枪却悄然无声地自血手修罗背后袭来,眼见利刃将即身之际,血手修罗忽而向后急纵,长枪枪尖甫即后背,便自滑开,反刺向双钩而去,血手修罗微一侧身,一手抓住枪柄顺势向前急送,随即以衣袖拢住手掌击向那持枪大汉后背,那持枪大汉原本来势极快,更兼血手修罗这一拉一推之力,速度陡增倍许,威力更见强猛,却听得连串珠响,长枪盪开了双钩,自那高瘦汉子胸前间透胸而入,而二旁刀剑却是招呼到了那持枪汉子身上,四人见误伤了同伴,正惊疑间,一双血手早已当头袭来,连呼声都无,便已天灵俱裂而亡。只顷刻间血手修罗便已连毙六人。 黑衣大汉眾人皆是大惊失色,随即后退数步,虽成包围之势,却无人敢再向前。血手修罗一声怪笑道:王安通,这血莲之毒行不到顶门之上吧!,原来血手修罗在片刻间早已运气行满周天,内观自身,他心思敏锐发觉身上血行虽不顺畅,但却是思路无碍,以此推知此毒应无法及于头顶,便设计引敌来攻,却乘势毙其脑门。 王安通脸色微变,对眾大汉喝道:别听他胡言,大家併肩子上啊!眾人虽畏惧血手修罗强横,但多年来在王安通积威之下,却是不敢不从。一听喝令,随即七八个汉子再次欺了上去,为首的大汉撮唇一吹,眾人同时掏出暗器向血手修罗袭来,一时间,铁莲子、袖箭满天飞舞,毒蒺藜和褐尾镖来回穿梭,逕向血手修罗身上招呼而来。 血手修罗眼见暗器来势凶猛,竟如恍然未觉,待暗器将即身之际,身体猛然旋转如陀螺,二隻衣袖在劲风鼓盪下高高拢起,恰似二只布袋,尽数将暗器接将过来,血手修罗再一回旋怪笑一声,竟将暗器以满天花雨之式撒出,去势之快更甚来势,眾人措手不及,当前数名汉子随即应声而倒地,站得稍后之人见来势险恶,不敢硬接,仓皇后跃闪避。岂料身一 微动,一条灰影已至面前。 原来血手修罗暗器甫发,随即欺向前去,招式之间绝无停顿,只这瞬间,二名黑衣大汉亦是闷哼一声倒地身亡。 血手修罗怪笑道:今日唐门来的,一个都别想走说完血手竟从赤红转成墨黑之色,眾人见状脸色均是一变。一汉子颤声道:无影鬼手!无影鬼手! 血手修罗嘿道:好见识,那就先送你上路了!话才刚毕,那汉子已然一声惨呼,胸前喷出几道血箭,颓然倒地。眾汉子大惊失色,竟没有一人看清楚方才是如何动手的,王安通虽已见识过无影鬼手的威力,此次再见到仍是脸上变色。 但他不愧为唐门首徒,只一瞬间便已自镇定,执起胡哨一吹,黑衣大汉如遭电击一般,立即摆开阵势以拒敌人。王安通身后随即跃出七名汉子,自怀中取出奇形暗器,状若石胆朝血手修罗掷来。 闵子騫见这暗器来势既缓,又非对血手修罗要害袭去,心下隐隐觉得不妥,正迟疑间,血手修罗亦已看出不妙,只见这十数颗石胆朝他身前地上砸去,冒出一团团轻烟,将血手修罗围在其中。 血手修罗见这烟雾怪异,一振衣袖,劲风将烟雾吹散大半,正自冷笑时,却听得嗡嗡作响之声不断,密林天空涌来一片黑云,却是比夜色更黑。将月色都掩盖了。闵子騫心下一惊,竟是成千上万隻蝙蝠成群袭来,逕往这烟尘浓处扑去,血手修罗亦是一愣,喝道:血蝙蝠? 王安通狞笑道:正是血蝙蝠。但见满天蝙蝠遇着黑衣大汉等人即避开飞去,逕往血手修罗身上飞去。血手修罗动作极快,无影鬼手霎时间已经连毙数十隻,但血蝙蝠数量极多,血手修罗动作虽快,却难以防范的周全,只片刻间已被数隻血蝙蝠咬伤,伤口逕自泊泊地流出血来,竟是停不下来,霎时间已将他灰袍染成一片血红。 王安通淡然道:这般死法倒便宜了你,任凭你武功通天,也绝逃不出血蝙蝠之手,这本来是要用在别人身上的,拿你先来试试倒也适合 闵子騫见血手修罗虽然出手如风,但动作却已减缓,知道自己再不出手,转眼间血手修罗便是死于非命,他快速的往眾汉子瞧去,驀然发现蝙蝠不只袭击血手修罗,也群聚在数名大汉身上疯狂的叮咬,而蝙蝠飞向其馀汉子时却是一闪而过,他知其中必有古怪,见得那群大汉头发上均系了条黝黑的带子,当下便即自树后闪身而出,逕往一大汉扑去。 王安通见胜券在握,手上扣着一黑衣人之手,正欲离开,突见奇变陡生,竟是闵子騫追寻而至,脸色微变后旋即狞笑,剎那间已有数十隻蝙蝠向闵子騫扑来。 闵子騫衣袖一拂,转瞬间已欺近一大汉身边,伸手急探逕往他顶门抓落,那大汉见他来势奇快,大惊之下随即向后跃出,堪堪闪过这一抓之势,正自庆幸时,却觉脑门一凉,发上束带竟已在闵子騫手中,只听他惊道一声不好!话尚未完,全身已遭蝙蝠群密密包围,只呼得数声便已颓然倒地。 闵子騫长啸一声,一提真气足下使劲,身法有如鬼魅般在眾大汉身旁兜来转去,一连扯下数名汉子头顶束带,眾人方见得同伴惨状,復见大批蝙蝠向己飞来,惊惶之馀竟是四散奔逃,蝙蝠群登时散去,只一小股仍围在血手修罗身旁。 王安通见得情势丕变,随即一拉黑衣人便欲离去。 闵子騫哪容得他说走便走,脚下展开五行迷踪步,随即追至身后喝道:将人留下,便饶了你等性命!王安通拉着黑衣人快步疾奔,竟是毫不理会,一行人在林中蜿蜒追逐,身法均极快速,闵子騫轻功本在王安通之上,但他见那黑衣人身形恰似铃儿一般,手腕脉门为王安通所扣,方才又见识过他下毒的手段,一时间投鼠忌器,却也不敢过份逼近。 闵子騫正寻思间,忽见那黑衣人脚步一滞,带得王安通身形一缓,心念甫动,身即随之,真气在身内瞬间流转后灌注指尖,一股劲风逕自凌空向前,竟是直向黑衣人袭去。 王安通听得脑后嗤的一声,却不见有暗器袭来,正惊疑间,手上突觉一重,那黑衣人腿一蹶,随即翻倒在地,原来闵子騫指风竟是向黑衣人而来,王安通见机极快,甫一察觉身势不稳,随即甩开黑衣人之手,足尖在地一点,向前直窜而去。 闵子騫向前一把扶起黑衣人,将脸上面罩轻轻揭下,登时露出一张秀丽熟悉的脸庞,不是铃儿是谁!但见铃儿眼神迷濛,浑不知发生何事,显然是被下了迷药之故。 而王安通更不停留,顷刻间背影已没,消逝在夜色黑暗之中。 闵子騫知这迷药只能短暂惑人心智,随即潜运内力,在铃儿百会穴上轻轻一拍,一股真气透顶而入,只听得铃儿闷哼一声,彷若自梦中醒来,见着闵子騫的脸孔,犹自迷糊不解发生甚么事情。 闵子騫轻道:先莫说话,先运气周天试试,身体可有异状? 铃儿依言随即运功行气,片刻后道:大哥,发生甚么事了? 闵子騫知此险地不宜久留,便将经过大略的向铃儿说了,随即便拉着铃儿,转身正欲离开时,却是听得密林深处传来惨呼之声,同时见得电光一闪,一道霹靂划破空气,将二人身旁一株大树劈成了二半,霎时间火光熊熊,连续不断的轰隆声化成了恶火,迅即吞没四周的树林蔓延开来,明火引着暗火在夜深之处,恣意的凌虐,将四周化成一片火海。 闵子騫使开脚步,拉着铃儿择道疾奔,他心知此时之凶险毫不逊于与强敌争斗,尽择火势疏离处而行,火光照的二人的脸尽皆通红,此时只听得一声爆响,一株大树为恶火吞噬后颓然倒下,枝叶密茂化成一片火网当头逕向二人罩下,闵子騫大惊之下猛吸一口气,立即拉着铃儿往旁一窜,岂料此时一段树干为烈火吞噬后,竟是炸裂喷出,闵子騫胸口真气流转,以单手将这数十片袭来的碎片拍落后,正欲出手托住倒下的火树时,胸口竟是一阵烦闷,真气为之一滞,只一耽搁,已不及挡下这当头倒下的火树,烈焰登时向二人身上压来。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一道灰色人影如电光火石衝入火海之中,双手托住正熊熊焚烧的大树挡得一挡,只这一瞬间,闵子騫二人已得隙避开,再看那人时,其发鬚全身尽皆着火,二人同时惊喊:血手修罗! 正是血手修罗托住了大树,救了他俩人性命。 火光中只见血手修罗踏步而去,在夜色中飘然远去。 狭路相逢非善缘 仇深似海忆从前 岁近夏末秋初,江淮道旁,山风凛冽,风沙捲缠着夕阳馀暉,掩盖住路上蔓生的杂草。炎阳下的热气犹自蒸腾,将黄土炙染成深赭色。远方景深的尽头处,依稀能看到行着一个人影,面貌却是模糊难辨,正一步一步的走来。 待得日落西山,夜色交替之时,这踽踽独行的人影方渐渐清晰起来,此时一列行旅客商赶着载货的骡马,和这独行之人错身而过。 只见得一个赶车的伙计嘴里吆喝着:咱!哪来的老头儿,挡着道呢,瞧我来吓吓他。说完逕自将手中皮鞭往上一抖,鞭尾儿在空中爆出一声清响,拉车之骡听得声响,猛然一惊,后脚一蹬往那人身上便是一踢,那伙计见状正欲哈哈大笑时,却见的眼前青影一闪,突觉肚腹一阵剧痛,再细看时,赫然见着一隻枯槁的手,硬生生地插在自己的肚腹之中,驀的眼前一黑,一股浊气在胸口吐之不出,便即毙命。 其馀伙计挑夫见出了人命,均是大惊失色,哪还管得了货物,吓得四处奔逃,几个走在前头的镖师听得后头吵杂之声,回头巡看,见着那伙计之惨状,急忙抽出刀来,顷刻间便将那老者团团围住,为首的镖师看着那老者血淋淋的手掌,颤声道:你是何人?快放下兵器! 那老者淡然答道:他自找死,不关你等之事,让开!说完便自而行,眾镖师虽手持刀剑,但为那老者气势所慑,竟是不自觉向旁散去,怔怔的看着老者离去,谁也不敢拦阻。待得老者的背影隐去,一名较胆大的镖师方问道:头儿,那人莫不是传说中的血手修罗吧! 那镖师头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总之,咱们这条性命算捡回来了。话才说完,竟是身首异处,成了一个血人儿,眾镖师眼见异变突起,吓得肝胆俱寒,只见着一把奇形锯齿剑在身旁游走后,便立毙于锯齿剑下,几名作异服打扮的剑客只一盏热茶光景,便将此行旅商队尽皆荼炭殆尽,只馀拉车的骡马在地上嘶鸣着。 只见得李霜青冷冷道:这回想走,迟了! 江淮道上,月色惨淡,映着剑上的血光,地狼剑客就着镖师的衣袍擦去剑上的血跡。完顏青枫却望着早已听不见的镖师轻道:可惜了,好叫你们知道,方才那人叫唐霜青! 四人的身体在斜阳下拉出诺长的残影,逕跟着唐霜青的足跡而行,而远处竟另有一人影悄然跟至,正是追风剑客易行之。只见他满身血污,仗剑而行,缓缓向四人寻来。 正是十数日前,易行之乍闻天狼剑客等人欲暗袭黄山派的消息,情急之下逕赶回黄山派报讯,一路上交手数次,深知数人武艺高强,后虽仗着轻功巧计得以兔脱,然在上黄山后,终为完顏清枫所伤,自崖边跌落,待醒转,无意中见得唐霜青悄然吊着闵子騫俩后面,而闵子騫竟是毫无所觉,无奈之下只能远远跟随着,静观其变。 待见唐霜青离开客栈,却发现唐霜青已为完顏清枫等四人盯上,易行之虽知自己武功不及四人,但唐霜青是其本门恩师,却是不能不跟随,伺机而行,眾人一前一后来到风陵渡口。 风陵渡口,位居来往长江南北岸要衝,是行旅商客往来宋金间重要的市集。其时虽无战事,二方仍在此屯镇重兵。 唐霜青走进客栈,自在边桌坐了,一旁店伙计见来了客人,赶紧陪着笑脸过来招呼,递上热毛巾茶水道:这位老爷,现已晚了,伙房已经熄灶,要不给您老上点点心,暂且充飢好吗? 过得半响,只听得唐霜青冷然答道:不用,快滚! 那店伙计见碰了一鼻子灰,肚子里一阵闷气,又不好发作,一转身边走嘴里边嘟嚷着,只一闪神,竟和客栈外来人撞了个满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店伙计唉的一声,见撞着的是几个着金朝服饰之人,吓的一声,连赶忙起身连连道歉,其时金朝势大,不时有金朝使节在此出入,自视为上朝,态度多高举踞傲,偶有寻隙惹事之处,守城官吏亦不敢多言,是以百姓遇值金人,自是能避则避。 只见那金人非但面无慍色,竟是一把扶起了店伙计,和顏悦色道:「不打紧,没事了,你可别伤着了!」 店伙计见那金人衣着华贵,气度非凡,儼然一副贵公子模样,身后三人似其护卫,对其貌甚恭敬,店伙计知其必然大有来歷,连忙招呼坐下了。 那公子坐定后轻轻向为首之护卫摆摆手,那三名护卫目光在店内扫视一番,随即停留在唐双青身上,一名锦衣护卫随即走向前去赫声道:出去,这间客栈我们包了! 稍停片刻,见唐霜青不为所动,再喝道:听不见吗?我说出去,这里我们家主人包了 那锦衣侍卫见连喝二声,唐霜青仍是不理不睬,心头陡然火起,右臂探出便来拉唐霜青,那护卫出手极快,只一瞬间便已搭上唐霜青之手,正要将其拽出客栈之际,只见唐霜青哼的一声,手微翻转,已是反手刁住那锦衣护卫之手。甫一得手,五指便即插入。 那护卫知觉手臂微痛,便知不好,迅即运功,只一吸气间,被制之手臂登时小了一吋,另一手同时自腰际抽出刀来,便往唐霜青头上劈来,其他二护卫见同伴遇险,亦是立即抽出兵刃,前来围攻,只须臾间,三人已和唐霜青动上了手。 店掌柜和店伙计们见状吓的面如土色,早躲得远远的,一时间双方斗了个旗鼓。 唐霜青见一般武功竟是奈何不了这几人,心下一凛暗道:「哪里鑽出来这几个硬手。 他不欲使毒洩漏身分,袖袍一振盪开了当头劈来的刀剑,鼻里哼的一声,一双手立即皎白如雪,出手奇快招式连绵使出,三名护卫虽是一流好手,却是左支右絀,败相渐成。一护卫见情势不妙,虎吼一声:你们二人保护主子先走,这里我来对付 只见得唐霜青冷然道:这回想走,迟了!说罢出手迅如闪电,向三人连抓数下,只见二名护卫啊!的一声,长剑掉落在地,手腕上血痕殷然,那为首的护卫见机较快,堪堪闪过这迅捷的一击,立即将手中单刀舞出一团刀花,将其他二人护住。 唐霜青也不追击,眼神望向那贵公子,只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敛去,缓缓向那贵公子问道:完顏晟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老丈识得他吗?那贵公子脸色依旧淡定。 唐霜青冷然道:何止识得?我们曾是莫逆之交呢? 贵公子道:方才我这三位兄弟先动了手,是我们不对,我先替他们陪罪了! 接着又道:要不老丈便请过来同坐如何? 此时门外听得一声音道:我也过来同坐如何? 那贵公子听得声音面色一喜,回头一看,正是天狼剑完顏清枫等四人。 唐霜青见到完顏清枫之面,驀地面色微变道:是你! 完顏清枫微微一笑对那贵公子道:少主,我来给您引荐一下,这位就是名满天下,唐门掌门唐霜青老爷子,二十年前可是主子倚重的人才啊! 那二名受伤之护卫听得唐门之名,均是脸色大变,随即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自是担心已着了唐霜青的毒害。 那贵公子闻言喜道:那可好,完顏宗哲拜上唐老爷子,我久闻江南风光绝胜,景緻冠绝天下,早心嚮往之,所以藉此次出使之便,特地亲身走访,不想竟能在此遇见阿玛故旧,回去定当稟报。 