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命难违》 引子 01一场泼天的富贵 02二郎君来催妆了 03姐妹情深深几何 04贵女们的八卦多 05谁愿进宫做皇后 06奢华的迎亲之礼 07万般心思尽无言 08凤凰浴火英雄现 09人面桃花孤勇行 10大殿之上听册封 11最是难测帝王心 12深宫大殿多算计 13洞房花烛影连连 14凤銮命案抓人忙 15不冤枉一个好人 16父亲的敦敦教导 17回门酒宴砸玉梳 18一块香软桂花糕 19不断变化的局面 20看不见刀光剑影 21璇玑殿里忆往昔 22许真人的玄机题 23每一步都要小心 24案子变得极复杂 25凤銮命案有疑点 26北军府公堂之上 27令人起疑的女尸 28女仵作验尸报告 29司马颖路边相救 30月圆之夜喝冬醩 31明月楼上明月升 32不太好下咽的饭 33灯火通明北军府 34忽然来访的皇上 35看不懂的成都王 36一根绯红色裤带 37指认凶物的现场 38暗潮汹涌的对局 39前来报案认女尸 40快抓那个色坯子 41难解的谜题线索 42找到了一只金镯 43不断变化的朝堂 44北军府的女文书 45大街小巷的金铺 46世间全都是厉鬼 47哪里有情深义重 48没办法再过下去 49同时发生的命案 50偷桃代李的把戏 01映柳湖畔尺八音 02谁才是皇宫之主 03最是帝王无情人 04谁人背后不说人 05凄凉婉转的音调 06难以熄灭怨念火 07梨花带雨的皇后 08一切也只是开始 09世间全都是分离 10鬼魅之音再响起 11丽妃的冤魂不散 12溺亡之中的蹊跷 13每一步都有构陷 14兴高采烈烤羊肉 15美食才艺不能少 16令人向往的远方 17讨好皇上表心意 18二郎君勇闯皇宫 19你用什么来交换 20羊家的隐秘往事 21人骨尺八声声怨 22放不下的长相思 23亲亲热热表祖父 24无法安稳入眠夜 25又死了一个美人 26撕开虚伪的表象 27皇宫来的新乐师 28万事皆有因果怨 29锦鲤池塘的鬼音 30美人迟暮心不甘 31魔音入耳的诡异 32千两黄金的交易 33每一步都有目的 34大晋皇朝的聚会 35大寒宴上惊鸿舞 36送给皇上的大礼 37被掐死的龙凤胎 38全是隐匿的秘密 39做一个无耻的人 40落寞之时遇贵人 41是被豢养的男人 42他真心爱慕皇后 43还遗漏了一个人 01热闹如常的皇宫 02问责从张度开始 03这真真是好算计 04坦诚相对最重要 05与皇上闲扯一天 06层出不穷的事情 07奢靡斗富杀官员 08崇华殿意外频出 09惊慌失措的场面 10帝后同住增感情 11太医所内角力忙 13没有无缘无故的 14正阳宫里烤羊腿 15王爷们也都拉了 16那些弯弯的笑眼 17发了疯的傻皇帝 18纷纷扰扰结同盟 19厕纸贵过百姓粮 20巧心思锁定元凶 21轻车简行去蜀地 22蜀道难但还能走 23原来背后故事多 24暮色之中下山来 25一碗美味杂酱面 26大墓狗血惊魂时 27牵住手不会松开 28蜀绣织锦花团簇 29陶罐之中的秘密 30逛街是一种乐趣 31满门抄斩你可认 32扑朔迷离的真相 33二十年前的往事 34不过是冰山一角 35武卫们深厚情谊 36总会有一些温暖 37事出有因忙抓人 38红绸蜀绣万两金 39爱恨情仇的人们 40总会有一些变化 41应该还有一个人 42乡音难改破绽出 43真是好大一盘棋 01珠帘绣幕蔼祥烟 02指鹿为马童言忌 03岂能料执手相欢 04一妻一妾同进门 05有些话没必要说 06真死了一个王妃 07此刻乱成一锅粥 08这事情必须压下去 09满心欢喜的新妇 10另一份验尸报告 11贺家门口的乱斗 12是谁安排局中局 13背后的波澜暗涌 14假做真来真亦假 15错综复杂的关系 16青烟袅袅诉往事 17风雪灌城小餐馆 18一点点回忆现场 19多少事多少过往 20许真人怪力乱说 21来了一位大皇姐 22每个人都有故事 23一场热闹的比武 24消失不见的花家 25绣衣使者指挥权 26平阳公主的执念 27至此流年岁月迁 28兰花静放乱纷纷 29荒芜之中万物生 30苏合香丸常随身 31药石有价能救命 32天元宫里吃晚膳 33宫中日常话等闲 34宫闱之中阴影重 34宝马雕车香满路 35洛阳午后吃甑糕 36味美多汁骨里香 37残药渣显露端倪 38皇后懿旨必须娶 39莫要辜负本宫心 40宜雨未落而绸缪 41强逼孙秀做决定 42各持己见不相让 43纷然杂陈不可弃 44正阳殿前泪痕湿 45争风吃醋乱后宫 46恨极蠢人不自知 47火光又起火凤凰 48谁是新妇红妆残 49富贵难求恨难消 50命里无时定强求 51风折花枝多情种 52环环相扣步步惊 53薄情转是多情累 54有情无情亦惘然 55有道万恶淫为首 56反复思量难判断 57似傻非傻爱计较 58春暖花开想出门 59此生能活三百年 60山峦云雨显神迹 61踪迹皆无无痕迹 62昼夜寻觅心焦虑 63深林雨夜狐妖显 64春夜篝火自难舍 65瞻前顾后出意外 66几番思量君会来 01梅妖现身惹人慌 02开棺验尸走过程 03血色蝴蝶舞翩翩 04南越梅花妖艳生 05鬼魅之说乱人心 06姐妹情深忙求助 07天元宫里博弈乱 08春夜同眠病气消 09一碗热粥雅间中 10当时年少春衫香 11沉香慢熏石榴裙 12有情有义无怨恨 13绣衣使者再启用 14恨其懒散欲点破 15潜移默化毒髓魂 16谜团全靠布团解 17棍棒之下出实话 18为了钱全都是局 19传国玉玺无踪影 20知人善用心思多 01风云突变宫门乱 02众宫奴忠心护主 03天地覆怎能独行 04帝后离宫换年号 05车马行路悄无声 06奸佞小人逞威风 07血溅官道变故生 08金镛城中话过往 09笼络人心只有钱 10拿捏气势很重要 11狗尾续貂故事多 12泪如雨下兄妹情 13偷桃换李孕新果 14急雨夜奔赴而来 15宫墙外诡秘丛生 16宫闱往事极复杂 17通体漆黑的马车 18母子连心不慌张 19三个女人一台戏 20给太上皇道喜啦 21趾高气昂孙美人 22贵在先下手为强 23自娱自洽最自在 24乱局之中应自保 25觊觎权利丢性命 26假作真时真亦假 27春夜惊魂情愫生 28执手可摘星辰光 29苦离别心寄期待 30连绵春雨杀人夜 31接二连三无舌女 32事出反常必有妖 33进出洛阳寻人忙 34多出了一个傻子 35事事皆因有出处 36隐藏在镰仓的人 37井中惊现皇帝印 38疯癫之人不可怜 39桃代李僵发疯狂 40扑朔迷离生死怨 41黄粱美梦梦不醒 42谜团重重惑人心 43献容发火忙救人 44每步都出人意料 45惊心动魄血流尽 46剜心疼痛怒火烧 47有仇必须当场报 01战事起谋士前来 02真真假假最可怕 03趁夜而来见皇上 04兄妹相见泪涟涟 05沽名钓誉为哪般 06无法掌控的乱局 07前尘往事不足惧 08夏夜中暗火燃烧 09用人不疑很大方 10长嫂如母要保媒 11帝后无事相亲忙 12费尽心思忙婚事 13正阳宫血腥一片 14有惊无险降凤髓 15大排筵席无人来 16眼泪成行局难解 17翻转乾坤覆云手 18内忧外患乱纷纷 19短暂安稳的日子 20夜半尖叫鬼敲门 21觊觎珍宝多无礼 22日常故事多欢乐 23世间好物留不住 24忐忑不安多探查 25帝后争执意难平 26五百里长情之处 27初春明媚出游时 28深山深处有隐士 29壮士何惧猛虎威 30重逢最是悲情时 31御赐宝剑赠英雄 32林中夜谈辩是非 33暗潮汹涌难安心 34乱世启如何选择 35就此别过各自宽 36薄情几许心上人 37你要的我全能做 38永无宁日硝烟起 39那一道盖章圣旨 40何必在意皇后名 41情不逢时凤难飞 42手握西风泪难停 43贪嗔痴的虚妄狂 44转眼都是一场空 45皇权乱江山依旧 46秋日似是故人来 47特别艰难的时刻 48可惜君心不怜我 49乐妃来访怒火生 50心灰意冷泪先流 51变局生变无常理 52天元宫门口混战 53此生有你才完整 54薄情几许负心人 01血玉之中河图现 02生死难知疑案生 03西迁长安莫回头 04绣衣使者主事人 05深夜盗贼闯宫门 06须臾血溅天元宫 07千古一帝四四方 08强大后援团回归 09淡扫蛾眉展轻颜 10君臣之礼怎可违 11吃茶闲聊奇事多 12天机泄露帝王相 13宣读圣旨礼不周 14宫闱之中一团乱 15自行前往金镛城 16洛阳城外风雪迷 17女郎绸缪大事情 18知道太多的秘密 19瓮城比武惑人心 20兄妹齐心能成事 21流言四起心不同 22借刀杀人悄无痕 23意图谋反杀无赦 24大帐之内争不休 25一生一世一双人 26世上再无玉河图 27小情小义小脾气 28七彩之光真神迹 29后宫的生杀大权 30接二连三坏消息 31未央宫相互算计 32危机四伏身边人 33局势复杂路难行 34可否回归乡野去 35平阳公主皇帝书 36鸡犬不宁未央宫 37孤城难守意难平 38耀武扬威来折辱 39争权夺势无尊卑 40心平气和谈条件 41又出了个皇太弟 42诡谲暗涌风波现 43辗转难眠心不安 44借刀杀人费思量 45心中的熊熊烈火 46岁月煎熬度日难 47夜半失踪的皇上 48痴心人忠心耿耿 49火烧邺城一切空 50同床共寝话过往 51共坐一桌吃胡饼 52夜乱帝殇长矛阵 53呜咽之声暗夜鸣 54临危不乱巧安排 55白玉耳坠碎人心 56棺椁之前人心惶 57始终会有援手来 58事情总是在变化 59传国玉玺藏这里 60总要有一个殉葬 61登基大典来解围 62驾前失仪怒呵斥 63龙袍加身谁之过 64交换条件是什么 65子夜时分送灵柩 66熊熊燃烧的天火 67天选之女灭烈火 68鬼魅之火再次燃 69真情流露不隐藏 70石门落下一切休 71阴霾散去动人心 72慢慢来咱们报仇 01一家人整整齐齐 02广莫宫中众人言 03下一步筹谋起来 04彼此亏欠活下去 05羊家幼女初长成 06显章宫中多鬼闹 07洛阳皇宫鬼横行 08难以下咽的晚膳 09无法忽视的五妹 10房前屋后总有人 11金镛城中的暗涌 12来往之间为何人 13一纸退职诏书文 14该来的总是会来 15达成了某种共识 16突然回了洛阳城 16突然回了洛阳城 17慧皇后回了皇宫 17慧皇后回了皇宫 18炽热之血可以取 18炽热之血可以取 19国运原来如斯人 19国运原来如斯人 20风水轮流转主位 20风水轮流转主位 21莫要贪图她人物 21莫要贪图她人物 22该来的总会来的 22该来的总会来的 23帝王之家无名冢 23帝王之家无名冢 24白玉耳坠心痒痒 24白玉耳坠心痒痒 25潜心筹谋归家路 这话真是刺耳了。 羊献容的脸都黑了下来,直接站起了身,说道:“现在还是大晋的天下,莫要这样。” “难道不是么?”裴妃还在笑着,“我也是好心提醒你,这个梁兰璧可是不能小觑。你留在宫中,司马炽未必对你不利,但梁兰璧一定会的。” “那你呢?”羊献容也不客气了,直接问了出来。 “你帮了我,自然我也会帮你的。但还是那句话,现在你莫要动司马越,等时机到了,我必然会让你动手的。” “你要做什么?司马越死了,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的。”羊献容有些疑惑。 “好。”羊献容没有推脱,直接收了。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说了一句:“尽快吧,我的耐心不太多了。” 寝室内只留下了羊献容和羊献康,烛火微晃。 “二哥,我想你想回泰安郡看看。其实,也不是泰安郡,而是泰山深处。”羊献容很是正色地说道,“你记得么,老祖母曾经带咱们几个去到过泰山深处的一处村落,说这是个极好的躲避之处……不知道那时候她是不是都已经预测到了大晋的乱局。” “无事的,就是又死了一个而已。”羊献容又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叹息了一声,“何必呢?” 羊献康从那些首饰之中挑拣出了两个金镯子,看起来还真是十足赤金,款式花纹都很好看。“啧啧啧,这个裴妃对你也是不错的,这么大手笔。你也莫要唏嘘,这种‘去母留子’的事情在大家族中有很多,裴妃这个时候才动手,已经很仁义了。” “那是她一直没想好要不要认这个嫡子。”羊献容瞥了一眼翠喜,“你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咱们明日就回金镛城。不过,这些东西不能一下子都带走,那就太显眼了,还是留一部分的,暂时藏在密道的夹缝中吧。” “真的么?那也不一定吧。”裴妃笑意更深,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敲了敲床棱,就有两名婢女捧着两个小箱子走了进来,“这里面是金银首饰和小金锭,东西不多,但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嘿嘿,他可是安生不了了。”羊献容笑了起来,“怕过些时日他还要主动找咱们才成呢。” “这得两百多人吧……可是不好走。”羊献康掰着手指头也在计算着人数,“那些嫔妃你也可以不管的,就算是说她们没有地方去了,留在金镛城也是有个落脚的地方,跟着咱们走必然也是累赘。其他人……”羊献康也犯了难,哪一个可以不带走?都是跟了许久,共同经历过生死之人。 “我真的想过这个事情,但现在有一个巨大的问题。”羊献容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确认没有人影才说道:“之前,你我兄妹不过三人,加上翠喜和兰香也就这么几个人,想走也就走了。但现在不同,一是我有了司马静,照顾司马静的又有不少人。然后,母亲和五妹妹也都跟着咱们,毛鸿茂他们,秦朝歌袁蹇硕,张良锄绿竹……甚至包括了那些还在金镛城跟着咱们的嫔妃们,人数太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哎,三妹妹,你连许真人都……”羊献康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算了,他的确也是个讨厌鬼。” “二哥,这事情我现在也只能同你议论一下了。”羊献容压低了声音,“许真人算出的大晋国运只有四年,所以,这个司马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啊这……”羊献康捂住了自己的嘴,“所以,什么意思?” “是。”翠喜点头称是,和兰香去收拾东西了。 羊献康看着自己的三妹妹,那张俏脸上竟然有了些苍凉的意味,心下惶然,拉住了她的小手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二哥在的。” “三妹妹,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羊献康攥了攥拳头,“我们都跟着你。” 羊献容听闻这句话,终于笑了出来,“二哥,现在这世道,还不是你挤兑我,我挤兑你么。说大些就是你死我活,还能怎么样呢?” “或者,我们也藏进山中呢?就像是许真人那样,他进了终南山不也是想避世么?” 羊献康一直守在天元宫的大门口等着她,见到她的车辇不徐不缓地回来了,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急急地跑了过去,伸手帮羊献容下了车辇,回了寝宫。 “我现在在想,或者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大家分批走,然后在某处汇合。”羊献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比划了起来。“如果说我们最终的目的是回泰安郡的祖宅,那么还是要先确认泰安郡目前是什么状况?就算之前父亲他们安排过一遍,但目前状况怕又是有了变化,至少司马颖……他们这几个王爷轮番登场过后,必然还是乱的。就像是现在那个司马睿就在江南一带,也未必是个省油的灯啊。” “今日就连裴妃都说了这个事情,她都觉得大晋要不行了,那你觉得司马越不知道么?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做,我们必须走了,还要快一些。” “其实,我也是一样的。”裴妃的面孔隐藏在幽暗之中,看不清楚。 她向羊献康简单说了一下刚刚的情形,又让他将那两个箱子打开看看,果然也是金灿灿极为耀眼。 “哎,我记得,那地方还真的不太好进去,丛林密布,羊肠小路,好像还有一块巨石挡路。再说了,我听说那边有了土匪占山为王,搞得也是很乱的。” “土匪不怕,这些当权者才是最可怕的。”羊献容幽幽地说道,“他们连自己的骨肉血亲都这样杀掉,毒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你知道么,刚刚是儿子杀掉了亲生母亲,而那些人无动于衷,甚至觉得这不过是杀了一只鸡一只鸭那样简单。但是啊,那是养育了他四十多年的母亲啊!” 想到了刚刚那场血腥,羊献容激动起来,“真的是没有人性!这大晋也好不了了。” 26听墙根疯魔之人 本想天亮就走的,但是夜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洛河涨水,将整个洛阳城全都淹了。 城里城外,宫里宫外,所有人都在忙碌挡雨防灾,尽量将损失减到最低。 天元宫地势较高,倒是没有水倒灌。 不过,被大雨洗刷过的宫殿有些漏水,张良锄带着人找了一些铜盆和土罐放在漏水下方,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也很是让人心焦。 毛鸿茂悄悄来了寝宫,放下了一些吃食。他说宫中食物短缺,虽然从御膳房翻找出了一些,但都不太新鲜了。老张已经出宫去找些食材,一会儿就回来。 羊献容点点头,皇宫中人多,吃饭更是大问题。 “什么?”宝坠惊讶到张大了嘴巴,吼了一声,“他莫不是疯了吧?” “你听我说完呀!别着急!”秀云也没什么心思烧纸了,直接将一摞纸钱和纸糊的小金元宝丢进了铜盆之中,就扯着宝坠站了起来,两人躲在了廊下,又低声说了起来。“杨主管自然是不同意的,还给皇上分析了许多事情,这个我就听不懂了。但你知道的,皇上那种轴心眼的人,认定了什么就一定要去做。所以,杨主管给他出了个主意……” 绿竹跟在毛鸿茂的身后走了进来,神色哀戚。 “哎,你小点声!”秀云立刻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也顾不得许多,连烧纸钱的铜盆都被踩翻,那些纸钱和火星子四溅,极为混乱。 吓得绿竹赶紧跪了下来,闭了嘴。 羊献容听完绿竹说的事情,也都要气死了,直接扔了茶杯茶壶,要不是桌子太过沉重,怕是连桌子都要掀了。 “不过,日前我可是听到有大臣问皇上子嗣的事情,虽然说得很是隐晦,但也话里话外说梁兰璧年纪大了,应该让皇上再纳一些新的女子开枝散叶的。”秀云的声音又压低了不少,“我看那几个刚过来咱们宫里的几个小宫女倒是有些雀跃,这不还描眉弄眼一番之后,给皇上铺床去了。” “之前,就是皇上下那道封‘慧皇后’的圣旨之前,我是听到皇上问了杨总管,若是……若是让羊家皇后……做皇后,两个皇后,是不是可以?” “杨主管那种又黑心又小气的人能有什么好主意!”宝坠还在气鼓鼓。 “又怎么了?” 两名宫女跪在刘美人的寝室前,先是磕头行礼,然后又烧了些纸钱,哭得很是难过。 翠喜和兰香也有些害怕,可看着一地的碎瓷片,生怕伤到羊献容。所以,这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就齐齐地去拉扯羊献容进了寝宫的床榻上坐了下来。 “就是!现在还假惺惺地哭,暗地里还不是想过来看看刘美人还有什么东西,她好归自己所有。” “他说,就让皇上以先皇是自己的兄弟,而羊家皇后只是自己的嫂子的缘由,先将这个名分拉下来,也就是说,太皇太后就长了一辈,不合适的。改成了平辈的‘慧皇后’,彼此见面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礼节和忌讳。再之后,他就让皇上纳了慧皇后那个傻妹妹做妃子。慧皇后那么疼惜自己的妹妹,必然也会因为妹妹留在洛阳皇宫,那到时候,他也就算是留下了慧皇后在眼前,日子久了,大约也都是有机会的……” “奴婢也是听的墙根。”绿竹又低了低头,“这两名宫女应该是来帮刘美人收拾东西的,是皇上派过来的。听那口气,也是和刘美人关系比较要好,一直在哭。” “嘿嘿,那她们就等着一顿板子吧。”宝坠很是不屑,“放心,没人能在梁兰璧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说不准啊,她怕是有一个贾南风呢。” “其实,我还听到一个事情。”秀云忽然犹豫起来,“这事情我也就和你一个人说,千万不要说出去。” “皇后不同意啊,你记得不?当年皇后嫁过来的时候,还说要什么‘一生独一’,皇上是发誓过的。所以,这些年皇上也没有要其他的女人。要不是刘美人早前就跟了皇上,她连美人都混不上的。”另一名宫女叹息道,“宝坠姐姐,这话也就是咱们说说而已。要是论品行,这个皇后真的是不咋地。” “可不是么!”宝坠气得往铜盆之中扔了一大把纸钱,火苗一下子蹿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黑烟熏了一下,宝坠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了出来,愤愤不平地说道:“刘美人哪一点不比她强?她可是在先皇身边伺候了十年,那些宫里的规矩样样懂,还各种提点皇上要注意的事情。就算是之前被赶到了金镛城,也是刘美人帮着各种收拾才不至于那么落魄。她梁兰璧做过什么?就是端着架子站在那里,看着她那张脸我都觉得恶心。” “事发突然,刘美人就这样走了……奴婢已经悄悄去看过她的寝室,没有任何异常。”绿竹低声说道,“只是听到一些议论。” “嗯,说吧。”羊献容什么都不想吃,现在连热茶都不想喝一口了。 “什么玩意啊!”宝坠简直都要气死了。 “秀云,你一会儿收拾的时候也仔细一些,我们要将那件最贵的衣裙给刘美人烧了,不能便宜了梁兰璧。”宝坠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道,“皇上也什么都没给过刘美人……哎,真是气死了。” “事到如今,竟然还没有给她抬身份,真是太过分了!”其中年纪大一些的宫女很是生气,“我和她一同进宫,当时还畅想着等到年满出宫去。结果呢?她竟然就这样死了。怎么会这样?” 两个人赶紧蹲在地上收拾了一番之后,才又跪了下来,面向刘美人的寝室磕头请罪。然后宝坠才又低声说道:“皇上这脑子怕不是有问题吧?我看他做王爷的时候,读书写字也很是正常,除了胆子小了些,其他也还好。怎么现在做了皇上,要做这样惊天的事呀!我的老天爷呀,那那那那岂不是更乱了么?” 绿竹紧紧拉住她的手,沉声说道:“女郎,切莫生气,此时可不是生气的时候。” “我们现在可不能自乱阵脚,先冷静。”兰香攥了攥拳头。 “他是什么东西!”羊献容气得浑身发抖,“我就说嘛,这个慧皇后的名衔必然有问题,原来他还在惦记我的妹妹,真是疯魔了么?” 27莫要姐姐妹妹的 洛阳皇宫是不能再待了,羊献容也不管雨依然下着,吩咐张良锄立刻准备回金镛城。 住在外间的羊献康听到声音,赶紧过来帮忙。羊献容也就趁此时低声和他说了这个事情,气得羊献康都想去找司马炽骂一顿。 不过,他们总归是听了墙根,就算是跑过去闹一场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倒不如是赶紧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当张良锄想将车辇赶到天元宫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司马越的长矛红衣军,为首的将领说水患淹城,暂时封了各处,先为运输物资的车队让路。 所以,他们现在是不能出宫的,必须等。 雨又下大了,宫中又出现了积水。 羊献容很烦躁,甚至站在大雨中死死地盯住了天元宫的大门口,人不动,但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 翠喜和兰香撑了油纸伞站在她的身边,低声劝着。 有那么一刻,她都在想,难道是司马越知道了是张度扮鬼?所以,不想让她出宫去?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答案。 毕竟那些密道只有司马炎和司马衷,以及张度知道,其他司马家的人都是抢来的位置,并不知晓宫中的这些秘密。但若是此时她带着人从密道中离开,一是会让密道曝光,二是意味着她与司马越和司马炽彻底决裂,这对于手无半点兵权的羊献容来说,是下下策。 所以,真的只是暂时封路? 当然,因为还有裴妃的承诺,一时半会应该还不至于要动她。 那么,洛阳皇宫也不是久待之地。 直到晌午,雨势稍缓。 有人轻叩天元宫的大门。 张良锄有一些紧张,转头看向了羊献容。 羊献容也略微迟疑了一下,才示意张良锄可以打开大门。 门外竟然是梁兰璧。 她只是带了两名婢女,自己撑着伞站在那里。 “给皇后见礼。”张良锄立刻行礼,躬身说道:“这么大的雨,您这是?” “只是想请惠皇后去吃个午膳。”梁兰璧满脸都是笑容,“皇上喝了一碗鸡汤,觉得甚是美味,想请惠皇后过去一起喝汤。本宫想着还没有来过天元宫看看,就干脆自己过来请惠皇后,也显得真诚不是。” “不过是碗鸡汤,你要是来了,那岂不是太珍贵了。”羊献容轻轻笑了一下,才又说道,“我这正想出门去显阳宫看看漏水的情况,要不皇后先和我去一下?然后我们再去喝鸡汤?” “那也是好的。”梁兰璧笑容更深了一些,“就怕皇上等得着急了。” “应该也不会,只是去看看。”羊献容从翠喜手中拿过了伞,走了两步来到了大门口。 说起奇怪,就在羊献容走出来的那一刻,大雨忽然就停了。 房檐墙壁上虽然还有雨水流淌,但天空中已经没有了半分雨滴。 梁兰璧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了天空,那些厚重的云此刻竟然有要散开的意味。 “慧皇后果然是凤命贵人,这一出门雨都停了。