唐霜青眼睛在天狼剑等四人脸上轻轻扫过,心中暗自寻思,他知完顏清枫武功甚高,二十馀年前,二人交手时,唐霜青便有所不及,幸好他们顾忌唐霜青毒药厉害,遂让他脱逃了,然而妻子却为了救他性命,为时任金国太子完顏晟所弒。 话说昔日女真族长完顏阿骨打大败辽国之后,长子完顏晟为避免其他兄弟覬覦大位,遂广交武林大豪为助,唐霜青便是在其时结识完顏晟,受其重用成为得力助手,然事成之后,完顏晟为避免走漏风声,意欲杀人灭口,却为唐霜青所察觉,在晟王府一战中,妻子和弟子尽皆殞命,仅唐霜青和长徒王安通得以身免逃脱,至此唐霜青便陷入报仇血恨之迷梦当中,他深知自身武功不及,遂四处寻访资质良佳少年,或明骗或暗欺诱其拜入门下,再分遣至各名门大派偷师学艺,成秋和易行之等人皆是在此时入门,成为入室弟子。 唐霜青仔细看了一看这完顏宗哲模样,果然依稀有几分完顏晟之影子,但却也知眼前情势对己十分不利,虽则他已练成一部分修罗策之武艺,然眼前这几人均是高手,尤其完顏清枫更是了得,当下自是要慎重处之。 心念方歇,随即斟了碗酒逕自喝了,完顏宗哲见状亦欲执壶倒酒,只见完顏清枫伸手一拦道:少主且慢 完顏宗哲听得一愣,正自僵住,却见得眼前一阵白雾袭来,夹着一股浓烈的酒意,竟是唐霜青将入腹之酒以内劲喷出,向眾人而来,只见完顏清枫动作好快,逕将方桌向前一推朝他撞来,同时逕将完顏宗哲座椅后拉了一丈,酒雾登时落空。 唐霜青不理会撞来之桌子,随即自椅上跃起,在空中喷出另一股水箭向完顏宗哲而来,原来方才之酒竟为他分段喷出,第一式只为扰敌而已。他早已盘算今日情势不利,是以锁定完顏宗哲而来。 只见完顏清枫淡然抄起身旁圆凳,挡下了这一击,酒箭碰着圆凳,随即化成一片白雾,喷溅四方,此时却见得一把赤红的长剑穿过酒雾而来,瞬间点燃酒雾,化成一片火光爆起,正是火狼剑出手了。 这火狼剑客和风狼剑客既是金朝贵族子弟,亦是同门师兄弟,一同拜在风火道人门下,风狼剑疾速如风,火狼剑却是狂暴如火'。在火狼剑客引爆酒雾之际,风狼剑亦是疾闪而出,剑势乘着长风扬起一片烈焰反向唐霜青当头罩下。 唐霜青只哼的一声,十指插入方桌竖起在空中一挡,火网随即向旁喷窜,只一剎那间,二柄长剑破桌而出,如电光火石般逕向唐霜青前胸刺来,这一势来的又猛又急,他识得厉害,猛一吸气,二手顏色陡变如雪般皎洁,竟是轻巧的在风狼剑上轻拨了一下,只见那长剑来势仍急,却是偏了数吋,二柄长剑登时交错,「噹」的一声,长剑盪了开来。 风狼剑见攻势受挫,吼的一声,长剑在空中连划了十数个剑圈,一圈圈的剑光朝唐霜青而来,剑锋泛起剑光,锁住他四面的出路,火狼剑完顏鸿烈却是跃起空中,长剑燃起烈焰,似暴雷自空中窜下,封住唐霜青上方去路,此式正是二人合使过无数次的绝技狂风烈焰,叫敌手只能以力相抗。 唐霜青见二人招式险恶,復见退路已全然封死,登时袖袍一振,随即向剑光拍出数十掌,只听得砰的一声,地上冒出一团轻烟,将三人裹入其中,烟雾里电光交闪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霎时喷溅出点点鲜血,只见完顏清枫向前抢上一步,逕自扯下身上长袍,涨如风鼓向烟尘推去,剎那间烟尘随即散去,唐霜青臂上鲜血淋漓已然受伤,而火狼风狼剑客二人却是凝立不动,面色惨白。 地狼剑见状伸手欲拉二人,完顏清枫急喝道:四弟不可!有毒,地狼剑听得一僵,伸出的手连忙缩将回来。 唐霜青不发一言,逕撕下长袍下摆扎住伤口,冷冷地看着眾人。 完顏清枫缓道:唐老爷子不愧是使毒第一高手,佩服佩服。接着又道:今日这回合是我们输了,我们要不谈个交易,用解药换你今日一命如何? 唐霜青道:你认为你一定能胜我吗?我虽伤了一臂,但你却也折了二人,看来谁也没佔到上风! 完顏清枫道:唐老爷子果然厉害,要不先见过这个再做决定如何?说完逕将长袍掀开一角。只见长袍底下露出一截衣襬,彩光透衣流转,眩人目光。 唐霜青讶道:青龙甲! 完顏清枫道:正是青龙甲,唐老爷子好眼力,这交易做还是不做,全凭唐老爷子一言决定。 只见唐霜青沉吟了半响后,自怀中取出一药瓶冷然道:方才酒中、剑上、烟雾中尽皆有毒,这解药需得连服三天方能去尽毒性! 地狼剑大声嚷道:我岂知你这解药是真是假?」 唐霜青道:「既有疑虑那便作罢吧! 完顏清枫随即接过药瓶道:唐老爷子是何等人物?他说是便是了。 唐霜青逕自踏步出了客栈,回头向完顏清枫处望了一眼,二人眼神交会,闪过一丝杀意,随即歛去。 完顏清枫随即以解药救治火狼剑及风狼剑二人,只服得少许丹药后,脸色随即恢復红润。只见火狼剑吐了一口长气道:这老头儿好厉害的毒药,好高明的下毒手法,若非大哥出手镇住他,今日恐怕要毙命于此。 风狼剑也道:大哥,何以这廝见了青龙甲变改变心意了呢,这圣上赐给大哥的青龙甲究竟有何秘密呢? 完顏清风笑而不答,逕自向那完顏宗哲言道:少主,此刻南朝武林对我们大金恨之入骨,你此刻前来恐有危险,少主涉世未深,实不宜多停留,依我之见,还是回去的好。 完顏宗哲沉吟了半响后道:那人不是阿玛的故旧吗?何以贸下毒手呢? 地狼剑沉声道:少主,这事说来话长,另日你回北方后再细说吧! 完顏宗哲知他们不愿道明,便自唯诺了一声,跟店家要了间上房便自去了。 完顏清枫见他进房后,逕向地狼剑使了个眼色,地狼剑随即会意,只身形一晃,人影已出了客栈。 月色茫茫,疾风吹伏着劲草,渡口旁的长江水依旧日夜奔流,地狼剑快捷的身影悄然的跟随着唐霜青的足跡而行,黑夜中却有一双眼睛紧紧跟随着,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百年修罗再现踪 阴策阳谋笑谈中 寒溪镇昔日因镇外寒溪而得名,寒溪之水终年长流,水质清澈却终年刺骨凛冽,昔年镇民们曾多次循跡踏访,欲探溪水源头处,但行至一地下洞穴涌泉处即不得前,因此有了寒溪之水是自地下涌出之说。 这一日寒溪镇来了一男一女二人牵马而行,男的身材壮硕,头发却已现花白,身旁跟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容貌娟秀儼然是位清秀佳人,眉宇间却深锁,显得有心事烦忧。 那男子行至得村口外,见得一位砍柴樵夫逕自向前问道:「老丈儿有礼,请问村里可住着一位姓王的铁匠。」问得数声,那樵夫却是恍然未觉,正待再问时,那老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手后便自顾自继续砍柴去了。 那少女见状,轻声在那男子旁附耳道:「乾爹,我们再去问问其他人吧!看样子这老丈人听不见呢?」 那男子点点头对那少女道:「说得也是,仙儿,我们先到村里借宿一宿再说吧!」原来这二人正是雷翊和官仙儿。 当日闵子騫出使蒙古之际,雷翊便带同小仙直往黄山而来,到的黄山本欲拜访黄木道长,但他已然闭关,掌门道长虽殷勤留二人在山上盘桓,但住得月馀日后,雷翊见黄山道俗二眾弟子间颇有心结,为避免捲入门户间争纷,便带小仙离去,前去探访一位故友,不想却扑了个空,经辗转询问后,方知这位故友已搬到了寒溪镇,便往镇上而来。 雷翊和小仙二人进得镇上市集所在之处,却是空荡荡见无一人,只一客栈大门半掩着,似有人影出入。 雷翊久涉江湖,见着情势诡譎,随即拉着仙儿闪进客栈,甫踏入门内却见客栈内摆得一桌酒席,菜餚犹自冒着热气,显然是才刚做得,一个二十来岁的俊贵公子端坐内席,自酌自饮,见得二人随即朗声招呼:「雷二爷从黄山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便请坐下喝杯水酒如何?」 雷翊听得心下一凛,暗道难不成一路为人所跟踪却毫无所觉,仔细打量了那贵公子片刻,豪气陡升心中便在对面坐下了,淡然道:「请问尊驾如何称呼?何以知晓老朽姓名?」 那贵公子微笑道:「雷二爷义薄云天,名动于江湖,谁人不识!今日路过地头,自当倒靴相迎。」说完逕自将雷翊面前酒杯斟满,举杯道:「二爷,这壶酒乃是本地的名產碧罗春,与一般酒大不相同甚难酿製,来来来我先乾为敬。」仰头便将酒一倾而尽。 雷翊见那酒色碧绿,隐隐透着一股奇特的香味,心下稍一迟疑拱手便道:「阁下好意雷翊心领了,阁下究竟是何人?意欲为何呢?」 只见那贵公子言道:「雷二爷还真是急性子,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的这样说吧!敝派有一件极重要的物事,失落在外已久,不知何故,据悉目前在贵侄闵子騫公子处,所以想託二爷帮忙向闵公子取回」 雷翊讶道:「这便奇了,请问阁下师承何派,我侄儿又怎会有贵派的秘笈呢?」 那公子淡淡一笑道:「我师承如何,雷爷一看便知。」话毕不待雷翊答话,只见衣袍微动身影只一晃,人已在仙儿面前,竟是迅若鬼魅,一把抓住她衣袖,仙儿没打量他如此快捷,惊吓之馀却见那公子已闪身而回端坐含笑,復又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雷翊久涉江湖,见他迅捷如此已是大惊,又见仙儿衣袖上破了五个小洞,便像是手指抓穿的一般,衣袖本是柔软之物极难受力,却为他一抓之势而洞穿,一股寒意瞬间自背脊处颯然流过,回忆涌上眼前,脱口而出叫道:「血手!是血手,你究竟是甚么人?」 那公子言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乃是敝教之物,多年前为奸人所盗,今天只是希望物归原主而已,还请雷爷相助,我等若非有誓言在身,不得轻涉江湖,否则定当亲身前往取回」 雷翊愣了一下猛然想起一则江湖传闻,霎时间顶门如遭电击,竟自战慄了起来,颤声道:「你...你是修罗教的人?」 那公子灿然一笑道:「正是!在下韩天向二爷问礼了」说罢深深地躬身一揖。 且说近百年前武林原本各山头林立,人才辈出,一时好不兴盛。然此时却出现一个神秘的组织修罗教,行事神秘诡异,教主玉面修罗韩若冰武功卓绝,手段冷酷,以一身奇诡的功夫,横走武林,因故与各派水火不容,几相衝突下遂施辣手灭了不少宗派,一时江湖为之震动,而后各派耆老共举黄山派玉虚子道长为首,出面号召武林大会,各门派捐弃前嫌围剿修罗教,经过数次惨烈战役,最终毕罗山一战,教主玉面修罗与玉虚子道长决战后不知所踪,修罗教门人遭歼灭,诺大的修罗教就此竟消声匿跡,江湖终于有了数十年的平静,但即便已过数十载,老一辈的江湖人听到「修罗教」仍是心怀畏惧,夜不安枕。岂料今日竟出现一个自称是修罗教的后人,武功亦和血手修罗彷然相似。 过得半响雷翊方道:「尊驾何以肯定秘笈在我姪儿身上呢?江湖传言岂能尽信!」 贵公子淡然笑道:「这不劳雷爷操心。」 雷翊停了半响道:「若我不去的话,你待如何?」 贵公子脸上丝毫不见慍色道:「我信得过雷二爷是明白人,一定会去的,二爷身旁这位姑娘就暂且留在这里作客,也免得路上奔波劳顿。二爷可放心,我以性命担保仙儿姑娘在此一定平平安安的,就以一个月为期,我在此静候二爷」 雷翊一惊,听他所言竟是要以仙儿为质,逼迫他前去。雷翊心念一转,对方方才露了一手功夫,自己显然非他敌手,他本是沙场老将决断极快,权衡之下即下决定,随即向仙儿道:「仙儿,你且放宽心待在此地,我找到子騫后会尽快回来接你。」 仙儿点点头道:「雷二叔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雷翊知此事事关重大,当下再不迟疑,随即离开客栈往临安而行,打探闵子騫的消息。 这头客栈内只馀韩天和仙儿二人,韩天向仙儿道:「小仙姑娘请过来一起用膳如何?」 仙儿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方才我们可没提过啊!」 韩天淡然微笑道:「呵!我不只知道你姓名,我们二人之间还颇有渊源呢!」仙儿眼神转了转狐疑的看着韩天,后者正以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注视着她,过得片刻,韩天方道:「你肚子应该也饿了,先坐下来吃点东西,我再把这渊源告诉你好吗?」语气竟是诚恳以极,倒似是多年不见的朋友相逢一般。 仙儿迟疑了一下,倒不便拂逆他的好意,自提起筷子夹了道菜便吃了,只见着韩天嘴角露出笑意,向小仙问道:「你爷爷可曾告诉过你,鹰爪门出于何处?」 仙儿愣了一下后道:「是纵云子祖师」所创。 韩天续问道:「那他师承何处呢?」,仙儿摇了摇头,且说当年官振飞身故时她年纪尚幼,许多事情并未曾听晓,韩天见她摇头便续问道:「你可曾听过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 仙儿点头道「当然,少林寺是天下武学之首,咦?你不会是说鹰爪门出于少林寺吧!怎么可能?一个是出家僧人,一个是朝廷官差,怎么会有关係呢?」 韩天起身帮仙儿倒了杯茶后不疾不徐的说道:「当朝太祖皇帝赵匡胤,昔日在一统天下时,少林寺曾遣派了三十六名武僧随行保护,多次拯救太祖皇帝于危难之中,待后来天下太平后,其馀武僧皆返回寺院,有一人却为太祖皇帝秘密留了下来,破戒还俗,娶妻生子,正是眾武僧之首,达摩堂首座,法名长空法师的杨纵远」 仙儿听得杨纵云之名不禁啊了一声出来:「难道就是掌门师祖!」 韩天微微一笑续道:「少林寺达摩堂负责执事少林武功传承及守护藏经阁之任务,达摩堂弟子武功之高自不在话下,长空法师尤其武艺精湛,以大力金刚指最为了得,功力冠绝全寺,他受太祖之命招揽年轻弟子闭门授艺,以少林寺大力金刚指为本,化成三十六式鹰爪功,自此武林中便多了一个门派鹰爪门了。」 听着韩天娓娓道来鹰爪门的过往,仙儿不禁听得出了神,尤其自家门派的事竟是从这样一个俊秀瀟洒的公子哥儿嘴里说出,竟是显得自然,彷若韩天向仙儿说的事邻家间的生活趣事一般,不自觉的问道:「那师祖,不,是长空法师既是少林寺武僧之首,修行自当不在话下,何以会留在皇帝身边呢?」 韩天脸上笑容未歛,轻轻说道:「红尘世事如梦,美人情关难破,正是赵匡胤身边的一位奇女子改变了长空法师的命运,也改变了武林的命运。」话语方歇,仙儿自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奇女子一定长得很美吧!」 韩天笑而不答,继续说道:「她本是后周君主柴荣的妃子,也是长空法师和她前生夙缘,在遇到她后为她重入红尘,她也就是我修罗教的创教主韩月影。她岂止是美,更是个绝色佳人」 仙儿听得悠然神往,直想一睹这位绝世佳人的风采,韩天微微笑道:「我修罗教的教主和你鹰爪门的祖师爷是连理同枝,你说我们之间有没有渊源!」仙儿听到这儿恍然大悟,怪不得眼前这位公子要说他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仙儿待还再问,只见那韩天轻道:「别急,日子还很长,你长途奔波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歇歇吧!」说完手轻拍数下,帘幕后随即转出一位身着素装的女孩,向仙儿躬身一揖道:「小仙小姐,请跟我来」 仙儿自小和官振飞及后来和雷翊行走江湖,过得净是刻苦的日子,哪里受过这种称呼,一时间竟自胀红了脸,嚅囁的说:「别这样叫我,我不是什么小姐。」 那侍女低下窃笑道:「现在叫你小姐,以后可得称呼你夫??」话犹未毕,只见韩天向那侍女看了一眼,侍女随即闭口不敢再说,逕自招呼仙儿入内去了。屋内仍旧静謐,烛火随着透窗缝而入的风轻轻摇曳着,墙上映着的人影也随火光流连而动,韩天独坐屋内,逕自斟满了酒一饮而尽,对着屋内一扇轻掩的门轻轻道:「请放心,一切都照计画进行」,一阵突来的强风吹得房门户枢嘎嘎作响 夜色正近初更时分,村外一片静謐,新月微光下只见一苍劲的身影疾驰在山间小道上往临安而去,正是雷翊乘着夜色而行,寻着闵子騫的踪影,而此时的闵子騫究竟在何处呢? 且说那晚闵子騫和铃儿见血手修罗为自己挡下为烈火所吞噬而倒下的大树,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血手修罗和他之间既有杀害父母的深仇,却又数次在遇险时互相出手相援,更别说还有铃儿和血手修罗的关係,种种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让他心神一片迷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眼前更重要的是让铃儿顺利的接任唐门掌门,想及此处,闵子騫强自提起精神带着铃儿逕往川中而去。 二人一路上各怀心事,也无心赏玩路上风景,只是低调而行,这天来到南绍镇上,天色已黑,便找了间镇上的客栈打尖投宿,二人相对相视而望,竟是谁也不知怎么开口,过得半响,铃儿正欲讲几句话儿来打破沉默时,只见闵子騫措手抿了抿嘴示意铃儿先别开口,整了整衣衫对着门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就出个声吧!」 铃儿这才知道原来房外伏得有人,只听到房门外顿时一阵脚步声,竟似有二三十人之多,为首之人脚步轻盈,显示轻功上有极高造诣,铃儿望向闵子騫,轻声问道:「怎么办?闵哥哥,对方是敌人还是朋友呢?」 只听得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少主恕罪,唐门弟子肖风率眾护法,在此拜会新任掌门人,有要事稟告」,原来来者竟是唐门中排行第三,平日镇守总坛,行事沉稳精明,颇得唐霜青信任,隐然为实际执事唐门之人,资歷仅次于王安通和成秋。 闵子騫和铃儿互望了一眼,闵子騫低声道:「见机行事。」随即开了房门,只见眾人均着白衣素帽跪候在门外,脸上均有悲悽之色。为首之人正是肖风。 肖风向着唐铃儿道:「拜上少主,我等寻访少主已数日,昨日江淮官道上堂口弟子回报见到少主的消息,大伙儿立刻兼程赶至,有要事要请少主示下。」 铃儿见着眾人的衣着,心里打了个突,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颤声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等都是如此穿着呢?」 肖风缓然说道:「少主节哀,门主日前已然仙去,现下门里大小事务仍待少主定夺。」 闵子騫虽早已料到会有如此结果,心神仍为之一震,回头见着铃儿脸色苍白,随即握住铃儿的手,以真气助她调伏内息,铃儿方才渐渐恢復过来,向肖风问道:「是怎么发生的呢?」 肖风沉稳的向后一挥手道:「先给少主见见一个人,门主仙去之时,他也在场」,后面弟子随后扶着一个人过来。 闵子騫和铃儿一见着同时惊呼:「易大哥!」,眼前这受伤之人竟是易行之。 闵子騫随即抢上一步探看易行之伤势,只见易行之满身血污,面色苍白,闵子騫一探脉搏,脉象竟是起伏不定,显是受了内伤,肖风缓然道:「打伤他的是个武功极高的金人,易师弟力战仍旧不敌,据接到易师弟求援信号而赶到的师弟们说,那金人剑法武功极为高强,本来连他们都无法匹敌,后来在千钧一发之时,是黄山派的黄木道长出手救了他们,它们才得以身免。 「黄木道长!」闵子騫惊呼了一声。 铃儿红了眼框问肖风道:「外公,不,是掌门人也是那金人下的毒手吗?」 肖风指了指向易行之道:「详情还得由易师弟来说明了!」此时闵子騫轻轻拉了铃儿的手道:「铃儿,急也没用,易大哥现在重伤昏迷,当下之急还是先助他疗伤,带易大哥醒转后再来问他才是。」 此时铃儿早已乱了方寸,听的闵子騫之语,心下稍定,在闵子騫的协助下,逕自将事情交代办理。 眾弟子退下后,铃儿悠悠的道:「闵哥哥,幸好有你在,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情。」闵子騫看着铃儿,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傻铃儿,你我现在还分是谁的事吗?不管发生甚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铃儿忆念起才刚相认的亲人唐霜青,谁知才几天竟已天人永隔,鼻头一酸,眼泪潸然而下。 夜十五,明月依然皎洁,闵子騫踱步月下,轻声吟道:「红尘恋,人间怨,镜花水月,世事难圆!」 烟尘漫漫黄沙起,正是英雄埋骨时 深夜三更时分,易行之自昏沉中缓然醒来,虽经过几天的休养,内伤尚未平復,好在他内功修为深厚,虽伤势严重,却未伤到脏腑,已能下床走动。他环顾四週环境,正深思时,房门轻轻地被推开,门枢转动的哑哑声响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在。 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正是闵子騫前来探望。易行之端视着闵子騫,脑中浮现的却是昔日兄长闵千羽的模样,想起从前在黄山学艺时,他因为年纪最小,对师父所教之招式常无法领会,而闵千羽心念他一个人无依无靠上山学艺,总是对这个小师弟多一分照料,这些往事一幕幕的滑过易行之的眼前。 「易师叔,你身体好些了吗?」闵子騫道,易行之摇摇头,思绪转到几天前的时候,他远远跟随着完顏清枫等人的踪跡而行,自唐霜青离开客栈后,地狼剑便吊在他身后,唐霜青本就了解要復仇就得面对这几个硬手,虽明知却也不点破,心中暗自盘算敌我的实力差距,经过客栈内一战后,如不算上完顏清枫的话,他自信其他人不足为惧,但完顏清枫加上青龙甲,他输得局面居大,这笔生意怎么算都会亏本,只有各个击破方有胜算,算计及此已有定计,便即转身离开官道进了一旁的树林之中,转眼间即消失在林影之间。 地狼剑完顏鸿烈眼见唐霜青突然改道,轻笑了一声:「格老子的,以为这样子就避的开爷的追踪,可以太小看爷了。」原来这地狼剑除剑法刚猛迅捷之外,尤擅长旷野追踪之术,是金朝有数的田猎高手,地狼剑驻足看了看四周慨然道:「老小子既然决定以这树林当作埋骨之所,我怎么好令他失望呢?」随即自怀中取出一物,伸指向一弹,一枚烟炮破空而去,在空中化成轻响,丈里许外亦是一柱响炮升起,传讯既成,完顏鸿烈再不停留逕往树林另一侧奔去。 这头唐霜青一进树林便自警戒,快速的自袖中撒出一阵青烟,烟与林子里的雾霾很快融成一体,随即又做了一番布置后,便在密林中空地处屏息盘坐,只一炷香时刻,林径暗处映出数点繁星,却是数名奇装异服的江湖客的眼眸为月光所映,衬的反光。 地狼剑完顏鸿烈艺高人胆大,却最是性急不过,一抖锯齿剑便上前喝道:「姓唐的,我来会会你。」 其时虽是白天,树林里却依稀只透入少许阳光,唐霜青就着微光见着一把怪异的剑刃劈空而来,同时四周的数名江湖客同时一跃向前成合围之势,蓄劲待发将他围在中间。 锯齿剑来势甚快,当头便朝唐霜青直劈而来,剑身泛起的剑光却是直中带曲,竟是似与剑身分离,唐霜青一时不明所以然,飘然正欲后退疾闪时,背心却是一点寒星急速而至,一柄飞刀悄悄地自背后袭来,时间配合得恰到好处,唐霜青欲解前头之围,后背就避不了飞刀,他脸上漠然,回转半身一侧,剑光刀影分自二侧贴身而过,直是险到了极处,再多一分便是皮穿肉开血溅当下之祸,唐霜青趁隙望了望刀势来处,只见一矮小侏儒正睁睁的盯着他。只思及剎那间,地狼剑第二剑攻势已至,却是拦腰平削,唐霜青见来势甚是刚猛,不拟硬接,当即顺势后飘,身方微动,后方飞刀已至,刀势竟是配合着剑势而来,在电光火石间唐霜青手足俱缩,整个人竟是小了一号,堪堪避过了飞刀,剑光却削去了衣带的一角。 唐霜青脸色依旧漠然,多年来他虽苦心鑽研修罗策抄本之武功,然却鲜少与人动手过招,唐门本不以武功为胜,能与他动手过招之高手自是极少,与血手修罗一战及客栈中与风火二狼过招中,算是少数与高手对阵的经验,但唐门擅使毒药之名传闻天下,即便地狼剑桀傲自视,出手之际也多提防,威力因此也减了二分。 唐霜青见着对手留有馀力,知其畏惧自己毒药厉害,索性顺水推舟假意喝道:「着!」双手衣袖便是一振,完顏鸿烈见势随即向后一蹬,身体迅如脱阱之兔疾然后纵,霎时间已退开三丈远。 此时唐霜青背后嗤嗤破风声响,二柄飞刀一快一慢的向他袭来,待的近身丈许,后发的飞刀竟是先至,只见的唐霜青驀地转身双袖捲缠住飞刀,回身一振飞刀即嗡然向来处飞回,反向那放飞刀之侏儒而去,那侏儒手法极是熟练,见刀势朝己而来,就在即身之际,迅即自腰间疾射出二把飞刀,四柄飞刀在空中撞及,逕发出叮咚声响,一股儿向唐霜青袭去,唐霜青未料得他竟有此一招,上身一个铁板桥急往后仰,四柄飞刀擦空而过,钉入了树林深处。 他正待跃起之际,昏暗中只见得一点寒星迅即攻来,走势甚是诡异,唐霜青定眼一看,却是一渔人甩出一抹鱼鉤当头勾来,勾线为真力所激,在空中划出一道奇特的弧线,唐霜青只哼的一声,更不稍待,探手便朝那鱼线抓落,只一出手,一个胖道士抡着一把沉背鬼头刀从旁攻至,而右边一个樵夫打扮的汉子,却高举厚实大斧朝他劈来,一旁完顏鸿烈虎视眈眈的紧紧盯着唐霜青的动作,锯齿刀随时准备出手。 唐霜青见这四人各个武艺不俗,轻啸一声竟自滴溜溜的一个转身,双手陡然暴长,迎着鬼头刀的刀势而去,那胖道人见状虎吼一声,鬼头刀受他真力所激,宛若毒龙出洞之威,唐霜青心定气间,伸手搭住鬼头刀背顺势一按,胖道士受力不过手臂一麻,刀头顿时往地面岩石砍去,金铁鸣声中,蹦出点点火星,石屑纷飞喷溅,竟是插入了岩石之中,此时板斧已攻至唐霜青顶门。 那樵夫见状大喜喝道:「着!」,板斧逕自劈下,只一着身便知要糟,板斧下竟是一件空衣,斧势劈在空处甚是难受,而此时唐霜青一隻手掌却已按在自己胸前,那樵子知此是生死关头当捨即捨,断然拋下板斧,足尖一点将势头硬是扭为后退,撇离了催命的鬼手,正欣喜间,胸前却觉一阵剧痛拉扯,骇然间见着自己的一颗心离身而出便即毙命。 树林里,幽光下,唐霜青将钓线勾着的一颗心,掷回给了渔人,那渔樵二人本是结义兄弟,渔人见着自己的鱼鉤竟被唐霜青夺去自己义兄的性命,哪里还忍得住,睁眼圆叱怒不可抑,顺手便欲卸下了鱼鉤上的心,上前拼命。完顏鸿烈见势不妥即喝道:「不可,有毒!」时已然太慢,只见渔夫手中握着一颗鲜红的心,手足却俱是发黑,已然毒发身亡。 唐霜青顷刻之间连毙二敌,脸上却仍是木然不露半丝情绪。那胖道人眼见二同伴转眼间便毙命,不惧反怒,运劲于臂自地面拔起厚背鬼头刀,在身前舞成一团白光,自朝唐霜青而去。 狂吼声中,这一击是他含忿而发,白光似银瀑般捲起地上残叶,一起向唐霜青袭来,唐霜青见道人鬼头刀来势兇猛,不宜正面攫其锋,双手分错,飘然正欲后退时,十数点寒星瞿然已到身后,正是那侏儒放出飞刀如流星般连珠而至,刀光划破微暗天色,发出嗡鸣之声,将唐霜青罩在其中。 只见唐霜青神色不动,迅即提起外袍一抖便将十来柄飞刀尽数收入袍内,手只一捲一送,飞刀便反向那胖道士电射而去,胖道士没料及此,出其不意下十数柄飞刀已攻至身前,速度之快迅无伦比,此时就是欲回刀自救也已然太迟,那胖道士原本是漠北的大盗,性子素来勇悍,面色一横竟是不避不让,鬼头刀依旧拦腰砍至,只在电光火石间,唐霜青见这道士竟然强横至此,当下真气贯注手中长袍,长袍迅即鼓盪坚硬如石,鬼头刀和长袍相撞之下砰然一声,听得一声惨呼,却是那侏儒所发出,只见着半截鬼头刀硬是透体而过,将他身子钉在一棵杨木之上,手脚犹自扭动,看却是不活了。 而胖道士却全身插满了飞刀,面色狰狞,双手拄着犹剩半截的断刀,以刀拄地,气虽已绝,身体却傲然挺立,至死仍旧是条驍勇的汉子。 唐双青手里握着半幅残衣,面色一阵青黄,嘴角渗出一丝血跡,竟是受了内伤。方才他急运真气与敌以强相抗,虽成功毙敌于当下,却也受到对方内力所伤,一口真气尚未提起,锯齿剑已直劈而至,殊不知地狼剑等的便是这片刻时机,那四人本是他金国重金礼聘来的高手,但在完顏鸿烈眼中却尽是可以牺牲之棋子,他眼见唐霜青力拼受创,岂能放过这机会,便趁隙欺身直上,意欲一举歼敌。 锯齿剑挟着强大的风压劈至,正是地狼剑打的如意算盘,他眼见唐霜青受内伤,此时以己之强攻敌之所伤,正是以强凌弱之势,如此便宜岂有不佔之理。说时迟那时快,唐霜青手迅即由墨黑转白,以无影鬼手硬接了地狼剑这一式,双手虽藉势托住刀势,馀势却犹未能消解,身体登然向后弹开了数步,喉头一甜,竟自喷出1口鲜血。