其实,那一日百年大树的火……也就这样停了,我真真是惊呆了呢。”梁兰璧满眼都是喜爱的目光,她甚至想拉住羊献容的衣袖。 但翠喜忽然绕到了两人的中间,低声道:“奴婢站在您们身后,若是再下雨,奴婢也好为您们撑伞。” 羊献容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真是的,雨都停了。若是再下雨,我岂不是就不是凤命了?” “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奴婢错了。”翠喜也不管地上是否有积水,立刻就跪了下来,就横亘在两人之间,梁兰璧本要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行了,不过是随口说说。”羊献容瞟了梁兰璧一眼,“话赶话说到这里了,这些不过就是巧合罢了。我若真是能够会什么法术,岂不是更好?” 翠喜低着头不说话,兰香也跟着跪了下来。 梁兰璧干笑了连声,“慧皇后年轻,爱说笑。” “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许真人还说我是个富贵命呢。现在呢,怕连一碗鸡汤都要沾皇后娘娘的光了。”羊献容这话说的,有点使小性子的劲头,惹得梁兰璧又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现在宫里的吃食也有些紧张,据说王爷把各处的路全封上了,皇上每日里要吃的粳米羹都没有了,也是很烦躁呢。” “这个事情倒是听说了,我本是想一会儿就回金镛城了,也就不在这里浪费粮食了。”羊献容比梁兰璧要小了许多,长得又是娇艳,垮个小脸的样子竟然也令人讨厌不起来,还有些可爱。 梁兰璧亲亲热热地说道:“怎么是浪费粮食呢?皇上那边有的,慧皇后这边也必然要有的,不会亏了你这边的。就多住两天,我们也能说说话。算起来,我都比你痴长十岁呢,托大了说,也是姐姐辈份儿了……” 没容梁兰璧说完,羊献容立刻说道:“皇后娘娘可莫要这样说,洛阳皇宫可不兴姐姐妹妹的称呼,当年先皇就不让这样,说是年龄不过是个数字,重点是辈分和身份……你看先皇和司马越差不多大,但他们之间可是爷孙关系,所以,这要怎么论呢?” “这个……倒也是。”梁兰璧眼中有了一点怒气,但很快就被她的笑眼掩盖住了。 羊献容也笑着看她,谁不知道姐姐妹妹的,不过是妻妾之间的称呼,她可还没有资格和自己说这个事情。 “我们也莫要停在这里了。”羊献容看了一眼翠喜,“你起来吧,跟着就好了。” “是。”翠喜和兰香都站了起来。兰香又低声说道,“天气冷,奴婢给慧皇后再拿一件外套吧。” “去吧。”羊献容点了点头,“可别拿错了,我闺时的那件素黑的棉袍拿过来就好了。” “是。”兰香弯腰退了下去。 梁兰璧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慧皇后……这衣裳是不够么?可以让织造房去做一些新衣的。” “不必了,多麻烦呀。”羊献容浅笑时,摸了摸没有任何发饰的黑发髻,“如今还在为孝惠皇帝服丧期,如何能穿新衣戴发饰呢?我呀,就这样简单的也很好。” 此话一出,梁兰璧的脸色都变了,因为她今日还特别戴了满头的珠钗出门,想着就是要在羊献容面前表现出珠光宝气的模样,贵气逼人。但是,她的确忽略了这一点,就算是个新皇皇后,更应当为孝惠皇帝服丧的。 他们的位置,都是司马衷和羊献容腾出来的。 所以,若是此时羊献容闹起来,她必然没有任何办法。 因此,梁兰璧也立刻跪了下来,就在满地积水的青石板路上。 28荣华富贵不共享 羊献容看着梁兰璧,沉吟了片刻才说道:“皇后倒是个聪明人。” 从这句话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梁兰璧也不敢抬头,她身边的两名婢女也已经跪了下来,但脸上都流露出了不满的情绪。 羊献容往后退了半步,远离了积水的地方,这才沉声说道:“大晋注重礼仪规制,皇后今日逾矩,必然也是一旁的女婢有错,至少也是提醒不到位。所以……” 此时,翠喜已经撸起了袖子,她准备好了。 羊献容都不禁笑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今日也就是在我这里,我也不会那么计较,但这两名婢女,我就替你教训了吧。一人十掌,翠喜,不可留情。” “是。”翠喜这一巴掌立刻就招呼上了,清脆有力。 梁兰璧不敢说话,两名婢女也只能忍着。 兰香回来的很快,拿着素黑的棉袍。羊献容瞥了她一眼,又说道:“你帮翠喜,我自己穿这件棉袍。” “是。”兰香也立刻撸起了袖子,对着另外一名婢女打了下去。她这一掌也够狠,那婢女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血红的印记。十掌下去,整张脸都肿了起来。 “行了,咱们还是要去显阳宫看看的。”羊献容看都不看她们,径直往前走去。 梁兰璧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但双手已经攥成了拳藏在了衣袖之中。 显阳宫还是司马衷活着时的摆设,只是大殿之上摆放了贡品和香烛,有留守的宫人每日都按时上香烧纸钱,这样的规矩至少要守三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亏心的缘故,司马越也会派人每日里来上一炷香。至少外人看来,觉得这个王爷很是不错,注重礼仪尊卑以及尊重皇权。 大殿一角有人闪进了阴影之中。 羊献容收回了目光,只是看着这里的一切,真实,又不真实,熟悉,又极为陌生。 其实,羊献容自太阳陵下葬后,就一直住在金镛城,并不合规矩。 至少,她也应该是日日来显阳宫上香的。 可是,又如何呢? 现在的洛阳皇宫已经不是她的天下了。 她在皇宫之中走动,她想出宫去,都要听命于他人。 幸而她还并非刁蛮,还是能忍之人。 大殿之内有些阴冷,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物是人非,转眼斯人不在。 她站在香烛之前,有宫人将高香呈给了她。 她捏了捏那香的质量,心里也是一片凄凉。 真的是日落江河,想当年司马衷出恭用的是金丝绢来擦洗,现在上贡的高香却是洛阳城一般贫民百姓使用的,等级已经降到了最低。 那几名宫人之前就是跟着司马衷的,落葬后他们又回到了这里。 羊献容将高香亲手插进了香炉之中后,又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里和司马衷说了几句话,才睁开眼睛转头对那几名宫人说道:“若是缺少了银钱,就去找张良锄要。” “是。”这几名宫人泪流满面,跪倒在地。 “你们呀……”羊献容也叹息了一声,“三年期满,就去金镛城找我。” “是。”她们声音哽咽,一个个都在极力控制住眼泪。 “荣华富贵自然是没有了,金镛城也不如皇宫这般大,但只要有心就好。”羊献容抿了抿唇角,还是转身走了出来。跟过来的张良锄站在了门外,低声说道:“这里还好,没有漏水的地方。” “嗯,若是有事情就及时处理,也不需要问我的。”羊献容最终又回头看了看。那一日发生的所有一切,她都记得,记得十分清楚。 梁兰璧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引着羊献容去了司马炽所在的涵月宫。 其实,这里距离天元宫并不远,而距离弘训宫则更近,近到也只是隔了一道墙,若是像她之前那样肆意地将宫墙敲出了一个洞,可以随时进出显阳宫……路过的时候,羊献容看了一眼弘训宫的大门,竟然还重新刷过了油彩。 梁兰璧终究还是出了声,说道:“皇上说了,慧皇后回来之后就住在这里。所以,也就重新修缮一番,等着你回来。” “梁皇后住在这里多好。”羊献容的脚步没有停,“我怎么听说你住在了映柳湖畔的长秋宫,这离得有些远吧?” “哎,这事情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的。我睡得清浅,夜里也常常惊醒……之前就和皇上说过的,想要住在清净一些的地方,所以才挑了长秋宫,图得就是一个安静。” “那可不好。且不说你是大晋的皇后,需要时时刻刻在皇上的身边。就单说这映柳湖畔,当年也是闹过鬼死过人的,你宫里又都是女子,阴气重,住在那里是极不好的。还是要搬过来,就住弘训宫,莫要耽搁了。等到大雪落下的时候,那边风大寒冷,更是不好的。”羊献容满脸的关切之意,极为真诚。 但话传到梁兰璧的耳朵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但是,她又不知道要如何说,结果又卡在那里。 这一次,羊献容倒是主动地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说道:“皇后,此时不是彼时,你要记得你现在是大晋的皇后,你的荣华富贵还长着呢,何必要与我分享呢?没意义的。” “可你是皇上非常看重的人……”梁兰璧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那又如何?”羊献容看着她。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梁兰璧竟然还是不懂么?羊献容也有些头疼。或许,她就是想做第二个贾南风吧。 涵月宫门口,有几名官员模样的人站在门口。见到羊献容他们过来,立刻躬身行礼。 羊献容可不想理会他们,梁兰璧一一介绍道:“家父梁芬,现任卫将军。家兄梁蓝山,现任仆射。还有这位是我的表哥何远宁,也是仆射一职。” 这三个男人看到羊献容之后,只是刹那惊艳于她的容颜,但随即又恢复正常,只是淡然地行礼鞠躬,但没有任何尊敬之意。 梁芬的年纪比司马衷大一些,不过,他看起来更有沧桑感,并且眉头紧锁。一开口,就在指责自己的女儿:“你这是去哪里了?皇上身边怎么能没有人伺候呢?他的伤口换药了没有?” “女儿只是去找慧皇后了。之前皇上想叫着慧皇后一起来喝鸡汤。”梁兰璧又低了头。此时,梁芬注意到她身边的两名婢女的脸已经完全高肿了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是谁打的?发生了什么?”梁芬都已经变成了川字眉,满脸冒着黑气。 “本宫打的。”羊献容倒是不慌不忙,“如今依然是国丧之日,梁皇后身边的婢女却为她梳妆打扮,头戴珠钗,实属死罪。本宫也只是小惩大诫,不应该么?” 29最怕蠢人得天下 “慧皇后,即便是婢女不合规矩,也是皇后来责罚她的婢女,你为何要出手呢?这事情与你何干?”梁蓝山已经说了出来,并且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羊献容的身前。这人的确高,但却是竹竿瘦削型身材,虽说是梁兰璧的兄长,但两个人长得完全不像。 此时,翠喜已经上前喝道:“梁仆射,你逾矩了!” 梁蓝山愣了一下,声音更大了一些:“我说错了么?这是皇后的婢女,你管得着么?怎么,你现在要打我么?” “打不得么?”羊献容看着他,丝毫没有退让。 “你敢!”梁蓝山的声音尖利起来。 “一个仆射,本宫竟然都打不得了?真是笑话了。”羊献容板起了脸,翠喜和兰香又开始撸胳膊挽袖子,打算动手。梁家的几个人立刻也摆开了架势,吓得梁兰璧赶紧阻拦,“父亲呀,兄长呀,你们在做什么?这是慧皇后呀,是皇上最看重的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要是得罪了皇上,可如何是好呀?” 其实,如果梁兰璧不说这句话,梁家的这几个人可能也就是虚张声势罢了,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但现在,他们也从梁兰璧的话里听出了不同的意味,梁兰璧的表兄何远宁更是怒目圆睁,喊了起来:“怎么了?她不过是个慧皇后,司马衷可都死了,她也没了靠山……” “放肆!”羊献容吼了出来,“这是洛阳皇宫,岂能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口出狂言。本宫今日就是打了,你又如何?现在连你也是要打的!” “就凭你?”何远宁是个胖子,已经欺身而上,站在了羊献容的面前。不过,下一刻,他就被翠喜踹了出去,滚在了积水中,很是狼狈。 但梁家的人看到吃了亏,自然是不肯罢休。梁蓝山已经冲了过来,想要抓住羊献容。兰香怎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也抬手推了出去。梁蓝山也是有些功夫的,所以两个人很快就对打起来。 羊献容只是后退了半步,冷眼看着自己的婢女和对方两个男人打了起来。 梁兰璧喊了起来:“哎呀,莫要打啊!” 不过,她的动作却是在拉扯翠喜的衣衫。要知道,她的身份是大晋的皇后,翠喜对她还是有所顾忌的。也就是在一瞬间,翠喜为了躲开她,结果被梁蓝山打了一掌,立刻后退踉跄了好几步。 羊献容看到此景,吼了起来,“怎么了?不可以教训奴才么?你们要反了么?” “怎么?你也别以为仗着皇上给了你一个身份,你们羊家早已经落寞了,还要如何?”梁蓝山恶狠狠地说道,“现在的大晋皇帝是谁?你看清楚一点。” “怎么?大晋皇帝也是要讲理的!难道不是么?”混战之中出了另外一个声音,众人都忍不住转头去寻找。不过,最先跑过来的是司马越的红衣长矛军。这些人可不管那么多,先是把众人团团围住,然后伸出了长矛对准了众人。 翠喜和兰香都吃过长矛的亏,立刻收手,回归到羊献容的身边护住了她。梁家的那几个人站得比较分散,被长矛军分别围住,用长矛相对。 裴妃从红衣长矛军的背后走了出来,气场极为强大,她看了一眼羊献容之后,挥了挥手,让红衣长矛军退后,然后正要给她行礼,梁蓝山又吼了出来,“怎么?你来捣什么乱?” “山儿,噤声!”梁芬出言,“这是王妃!” “我知道啊!”梁蓝山蹙眉。 羊献容没有搭理裴妃,反而是看向了梁蓝山,像是看傻子一样,轻轻摇了摇头。 裴妃立刻问道:“慧皇后可曾受伤?这怎么来皇上这里了?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皇后说皇上要请本宫喝鸡汤,谁知道在门口见到皇后的家人,他们这是要造反呀!”羊献容已经豁出去了,根本就不嫌事情闹大。现在的皇宫不属于她,所以最后收场的也不会是她。 “这话怎么说?先把梁家的人拿下!”裴妃倒是没客气,指挥了红衣长矛军先将梁家父子和那个表兄全都按压在地上。这下好了,他们也没有刚才的光鲜亮丽的样子,全都趴在积水之中,很是狼狈。 梁兰璧慌了,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能是喊着:裴妃,你这样做就不对了!你没有权利!你没有资格!” “哦?我没有么?”裴妃瞪了眼睛,“我有什么不能做么?” “你!”梁皇后瞪大了眼睛,忽然又朝向涵月宫里面喊道:“皇上啊!你快出来啊!” 不过,涵月宫大门紧闭,司马炽根本就没有出来,甚至连门缝都没有打开。 “慧皇后,我想问问,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裴妃给羊献容补了一个行礼弓腰,羊献容瞥了她一眼,才说道:“这也是裴妃问起来了,本宫本是不想说的,想给皇后留些面子,既然如此,那还是说了吧。目前还是大晋的国丧期间,皇后这满头珠钗的样子,实在是不妥吧?” 裴妃看了梁兰璧一眼,点了点头,“的确是的。” “本宫为了皇后的面子,只是出手教训了她的两名不懂事的婢女,但却招惹了她的父兄不乐意,这就要动手打本宫的婢女,这不合规矩吧?他们不过是外戚,没有资格吧?” “的确是的。”裴妃又在点头。 “外戚不参与政事。本宫的父亲在本宫嫁入皇宫后就辞去了一切官职,专心做个富家翁。那梁家呢?卫将军是吧?日后还要做什么?难道是宰相吗?”这话说得狠了,被按压在地上的梁芬都喊了起来,“我没有!这是皇上赐我的官职!王爷也是同意的!” 裴妃和羊献容相互望了一眼,心里均在想:这梁家的一家人真的是蠢死了! 红衣长矛军又用了用力气,这三个男人就剩下喊疼了。 梁兰璧见到涵月宫的大门依然没有打开,就拎着裙子想冲过去敲门。但红衣长矛军齐齐地举起了长矛朝向了她,那阵势也很是吓人。 30互惠互利行方便 “自从出了贾南风那样的事情之后,外戚不再担任朝中任何职务,这的确是有的。若真是皇上封了你们职位,这事情还是要和王爷再商量的。”裴妃一句话,这些人都不说话了,甚至都不出声了。 直到此刻,他们才反应过来,现在大晋的天下依然是司马越的,而并非是这个皇帝司马炽的。就算是司马炽智力正常,但也像是一个傀儡皇帝。 裴妃昂起了头,“都先押走吧,等王爷醒了再议。” 红衣长矛军动作极快,将这三个男人立刻捆了起来拖走了。 梁兰璧吓得不敢再说话,也没有动地方。 倒是羊献容说道:“皇后还是先回去换换衣衫和头饰吧。” “哦哦哦。”梁兰璧立刻就想走,红衣长矛军看了看裴妃,裴妃点了头,他们才收了长矛,往后退了半步。梁兰璧立刻就跑了起来,全然没顾及身后的两名婢女。 这两名脸颊已经肿起来的婢女可还在长矛的指向下跪着,半分不敢动弹。 “你倒是好心。”裴妃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羊献容挑了挑眉毛,“那要怎样?” “自然是杀了。”裴妃挥了挥手,这些红衣军竟然齐齐伸出了长矛,将这两名婢女扎透了。 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羊献容忍不住转过头去。 翠喜和兰香也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生怕她被恶心到。 “你这两个婢女也不错。”裴妃又说了一句。 “那是自然。”羊献容扯了扯嘴角,“这是偶然遇到了,还是刻意跟着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轻松了许多,也没有自称“本宫”。 裴妃笑了起来,“自然是一直跟着你,生怕你跑了。” “我能跑到哪里去?”羊献容也笑了。 这两人倒是慢慢走到了一处,羊献容还伸手搀扶了裴妃一把,问道:“那咱们一道去皇上那里喝鸡汤么?” “自然是要喝的。”裴妃很是坦然地接受了羊献容的搀扶。 现在的大晋,可不是新皇司马炽的天下,也不是一直缠绵病症司马越的天下,真正的话事者是司马越的正妃。 红衣长矛军上前敲门,涵月宫的大门自然是从里面打开了。 司马炽身边的杨总管低着头,躬身行礼,然后才说道:“皇上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慧皇后,裴妃,若是有什么事情,或许可以晚一些再过来。” “倒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来看看皇上,探病。”裴妃先说了话。 杨总管的身子更低了一些,“多谢多谢,可皇上睡着呢……” “那又如何呢?”裴妃可没管那么多,有红衣长矛军在前面开路,任谁也都是要让开的。 杨总管被推搡到一旁,也不敢说一句话。 裴妃和羊献容就这样一路畅行无阻进了涵月宫,往寝宫方向走去。 “你为何要打那两名婢女?”裴妃忽然低声问道。 “为刘美人出一口气。”羊献容回答。 “这是什么话?”裴妃有些好奇。 “刘美人死的时候,这两名婢女在梁皇后身边,她们挡住了刘美人的退路,才令李嬷嬷一刀扎过来的时候,她没有地方退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在场?”裴妃眯了眼睛,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又说道,“难道,梁皇后想让刘美人死?” “是巧合,还是意外?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她们的确断了刘美人的后路,不管是什么,我至少要管教一顿方才顺了我的心意。” “你这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倒是有些像年轻时候的我。”裴妃又笑了起来,“只是啊,岁月还长着呢,以后你就慢慢知道这样做也未必是好事情,还会给自己留下后患。像这种人,倒不如直接杀了,不过是多一张席子而已,省事。” 羊献容叹了口气,表示默认了这个说法。 两人走到了寝宫,有伺候的宫人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服了药已经睡下了。” “他不是说要请本宫喝鸡汤么?”羊献容故意问道。 “这个……奴才不知道。”宫人吓得哆哆嗦嗦,越发蜷缩。 “皇上的伤可是好一些了?”裴妃问道。 “好一些。”跟在后面的杨总管急急跑过来回话,“今日喝了碗鸡汤,觉得甚是美味,就想着也请惠皇后来一起喝的。这左等右等不见惠皇后到来,皇上觉得体力不支,就说先躺一会儿的。” 红衣长矛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将涵月宫的角角落落全站满了。 看到这样的情形,杨总管立刻就改口道:“您们等一下,奴才去看看皇上的状况!”然后,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涵月宫地方也不小,但一直空着没有人住。 之前,先皇司马炎将这里作为了客居宫殿,若是有自己的兄弟过来洛阳觐见说事情,就会暂时安排在这里睡几晚。规制虽然和司马炎的宫殿相似,但明显等级差了一些。就如那些家具,也并非是上等的黄花梨,看的出来,有几件竟然是樟木做的。这种东西若是做成衣柜衣箱子还说得过去,但做成了桌子和椅子,倒是有了些墓葬用品的嫌疑。 不知道是司马炽不识货,还是他不在乎。这些座椅就这样摆在寝殿之中,令懂行识货的羊献容不禁黑了脸。但当她看向裴妃的时候,发现裴妃还挺满意这里的摆设,认认真真地敲了敲桌面,笑了起来。 忽然,她心里就想到之前张度跟着司马衷每到一处住的时候,都会仔细看看那些家具的木料。毕竟,若是住进了有樟木制成的桌椅的寝宫之中,就等于住在活死人墓中一般,会令主人折寿早夭。 所以,这是司马越和裴妃安排的? 思极细恐,她看向了裴妃,裴妃竟然朝她点了点头,仿佛读懂了她的心语一般。 所以,裴妃的确是真的不想再等了,她甚至比羊献容还要着急。 这两人可没有坐在这样的椅子上,而是走回了大殿之中。裴妃请羊献容坐在了主位上,她则坐在了她的右手边,低声说道:“慧皇后怕也是没有吃什么东西吧?我让人送些过来,我们就在这里吃如何?” “那岂不是太麻烦裴妃了?”羊献容微微一笑。 “互惠互利行方便,我们谁跟谁呢?”裴妃笑得更深了一些,那张略显慈爱的苍老面庞完全无法和刚刚下令杀掉两名婢女的冷血正妃的模样相互重叠。 31气氛怪异的家宴 在涵月宫,一个先皇的皇后,一个王爷的正妃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还轻声说起了大雨和洛阳城中的事情。 有宫人鱼贯而入开始摆放碗筷等物,又有人裴妃的婢女端了热茶和小糕点进来。 大晋的礼仪规范是分桌而食。 特别是在这样的场合,通常都是一人一桌,帝后还有自己专属的餐具。 精致的漆盒漆碗,看起来也是贵气十足。 不过,现在的羊献容已经是慧皇后,反而没有了特权,用的只是宫中餐具,和裴妃用的是一样的器物。羊献容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表示。她身后的兰香已经撇了嘴角,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其实呀,我刚刚是想去天元宫看看你的,也带了些吃食。但见到梁皇后去找你,你们又一起去了显阳宫,那我自然要退避的。”裴妃笑着为羊献容倒了一杯热茶,“外面冷,喝些热茶暖暖。” “无妨事,我穿得多。”羊献容摸了摸自己素黑的棉袍嘿嘿笑了起来。 之前在显阳宫看到的一道黑影必然就是裴妃,而她故意露了行踪,也是在暗暗告诉羊献容自己就在附近,莫要怕任何事情。目前在这样的情况下,洛阳皇宫内终于有了一个援手,羊献容也暗自放下心来。举了举手中的茶杯,无声地道谢。 等到那些热食饭菜端进来的时候,不止是裴妃的宫人们,毛鸿茂和羊献康也顺着人群走了进来,而他们的身后竟然是老张和刘聪。 羊献容也愣了一下,看着刘聪,心中又转出了无数个念头。 饭菜全都摆好之后,换过衣衫和头饰的梁兰璧扶着司马炽走了出来。 很明显,梁兰璧的眼睛红肿,大哭过一场。 司马炽的样子很是憔悴,捂住了自己的伤口,走路缓慢。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司马越竟然也出现在了涵月宫的门口。 羊献容看了一眼裴妃,裴妃神态自若,还快步走了出去迎接司马越。 司马越的状态也不算很好,但至少比前一日要好了很多。 “王爷如何来了?我陪着慧皇后过来的,皇上说想同慧皇后喝鸡汤。”裴妃说话极为有技巧,司马越立时就明白过来,多看了羊献容好几眼,才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也是放心不下皇上的伤情,所以来看看的。既然皇上都能吃能喝了,想来也是好了不少的。” “那是,许真人的药丸很灵的。”羊献容又笑了笑。现在这种情况,她年纪最小,但辈分最高,所有人都要给她行礼才对。 看着众人行礼过后,羊献容才说道:“哎呀,这可是在涵月宫,各位不必多礼了。” 话说得很不真诚,还有些后知后觉的意味。 梁兰璧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一些。 众人按照身份重新落座,气氛也有些怪异。 裴妃也让人重新上了饭食,因为增加了人数,她的宫人略略慌乱,又要出去加一些菜肴。羊献容笑着说道:“莫要费事了,家兄带了些吃食的,端上来吧。” 羊献康点了点头,让毛鸿茂和老张将食盒拎了过来,“因想着人数不多,所以也没有准备太多,现在不如给众位分一分,每人一口尝尝就好。” 毛鸿茂和老张的动作很快,在宫人们准备好的漆盘之中放入了一些蘸料。 “这是之前用明月楼的酱肉方式做的,不过时间太紧,火候可能不太到位,蘸料是黄豆大酱,有些咸,诸位可以少用一些。”