完顏鸿烈见一招得手,更不稍停,第二剑迅即劈至,刀势犹胜第一剑,只见唐霜青面色惨白,脚步踉蹌向后退了数步,双手方勉强接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完顏鸿烈心下大喜,锯齿剑随即使出天崩地裂三连势最后一式,此招式为其得意之作,一式快过一式,一招强似一招,他武功既高,身份亦復尊贵,平日与人对阵少有使出此式之机,今日趁势得机下方能藉此一试此招之威力,这最后一剑匯集了前二式之力,直是威不可挡,剑势未至,剑风已压的枝叶弯折,直叫人透气不过,完顏鸿烈喝的一声,使劲劈下,却见红光一闪,一条红线破风而至,与锯齿剑相激之下,化散成点点红雾,竟是唐霜青以真气呕出之鲜血,地狼剑方在得意处,见状向后急仰,却已是太慢,脸上为鲜血所溅,呼喝声颯然而止,手却是连连抓着脸面,但见脸上点点蚀孔,剧毒鑽深透体,已是渗入骨髓。 完顏鸿烈面色惨然,没想到一时贪功竟是满盘皆输,他外号地狼剑,狼之名自女真族开族以来,即为勇士方能称号,完顏鸿烈虽为王族之后,但能以狼为号,自是勇悍,即便是千刃及身,也是丝毫不惧,可这当下却是浑身颤抖强咬牙关,扣得二排银牙滋滋作响,难挡这剧毒侵体之苦,竟自低声哀号。 驀然一声斥喝自身后传来,来者竟是天狼剑完顏清枫,他冷然喝道:「四弟,切莫丢了我大金朝的脸面。」地狼剑听得此言身子为之一震,牙关紧扣的滋滋做响,竟是硬生生的忍着蚀骨之痛,再也不出半声了。 此时此刻,昏黄夜色拢住了隐黑的树林,唐霜青身倚大树,内息不断流转,他心知今日情势险峻,看来是有死无生,虽说不能亲手杀了大怨敌金主完顏晟,但至少也要拉下几个帮兇当垫背的不可。 完顏清枫冷然看着地狼剑一张已绞扭得错结难辨的面孔,知他中毒已深,驀然眼神一敛面色一寒,长剑已自地狼剑前胸穿出,完顏鸿烈长长的紓完最后一口胸中之气,回头望了一眼,便自毙命。 完顏清枫将长剑自地狼剑身中拔出,鲜血自剑尖上缓缓滴落,他脸色却依旧漠然,眼神里盈着杀气,喉咙只一闷哼声,长剑已电射而出,一缕剑芒在微光中幡然跃出,直取唐霜清胸口而来,这是他二人第二次交手,在二十馀年前晟王府一战中,完顏清枫武艺胜于唐霜青,成功的剿灭了唐门诸弟子,如今二人再次交手,自是各有一番计较。 剑芒如迅雷般电射而至,唐双青初见剑芒见其来势古怪不敢大意,内息运转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运劲足尖,意欲后退先观之以避其锋,岂料身甫动而已,胸口先是一窒,喉头跟着一甜,鲜血上涌,脚下一阵踉蹌,竟是避之不开。 唐霜青不愧是一派宗主,临危不乱,只一瞬间,随即运劲于指,向天狼剑胸口抓落,取得是攻敌之不得不救之意,赌得是完顏青枫必不愿为此落个两败俱伤之局,此举虽然冒险,却是险中求活,掌剑交错瞬间,完顏清枫眼神里倏地闪过一丝异色,剎那间唐霜青脑中闪过一事全身俱震已明其理,却已变之不及,只砰然声响,五指甫触及完顏清枫胸口,却是如中败絮,一阵巨力随即反击而来,竟是自己所发劲力被全数震回,而一截剑尖,正带着一丝痛意,无声无息地从己背穿出,剑气犹自穿透树干留下寸许般的窟窿,微光下树林黯黑,衬着唐霜青面色一片异白,这一代大豪凄然惨笑道:「青龙甲,好一个青龙甲!」 只见完顏清枫呵然微笑不语,轻轻抖落剑上血渍,残血滴落赭色的土上,在宓静的林中,滴滴答答的作响。 完顏清枫正待还剑入鞘,背后嗤的一声破风声响,夹杂着悲愤地怒吼,一缕剑光划破密林的幽暗,却是易行之赶到含愤而发,以手中天权剑使出追云剑法之「长虹贯日」,剑尖直指完顏清枫。 然而完顏清枫不愧为大金朝四剑士之首,目不转瞬间已倒转剑鞘,逕自迎向刺来之长剑,只刷的一声,天权剑入鞘,已自破了易行之惊天一击。 易行之性子刚烈似火,眼见长剑为敌所制,随即断然捨剑逕往完顏清枫扑去,势若猛虎,状若疯汉,招招尽是近身拚命之式,完顏清枫武功虽高,但被易行之攻了个出其不意,两手虽均持剑反倒是自相扞格,竟是缓不出手来,一时间被逼得连连闪避狼狈已极,正当此时,一声胡啸自易行之背后响起,二柄长剑接连并至逕朝他袭来,剑势快捷爆烈似火如风,正是风狼剑和火狼剑及时赶到,岂料易行之竟是不理会背后之袭,纵身一扑,双手逕自来抱这眼前仇敌,风狼剑剑势奇快,只瞬间已着易行之之腿,他脚步一滞,胸前门户却是大开,完顏清枫得此一隙,手腕扭转剑鞘轻送,天权剑柄已着易行之胸口,只听的咔拉声轻响,他胸骨早断,逕自软瘫于地,火狼剑踏前一步,嘴角泛出一丝笑意狞道:「不自量力!螻萤之光也敢来争辉,且让我送你一程。」随手一振手中长剑,剑身泛起一道青色烈焰逕往易行之背后刺去,岂料得火光乍起,竟是轰然一声巨响,火狼剑全身俱裂,风狼剑顏面尽焚,一股硝烟漫着火势在林中肆意横行,阴影处却见一人缓然而起,外袍为火烙去大半,露出彩光流转之底袍,回首向唐霜青气绝之处拱手一揖道:「唐掌门这临去一着,完顏清枫受领了。」,两手一挥,头也不回地飘然而去,竟是再不看地上诸人一眼。 夜落星垂,极目之处一条身影瞬移而至,微光中身形依稀可辨是一老道人,见着犹自冒烟的树林跺脚蹭道:「糟了,老道儿又慢了一步。」来者正是黄山派掌门黄木道长,他本在闭关之中,因着天狼剑诸人袭扰而出关,一路寻着眾人行跡而至,却是棋慢一着,救之不及,眼见满地尸骸却是轻叹:「罢了,罢了。」转身欲离时耳朵竟是一颤,见着易行之竟尚有气息,不由喜道:「呵呵!这小子命不该绝,有救,有救。」 夜无语,晨星隐,朝阳穿透树林,洒落一片金黄,一线微光照上唐霜青的脸,彷彿仍有遗憾。 客栈里,闵子騫正待再细问易行之,肖风已率着几个门人在门外等待,这位唐门的实际管事个性沉稳,却是心细如发,闵子騫和他很是投缘。 肖风道:「闵公子,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让少主回总坛正式继位,易师弟伤势颇重,不宜赶路,我会另行安排人手照应,还请闵公子劝说少主先回川中为是。」 闵子騫道:「事确有缓急,理当如此!」 肖风又道:「闵公子,另有一事为难的紧,却不得不向你请託,」 闵子騫见肖风面有难色,一时豪情顿起,脱口道:「肖风兄有何难言,但凡在下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肖风闻言正色道:「多谢闵公子,这事说来兇险之处不异于江湖博命,如非闵公子身手超绝,我等也不敢厚顏请託。」 闵子騫好奇心起讶然道:「究竟是何事呢?直言无妨。」 肖风缓然道:「要请闵公子襄助少主练丹时随侧护法。」 闵子騫哑然笑道:「我还道何事为难,这事有何难为,我自当护她周全。」他话未及说完,见得眾人脸色郑重便知不对,随即闭口不言。却见肖风将闵子騫请入上房内,娓娓道出这其中缘由。 肖风道:「眼下之唐门虽仍旧势大,却是风雨飘摇,人心背离,但即便如此,闵公子可知何以唐门子弟无人敢叛出师门呢?」 闵子騫闻言心下一震脱口道:「因为七绝丹!」 肖风苦笑道:「正是如此,我并非敢说师门恶言,然而我等唐门师兄弟固有受师父大恩,拜入师门结环以报者,但也不乏被强邀暗欺而入门之人,师父早先只对心志不坚之弟子与之七绝丹薄惩,近些年来却益发严厉,凡唐门子弟均被逼服此丹,仅少许人得以倖免」肖风说到此处竟是一声长叹。沉吟了半响后才接着续道:「师父每七年练製解药一次,今年正是开炉练丹之时,师父却遭逢此厄,眾门人们皆是惶恐不安,只盼少主能救予大家,但如万一有任何闪失,唐门内变也是迟早之事了。」 闵子騫心中思绪澎湃汹涌,他知铃儿绝不晓得炼丹之法,但此事如果洩漏出去,将是一发不可收拾,唯一的冀望是希望成秋晓得这其中的秘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肖风又道:「眼下更听闻有人欲趁解药练就之时,夺取解药以控制唐门弟子,正因此事牵连过广,我等才会忧心忡忡!」 闵子騫缓道:「你指的可是王安通。」 肖风讶然道:「原来闵公子也知道,大师兄为人深沉寡义,这解药如落在他手里,后果实不堪设想。」 稍默片刻,闵子騫断然言道:「你放心,我自当护得你们少主周全。」 肖风等人闻言均是大喜,他们虽久居川中,但消息灵通,更兼接到唐霜青密令,要他们全力匡助这位未来的「掌门姑爷」,如今见到闵子騫之人,见其武功既高,人品亦是匡正之士,有他相助,唐门此厄应能顺利化解。他却不知此时此刻闵子騫心思却是紊如乱麻,稍停后心中已有计较,几番嘱咐后,眾人分批而行,逕赴川中而去。 丹药虽成事难圆, 千钧一发计中计 川中古称巴蜀,四周群岭环绕,李白「蜀道难」虽说「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但闵子騫带着铃儿在几个唐门弟子领路下,直是顺风顺水,不几日已穿湘入蜀,一路上闵子騫问起唐门之事,眾弟子们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闵子騫道:「你们说是黄木道长救了你们,你们怎生识的黄木道长的?」 一个年岁较长的弟子道:「不是我等识得道长,而是救了我们的那一式「归去来兮」,普天之下除黄木道长外还有谁使得出来。」另一个弟子接话道:「是呀!我们当初一接到易师哥传讯说掌门有难,随即赶去支援,岂料路上却遇着那金人剑客,那剑客武功真高,我们的毒阵竟是拦他不住,肖风师兄还差点丢了性命,好在不知哪里突然飞来一剑,挡下了那剑客的一击,我门才听到那剑客喊道:「归去来兮!是黄木道长吗?」那金人说完便急忙离去,随后我们便找着易师哥了!」 闵子騫听完这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想到和黄木道长竟是缘慳一面,不禁悵然,否则有他主持大局,定会妥切许多。闵子騫假做不经意地问起七绝丹之事,岂料得原本无话不答的眾人却是闭口不谈了,想来此事在唐门之中颇为忌讳,闵子騫原本冀望能从他们口中寻得些许蛛丝马跡,但至此已知此番计较不可行,心下虽颇为着恼,但也只能另寻他法。只一日馀,眾人已到唐门总坛。连日赶路眾人终于可以停下脚步安歇了。 虽说唐门百年来声名远播于外,但一般江湖豪客畏于唐门使毒的手段,向来不敢造访寻仇,唐门也少与其他门派来往,以致于江湖传说唐门隐蔽,虽说是总坛却似普通村落一般,农家、客栈,酒楼和织坊悉如一都城小镇,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若非刻意寻跡,即便身在唐门亦不知此是唐门。 管事弟子肖风早一日已先行返抵,为闵子騫及唐铃儿俩设宴洗尘,肖风不愧是做事妥贴之人,早已将诸般杂事料理妥当,而闵子騫心下搁着心事却是益发不安。 肖风道:「唐门在附近的诸弟子均已传书召回,成秋师弟不日内即回,还请闵公子护卫少主至后山密洞开炉炼丹,以安眾弟子之心。」 此时闵子騫神色虽自镇定,内心却是尷尬无比,此时此刻,他又怎么说得出唐霜青根本没传过铃儿炼製解药之法呢?心想唐霜青既託付成秋辅佐铃儿,想来成秋应该知晓炼製之法,虽说不得也只好硬着头皮诚实向肖风说明,再来商议该如何处置为是。闵子騫鼓起勇气正待向肖风吐实时,铃儿却是喜孜孜的走进房间道:「闵哥哥,你倒猜猜看是谁回来了。」闵子騫一拍大腿喜道:「啊!是成大哥。」 话甫说完,厅堂内随即走进一人,正是前殿前侍卫总管成秋,脸上满布风霜,却是瞧不出喜怒之色,逕上前向唐铃儿问礼,铃儿自幼长居蝴蝶谷中,本不在意诸多礼数规矩,但这段日子随闵子騫行走江湖,却也耳濡目染不敢再。似从前般随性而为,张口问道:「那我是该称呼你为成大哥还是成大叔呢?」 只见成秋嘴角泛出一片笑意道:「少主,我等以后都是你的部属,你要怎么称呼我都行的。」一番话说得眾人皆是大笑。 成秋又道:「师父临命要我协助少主,我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往去丹室,至于细节,容我待会儿再向少主秉报。」 闵子騫心思敏锐,只听得成秋一番说词便知唐霜青尽已安排妥贴,自己一细思下也觉得好笑,本来以一个能深思谋画刺杀皇帝之人,岂有疏忽此事之道理,更何况唐门向来鑽研各种下毒之法,心思更需无比细腻才是,计及此处不经哑然失笑,铃儿不解的看着闵子騫忍不住问道:「闵哥哥,你在笑什么呢?」 闵子騫微笑道:「没什么事,我是笑我自己真是笨得可以,比不上你的冰雪聪明。」 铃儿知他未说实话,俏脸一红啐道:「不正经,说没一句好话。」语气确是十分欣喜。成秋望了望二人,暗自轻叹道:「师父果然算无遗策,看来此事应能顺利成办才是。」 这丹室位于后山一山洞内,三人进得门,闵子騫和铃儿俱是大吃一惊,原来整个诺大的山洞竟是以人力斧凿而成,其顶上并凿有天井,引得光线入室,四周植有各式奇花异卉,香气四溢,直如一洞天福地。铃儿轻道:「闵哥哥,你瞧这里像不像咱们的蝴蝶谷呢?」 闵子騫知其怀念以前天真无忧的生活,轻轻的握住铃儿的手道:「有你在的地方,那里便是蝴蝶谷。」二人目光相接,相视一笑,自是心领神会,心志再不动摇。 成秋看了看二人,忍不住咳了数声,铃儿脸颊登时飞红。 成秋道:「少主且安,本来这炼製丹药时还有一则难处,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闵子騫道:「成大哥可否说得仔细些呢?有何顾忌我们皆会配合。」 成秋这才道:「炼製七绝丹的诸般用度虽然难得,但对唐门而言并不难办,其中几样像断肠草,番木鱉,倒地铃,孔雀胆等早数年即已蒐罗完备。难处是在炼製时,练丹者双掌需伏贴住丹鼎一昼一夜,而护法之人需以手护住炼丹者之心脉,这若非极亲近信任之人,谁敢为之!更何况男女有别,手按心脉上总有些不便,如是夫妻则妙矣!」说完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二人一眼。闵子騫至此方明暸这其中的关键。 成秋续道:「炼丹之时,丹毒透鼎而出,其时丹室内均是剧毒,护法之人功力若稍有不足,则反受其噬,因此唐门内能任护法之位者屈指可数,我蒙师尊看重,协助炼了二次丹药,想来也是如此,师尊才要我辅佐少主吧!」 此时铃儿忽道:「成大哥,外公曾在我伤重之际餵我一颗丹药,说是什么朱雀丹,你可知道炼製之法?」 