毛鸿茂看了一眼司马越,又说道:“卑职不知今日人数,所以酱肉并未切分,请皇上,王爷允许卑职用刀来现切肉,可好?” “切吧。”司马越可不管司马炽怎么想,直接吩咐道,“你们也是有心了,竟然现在还有酱肉可以吃。本王今日食欲好,可以多吃一些的。” “好的好的。”毛鸿茂笑得很灿烂,伸手却是朝向了刘聪。 刘聪本是退后,站在羊献康的身后。但这样一来,反而暴露了自己。他只好从靴子中抽出了一把短匕首,又在身上擦了擦,才递给了毛鸿茂。 “羊家二哥可有带刀?也可以去帮忙分食。”司马越又看向了羊献康。 “我什么都没带。”羊献康咧嘴笑了起来,“妹妹不喜欢刀枪剑戟的东西,所以我们一般都不会随身带这些东西。” 说完话,他还将自己身上拍了拍,将靴子脱了一半示意。 看来,司马越也是被那日的血腥吓到,现在近身之人都不允许带武器。毛鸿茂应该是察觉到,让刘聪先亮出匕首,也让司马越等人放心。 “也顺便帮我们把酒倒上吧。”这时的司马炽也开了口,指挥刘聪来倒酒。 刘聪满脸的不高兴,噘着嘴想说几句。 但毛鸿茂又拦住了他,笑着说道:“这是慧皇后的兄弟,能够给皇上倒酒自然也是感到无上荣光,不过,他们匈奴鲜卑的人喝酒都是用大海碗,很少用咱们的酒盅,这样的美酒若是倒撒了岂不是可惜。还是让卑职来吧。” “那换大碗。”司马炽说道,“今日也难得人齐整,一场临时来的家宴,不过,多喝一些也无妨。” “这……不好吧?”毛鸿茂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司马越。 司马越的脸色又黑了黑,“皇上这可还伤着呢?喝酒都不行的。若是出了危险,谁担待得起?” “朕的身体,朕自然是知道的。”司马炽瞪大了眼睛,“朕可是比王爷年轻了不止二十岁吧?身体自然是好的,怎么就不能喝酒么?” 这话问的,就连羊献容都多看了他一眼。 “臣是为了皇上着想。”司马越没有发火。 “那是因为王爷不能喝,朕可以的。”司马炽敲了敲桌子,“就那个谁……给朕倒酒!倒一大碗!” 刘聪都攥了拳头,想他也是皇子的身份,如何能够给人倒酒呢? “皇上。”梁兰璧柔柔弱弱地开了口,还若有若无地擦了擦眼泪,“莫要喝了。” “皇后,你这又是何意?怎么也学着他们阻拦朕呢?朕是谁?是这大晋的皇帝。怎么,连喝口酒都不可以么?”司马炽一脸的戾气,早都没有了刚做皇帝唯唯诺诺的样子。 羊献容都在心里叹了一声,权利果然令人昏头。 “慧皇后,帮我劝劝皇上啊!”梁兰璧竟然向羊献容求助,“皇上最听你的话了?” “什么?”羊献容也愣了一下,她可是与司马炽完全不熟悉,这样说岂不是让司马越心里不痛快?这种明面的挑拨和搬弄是非真是太讨厌了。 裴妃斜眼看着她,笑了起来,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慧皇后劝劝呗。” 32心思各异一碗酒 “这可是皇上,我劝不了。”羊献容瞥了司马炽一眼,那眉眼之间竟然有了嗔怪之意,令司马炽的情绪高涨起来。 “莫要劝,朕就是要喝!”司马炽又拍了拍桌子,但牵动了自己的伤口,疼得弯下了腰去。 梁兰璧急忙走到他的身边,“皇上啊,怎么这么不听劝呢?你若是有个好歹,让臣妾还活不活了啊?” 这幽怨的腔调引得司马越都皱了眉头,也敲了敲桌子。 “倒酒!”司马炽抓住了桌角,大声喊了起来,“将朕的酒碗给慧皇后用,给朕再拿个大碗来!” 司马炽身边的杨总管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想去拿新的酒碗,但觉得又不合规矩。他求助地看着梁兰璧,梁兰璧又哭了起来,“皇上,你可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啊。你若是想做什么,臣妾都是依你的,但就今日这酒必然是不能喝的。” 气氛越发诡异起来,羊献容看了裴妃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这是要闹哪一出? 裴妃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完全不知道。 司马越已经开了口,“皇上,你要做什么?” “朕要做什么?不过是喝碗酒而已。”司马炽的声音不小,但脸上又有了笑意,“今天难得人齐,开心呀。那个谁……过来给朕倒酒!” 他又指向了刘聪,“别磨磨唧唧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刘聪的脸更黑了。 羊献容刚想张口替刘聪说两句,羊献康一把将刘聪推到了一边去,自己拎着酒壶和一个大海碗走了过来,笑着说道:“皇上要喝酒是吧?这个碗大!”然后哐哐倒了一大碗酒,皇上面前的桌子都洒了不少酒水,也溅到了他的身上。“哎呀,对不住,我们就是个武将粗人,在沙场上都是这么喝酒的。当年,我们和皇上……哦,先皇喝酒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司马炽的脸色难看起来,“你喝。” “您怕下毒?”羊献康笑意更深,“我先喝。” 说完,他抓起酒碗一口酒喝干了。“慧皇后也可以喝一碗的,是吧,三妹妹。” “二哥。”羊献容轻声喊了他,“你怎么能这样不合规矩呢?要先让人家皇后喝呀。” “哦,对对对,皇后先喝,然后我妹子也喝。”羊献康转身又将掏出一个大海碗放在了梁兰璧眼前,哐哐倒了一大碗。 这下好了,场面更怪异了。 谁都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并且是好几方的人凑在一起,互相猜测起来。 不过,羊献容倒是明白自己二哥的用意,就是将所有人搅乱,糊弄过去再说。并且,很明显刘聪一定是有事情才会来这里的。 梁兰璧看着眼前的大海碗面露难色,“臣妾不能喝酒,臣妾的身子不好,皇上是知道的。” “是啊,身子不好。”司马炽看了她一眼,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皇后,自刘美人死后,我日夜闭上眼睛就是她的样子,真是后悔当初朕和她的那个孩子没有保住,否则你现在膝下也会有个孩子牵绊,多好啊?” 这事情怎么又转到了这里? 梁兰璧都没想到司马炽会这样说,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司马炽又接着说道,“昨日清早,你父亲还劝朕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多要几个女人。但是啊,朕许诺给你的一生独一,怎么可能食言呢?但你父亲和兄长一直在说这个事情,生怕朕忽然间死了,你就没了依靠的。” “皇上,父亲胡说的,皇上长命百岁,万岁的!”梁兰璧又慌了一下。 “所以啊,朕应当多几个孩子给你养,你说是不是呀?”司马炽一手拉着她,一手捂住伤口的位置,那样子倒也真是情深义重。 原来,是要逼梁兰璧同意纳妃? 羊献容又看了裴妃一眼,但裴妃的眼中有了极为复杂的意味。 “皇上……臣妾……‘一生独一’是皇上给臣妾的誓言。” “是啊,你是大晋的皇后呀。”司马炽笑了起来,“你看,朕一直都很听你的,还有你父兄的话,对不对呀?” “皇上,父兄被裴妃抓走了……”梁兰璧跪了下来,“可不可以救救他们?” “当然,必须救。”司马炽看向了裴妃,“放人。” “哦?”裴妃挑了挑眉,“这事情要问王爷。” 司马越一脸雾水,“这又发生什么了?” 场面越发混乱,所有人似乎都是鸡同鸭讲。 但羊献容忽然就明白过来,原来司马炽在这里等着呢、这人的心思也是够深的,竟然能够快速想出了这样的方法,但是关键的问题是,他要纳谁做妃子? 裴妃对司马越低声说了一下刚才的事情,“就是冲撞了慧皇后,小惩大诫也就算了。本来是想等着王爷醒了再做定夺。谁知道皇上皇后还挺着急的,这急吼吼的……。” “哦。”司马越点了点头,“王妃说的对,小惩大诫,回头放了就是。然后,让他们给慧皇后赔个不是。” “那是自然,必须向慧皇后赔礼的。”司马炽又看向了羊献容,“慧皇后这才回了皇宫,日后就住下来不走了。皇兄对慧皇后如此好,朕作为臣弟,必然也是对慧皇后好的。” “多谢皇上。”羊献容点了点头。 “今日既然是家宴,那朕说话也就随意一些好了。”此时的司马炽已经坐直了身子,举起了大海碗,“朕先喝了。” 羊献容没说话,梁兰璧想阻拦,但也没出声。司马越和裴妃自然也是不管的,大家都看着司马炽喝干了这碗酒。之后,他说道:“说起这个纳妃的事情,朕想着没必要找些肱骨大臣的女儿或者民间选妃,这不仅劳民伤财又会惹出是非,倒不如就找个家世显赫,但现在无权无势的才好。是不是呀?” 依然没有人搭理他。 “那朕心里倒是有个人选,不知道慧皇后同不同意呢?” 羊献容看着他,不动声色。若不是之前绿竹听了墙根,此刻她怕都已经慌张起来。但现在,她反而是觉得很好笑,因为司马炽这般操作,反而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和愚蠢。 大晋的江山啊,果然是不久矣。 33五妹此生不嫁人 “但说无妨。”羊献容看着他,没有半分犹豫和含糊。 倒是司马炽停顿了一下,眼中有些失焦的眩晕。他略微低下了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大海碗,才又说道:“慧皇后聪明贤惠,温婉秀丽,作为大晋的皇后,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所以……” “皇上?”梁兰璧看着司马炽,眼睛都瞪了出来。 “所以……”司马炽还故意卖了个关子,“羊家的女子必然也是如此,朕很是喜欢慧皇后的妹子,那一日见到之后,竟然有种极为亲切熟悉的感觉,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她的娴静优雅很是得体……” “是哦。”羊献容点了点头,“很多人见到五妹妹的时候都这么说。若是皇上了解她更多一些,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五妹妹是不会……”羊献康急得开了口,但羊献容也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就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皇上或许不知道,但也应该有所耳闻的。本宫的五妹心智不全,若不是许真人全力治疗,也不会有今日的效果,怕此生都会不言不语不认识人。因此,当初本宫也说过,五妹此生不嫁人,就老死在本宫身边。” “哎,她的样子依然是……”司马炽瞪了眼睛。 “她是长大了,但心智没有。”羊献容微微一笑,“另外一点,皇上恐怕也是不知道的。她犯病时会杀人,特别是杀身边的人。所以,现在她的房间内没有婢女伺候,也不会为她守夜。之前,本宫也是见到过一次,她半夜发疯,拿着烛台到处追着人打……啧啧啧,那场面很是血腥。” 司马越听闻此话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起了庶子司马梭拿着烛台将自己的李管家打爆头的画面。 司马炽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抿了抿唇角。 羊献容又看了一眼有些着急的刘聪,他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酒壶。“之前,本宫和家人还商议过,要把羊献怜送到匈奴鲜卑的那些部落中去,反正那边地方大,人又多强悍,她若是发起疯来,几个匈奴的婆子必然也是能够压制住她的。” “这……不至于不至于。”司马炽终于又开了口,“慧皇后也是说笑了,许真人都能够治愈的,必然也是好了的。” “话都是这么说,但你是真的没有见到过。”羊献容一脸的真诚,“皇上,本宫并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妹子,更何况若是妹子能够做大晋的皇妃,贵人,甚至是说能够为皇上生下一男半女,不仅是为司马家族开枝散叶,也是我羊家的荣耀。这份破天的富贵都已经到了眼前,本宫岂能是不要呢?但是,现在这种状况……本宫也真是担忧至极。若是她半夜在宫里杀人,杀个婢女也就算了,万一是杨总管呢?梁皇后呢?皇上呢?” 羊献容的声音柔和,略带了些真诚的蛊惑,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仔细聆听,在脑海里甚至都勾画出了羊献怜发疯杀人的画面,着实都打了个冷战。特别是羊献容说到半夜杀人的桥段时,司马炽都悄悄并拢了脚尖。 “这事情吧……朕也的确是喜欢令妹的。”司马炽还是坚持说了出来,他的脸上出现了酒后的坨红,看起来竟然有些羞涩之意似的。特别是羊献容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他的时候,他竟然还略略闪躲了一下。 