成秋闻言一震道:「师尊视朱雀丹如性命般珍惜是有原因的,七绝丹毒性猛烈,但经朱雀鼎炮炼后毒性尽去即成续命奇丹,但炼丹之人却需耗去七年功力,而能练成者不过五颗之数而已」又道:「这难处还在于朱雀丹虽可起沉痾,疗顽疾,增长内力修为,但却与炼丹者相剋,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忧,为此连师尊都不敢轻易尝试。」 铃儿听完后才恍然明暸这其中的道理便道:「那朱雀鼎长得什么模样呢?」 成秋恭敬的回道:「少主手上的掌门人指环便是钥匙。」 铃儿望着手上指环,想起唐霜青当日将指环交予的情景,不觉怔怔的掉下泪来。脱下指环默默交给成秋,成秋伸手恭敬地接过指环,插入石壁内一小孔内,原本坚硬之石壁竟从中裂开一缝,整片石壁竟是一扇石门,成秋运劲一推,石门便缓缓向内开閤,里面另有一室,除一小鼎外空无馀物,闵子騫眼神一亮脱口便道:「这就是朱雀鼎了!」 铃儿看着朱雀鼎不禁抚着鼎自言自语道:「鼎呀!鼎呀!你倒底是神物还是魔物呢?既然可以炼出救我性命的丹药,怎么还要炼出害闵哥哥受尽苦痛的唐门七绝丹呢?」 「秉少主,七绝丹并非唐门所创。」成秋答道。 正此时,相隔百里之外的寒溪镇里,一位年轻公子也对着官小仙说着同样的话,这说话之人正是韩天。自雷翊离开后已半月有馀,韩天对小仙极好,一切吃穿用度虽不至说奢华名贵,却也精巧细緻,仙儿自小随官振飞流浪江湖,官振飞没后又随雷翊四处漂走,二人均是江湖汉子,几时曾去好好照料到一个小女孩的需要,这几日以来可说是她有记忆以来,最被呵护的日子了。韩天虽让雷翊以为要以仙儿为质,却不禁她自由进出,寒溪镇虽不甚大,几天下来却也是走的疲了,这一日韩天又带着仙儿来到她初到的屋舍内,只见屋舍里打扫的乾乾净净,一桌精緻的酒菜早已准备妥当,不同的是厅堂上多了一对大红烛,映得仙儿清秀柔美的脸蛋红艳艳的。 仙儿见状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韩公子,今日是有喜事吗?」只见韩天微笑道:「没错,今日是黄道吉日,正是你我成亲的好日子。」仙儿年纪虽只十六七岁,虽自小歷经忧患,却也不解韩天此举意欲为何。正色道:「我与公子相识不过半月,公子对我的好,仙儿铭记在心,但突然提及婚嫁之事,仙儿这就不解了」 「更何况...」仙儿轻轻道。 「更何况什么?」韩天脸上仍是带着笑意。 仙儿道:「子騫哥哥为了我,身受唐门七绝丹之毒,毒犹未解,我怎么能就此逃开,嫁为人妇呢?」 韩天神色不变,却是淡然的说道:「七绝丹岂是唐门所创,东施效顰,不值一提」 仙儿楞了一下,她虽知韩天出身修罗教,但没料到他竟把唐门这令无数江湖人士心惊胆寒的毒药看得如此之低,却也奇怪。 只见韩天笑了笑,神情仍旧一派从容,缓然说道:「看来你爷爷还真什么都没告诉你。」小仙听得韩天话中有话,不自觉道:「你别吓我,爷爷瞒着我什么了。」 韩天淡然道:「你身世的祕密!」 仙儿心下一惊:「我身世又有什么祕密了,你别胡说。」 韩天不理会她,继续说道:「仙儿,你可是我们大周朝世宗皇上在世唯一的后人了!」 仙儿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瞧着韩天,见他脸上毫无玩笑神情,但这话的确难令人相信,声音不觉微弱的道:「你有证据吗?」 韩天道:「自五代以来,世局纷纷扰扰,战乱频起,胡虏肆虐,百姓们流离失所,若非世宗皇上柴荣爷英明神武,仅五年即一统北方,天下百姓不晓得还要痛苦多久,只可恨天忌英才,柴荣爷死得不明不白,才让赵匡胤这廝有机会陈桥病变夺权,若这赵匡胤心胸坦荡也就罢了,然他掌权之后,这些功臣良将又有甚么好结果了,狡兔死,走狗烹,再瞧瞧那归降的李煜的下场,他们赵家二兄弟窜了柴荣爷的天下,岂有容柴荣爷的子嗣活在世上的道理。」 韩天这一番话说完,顿了一下再说道:「你自己想想看,何以你父母亲会遭害,官老爷子本位居高位,即便门内有变,也早已弭平,又何需带着你浪跡江湖多年,四处为家呢?你可曾想过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正是因为他隐瞒多年柴家子嗣的身分洩漏了,为避朝廷追杀,才带着你走涉江湖啊!」 仙儿听得心乱如麻,她自是问过官振飞为何要离家,父母又何以会被同门兄弟诛杀,但每问后官振飞总是苦笑不答,次数多了,她也就不再问了。现在想想,鹰爪门内变似乎只是其中缘由之一而已。 韩天再道:「我所说的,你或许仍有所疑,我请另一人来和你分说,你自当再无疑惑。」说完逕自走到墙边,将帘子轻轻掀起,只见得一妇人缓步走出,仙儿只望了一眼,一颗心恰似突的要跳了出来,只见那妇人脚步轻盈,体态娉婷娥娜,世间竟有如此绝色美人,只奇诡的是,本该是灵动望穿秋水的眼神里竟是苍老无比。只见得韩天俯身拜下道:「弟子韩天向师尊请安。」 仙儿见是韩天的师父,也慌忙要跪下行礼,那妇人微笑道:「不必多礼。」手只凌空一托,仙儿只觉一阵大力涌至,竟是跪之不下。 那妇人道:「你叫仙儿是吗?我是韩若冰」仙儿听了竟是一愣,她随雷翊行走江湖之时曾听雷翊提起过,知晓韩若冰曾经是武林中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头,如眼前之人真是修罗教主,那岂不以然百多岁,然而眼前这妇人看来不过三十馀岁之龄,难不成真有返老还童之术吗? 「你是修罗教主?」仙儿缓缓地自口中吐出这几字,今天所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了,她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 韩若冰嘴角只微动,声音却是清亮无比:「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声音稍顿了一下又道:「多年来我一直在寻访你们的下落,但你这爷爷也真不简单,竟能想到越是险处即是生机所在,竟然就在赵家眼皮子底下避了这么多年!只可惜到头来还是被发觉了」 仙儿颤声道:「为何要找我呢!」 韩若冰淡然的说道:「你只道修罗教残酷无比,但你可知修罗教的弟子从何而来,他们也都是像你一样被朝廷所追杀,柴荣爷手下部将的子弟后嗣啊!」 韩若冰这一番话听得仙儿只一阵天旋地转,她此时只想摀住耳朵,再不想听见任何声音,但却档不住韩若冰的声音,她在心里面吶喊着:「我到底是谁?我是官小仙!我是官小仙!」人竟是晕眩过去,随即不省人事了。 红烛的火光映着厅堂,偶尔爆出一丝火花,韩若冰悠悠的对着韩天说道:「修罗教自月影祖师创教以来,师门歷代严训务必寻回柴家后人,如今总算在你手里完成了,也不枉了我对你的一番苦心」 韩天恭敬垂侍一旁道:「师尊对我本家深恩厚德,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 「唉!」韩若冰一声轻叹道:「入得我门,便得与过去恩断义绝,你可会懊悔?」 「绝不会,弟子之心,明月可鑑!」韩天又道:「弟子不解的是,为何师尊要弟子纳她为妻呢?」 韩若冰缓道:「时不我予啊!若非当年误中那人之计,修罗教也不致分崩离析,如今也只有依着柴家后人的旗号,号召他们回来,或许尚能放手一搏,你若娶了柴家的后人,自是能名正言顺地举旗起事。」 又道:「现在宋室积弱不振,自甘向金人俯首称臣,每年还要纳贡大笔财帛女子,民心早已不满,此时正是復兴周朝的好机会,我已老迈,只能把这担子託负你了!」 黑夜里,仙儿犹自昏睡,嘴里只喃喃的喊着:「子騫哥哥,子騫哥哥救我!」身旁却佇着一高瘦的身影,怔怔的望着她,而此刻的闵子騫却也分不开心思来念及她了。 铃儿正端姿盘坐,二手按在朱雀鼎上,以内力催化诸般药物交融,闵子騫一手护住她心脉,一手浸入一银盆之中,只见得银盆之水由清转黑,不过一个时辰,即已浓如墨汁一般,而那朱雀鼎旁已是白烟裊裊,热气蒸腾,奇的是这烟雾一着洞顶岩壁,竟成寒霜峥嶸。 闵子騫见铃儿全身大汗淋漓,连连喊热,随即自她心脉处缓缓送出真气,欲助她镇定下来。 成秋听到铃儿呼喊之声,在门外急道:「再有一个时辰,解药即成,少主务必要专心凝志,否则剧毒反噬,其祸不小啊!」 却听得闵子騫淡然说道:「成大哥放心,难关已过了,只见得铃儿深深的舒了一口气,脸色復自红润,已不似方才之苍白了。 铃儿杏眼微睁,看了看闵子騫道:「闵哥哥,谢谢你!」接而道:「成叔,你方才提到如果要尽去七绝丹毒性,不再受七年之限,要怎么做呢?」 成秋脸色微颤,颤声道:「少主当真要如此做吗?」、 铃儿微笑道:「毒药只能伤得了人的身,却换不来人的心啊!」 成秋听完全身一震道:「我代其他弟兄们感谢少主,少主之恩,永不敢忘!」 铃儿望着闵子騫道:「闵哥哥,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闵子騫道:「你宅心仁厚,自然是对的」 铃儿笑了一笑,不再言语,舌尖一咬,一口鲜血喷在丹药之上,化成青烟散去,丹药已成,浑圆似球,其亮似金,共得七七四十九颗之数。 闵子騫轻轻推开石壁之门,搀扶着铃儿慢步走出,向成秋言道:「走吧!我们这就去解了眾兄弟们的毒。」 三人缓步,回到总坛大厅上,却不见肖风等诸人,只一年轻童子端上茗品,恭敬道:「少主,闵公子,成师兄请用茶。」 铃儿早已口渴的紧了,举杯便欲一仰而尽,但见闵子騫和成秋俱是面色一变,闵子騫手快,一把打落铃儿手中的杯子,茶水溅在那童子身上,吓得他瑟瑟地抖着。 只见成秋一把揪起那童子的领子,喝道:「说,是谁指使你干的。」 闵子騫却是不慌不忙的朗声道:「王安通大人,既然人都到了,何不出来一会呢?」,话甫说完,厅堂之门随即大开,数十人涌进大厅,将三人团团围住,人群中一人卓然走出,正是唐门的大师兄王安通。 成秋言道:「肖风师兄等人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王安通旁边一人接话道:「嘿嘿!肖风他不知好歹,大师兄已送他们去地下见唐霜青了。」 成秋大怒道:「方师弟,你敢对师尊不敬,竟直呼他的名号?」 那姓方之人狞笑道:「这唐霜青害得我好惨,如今他都死了我还怕他做啥!」随即又道: 「快把解药交出来,或许还考虑给你一个好死,但这娘们是那唐霜青的孙女,我们要在她身上试尽唐门毒药后才让她死。」说完又狞笑不已,直当三人已是他们的掌上肉,刀下俎了。 闵子騫心里飞快的闪过几个念头,他和铃儿在炼丹时已耗费太多元气,眼下只成秋一人势难保得三人周全,唯今之计唯有自己拦住对手,让成秋保得铃儿离开才是。而此时成秋心中也做同样打算,自己捨命拦住眾人,让闵子騫护着少主逃走。他目光如电般射过眾人,当见到一人脸孔时,眼睛登时充满了怒火,那人不是张俊是谁?他转念极快,悄悄的向闵子騫递了个眼神,闵子騫会意,二人暗暗提蓄功力,准拟一把先擒住王安通再来计较。 只见得王安通向后一退冷然笑道:「任你们俩功夫再高,今日也难逃脱我手掌心。」 成秋和闵子騫哪容得他后退,一声轻啸,二人同时出手,鹰爪功和鬼手直取王安通而来。王安通大喝一声:「布阵!」身后随即跃出十馀名弟子,手持细长竹筒,身背皮囊将二人截住,成秋见状脸色一变道:「五毒水!」 那方姓弟子随即喝道:「没错,正要让你们尝尝皮腐肉烂的滋味。」说完竟自抢过同伴手中竹筒,一推筒后机关,一股刺鼻水柱。随即喷洩而出,朝成、闵二人袭来。 成秋喝道:「千万别让水沾身!」 闵子騫淡然道:「我理会的,心念一动已有计较」脚下随即使开五行迷踪步,轻巧的避开了毒水。 只听得人群中一声音喝道:「转位,併肩上。」五毒阵势随即散开,竹筒中喷出一股股五色水,在二人头顶上炸散开来,闵子騫内息运转,振袖拂出,一股劲风逼住水柱,水花洒落一地,眾人见到皆后退闪避,显是这五毒水毒性之烈,连唐门诸人也不敢轻视。 闵子騫身影飘逸,身形滴溜溜的犹似蝴蝶,在阵势里穿梭来去,一面朗声问道:「成大哥,你曾提过这丹药七年方得一炼,是否属实?」 成秋回道:「确实,药鼎聚集眾毒之淬,毒性已渗入鼎内,非七年之数不能散尽,若强行炼丹有害无益。」 闵子騫微笑道:「所以我们手中这瓶解毒丹可就是世上仅存的了!」 成秋何等精明,一听闵子騫之话头便暸然于胸,惊呼道:「不可,不可毁了丹药!」却见着闵子騫只几个闪身已欺至王安通身旁,伸手一探,无影鬼手迅无绝伦的朝他腰间抓落,五指已着外袍,王安通没料着闵子騫动作竟如此之快,大惊失色下逕捨却外袍朝对方一头罩下,但闵子騫却如游鱼般一沾即离,随即转身喝道:「铃儿,把七绝丹解药给我!」铃儿向来依从闵子騫之言,未及深思,闻言及自怀中掏出丹瓶,闵子騫快手接过,逕自掐破药封,倒出二颗药丸,屈指一弹,一颗似豆般大小的药丸逕向成秋飞去 闵子騫道:「成大哥,快服下了。」继而将另一粒丹药吞落喉头,此刻眾人听得闵子騫和成秋之言,復见他二人服下丹药,均是恨得牙痒难搔,斥喝叫骂之声不断。 闵子騫神态自安然,向成秋一使眼色,一手拉起铃儿之手,一手随即运劲捏破丹瓶,将药丸连同碎片洒将出去,竟是朝那积水成滩之处落下,眾人只一声惊呼,他们甘愿随王安通叛离唐门,一则为夺解药以解七年之厄,二则也想藉此胁持唐铃儿逼问炼丹之法,往昔唐霜青在时,在其积威之下谁敢起心,然唐霜青已死,又復有王安通带头,便一个个横了心豁出去了,如果解毒丹药无能到手,想起那七绝毒发作时无穷无尽的痛苦,一在前面唐门弟子随即窜出,逕自向丹药扑去,眾人一见有人抢出,人同此心,只一瞬间皆是朝丹药疾驰,一矮胖之人抢到手后正自喜悦,突的胸前穿出一剑,已为同伴所弒,馀人见状皆是心惊,有人即刻塞入口中,却也难逃毒手,一时间大厅上刀光剑影廝杀成一团。 王安通见情势丕变,连连喝止,眾人哪里理他,眼见数月筹画之计,竟被闵子騫轻易毁去,怒火中烧,环视大厅之上,却哪里还有闵子騫三人踪影,不禁长啸一声,声音却是凄厉似狼嚎,大厅登时安静下来。 闵子騫带着铃儿和成秋一同奔出了大厅,铃儿问道:「现在我们该往何处去呢?」 闵子騫道:「回丹室去!」 铃儿一愣道:「回丹室?」 