此时的羊献康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说道:“皇上能够喜爱妹妹,自是我们羊家的福气。但是,五妹妹怕也真是享不了这个福,这个半夜闹腾的事情,我也是瞧见过的,她还曾经伤了我大哥……我这臂膀上也有血痕。” 他撸起了袖子,展示出结实的小臂上有一道血痕,还挺长的。 羊献容看了他一眼,也叹了口气,“二哥很疼五妹妹的,这样抓过来,二哥不敢躲,怕万一她抓空了,摔倒了,受伤了……” “话说到这里了,那我赶紧说一下哈。”刘聪往前迈了半步,“今日冒雨前来见三妹妹,也是因为五妹妹昨晚又发病了,闹了一夜……干娘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什么?”羊献容和羊献康都喊了出来,羊献康还大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刘四哥!” “我……这不是刚进来,还没顾得上说话。”刘聪被这两个人吓了一跳,连忙又补充道,“醒了醒了,就是看到五妹妹把屋里的东西全都砸了,挺心疼的。” “哎,那我还是先回去看看吧。三妹妹,你要不再住两日……”羊献康把手里的东西全放了下来。 “别呀,我得和你一起回去看看的,怎么又搞成了这个样子!”羊献容也不想吃饭了,站起了身,“皇上,本宫还是先走了……” “哎……”司马炽伸出了手,但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多谢皇上能看喜爱五妹妹,但也是没办法,真是……哎。”羊献容一脸的可惜,甚至还略略抹了抹根本没有的眼泪。她朝向司马越和裴妃略微点头,“事情也是突然,本宫先走了。王爷若是能够追的上许真人,说什么也要让他回来一趟,现在这个情况,离不开他呀。” “哦哦哦,自是会的。”司马越点了点头,他和裴妃一同站了起来,朝向羊献容躬身行礼。 羊献容动作极快,捞起自己的衣袍急急地往出走,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翠喜兰香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刘聪和羊献康以及毛鸿茂和老张都跟了上来,寸步不离。 一行人也不管宫中石板路上是否有积水,只是快步朝向天元宫走去。 看着羊献容的急匆匆的背影,裴妃转头向司马越说道:“王爷,咱们也回去吧,让皇上好生歇息,养身体。您还要去看看梁将军他们三个,人是我抓的,您来放人,也做个好人嘛。” 司马越拉住了裴妃的手,笑了起来。“金凤说过,正妃总是这样大气善解人意,还甘愿自己做恶人,成全别人呢。” “是呀,金凤最了解我了。”裴妃也笑了起来,“可惜了,金凤死了,这世间又少了一个懂我的人。” 34到底什么是喜欢 大雨已停,羊献容一行人急急忙忙地赶回金镛城。 路上,刘聪悄然进了她的车辇,说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刘渊称帝,将几个儿子都安排了事情,所以急招他和刘曜必须回去。并且,一直照顾刘曜的一位姑母忽然生了急病,命不久矣。消息传到金镛城,刘曜也坐不住了,还是决定先回再说。因为怕见不到姑母最后一面,刘曜连夜先走了。刘聪过来给羊献容报信,顺便也想问问他能不能带走羊献怜。 车辇之中,光线有些昏暗。 羊献容看着刘聪,这张脸酷似刘曜,坚毅刚正,眼眸清澈没有半分算计的意味。 “五妹妹此生是要老死在我身边的。”羊献容缓缓说道,“许真人说她的心智或许能够长到十几岁,但却永远停留在那里。你们日后……全是征战,如何能够照顾好她呢?” “可若是再遇到刚才的情形,你能对付么?”刘聪很是直白。 “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她,因为她是我的至亲。”羊献容看着他,心底也在叹息。这五妹妹生的貌美,也是一种灾祸,就如她一般吧。 “但是,我……”刘聪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状况,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刘四哥,我知道你喜欢五妹妹,但是你也要知道的,刚刚我对司马炽说得真真假假,但她心智不成熟,的确是真的。更何况,未来的岁月还很长,她需要的是随时随地的呵护和照看,你也并非是她的良人。这意思,你可以懂的。”羊献容流了眼泪,“若是你们真的缘分,我必然是不会阻挡的。若是……日后,你安稳下来,而我们还都活着,我同意的。” 刘聪看着她,眼中也有了晶亮之意。“好,一言为定。” 等到羊献容的车辇回到金镛城的时候,母亲孙英已经在广莫宫的门口等了很久。她看到只有羊献容和羊献康兄妹下了车辇,不禁问道:“刘聪还在么?” “走了。”羊献康拉住了母亲的手,“怎么了?” “怜儿想跟着刘聪走。”孙英叹了口气,“我要劝不住了。” “那可不成,刘聪是去打仗的,她不能跟。”羊献康反对。 羊献容走了过来,拉住了孙英的另一只手,又是叹息,“母亲,我去和五妹妹说吧。二哥,你也跟上。你那手臂上的伤真的是五妹妹抓的?” “哦,不是,是翠喜抓的。”羊献康扁了扁嘴。 “什么?”羊献容和孙英同时回头看向了翠喜,翠喜立刻就跪了下来,羊献康的另一只手扯住了翠喜,不让她跪下来。 “哎,等一下,别跪,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啦。” “你们这些事情呀!”孙英特别想扶额,但双手被这一双儿女拉扯着,也没有办法。“走走走,先回去坐下再说,这也是到了晚饭时间,吃些东西,再把事情都说清楚。” 金镛城,总算是自己的地盘,羊献容略微放松了一下,随便吃了两口小黄米粥就开始详详细细地和母亲说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以及她和羊献康商议的安排。 孙英的手一直拉着羊献容,不肯有半刻地分开。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走?可是,你可是大晋的皇后啊!就算是……你现在也是大晋女人之中名分最高的……”孙英犹豫了,忠孝礼仪在她的心中扎根极深,“你父亲说过的,羊家最注重礼仪。” “母亲,若是大晋没有了呢?”羊献容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了大晋,我也就不是那个坐在高位上的人,其实,就算是现在,我也什么都不是,对不对?” 孙英看着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后宫的这些女子,就留在这里吧。万一若是有朝一日,我又回来了……”羊献容说得很隐晦,但孙英全都懂。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哭着说道:“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呢?” “母亲莫哭,总会有办法的。”羊献容拿衣袖替母亲擦掉了眼泪,而羊献怜此时就站在了门口,看着她们。 兰香从角门匆匆走了进来,拉了拉翠喜,给了她一些金疮药。努努嘴,示意让她别忘了给羊献康上药。 翠喜咧嘴笑了一下,也拉住了兰香的手。片刻之间,她又站到了羊献容的身后,看到她的裙摆有些脏,就俯身整理起来。 “五妹妹,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刘聪么?”羊献容瞥了翠喜一眼,示意无妨事,然后朝着羊献怜伸出了手,并且在拉住她之后,又在她的掌心中按揉了三下,看起来倒像是在揉什么穴位一般。 此时的羊献怜,应该已经知道刘聪走的事情。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半晌才说道:“喜欢。” “他会回来的,你还小,但要学会等,好不好?”羊献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了平和,“现在的状况很复杂,我们要离开这里的,你懂不懂?” “好。”羊献怜的眼中没有半分波澜,但还是在坚持地说道:“我要和刘聪走。” 到底懂没懂? 这一刻的羊献容竟然失去了耐心,拉着她说道:“刚才不是说了么?他走了!” “我要和刘聪走!”羊献怜还在重复这句话。 “你知道刘聪是谁么?你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你知道他是将军,是杀人的魔头!你到底懂不懂?你和他走,然后呢?你跟着他去沙场么?你会武功么?你能做什么?你连自己吃饭睡觉上厕所都要有人伺候,你还能做什么?”羊献容失控了,这几日经历得太多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事情的走向。 或者这么说,她能够保全众人的性命,但是在这样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人保护的“慧皇后”已经是举步艰难,依靠谁都是不可能的。 逃离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但是,还有这样一个拖累……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羊献怜,“你到底能够听懂多少?” 孙英和羊献康都在拉扯羊献容,孙英说道:“别急别急,慢慢和她说好了。” “三妹妹,五妹妹也是能够懂的。刚才我都和她说了一遍了,她说她懂的。别着急,别逼她。”羊献康也有些着急,拉住了她,“没事的,五妹妹还小呢。” “所以呢?我们要走,懂不懂?”羊献容又问了一句。 羊献怜看着她,很仔细地看着她,最终极为清晰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死了,你们是不是就舒服了?” 35姐妹决裂的戏码 听闻羊献怜这句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羊献容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大笑起来:“羊献怜,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嫌弃你了是么?那么,我就是嫌弃你了!怎么样呢?” 她走到打开了寝宫的大门,推开了所有的窗户,根本不顾及有没有人听到,直接吼道:“你要走,你就走,我绝对不挽留你!” “你没有回答我。”羊献怜看着她,竟然没有发疯,只是看着她。 翠喜跟在羊献容的身边,又悄悄把广莫宫的大门也打开了一道缝隙。那外面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看下摆的款式倒像是洛阳皇宫的。 “是的,很舒服。”羊献容看着她,“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你的身边,不用不管束你,放你自由,你应该也很舒服。” “是。”羊献怜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眼中全是无焦距的光芒。她将桌子上的一切横扫在地,又开始推搡周围的人,继而冲到院子里,到处打砸,不管能举起什么,都是要粉粉碎才好。 所以,羊献怜的疯病犯了。 羊献康立时冲了出去,想要将羊献怜抱住,但他根本都不能近身。别看羊献怜人小小的,但力气极大,几个奴婢都已经围了过去,但依然没办法靠近她。 羊献容又往广莫宫门口走了走,大声说道:“你走吧!回老家去!别在这里做我的累赘!” “羊献容,你说什么呢!”羊献康急眼了,一边观察着羊献怜的状况,一边吼了羊献容。 “二哥,你也走,别在这里待着!”羊献容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还冷笑起来,“反正我现在也没了皇后的头衔,也没有人愿意听我的了,你们还跟着我做什么呢?还不如赶紧找个地方享福去好了。不用管我的,我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意思了。” “你瞎说什么呢?”羊献康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看到母亲已经抱住了羊献怜,他就走向了羊献容,还拉住了她的手,“三妹妹,别这样。” 羊献容也拉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中按揉了三下。 “三妹妹!”羊献康又喊了出来,满眼都是惊讶和心疼。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的秘密,若是要做戏说谎且不方便明着说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会用这个方式彼此来通知对方。