成秋一拍大腿道:「不错,正是丹室,此时此刻,他们必然没料及我们还留在此处」接而向着闵子騫又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你心思敏捷思虑之快,真当难得,唉!只可惜了那些丹药!」 铃儿也道:「对啊!闵哥哥,我们千辛万苦才练出来的丹药就这样没了,该如何是好呢?」铃儿话犹未毕,却见得闵子騫脸上一抹笑意,不禁嗔道:「我跟你讲正经的呢?你还笑!」 只见闵子騫不疾不徐的自怀中取出一丹瓶微微笑道:「你瞧!这是甚么?」铃儿望眼一瞧,这可不是她交与闵子騫的解毒丹吗?一时訥然竟是说不出话来。 成秋讶道:「偷天换日?你把丹瓶掉包了?但你撒出去的药丸是哪来的呢?」 闵子騫笑道:「是甚么那就要问一问王安通王大人了,丹药是从他怀里借来的,至于吃了会拉还是会吐,就要看王大人的良心了。」 成秋和铃儿二人一听皆晓,原来闵子騫先藉与成秋对话佈下局来,在眾人心中留个因头儿,再出其不意偷袭王安通,趁机摸走他怀内之物,他无影鬼手动作极快,探囊取物妙手空空实是小事一件,接着再以真的丹药让自己与成秋接服下,已坚眾人之心,最后再捏破假丹瓶往毒水之处洒去,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眾人岂能细思,竟是着了闵子騫的道了。 而此时大厅之上,几个幸运抢到丹药之人正聚集一处,併肩齐抗其馀诸人,其中一人手中犹剩半枚丹药,正犹豫间,一人突喊道:「不对啊!这药怎么看起来像是大师兄的七虫丹呢?唉哟!我的肚子!」说完逕自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王安通听完登时一凛,一摸怀中,果然丹瓶早已不翼而飞,大厅之上只见得眾人滚成一片,几个不小心沾到毒水之人,登时皮开肉绽,放声哀号不已。王安通怒气已极,竟是接连为竖子所欺,连哼数声,逕自拂袖而去。 这一日唐家村的外头农人依旧田耕,樵夫砍柴,牧童放着牛儿吃草,情景一如往昔,只是谁也不知大厅里头已是天翻地覆乱成一片了。 日影微西,村外却见得数条人影缓缓往这唐门总坛唐家村而来,风雨江湖,又是另一番飘摇。 修罗无影剑无踪,世事如梦转成空 「子騫哥哥,救我!」仙儿自恶梦中陡然惊醒,望了一下窗外,早已是夜半时分,身上衣衫已被汗水湿透,她眉头微蹙,正想换下贴身的衣衫,心神突然一动,方惊觉身旁有人,不禁惊呼出声。 月光自窗隙间洒进,映得一室幽微朦胧,光影之间,仙儿依稀认得此人的轮廓像是韩天,但比之韩天又显得瘦些。 她轻呼道:「你,你是谁?」 那人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看,片刻后逕将手中一袭衣衫掷予她,缓缓说道:「换上了,跟我走。」声音中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 仙儿虽不知晓此人来歷,竟却彷若被催眠般不自禁的换了衣衫,逕向那人走去,近至尺许处,霎时脑中一片清明,惊觉之下脚步虽颯然止住,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倒。那人见仙儿跌倒朝自己靠来,一手迅即扶住她腰际,二人脸颊相近只在寸许之间,仙儿陡见一张覆着面罩的脸孔贴将来,那人的鼻息拂过面颊,让人一阵酥麻,惊吓之馀张口便欲呼叫。 那人冷冷道:「想离开这儿就别叫。」手逕自放开她腰际。 仙儿慌忙问道:「你是谁?想做什么?」 那人轻轻揭下脸上面罩,露出底下的脸孔,仙儿讶然道:「韩天?」,继而摇头道:「不,不对,你不是韩天」 那人淡然道:「我是韩青,想离开这里就要趁现在,再慢你就走不了了。」仙儿微一思索便顿脚道:「好,我跟你走!」 韩青微微一笑再不言语,转身拉住仙儿的手,便往窗户外窜去,只一个提纵便已上了屋顶。 仙儿见得韩青轻功如此之俊,忍不住「咦」了一声,以年纪而言,这韩青年纪应该也大不了自己几岁,竟然有如此轻身功夫,生平所见,也唯有闵子騫有此等功夫而已!想到闵子騫,内心深处不由得悸动了一下,不知他和铃儿二人是否安好。 月光为乌云所遮,星光得以点点闪耀争辉,韩青拉着仙儿在屋簷瓦脚处穿梭奔驰,落脚轻巧似猫,身轻飞跃如燕,竟是半点声息也无,不及片刻时候已自出了村外,韩青这才放慢脚步放开仙儿的手。 仙儿道:「多谢你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带我离开呢?如果你是韩天的兄长,这样做岂不是坏了你们兄弟的感情吗?」 韩青道:「谁说我们是兄弟了!」 铃儿讶道:「当真,我只道你们都姓韩,你与他又长得如此之像,应该是一家人呢!」 韩青道:「我们是一家人呀!」 仙儿愣了一下,这眼前之人不像是在开玩笑,但论容貌年纪,难不成他竟是韩天的爹,如同那韩若冰一般修练到能返老还童?」 韩青见她满脸狐疑,竟自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解开头巾,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这韩青竟是个姑娘家。 仙儿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訥訥地说道:「你你你是......」 「我是韩天的妹妹」韩青接着道:「你很好奇为什么我要带你离开吗?」 仙儿点点头,眼神却直盯着这位眼前的做男装打扮的韩青,确实是位俊美俏丽的姑娘家。 韩青道:「此事说来话长,嘿!要不是今晚师父和韩天都不在,你想走也没那么容易呢!」 仙儿疑道:「你师父?难道也是修罗教主韩若冰?」 韩青讶然道:「原来你还不晓得,修罗教每一代只收二名弟子,或为兄弟,或为姊妹,我和韩天是双生兄妹,只是他早我一刻出世而已。」 仙儿听得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道:「难道修罗教主还有一个同门?」想起雷翊所说近百年前修罗教荼炭武林的传说,不由得心下一惊。 韩青道:「没错,师父的同门,也是她双生的妹妹韩若雪。」 仙儿沉吟道:「那你今天救我,岂不是会受师门重责!」 韩青微微笑道:「看来你还真不了解修罗教,也难怪,修罗教沉寂武林近百年,各门派当年识得修罗教厉害的人物,早就墓木已拱,除了......。」 「除了谁?」仙儿不自觉的接口道。 韩青微一顿却道:「这么说吧!你可知韩天和我既是双胞兄妹,也是敌对的对手,而我也是他的影子。」 仙儿听得一愣,茫然不知道韩青所谓既是对手,又是影子是甚么意思?韩青却不理她继续说道:「你奇怪我为何要救你吗?呵!因为你的身分是我发现的,一路引着你和雷翊到这儿的也是我啊!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功劳却全给了韩天,你说我肯吗?」 仙儿奇道:「你说是你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不明白?爷爷从来不曾跟我透露任何消息,你又如何得知呢?」 韩青道:「官振飞是没有告诉过你什么,但却还是在你身上留了个柴家的印记。」又道:「你应该清楚你肩上有个淡青色的伤疤吧!」 仙儿猛然一惊,她肩上有疤这事没有几个人知晓,自她有记忆以来就有这个疤痕了,近看倒似烙着个古字,她也曾问官振飞这疤痕的由来,官振飞总是带过不答,久而久之她也不以为意了,如今眼前这人竟说这就是柴家子孙的证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韩青道:「你自然不知这印记从何而来,告诉你吧!这印痕正是白虎令所烙的。」 仙儿道:「白虎令?你说的可是那流传武林,传说中的白虎令?」 韩青道:「别说得好像白虎令有多厉害似的,说穿了也不就是柴荣爷配剑上的虎符罢了,虽说那白虎剑确实是把稀世宝剑,但它令人畏惧的还是那虎符所到之处,后头跟着的就是柴荣爷的千军万马了,宝剑一举,天下莫能为敌,这才是白虎令厉害之处呀!」 韩青呵呵笑续道:「我无意间瞧见你肩上印记后,便一路跟着你们,有时扮作店小二,有时扮作樵夫引得你们过来,雷翊那傢伙也是老的糊涂了,只当自己忘了路」说完逕自笑了! 仙儿听得心中一凛,自己以为她是好意相救,岂料她是另有打算,自己就算真是皇室血脉,但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眼下这韩青虽难说是正或邪,但眼下却似无歹意,也解了她不少疑惑,便试探的问道:「你说自己是韩天的影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韩青眼神闪过一丝狡色道:「有些事应该由韩天来告诉你,不过我们眼下还要赶路去看一场好戏,所以可不能躭搁了。」 「去看什么?」仙儿脱口道。 只见韩青正色道:「当然是看韩天和闵子騫的交手过招啦!师尊责令他追回修罗策,若是追不回?他如何接得下教主之职呢?」 仙儿听得倏然一惊,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韩天武功非同小可,再加上背后还有个自称修罗教主韩若冰的女子,那是危险之至,突觉得一阵劲风吹过,脑中一阵晕眩,便自不省人事了。 闵子騫等三人隐蔽身形潜回后山丹室里,铃儿喜道:「我们躲在这里,既隐密食物和饮水也都充裕,实在是个绝妙的地方,真亏你想得到。」 闵子騫微微一笑道:「不是我们,是只有你和成秋而已。」 铃儿一愣道:「丹室虽然隐蔽,避个一日半载的或许没问题,但以你大师兄王安通的精明,只怕也瞒不了他多久,我得去做些安排,我想成大哥应该也有些唐门的事要交付与你知晓的。」说完不待铃儿回答逕自向成秋一揖闪身已出了洞外,留下愕然的成秋和铃儿顿在原处。成秋微一歛身叹道:「闵公子做事实在让人难以猜测。」 铃儿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子,脑子里一堆怪主意,我也常猜不透他想做甚么?现在唐门内变,以后要如何走下去呢?也许爷爷找别人当掌门就不会有此祸了。」 成秋道:「不然,唐门掌门非唐家子孙不传,乃是第一代掌门订下的规矩,王师哥虽然入门最久,但也不能接任,这是祖宗遗训,并非说改就能改的,而百年以来歷代传人皆杰出,让唐门能屹立不摇啊!」 铃儿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对了,你还说七绝丹并非唐门所创,那究竟出于何处呢?」 成秋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就说来话长,我也是偶然之下才知晓。」说完顿了一下又道:「这丹室里另有密室,也是歷代掌门平日闭关修练之处,少主参详门主所留之物,或可解惑。」说完逕自向铃儿道:「还得借少主指环一用!」取过指环后轻轻走至一壁前,手微用劲一推,那山壁竟是向内陷落了尺许见方,露出一只斑驳旧色的古铜色门环,门上雕就一朱色凤凰,形若振翅欲飞之状,凤眼即是指环镶嵌之处。 成秋将指环嵌入凤眼之洞,一绞门环,只个儿微微滋滋声响,看似厚重的石门竟是应声而开,成秋取过一烛台递与铃儿,便自在门外守候。 铃儿道:「成叔,你不进来吗? 成秋道:「此处乃本门禁地,不敢擅入。」 铃儿微笑道:「也罢,我需要你帮忙时再唤你吧!」 进得室内后,铃儿放眼打量了四周,见这洞中密室不甚大,也无特别出奇之处,摆设甚是简洁,一如方儒雅士之书房,只是少了窗户和字画而已,斗室中央摆着一红木方桌,桌上笔墨砚纸一应俱全,西隅岩壁前置一书架,上头书册依着经史之序排列,东侧另有一书櫝,蒐罗各家医书药学,但综观全室却无任何毒药之卷,委实令人难以相信,这竟是普世使毒名家唐门掌门人的祕修之室。 铃儿环视片刻正欲退出之际,瞥见壁角处摆放着一只银盆,盆内尚有少许清水,突然心念一动,随即自东侧架上取下一册金匱方要,以笔沾少许清水轻霑在内册扉页上,但水润湿纸即透页而过,书册却是无丝毫变化,连连试了数本皆是如此,叹了一口气后正欲将书归架时,一个失神竟是将书掉落在地发出啪的声响,一时间石室里回声激盪彷若低吟,她弯下腰来要将书拾起时,怀中却又掉出一物,铃儿自语道:「我也真拙了,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将那物拾起一瞧,却是昨个儿炼丹时剩下的硫磺石,她当时顺手揣入了怀中,没想到弯腰时竟掉了出来,铃儿自笑道:「原来是它。」正欲收起书册时,一道灵光突地闪过脑海,她急忙端起银盆将硫磺石压碎和入清水中,拿起毛笔再醮了硫磺水沾在书页之上,稍待片刻凝眼细瞧后,竟是「啊!」的大叫一声,逕自欢欣大喊:「对了,就是这样!」笑声回盪在石室之内连连不断。 而此时闵子騫来到唐门总坛外,却是空无一人,连周遭房舍里亦人影俱无,街道上静悄悄一片,宛若死城,泥地上脚步印痕杂沓,大厅樑柱上犹自留有斧砍刀劈之痕,他心下一凛,知事情已然有变,即可能来了强横的敌人。 要知唐门为恐树大招风,百年来除行事隐蔽外,总坛所在地更是人人善使毒药,操练布阵之法,若要说有敌人来犯,等间十之八九皆是锻羽而归。但即便如此,昨日一天之间先是遇着肖风等人不知所踪,可能尚受制于王安通,復又加上昨夜和王安通等诸反叛之人多人中了闵子騫的偷天换日之计,人手亦折损了大半,此刻唐门正是防御最薄弱之时。 闵子騫心念电转,仔细端详大厅之光景,已知来人虽不多但武功甚高,唐门诸人多半甫动手随即受制,但暂无性命之忧,意即应是敌人另有所图,而敌人会趁隙来袭自非恰巧之故,极有可能在唐门早伏有内应,当唐门一生变随即传讯通报,来犯者才能在此时攻了个出其不意,一举拿下唐门,想到此处心下不觉一凛,此敌人有勇有谋,委实是难缠的对手,想及此处,内息一转,身形只一晃便即向后山石室奔去,此时闵子騫得力于七绝丹解毒丹药之功,体内最后一丝馀毒亦尽皆化去,内息绵长充盈在四肢百骸间,生生不绝,只一炷香时间,已回到石室之外,甫一踏定便知变故已生。 