当初,这是羊献容在泰安郡闺中和两位兄长的约定,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了,他们竟然在这里又用上了。 所以,难道,五妹妹也知道? 羊献康用眼睛询问她。 羊献容则努努嘴朝向了广莫宫的大门口,然后又点了点头。 “走走走,我走!”羊献康忽然又喊了起来,扯着羊献容几步就跨出了广莫宫。 广莫宫外竟然有三名洛阳皇宫的宫人哆哆嗦嗦地站立,拎着食盒很是紧张。看到他们两个出来,又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只好低着头,不敢作声。 “什么人啊?”羊献康没好气地问道。 “哎,回羊将军,奴才们是皇上派过来的。因想起慧皇后没喝上那碗鸡汤,就让奴才们急急地追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太监低头说道,“皇上还想问问,慧皇后打算几时回皇宫?” “没看这里忙着呢么?把东西放下就赶紧走吧。”羊献康瞥了一眼食盒,“多谢皇上惦记了。” “是是是,奴才们这就回去了。慧皇后这边若是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跟皇上说的。”这太监又悄眼看了看羊献容,以及广莫宫半敞开的大门里面的情形。 羊献怜虽然被孙英抱住,但忽然大喊了起来,声音极为凄厉,听得也很是吓人。 这太监想说句什么,但又觉得不妥。硬生生咽下去了自己的话,又躬身行礼之后,才小碎步地走了。 羊献容又吼了一嗓子羊献康:“你还不进去拉着羊献怜,这都发疯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要把我最后能住的地方也拆了不成?” “哎,我去我去。”羊献康的声音也不小,在夹道中都有了回响。 那三名太监也都能够听得到,但不敢有任何停留,反而是更快速地跑了起来。 终于,广莫宫也安静了下来。 羊献康拉着羊献容回了寝宫,羊献怜正坐在桌子前吃着糕点,孙英站在一旁细细地帮着她梳理散乱的头发。翠喜和兰香带着人在外面开始收拾被羊献怜砸坏的东西,静悄悄也没有声音。 羊献容坐在了羊献怜的身边,看着她,然后伸出了手掌。 羊献怜将一块糕点放在了她的手中。 “怜儿真的是聪明。”羊献容轻轻叹息了一声,“跟在姐姐身边一辈子可好?” “好。”羊献怜点点头。 孙英一直在流眼泪,双眼模糊都没办法看清楚羊献怜的头发,揪得她侧头咧嘴,但最终也没有发出声音。 “刚刚真是要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发疯了呢。”羊献康小声说道,然后接替了母亲帮着羊献怜梳头发。“但你怎么知道门口有人的?按道理说,他们进不来呀。” “二哥,我早就说过,金镛城也不安全。就算是看起来都是咱们的人,但毕竟也会有人想办法混进来。再说了,司马炽现在是皇帝,他的人想进来还不容易么?或许,还有司马越的人藏在这里呢?”羊献容摸了摸羊献怜的小脸,“事发突然,是翠喜悄悄告诉我的……所以啊,这地方真的是一刻都不能多待了。” “他们监视你的一切,有意思吗?”羊献康又问道。 “当然有。”孙英擦干了眼泪,“这事情也是我疏忽了。你呀,不如你妹妹心细。司马衷死了,但是还有他的拥趸想做些什么事情的。就比如之前司马越死活都要杀了司马覃,不就是害怕司马衷的旧部出来闹么?现在搞这么一个司马炽,也是想做傀儡的。谁知道这个司马炽脑子也不清楚,才做了几日的皇帝,就想逞威风了……日后,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这一次,我与裴妃结盟,互惠互利,但形势也很复杂。”羊献容又叹了口气,“娘,真的太累了,每日里如履薄冰,瞬息万变,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了?” 36寒冬散尽日渐暖 “五妹妹,这几日你还要时不时的疯癫一下,大喊大叫都没关系,摔些东西也是可以的。”羊献容擦了擦羊献怜嘴角的糕点碎渣,“你记得,捡那些不贵的扔。贵的可是不能弄坏了,我还想着运回泰安郡呢。” 听闻这句话,孙英都顾不上擦眼泪了,哭笑不得地看着羊献容,“你就不能教点好的么?你妹妹总算是好转了,现在也算是正常的女郎……你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挺好的呀,我说的都是实话,就算是我要发脾气,也都是捡着便宜的,比较不容易被摔坏的东西扔的。”羊献容笑了笑,“母亲,这一招也是您教我的,您忘了么?您和父亲生气的时候,就算是扔东西,也都是挑拣了那些不容易摔坏的木头扔出去的……” “哎,我说不过你,都是我教的好了。”孙英佯装举起了手想要打羊献容,羊献怜伸出手挡在了羊献容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娘,三姐姐很辛苦。” “我就说嘛,怜儿聪明的。”羊献容又摸了摸她的小脸,“三姐姐和刘聪说过了,若是他能够活着回来,安稳了,就带你走。甚至,我亲自送你过去。” “嗯。”羊献怜点点头,嘴角有一些上翘,又继续吃糕点了。 不管怎么说,慧皇后的亲妹子在金镛城发疯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司马炽的耳朵里,并且迅速在宫中蔓延开。众人也很快就都知道司马炽竟然想求娶一个傻子做妃子,并且还要破坏对梁皇后“一生独一”的誓言,对这位新皇颇有微词。更是悄悄议论起“慧皇后”这个头衔,也对此产生了不少的疑问。 司马越将梁兰璧的父兄全都放了出来,随便安慰了几句,也没有太多的责罚。梁家人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到了金镛城,结果又看到羊献怜在广莫宫中尖叫乱跑吓得也不敢多言,放下东西就回来了。 他们的官职未变,但低调了许多。每日里除了上朝点卯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言语。不过,小动作不断,都是在教唆梁兰璧取悦司马炽,各种献媚。司马炽一如既往看书写字,和梁兰璧吃饭,只字不提死去的刘美人以及羊献怜的事情,就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些人,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即便是在宫中第一次过除夕家宴的时候,有宫人悄悄在刘美人的房门前烧了一些纸钱,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再看看司马越这边,他的身体倒是一天好似一天。 全家都搬出了皇宫,动用国库的钱重新修整了太学苑住了进去。 他的理由很简单:这里是学子们求学之所在,气场干净,不易有鬼魅滋生。他那些百十来号的幕僚也多一半是玄学道家,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天天在院子里做法。虽然有些乱糟糟的,但也很管用。至少司马越所住的地方也没有再闹鬼,很平静。 所以,司马越又派出去不少人去寻找许真人,但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听说终南山下了百年难遇的大雪,进不去,出不来。 世子司马毗很是孝顺,带着自己的妻妾和孩子时时刻刻陪伴在司马越的身边,就算他轻微咳嗽一声,就立刻有人递上了温热的水和干净的帕子。反观他自己的妾室们老实了许多,甚至都在各自的院落中不出门。 裴妃还像原来一样,三日来和他吃一次饭,随便说说事情。 她对司马毗也很好,常常嘘寒问暖,母慈子孝的模样。 司马越的心情更好了一些,让之前的二管家做了大管家,又让武将何伦专门挑选了一批人做自己的贴身护卫,每次出门虽然声势浩大了一些,但总算是安全的。 偶尔在宫里行走,和皇上司马炽遇到,排场竟然比他还要大许多,当然也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些高官们之间的争斗至少没有了兵戈相见,大晋的国土渐渐平息下来,平民百姓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洛阳那些酒坊和商铺也慢慢恢复,夜晚也有了茶肆戏楼多了些唱曲之人,洛阳的夜晚渐渐亮了起来。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寒冬散尽,春日渐暖。 裴妃常常让人给金镛城送了些吃穿用度,还问羊献容若是天气好的话,也可以来洛阳小住两日,与她说说话。 羊献容自然是答应了下来,说要带着司马静一起出门。 清明时节,她是要回来给司马衷上一柱香的。 金镛城一如既往,大门紧闭,往来无车马。 住在这里的女人们似乎也很认命,不少司马衷的女人们甚至还吃斋念佛,大有要皈依佛门的意思。 广莫宫也很安静,但在立春之后,人数开始慢慢减少,并不起眼。 羊献容没有立刻走,而是让身边的人分散开慢慢离开。比如她先是让毛鸿宾走了,随即就是宫里的一些老人,特别是身体不好,腿脚不灵便的宫人,都提前送走。羊献康则是跟着孙英和羊献怜走,计划是大家先到泰安郡附近的某一地等待,羊献容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与大家汇合。当然,她也找人通知了羊献永,让他根本就不要回来。 本来羊献康还想等着她一起走,但羊献容觉得还是让他陪着母亲和五妹妹比较稳妥。 她留下了秦朝歌做护卫,袁蹇硕和贺久年在守卫金镛城,看看情况再说。 大晋国土内没有战事,一切就是安全的。 北方胡族袭扰频繁,特别是春旱导致没有粮食的情况下,他们的动作更加频繁起来。 司马越每日里都在和文武百官讨论如何剿灭这些人,司马炽就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梁兰璧的父兄势力单薄,也没有资格去讨论这些事情,有的时候,干脆转身进宫和梁兰璧吃茶去了。现在的洛阳皇宫,物资又充足起来,歌舞升平,也是热闹的。 朝堂之上的局面虽然是一边倒,但有不少人越发不满司马越的行为。 因为此人疑心病过重,并且常常出尔反尔,前脚还重用的人,后脚就杀掉了。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觉得不忠。 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但属于大晋的小阳春还是渐渐暖了起来,洛阳百姓逐渐脱掉了脏兮兮的棉衣,换上了轻便的夹衣,看着枝头终于出现的新绿,心情也都好了起来。 37琅琊王惊艳登场 毛鸿茂看着洛阳渐渐热闹起来,就问羊献容要不要把明月楼重装营业。这里也是绣衣使者的一个聚点,方便做很多事情。 羊献容有些犹豫,“若是将明月楼卖了呢?” “为何?留一个地方也是好的,万一日后要来洛阳呢?”毛鸿茂摇头,“目前看这个状况,说不准还是要有事端的。再说了,许真人不是说大晋的运数也差不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我也是不信的。”羊献容撇了撇嘴,“我始终觉得他特别不靠谱。” “行事怪异,但或许就是玄门道人的特征。你看看司马越身边那几个人,天天凑在一起用龟壳占卜,说得头头是道。司马越现在连出门前都要算上一卦,啧啧啧,听说还问卜了姻缘卦象,想给自己再纳两房妾室。” “看来,他的身体还真的是好了很多。”羊献容嘿嘿笑了起来,“张总管在做什么呢?让他也过来说说话吧。” “他在后院鼓捣酿酒的事情呢。”毛鸿茂也笑了起来,“那日我和他叨咕了一句想把明月楼开起来,他就说要自己尝试酿酒。当初,先皇也是喜欢喝酒的,他们一起还做了不少酒呢。所以啊,我想着要不要在明月楼立个牌子,写上这是先皇的配方,味道极佳什么的。” “这不好吧?”在说起司马衷的时候,羊献容的表情已经缓和了许多,至少没有那么疼的感觉。 所以说,时间就是治愈一切良方。 那些伤痛甚至是疤痕,都会渐渐淡了,没了。 “这也还好吧,我那日进洛阳采买的时候,看到吉庆坊的打出了先皇最爱看的南腔戏,说是场场爆满呢。” “这又是什么?”羊献容的兴致被提了起来。 “就是说先皇司马炎在未做皇帝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娇娘,然后帮她打退了那些匪徒,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戏码。” “这是真事?” “据说是当今皇上的母妃。”毛鸿茂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这也能唱?难道司马炽不知道么?” “知道又如何?