只见得成秋正与一年轻公子斗得激烈,旁边却不见铃儿踪影,成秋鹰爪功似已全力施展和对手相抗,但却犹自处于下风。闵子騫素知成秋武功高强,但见得那人招式,心中却是大震不觉脱口而出:「修罗血手。」 这与成秋动手过招之人正是韩天,自找回柴家后人仙儿之后,他咒誓已破,便在接到细作传讯后,连夜赶赴唐家村。 闵子騫见成秋衣襟上已溅着班斑红点,似已受伤,一提内息展开五行迷踪步之轻功随即朝二人奔去,身形迅若鬼魅,飘忽间只听得「咦!」的一声,一股微细的劲风字旁疾鑽而至,其劲似有若无,却是如旋针般袭将过来,闵子騫人未到已知此招厉害,衣袖随即拂出,一堵无形有质之风墙逕将来袭之力挡下,劲风甫接竟是砰然巨响,闵子騫身体一晃,一股浊气涌上喉头随即化去。闵子騫心下大震,回身一望,见这指风来处竟是一中年美妇,正是修罗教主韩若冰。 二人眼神相望,闵子騫只觉一股杀气侵来却是一闪即逝,只见那美妇脸色微诧,随即隐去,缓缓向闵子騫道:「你如此年纪就能有这般功力,实属不易,但仍非我之敌手,倘若你愿意归顺我教,我可以不杀你」 闵子騫心念飞转,自练就玄功,打通奇经八脉以来,功力堪可与之各派高手比齐而立,但眼前这妇人却以一指轻易抗衡他一拂之力,这功力着实惊人,但眼下成秋情势危急,铃儿踪跡緲然,却由不得他细思,吐纳间只喝得一声:「疾」,心念所至气亦随行,凌空虚指一点逕向韩天攻至,岂料韩天竟是恍然不觉,仍是疾攻成秋,同时闵子騫却是听到一声轻叱:「哼,不知好歹!」随即一股劲风疾攻而至,劲风未至,却见一隻纤纤素手凭空现前,徐徐然向自己胸口按来,其势似缓,却疾在风先,如天之苍穹倾泻而下,笼罩四野,沛然莫能与之为敌。 此时虽只瞬间,闵子騫脑海中却已转过无数念头,眼下情势,闪躲已是不能,以力相抗却又不及,突则心念一动想起一事,心思既定,真气随即流转全身,瞬间拍出数十掌。两掌甫相接,一股劲力已如狂风巨涛袭来,闵子騫逕将自身真气分作二股,一股逆行流转手太阴心经,一股顺行手太阳小肠经,双手併指成圈,将此巨力导入自身经脉中回旋流转,巨力虽强横却无着力处,一时间竟是莫可奈何,原来在那剎那间闵子騫突然想起太乙道长所授「随风摆柳」之心法,虽不知对此式是否有用,但当下容不得他细思,随即以一式「顺水推舟」将来势之力导入自身经脉之中,此举看似简单,实则却艰难之至,稍有不慎即是经脉俱断之局,也幸得他奇经八脉俱已贯通,真气导引无窒碍之虞,而之前走火入魔之际,得血手修罗真气相助,早已大幅撑张了经络,如同洪水虽猛,但河道既已疏浚,復又向旁深掘,自能容载恶水狂澜。 那修罗教主本拟一招得势,岂料闵子騫应变之速,用招之奇,全然意料之外,但她不愧为武林大家,内劲随即变化,忽吞忽吐,要叫闵子騫无从藉势而为。 闵子騫见对方内力陡变,时而实时而虚,变换莫测,或一息数变,或数息一变,全无踪跡可循,心知此人功力在己之上,说不得不能力敌的话就只能冒险智取了,他心念方转气即随之,逕将周身经脉内运行之真气收纳胸中气海之内,如蓄洪之坝渐至满溢,此等内力比拼之势就旁人观之,只是二人相持无动,但实则兇险处更胜刀剑相击。 只弹指间,一股强盛的真气已流注入胸口,闵子騫只觉膻中穴似欲涨裂,随即以玄武诀心法将真气导入丹田。而韩若冰与其气机相应,方察觉闵子騫真气变化,眼神驀然闪过一丝异样,瞬息间面色由白转红,復现墨黑,再归于素白之色,其速之疾言语难以名之,数道真气随即衝击而至,一道强甚一道,闵子騫等得便是这片刻,就着韩若冰发劲前实转虚的瞬间,猛然一声暴喝,左掌探出,尽倾自身丹田气海之真气,抱元守一,迎着对手掌势,双掌甫接,一连串连珠炮似的响声自二掌间迸出,随后一声砰然巨响,二人各向后连连退了数步。 闵子騫只觉胸口气血翻腾,强自忍住嚥上喉头的血气,调息圆转内气,方才这一式已是他倾尽全力,加上借来部份对方的真气才使出,岂料只与对方搏了个旗鼓相当,此时旧力才尽新力未生之际,胸口本是一阵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然而丹田内却有着一丝暖意,起先只是一小点,接而徐徐传至胸中气海后,竟是散诸全身经络间循环不已。一时间已游走了一十八周天,每绕行一周天,内息便增长一分,闵子騫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真气不断自丹田涌升,他不自觉脱口而出:「养气者纯刚,御气者势穷,穷而后至变,置死地而后生。」正是玄武诀总纲的心要。这几句他一直不解其意的文字,竟然在此时幡然贯通了。 另一边却见韩若冰面色緋红,气息亦是紊乱,她虽知先前闵子騫使了巧计,但刚才那一掌却是扎扎实实的以内力相较,自己已是修练百年的功力,这年轻人却与她相若,看来昔日受伤之因果然未能尽癒,这也是天道难违,人力有时而穷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随即素白,缓步走向闵子騫,冷然道:「好,小子不简单,竟接得下我这一掌,小心了。」 话甫说完,双手似轻拈花朵般缓缓伸至,手指只一轮轻弹,纤纤细手,登时幻化如数十朵莲花雨般洒将过来,阵阵青气涌现其后,来势虽缓,闵子騫却识得厉害,知晓这绕指莲花雨可为实,后面的舍利修罗指也可为虚,虚实变化间全无定数,而这正是修罗策里他尚未能解义之处。 而此时他体内的真气依然不断流转周天,真气源源不绝鼓盪经络,眼见韩若冰攻势锐不可当,剎那间已有计较,逕将外袍扯下拋在二人之间,鼓足了真气,瞬间衣袍已是千疮百孔,只见闵子騫掌势一一对准破孔,后发却先至,挡下了这修罗无影手里的杀招。 韩若冰眼睛划过一丝讶色,当年她纵横武林,不知有多少成名高手伤在此招式下,岂知闵子騫却以一怪招便破去,要她如何不惊讶,眼前的闵子騫就仿若是百年以前那位年轻的剑客一般。 一时间,过去种种回忆迅即浮过脑海深田,她想起了玉虚子的剑,他的追云剑法着实了得,再加上白虎剑的威力,那一剑若非韩若雪捨身挡在她前头,她应该早就死了,虽然剑芒依然穿透了她的心脉,让她身负重伤,但她也在玉虚子腹下关元穴上印了一掌,算是扯平了。 然心脉虽伤,犹可復原,最可恨的是若非她听信受唐文亮之言,耗费七年的功力炼丹在前,玉虚子那一剑又岂能伤得了她。又若非受伤之后服了未练化完全的朱雀丹,毒性散到四肢百骸中,让她功力尽失,她又何需下这数十年的苦功重练修罗策呢? 韩若冰驀然回过神来,眼前之人却不是玉虚子,不是当年那位一身傲骨,飘逸俊秀的绝顶剑客,而是闵子騫,一个与其有着相似身影,却截然不同的年轻人。她看了看闵子騫,从闵子騫的眼神中她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昔年的恩怨情仇百年后早已随风飘散,往日的友伴与仇敌都也早已化作白骨,而今安在? 她从小就为韩玉莹收养,一直唯师命是从,为了讨得师父欢喜,她结识唐文亮,藉他唐门的毒药练成了修罗无影手,却也因此种下失心狂的祸根,以致在武林掀起滔天风波,而她更没料到的是,这位她视为知己的唐门少主,在她受伤之际,竟带走了朱雀鼎和修罗策,回忆及此,一股尘封已久的怒气油然而生,却看见闵子騫双手化圆封住胸前,不解的看着她。 韩若冰陡然一震,已知晓方才自己沉思在回忆里,竟疏忽了眼前的对手,若非闵子騫摸不透她意欲为何,自己恐然败势已成,她心神一歛随即冷然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接下几招?」话声同时双掌业已出手,其快似风,掌上隐隐泛着黑气,逕朝闵子騫抓来,正是无影鬼手里的招式,闵子騫随即也以同样招式化开,二人进退避让皆是迅捷如电,宛若二道光影交错,看得人眼花也都潦乱,二人越斗越快,到得后来已分不清楚谁是韩若冰,谁是闵子騫了,驀然一声连珠炮声响起,二条人影倏然分开,只见这修罗教主面红似血,掌势乍然停顿又缓缓推进,四周空气彷若凝结却又沸腾,闵子騫只觉得一阵强大的风压将自己包围住,而韩若冰的掌势却像一道强光照将下来,这当下她已使出修罗策上卷之武功,正是「骄阳无影」,闵子騫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无数招式,却无一能解此招,他猛然吸一口气,无影鬼手已接连不断的击在对手掌上,但仍止不住来袭之掌势,虽欲以随风摆柳化解,却是无从着力,化无可化,知已是避之不开,心下一横,随即运劲于胸,准备硬受这一掌。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卓然现前,直朝韩若冰后心而去,剑光霍霍后持剑之人正是易行之,韩若冰掌势顿停,回头望了望这剑客,淡然道:「追云剑法?你还不够格使!」 一舞衣袖倒捲,袖剑甫接,易行之手里之青钢剑已弯折如曲尺,易行之大惊之下欲飘身后退已是不及,此时身后突地嗡嗡声响,一柄长剑破空飞至,逕自挡下了韩若冰的衣袖一击,一个苍老的声音同时传至:「徒儿不成,那就由老道儿来吧!」呵呵数声,长剑已断衣袖,在空中回旋后逕自飞回,闵子騫和韩若冰同时惊呼「归去来兮!」,易行之喊的却是「师父!」发此剑者正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黄木道长。 只见得黄木道长一身灰旧道袍,腰间悬了个葫芦,从不远处慢慢晃悠过来。 韩若冰厉声道:「玉虚子是你何人?」 黄木道长听得玉虚子之名,随即正色肃容道:「那是敝派师祖,女施主这样直呼敝派祖师之名,黄山派虽小,却也要问个清楚。」 韩若冰冷然道:「原来是玉虚子的徒孙,你使的这式「归去来兮」劲力是足了,但此式乃是追云剑法最后一式,剑势的韵味在「归」字,藏锋于劲内才是,哼!当年玉虚子使得可比你有意思多了。」 黄木道长心下一凛,眼前的少妇竟一语道破此招之心眼,语气微变道:「尊驾如何称呼?」 韩若冰哼的一声道:「试完剑后再说吧!」,便垂手而立,仰望远处若有所思,人虽静立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势。 黄木道长已知她绝非常人,轻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缓缓解下背后长剑,躬身一揖道:「老道儿受教了!」竟是以侍尊长之礼待之,一捏剑诀,缓然使出「风起云涌」,正是追云剑之起手式。剑势不疾不徐逕向韩若冰而来,看似平常,却听得嗡嗡声响自远而近地绕剑而行,竟似远方浪潮滚滚向海岸捲来,剑未即身剑势已是惊人。只听得韩若冰「咦!」的一声道:「剑鸣!」脸色随即转沉,手掌交错接续拍出,一掌快过一掌,前影未消后掌随至,瞬息间已拍出七七四十九掌。 闵子騫此时守候在旁,一边是成秋和韩天正斗得激烈,成秋看来情势颇危急,闵子騫双手暗自蓄劲,在一旁掠阵,准备随时出手解围,一面却盯着这头黄木道长和这少妇之战,对这少妇来歷他仍一无头绪,但这少妇绝丽容顏后的眼神却令他心神难定,他和韩若冰交手时,被逼得不得不全心思考如何解眼前之危,此时旁观她与黄木道长交手,却是另一番思绪,眼前韩若冰所使之招式明明是修罗策上之招式,但何以在她手上使出竟是大不相同,每一招都有着沉重的压迫感,思及此处再看眼前,又是另一番光景。 二人均招式均是越使越慢,但双方眼神却越发凝重,只见黄木道长长剑划过空隙处,使出追云剑法之厉招「云龙现爪」,剑锋驀然现出尺许青光,韩若冰面色微变道:「剑芒!」身体逕自微僵了一下,随即復自镇定,冷然道:「就试试你的剑芒能及得上玉虚子的几分?」 只见她脸色瞬息间数变,双掌分向黄木道掌袭来,看来再平凡不过之式,闵子騫却是脱口而出:「师祖当心,这式是闇黑无间!」 且说闵子騫自血手修罗处得了修罗策后,他天资秉异,又得玄武诀内功之助,早已练成血手之篇与鬼手之篇,但唯这上卷的无影之篇,他始终参详不透,只得其形,未能得其髓,但却知道其上记载之寥寥数式实是凌厉之至,「暴雪无痕」「疾风无体」「赤焰无相」「骄阳无影」「闇黑无间」「血海无边」「修罗无名」招招能弒鬼神,式式能毁天地,一旦使出现地便成修罗场. 这一式甫现,闵子騫只觉掌影重重,扑天盖地将黄木道长团团缠绕,犹如黑夜垄罩毫无间隙,一片闇黑随即将二人身影隐没,易行之见状大急,可它长剑已折,赤手空拳逕自扑了过去,但闵子騫更快,一把拉住易行之手急道:「使不得,别枉自送了性命!反惊扰了师祖的心志。」他知现在双方正以真气全力抗衡,此刻的圈内无异修罗炼狱,饶谁碰上了均是立毙当场。 易行之急的捏紧了拳头,指甲掐得鲜血涔涔流下,却也知晓闵子騫说的是实话,时间虽只瞬息,却仿彿过了数十刻时,此时闵子騫是全神贯注,只待现出间隙便即出手。 黄木道长亦知遇上此生最强横之对手,但他生性本就豁达,兼之修为日深,竟是心无旁騖,追云剑法越使越慢,一式「彩云三叠」,剑芒随剑而舞,青光在幽暗间更显耀眼,逕自灭却这幽冥之暗。剑光映得韩若冰面色皎白如月,眼神却是凌厉似冰,墨黑双掌随转赤红,鲜红血色在闇黑中漫开,渐次噬了黑暗,像涌浪初起虽只现着些许微波,但浪涛之下却是修罗之海无底深渊,空气也彷若凝结似浆,令人寸步难行。 只这当下,黄木道长却凝立不动,屈指在只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剑身震盪低鸣,始才如蝉鸣之细,却随破风之势化转成空谷雷鸣,回声渐续而待发,剑锋直指,正是追云剑法之「归去来兮」,剑尖甫微颤动,韩若冰「血海无边」已发,正当此时,却听得一声惊呼,却是韩天所发 惊呼声后,只见韩天面色惨淡茫然站立,胸腹之间已为成秋所伤,原来成秋不愧心思縝密江湖深远,他甫一发觉来敌武功甚强,便自计量各个击破之法,唯一之计是先示敌以弱,待韩天骄心起时再一举而击之,韩天武功虽强,却绝少涉敌过招之机会,终至中计,心脉为鹰爪功所伤。 成秋一招得势,正欲续其功时,一道青影已迅无捷伦地自旁扑将过来,成秋不料旁边竟还伏的有人,已来不及收势,掌劲随转击向来人,这一掌是他全力施为,威力岂同小可,二人双掌甫接,来人随即震退三步闷哼一声,硬受了成秋这凌厉的一掌,一口鲜血喷出长发散乱跌落在地,竟是个女子,正是韩青为救韩天而发,成秋见状亦是大吃一惊,忙收势凝力待发。 韩天和韩青二人接连受伤,虽只闷声轻呼,但于韩若冰却响若雷霆,二人均是她苦心栽培多年的弟子,她知自身已老迈,除二人外再无其它亲近之人,心所系之身即散乱,虽只略一分神,胜负已然论定,只见长剑势如长虹贯日,逕自破闇伏浪而至,寻着韩若冰招式变换身形微滞的瞬息间,一道剑光伴着低鸣剑音声已至韩若冰胸口处,只再进得半分便即刺穿心脉,然黄木道长却是凝力未发,一式「归去来兮」竟只使了一半。 韩若冰望向长剑,万千思绪如浮光掠前,脑海中满溢了过去的记忆,霎时间韩若雪扑来替她挡了一剑的画面再次现起,回忆乍现,一股椎心刺骨之痛猛然炸开,她只觉四肢百骸俱如火焚,正是散功之相,黄木道长长剑迅即虚点她心口週穴,欲护其心脉,却愕然而止,只见得韩若冰摇了摇手,满头乌发瞬间化雪,面上尽是苍老之色,凄然道:「是你胜了!」 黄木道长朗声道:「恕老道儿眼拙,尊驾可是修罗教主韩若冰。」韩若冰面容苦涩正欲答时,却听得一声轻喝:「她不是韩若冰!」声音自旁传至,闵子騫见状大喜道:「铃儿!」只见铃儿佇立洞前满脸泪痕说道:「她是韩若雪,韩若冰早已身死」,眾人闻言皆讶然看向她,韩若冰平静的道:「没错,我是韩若雪,你是如何知晓的。」 铃儿缓缓走近逕将手中之书递予韩若雪,缓然道:「唐门自始至终没有对不起你们,祖师爷爷对你姐妹俩都是一样的情份,你误服毒丹他亦是后来才知,朱雀丹本就是逆天而行,他岂知其中竟有一丹不可服呢!」 韩若雪缓然揭开泛黄纸页,眼前字跡正是唐文亮所书,她想起当年她俩姐妹一起遇到这唐门少主之情景,韩若冰接下修罗教主后,她便成为了韩若冰的影子,世人都道修罗教主冷酷残虐,却不知这杀伐之事多为她所为,她亦料想不到,当玉虚子刺向她时,韩若冰竟会捨身替她挡了这一剑,自那天起,她知道韩若雪已死,韩若冰却会继续活下去,替她完成修罗教的使命。 韩若雪只看了数行,眼角逕自泛下泪来,她与韩若冰是双生姐妹,容貌声音皆神似,旁人皆难以辨别,但细腻如唐文亮岂有不知,唐文亮为救身受剑伤的她,急迫下以朱雀丹救之,却不料七枚丹药中竟有一枚死丹,尽纳其馀丹药之剧毒,待他知觉有异,韩若雪已为人带走。 韩若雪只看了数页便再也无法继续,这本由唐文亮所书之册记下了他为寻解方,以身试毒的种种。」 她看了看韩天和韩青俩人,繆思良久后一抚长发,才发觉早已尽成银丝,剑身馀光映现着的却是一张苍老而陌生的面容。过去的种种究竟是为何而做她已不再确定,在眾人的注视中,这位昔日震慑武林的玉面修罗缓然离去,凄然道:「从今而后,世上再无修罗教!」随向韩天韩青一摆手,背影淡然远去。 韩天勉力站起走向闵子騫道:「仙儿是个好姑娘,我会将她平平安安的送回,请你见谅。」 闵子騫闻言一愣道:「仙儿在哪儿,你们把她怎么了?」 韩青伸过衣袖拭去嘴角血跡道:「我已将她带来此处,就在洞后。」 闵子騫一闪身正欲过去,洞后却传来一声:「闵公子放心,仙儿姑娘是敝教的贵客,我们岂能慢待。」随即转出数人,其中一人扶着仙儿自洞后缓缓走出,竟是肖风。 肖风缓步走到铃儿面前行礼道:「少主见谅,我本是修罗教门人,受教主之命伏居于唐门,自知罪行重大,请少主降责。」 铃儿摇摇头道:「这事别提了,谁没有过去呢?世间很多事是由不得自己的,只要对得起自心就行」说完逕自望了闵子騫一眼。成秋和易行之听得尽皆赧然。 黄木道长拈鬚微笑道:「铃儿姑娘说得好,深得我心,我老道儿授徒,看得也是徒儿的人品,而非他的出身来由,入得我门下来,就永远是我弟子。」说完逕向韩天韩青走去,缓然道:「你俩位又当何去呢?」 韩天扶着韩青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师傅走了,修罗教散了,仙儿姑娘也在这里了,我,我还是回寒溪镇去吧!」 黄木道长顿了顿首微笑道:「如果两位不嫌弃老道儿功夫的话,不妨到我黄山派走一走吧!」 韩青道:「道长是在说笑的吧!」 黄木道长言道:「呵呵呵!十足真金,绝无虚两,有你们俩作客陪老道儿,肯定比我那些只会念经的徒儿道孙强得多了!」 韩天和韩青彼此对望了一眼点头道:「这就谢过道长了,待寒溪镇事情暂了,我兄妹俩就前去黄山拜访道长。」稽首过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仙儿一眼,便相互扶持缓步离去。 肖风道:「还有一事要稟明少主,请少主示下。」铃儿揽着仙儿道:「你就直说吧!」 肖风道:「秉少主,大师兄王安通已然身死。」 铃儿讶道:「你们杀了他?」 肖风摇摇头道:「非也。」,说罢深吸了一口气再道:「是血手修罗杀了他,救了我等性命,否则我们定当死于大师兄之手。」 铃儿话声微颤道:「爹...不,血手修罗他也在此?」说完逕望了望闵子騫。 闵子騫心下一震,知铃儿终究还是晓得真相了,他也望了望铃儿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复杂的恩怨情仇他根本不知从何解起,犹疑间,仙儿逕自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到铃儿身旁,将二人的手牵在一起,二人对望后看了仙儿一眼,三人的手不禁紧紧地握在一起。 黄木道长呵然笑道:「老道儿上山之时,也看见一隻大老鼠,便顺手抓了放在路上,你们派几个人去处理吧!老道儿也该离开了!呵呵,这次总算及时赶到了!」背影在笑声中飘然远去。 旋不多时,几个唐门弟子已推着一人来见,只见那人头发散乱,周身泥泞,眼目头脚尽皆有伤,一拐一拐的模样甚是狼狈,闵子騫和成秋一望之下却齐呼:「张俊!」 来人正是张俊,他本随王安通在旁献策,但王安通为血手修罗所弒后,他亟欲逃离唐门,却不料遇着黄木道长,顺手将他点了穴道,丢置一旁。 闵子騫对成秋道:「他身中血手已成废人,也难再作怪了,成大哥你看该如何处置?」 成秋叹道:「唉!若非他一心追求名利禄位,也不致落到如此下场,就交给肖风处置吧!」,眾人尽皆叹息。 秋风起,星尘落,转眼数月过去,节气已是秋分时候,铃儿虽得成秋及肖风之助,依旧是忙得不可开交,待得事情告一段落,这一日忙完了帮务后,铃儿便拉着闵子騫道:「闵哥哥,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门主这么难当,你点子最多了,快帮我想个法子吧!」 闵子騫笑道:「唐门规矩能不能改。」 铃儿小嘴一噘,哀声道:「我本以为成秋和肖风他们二个很开明,没想二人都是老顽固,老说什么祖宗规矩不能改,真是气死我了!」说罢见闵子騫仍是嘴角含笑,逕自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怒道:「你还笑!」一转身便要走,闵子騫笑着拉住她道:「好铃儿,别生气,我这就帮你想法子呢!」铃儿这才转怒为喜道:「快说快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闵子騫笑笑才道:「规矩改不得,那能不能加规矩呢?」 铃儿听得一愣道:「加规矩?」闵子騫随即附耳向她交代了一番,只听得铃儿眉开眼笑道:「果然还是你聪明,想得出这法子,哈!我也是聪明多了,懂得找你想法子。」 闵子騫苦笑道:「我不帮你想法子,你饶得了我吗?」 铃儿回了个鬼脸,逕自蹦蹦跳跳的找成秋肖风去了。 闵子騫看了看窗外,此刻秋意方殷,树梢已是红叶点点,再过十数日便是黄道节气之寒露了,闵子騫轻道:「也该去娘和爹坟前上炷香了。」 回首修罗身已灭,千劫万厄英雄胆 绍兴二十九年,霜降,微雨,深秋。临安城的青石板大街依旧空荡荡的,街底威远镖局的旧宅仍是荒凉,残风扫尽树底最后一枝秋叶,送落进镖局倾圮大门内的一隅角落,风与叶交错发出的悉囌声,惊起了几隻野鹊,本欲振翅高飞却终又落在屋瓦上,似难捨这临时安乐的家园。 街旁灯火早已掩熄,夜色只馀残月星光,空无的大街上只见一人踽踽而行,逕往这镖局旧址而来。 那人在树下停佇沉思良久后,自背后解下包袱放在地上,缓步走到树前逕自除下外袍,伸手在袍上轻拍一掌后便悄然离去。 不远处只见二条身影挽着手徐徐同行,却是一路无语,正是闵子騫和铃儿,二人均是满怀心事却谁也不敢先开口,驀然闵子騫停下脚步道:「铃儿,就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吧!」 铃儿摇摇头柔声道:「这次不行,祸福与共,生死相依,闵哥哥,你总是一个人去承担所有事情,却忘了我们早已不分彼此。」 闵子騫面色一变,歉然道:「铃儿,你说得对,是我错了,我总担心你承受不住,却忘了你比我还坚强」二人相视而无言,一双手却握得更紧了。」 行至门前,闵子騫轻抚着石敢当上的剑孔,叹息道:「唉!若非命运作弄,血手修罗,不,是你爹爹应也是一方宗主。」 铃儿点点头道:「以前师父跟我说天地万物皆有其灵性和命运,我总是和他抬槓,现在我真心的相信有一条命运的线绑住了我们大家。」 闵子騫点点头,他能体会血手修罗的心境,他跟闵子騫一样想断开綑绑在自己身上命运的锁链,然而血债真的只能用血来偿还吗? 闵子騫望向远处轻声道:「到了!」只见不远处一人影慢慢走向树下,却不是血手修罗,那人走至树前逕自弯腰拾起一物,正欲转身离开时,一颗小石子破空而至逕自击在他大腿之上,那人哀嚎一声,抚着伤腿,竟自啼哭起来。 铃儿讶道:「爹?」 那人惨然嚎叫道:「谁是你爹。」待他一看清闵子騫的相貌时,瞿然大惊失色,双膝一软逕自跪下了,连连讨饶道:「大爷饶命,我发誓这包袱是捡来的,绝不是偷来的。」 铃儿见了不禁哑然失笑道:「起来说话,又跪又哭的成什么样子,你为何深夜在此鬼鬼祟祟的,还让我误以为你是我我我......」 「爹吗?」那人顺口接话道,话甫出口便知不对,连连摆手已是不及,只听得劈劈啪啪数连声,脸上已被呼了十数个巴掌,登时高高肿起恰似含着包子模样。闵子騫微微一笑阻了阻铃儿道:「别打了,是老相识了。」原来此人正是那群地痞的头子,平时即在此地据地为恶,干些欺侮老弱,调戏妇孺之事,今则又遇到闵子騫,自知眼前亏吃不得,然而习性难改,竟是顺口轻薄,也活该遭此之厄。 闵子騫道:「你手上这包袱到底从何而来,交代清楚后自然放了你」 那地痞一手摀着红肿的脸,含糊不清地焦急道:「大爷,这真的是我方才在地上捡到的,我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在这儿徘回,便想说过来发点小财,谁知才到这里,那人就不见了,我这才捡起包袱的,我敢发誓若说的有一句谎言,叫我给给给,这位姑娘活活打死。」说完逕自瞥了铃儿一眼。 铃儿眼看那地痞猥琐模样,心中有气正欲发作时,闵子騫微微笑道:「铃儿别气让我来,说完伸指对那地痞连连虚点,那地痞只觉胸腹一阵剧痛后,嘴巴竟不自觉张开,随即一物飞入口中驀然滑下喉咙,已自吞了进去。那地痞只觉得此物似乎蠕蠕而动,吓得连连磕头讨饶。 闵子騫道:「方才你吞下的是唐门的金蚕蛹,蛹化为金蚕后会在你体内四处鑽动,啃食血肉至死方休。」 那地痞一听更惊,只觉肚子里金蚕似乎已蠢蠢欲动,正伺机要破蛹而出,连忙哀声道:「大爷饶命,姑娘饶命。」手足伏地连连磕头,泪涕俱流。铃儿瞧他可怜便道:「闵哥哥,他受的教训也够了,你帮他解了毒吧!」 闵子騫向那地痞道:「既是姑娘说情便饶了你,现在传你一法,可让金蚕蛹不化,你每日子午二时需来此绕树急奔,切莫忘记,此二时正是金蚕破茧之时,树下属阴,急奔时气血属阳,正可压制金蚕蠕动,记住了便走吧!」 那地痞听得此法,如得皇恩皓赦逕自连爬带滚的离去。 铃儿疑道:「闵哥哥,我怎么没听过唐门有金蚕呢?」 闵子騫微笑道:「是没有啊!」说完逕露出狡獪之色。 铃儿忍俊不唆笑道:「原来是这样,但你到底餵他吃了什么呢?」闵子騫只笑而不答,眼光却盯视树下之外袍,眼神一动,随即敛去笑容缓缓道:「是他的袍子」,逕自走过去拾起衣袍,端详后将外袍轻轻一抖,二片若手掌形状之布随即飘落,边口有若刀割之平整俐落,闵子騫心中一震,此时却听得铃儿惊呼道:「闵哥哥,你快过来瞧瞧这件衣服!」 闵子騫见着铃儿手中之衣瞿然惊呼:「青龙甲」,随即接过,黑夜中只见七彩色光流动,炫然生波,正是传说中之青龙甲。闵子騫呆立半响,已明白血手修罗之意,佇立片刻后才道:「走吧!他不会来了。」 铃儿急道:「闵哥哥,你倒是告诉我,爹爹他怎么了呀!」 闵子騫缓然道:「走吧!血手修罗已死,从今以后,世上再无血手修罗之人」 铃儿急道:「我不懂,我不懂,你快告诉我啊!」 闵子騫道:「此衣为完顏清枫所有,血手修罗既能夺得此衣,他已为你爷爷报了仇」顿了片刻后才道:「至于这外袍之意,你瞧。」逕将那手掌形之布放于铃儿手心之上,铃儿方握住,一阵风吹过,立化为斋粉,铃儿大吃一惊道:「好厉害,这是什么功夫?」 闵子騫道:「你爹爹是要告诉我,他已练成了修罗无影手,但这一掌他是击在自己胸口,亲自杀了血手修罗!」 二人相对无语良久,闵子騫牵起铃儿之手,缓然道:「走吧!回去。」铃儿望了望他 「我们回蝴蝶谷去。」闵子騫轻轻地说道。 铃儿点点头道:「就回蝴蝶谷!」悄然夜色中二人身影淡然远去。 转眼间严冬已过,立春随至,玉真观依旧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人群中只见一群豪客呼啸喧闹,势若无人。只见一老头单衣草履,在殿前洒扫擦拭,这群豪客上得大殿,一眾香客慌忙避开,那老头却是丝毫不觉,为首之豪客见这老头阻道,伸手便是一推道:「让开。」手甫触衣,胁下竟是一片酸麻,再也举不起来,那豪客方叫道:「邪门!」忽而见着那老头儿双眼,浑身竟自打了个寒颤,便自抱头鼠窜,一眾香客不明所以,逕围上来关心,只见那老人面容慈善,缓缓道:「有劳大家了,无量寿佛!」 这一日,蝴蝶谷内,仙儿依着闵子騫道:「子騫哥哥,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们,到底你那天餵了那地痞吃了什么东西?不然我和铃儿姐姐可不会放你干休」话声未毕,闵子騫已一溜烟而出,笑声犹自回盪谷内。(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