或许还觉得这能够证明他的母亲和先皇是真爱天注定呢。”毛鸿茂又“啧啧啧”了起来,“所以说,我那日听到路人们还在唏嘘,说当年要是直接让司马炽做了皇帝,不让那个傻子坐在这个位置,或许就不会搞得八年大乱了。” 说完这句话,毛鸿茂低了头,紧紧抿住了嘴唇。 羊献容愣了一下,才冷笑道:“司马炽要是当年就做了皇帝,那还不如现在这般模样呢。怕他也早都被人害死了,还能在涵月宫中夜夜笙歌么?那几个司马家的王爷,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话也的确是这么说。现在至少安静了不少,听说江南的琅琊王司马睿前日还送了不少新鲜的吃食,说是要在清明时节祭奠一下孝惠皇帝。之前落葬的时候他因时间太过匆忙,没有赶上。” 毛鸿茂果然是消息灵通,无论是市井议论或是朝中事情,都样样知晓。有那么一刻,羊献容都觉得真是委屈了他的才干,让他困守在金镛城中陪着她度日。 环顾这广莫宫,也越发的清冷。若真是避世,会不会很无趣呢? 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羊献容站起了身,“那我们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去洛阳看看吧。” “那奴婢去准备准备。”翠喜立刻说道。 “准备什么?不能告诉他们我来了洛阳,咱们就悄悄去看看,悄悄回来就好。”羊献容也觉得在这里住了一个寒冬,浑身都很难受。想她现在双十年华,心境却因这里的破败而变得极为晦暗。 这并不是好事情。 她告诫自己,做人,还是要有些活力才对。 若去洛阳城中转转的话,不能带太多的人。 袁蹇硕和贺久年不能离开,她只能带着秦朝歌和三四个禁军做护卫。 张良锄也必须留在金镛城,万一有人来或者有事情,他能够抵挡一阵子。 兰香不能去,她要陪在司马静的身边。 所以,最终跟她出门的除了毛鸿茂和老张赶马车之外,只有翠喜和绿竹跟在左右,秦朝歌他们单独骑马前行了。 算好人数,为了掩人耳目,这几个人还乔装了一番,都穿上了平民的衣衫就从金镛城的侧门悄悄去了洛阳城。 幸而现在的洛阳城已经打开了大门,并不需要出门令之类的,进出自由,也很是热闹。 羊献容他们混在人群中,也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再花容月貌的女人,穿上了土里土气的衣衫,没有任何脂粉和珠宝加持,也不会好看的。至少羊献容现在这般模样,就算是司马衷看到她,都未必一下子认出来吧。 一想到这个人,羊献容竟然笑了一下。 起了一个大早,赶了一个晚集。 等他们进了洛阳时,晌午饭都快过了。 毛鸿茂的意思是就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就好,但羊献容看到洛阳城中逐渐熙熙攘攘的景象,竟然还有些感慨,站在路旁甚至都愣住了。虽然那些店铺和招牌早已经换了几轮,但似乎一切又都没有变。 羊家的大门依然紧闭,但似乎她还能够看到那时候自己和哥哥们进去的样子,司马颖和刘曜也会进进出出,而那一日燃烧的凤銮以及父亲的泪目……怎么会这样呢?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一旁装饰一新的吉庆坊忽然响了锣鼓点,一声比一声紧,街上的很多人被吸引过来,还纷纷议论道:“这是怎么了?不都是晚上才开锣么?现在就敲起来了?” “怕不是练习吧?” “那也可以看看。唱的真心是挺好的。” “对对对,演皇上的那个长得也是好看的。” “咦,今天这个似乎比昨晚那个高一些?长得也好看一些?” 顺着这些人议论声,羊献容也伸长了脖子朝向吉庆坊内的小戏台看过去。 那张已经勾勒了油彩的面容很是惊艳,大马金刀地踢了上场门出场,锣鼓点刚刚好踩到位,一个抬手的亮相竟然都会得到了众人的喝彩。 但羊献容认得这个男人,他竟然是琅琊王司马睿。 38深巷一碗小馄饨 当年司马衷第一次被废,送他们去金镛城的人中就有司马睿。 那时候,他还是个年轻的王爷,手无军权和势力,只能听命于司马伦的指令。后来倒是和琅琊的高门大族的子弟们常常在一起喝酒,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特别是有个关系极为密切的朋友王导为他规划了未来的发展计划,甚至还从战乱时将他从危险之中救了出来。 作为司马家族的一员,他不算出众,也没有野心。司马越在封赏官员大臣的时候,就顺手给了他一个员外散骑常侍。不过,他说是因自己的妻族都在江南,想去江南吃喝玩乐。结果,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将自己的势力做大做强,到了现在为止,已经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 更何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征战,即便是司马越也是元气大伤,更何况现在还有北方胡族刘渊和石勒的不断侵袭,大晋的局面也很是危急。这一次,司马睿忽然来了洛阳,要做什么? 锣鼓点还在响,司马睿没有开口唱,只是耍了一套干净利落的武戏,然后就退了下去。 围过来的人等了一会儿,看到没有人再出来,也就散开了。 “那边坐着的好像是琅琊王妃,虞孟母。”毛鸿茂小声在羊献容耳边说着,“结发正妃,两人感情极好。” 对于他的情报,羊献容已经深信不疑了。 “谁让他们来的?” “这个倒不曾听说。不过,你看这两人的样子,也像是微服出来,并没有带什么侍卫。”毛鸿茂又张望了一下,“王妃身边只有两名婢女。” 羊献容也看了过去,果然虞王妃坐在那里,笑意盈盈地和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女子说话,年纪看上去也有三十几岁,微胖,但长得很是周正大气。 人群渐渐散去,羊献容他们几个站在这里倒显得有些惹眼。 她略略低了头,带着人也离开了吉庆坊,打算先找个地方吃饭才好。 “或者,我们走得远一点,去司马越住的那个太学苑边上的巷子里,有个做小馄饨的铺子,味道很好的。”毛鸿茂建议道,“那个老板也是咱们的绣衣使者,皇后娘娘也可以去见见的。” “好。”折腾大半天了,她也的确觉得饿了,就跟着毛鸿茂又多走了些巷子,看了不少市井街巷,这才到了小馄饨铺子。 这铺子是真心很小,还隐藏在巷子的深处,若不是相熟的人带路,必然是找不到的。 因为过了时间,早已经没有食客坐在这里。 老板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女人,正在用抹布擦洗着几张破旧的桌椅,然后又朝后面喊着自己的丈夫去看看水缸里还有没有水。 见到不少人走了过来,她略略抬头瞟了一眼,还大声说道:“哎,过了时间了,没得吃。” “是哦,可是我们饿了呀。”毛鸿茂走在前面,笑着看她。 那女人猛地抬头,定定地看着毛鸿茂,随即眼泪就流了出来。“哎呀,哥哥呀,你怎么才来呀!快坐快坐!” “这是皇后娘娘。”毛鸿茂压低了声音,“快来见礼。” “哎……”这女人差一点就要跪下磕头了,羊献容一把就扯住了她,也低声说道:“莫要跪下,私服出来。” “哎,看看这裙摆怎么脏了一块呢?快进来擦一擦。”这女人的反应极快,弯腰摸了摸羊献容的裙摆才又起身笑着说,“这么多人,也是大买卖了,等等我哈,我快快去准备一下。” “那就多谢老板娘了。”毛鸿茂笑得很是自然,还拉着众人坐了下来,与平日里的食客没有半分区别。 “刘二娘,当年和刘美人一同伺候过先皇。她们两个没有血亲,但也结拜了姐妹,关系也是好的。”毛鸿茂介绍起了老板娘的背景。“刘美人若是有什么事情,也会让刘二娘来传消息的。哎,只是没想到司马炽竟然做了皇帝,搞出了这样的事情。” “都过去了。”羊献容低声回应了一句,她看着刘二娘动作极快,已经重新将炉火点燃烧水,手中也很是利落,开始和面。“这面粉很是金贵,她怎么有?” “你问问她吧。”毛鸿茂笑得很开心,自顾自地都去舀了一碗面汤端到了羊献容的面前,“尝一尝,是甜的。” 果然,很甜,很香。 刘二娘的丈夫牛大山很是憨厚的模样,一手拎了水盆,一手拎了炭火,看起来力气极大。刘二娘赶紧接了水盆,又往面汤中兑了些水,笑着说道:“刚刚都是煮沸的,我这还想自己喝一口呢。不过,你们人多,我就多些水,也多做一些。面粉是自家地里种的,去年水患,但总算是因为地势高,没有什么影响。我这小馄饨就是用新近长出的野菜嫩芽加了一点点猪肉肉糜和盐巴调制的,味道很是鲜美呢。清汤都很好吃,客官们一定多吃几碗。” “一天只卖一百碗。”毛鸿茂又笑了笑,“洛阳市井之中有不少美食,之前苦于没有足够的食材,现在日子终于缓过来一些,他们也要挣些钱的。” “是呀,客官不知道吧,我这馄饨铺子虽然小,但是很挣钱的。就像是太学苑里住的王爷都喜欢我做的小馄饨,每日有二十碗都要供应给他们的。裴妃知道吧?我都是见过的呢。”刘二娘笑得很开心,说话也很爽利,甚至还有些小小的骄傲。 “好厉害呀。”羊献容附和道,眼睛也笑弯弯。 不过,也就在此时,秦朝歌忽然轻咳了两声,示意羊献容看向太学苑的大门。有一辆黑色的马车停了下来,先是一名女子走了下来,竟然是刚刚在吉庆坊见到的虞王妃。而她后面跟着的自然就是琅琊王司马睿了。 这两人轻衣简行,是要见司马越? 难道要说些什么秘密的事情? “要不,我去看看?”刘二娘低声问毛鸿茂,“我可以进去问问许管家明日需要多少小馄饨。” 39清明时节雨纷纷 吃完小馄饨,刘二娘也没有从司马越的府邸出来。但羊献容不能再等了,毕竟还是要赶在天黑之前回金镛城才好。所以,她就留了毛鸿茂在这里,自己带着人走了。 等到第二日的下午,毛鸿茂才回来,但他竟然将刘二娘和她的丈夫牛大山也带了过来。 这两个人是拎着食盒进来的,然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低声哭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哎,何必这样呢?不是说都过去了,你们也都辛苦了。”羊献容将这两人扶了起来,“行了,坐吧。在金镛城,也没那么多的规矩。” “多谢皇后娘娘。”这两人还真的是很遵规守矩。并且,刘二娘又再次跪了下来,说道:“奴才还要替自己的妹妹再给皇后娘娘磕头,您为她报了仇的。” “嗯,我羊献容有仇必报。你们既然跟了我,就是我的人,杀了我的人,我怎么能不报呢?”羊献容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个响头,“无事了,过去了。” “是。”刘二娘擦了擦眼角,赶紧说起了昨日的事情。 司马睿和虞王妃见的是裴妃,说到了天黑都没有走。但刘二娘不能在太学苑里久待,只好回到自家的铺子偷眼看着。直到司马越从宫里回来,也没有见到这两个人出来。 “或许,是从另外一个门走了。”刘二娘猜测道,“一般来说,裴妃的婢女会在傍晚时分出门,去吉庆坊买一碗新鲜做好的乳酪回来,但昨日这婢女没有出门。” “今早,司马越正常去早朝了,裴妃还送他出了门,也没有任何异常。”牛大山补充道,“奴才送了小馄饨进去,也没有看到什么异状。” “倒是晌午饭之前,我们正准备要出门的时候,裴妃身边的婢女过来说今日的馄饨咸了,要我们明日做得再清淡一些。”刘二娘笑了一下,“皇后娘娘也是吃过的,我们每日都一样,没有特别做什么的。” “那就是说司马睿应该还在她那里。”羊献容敲了敲桌子,“他在南方时间久了,吃饭的口味很淡。” “嗯。”刘二娘点头,“他们一连订了十天的小馄饨,还是鱼汤熬制的最贵的那种。” “其实,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毛鸿茂凑了过来,“只是传闻,很久之前的传闻。因为裴妃不能生育,很早之前有意选个宗族里的孩子过继来。后来听说是选了司马睿,还真的放在身边教养了一段时间。但据说是司马越不同意,这事情也就作罢了。那时候,司马毗好像也有五六岁了。” 司马家族真是太复杂了。 羊献容揉了揉额头,“行吧,我们也不过都是瞎猜。若是真有事情,还是要等等才知道的。静观其变,随时应对就好了。” 清明前三日,裴妃又差人来问羊献容什么时候回宫? 羊献容这一次就摆了惠皇后的架势,带着一众女眷全都进了洛阳。 天气忽然又阴冷起来,乌云不厚却无光。 慢慢,竟然有了细雨落下。 孝惠皇帝司马衷的未亡人车队静悄悄地行进在路上,黑色车马,禁军也全都是黑衣黑冠,与司马越的红衣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百余人的队伍,也不算长。有不少要进城的人已经停了下来,让他们先行。 有人低声议论着,又将司马衷的突然而亡的事情说了起来,一时间知道的不知道的就凑到了一起。 “那现在这个小皇后怎么办?” “这不是退居到了金镛城么?应该就是清明时节回来祭拜的。” “可不是什么小皇后,人家也是生了公主的,年纪也二十多了。” “那也很年轻啊,我怎么听说是叫‘慧皇后’,那梁皇后是什么?” “你想想,那么好看的女子,又是凤命,谁不惦记呀?” “哎,那多不合适。” “你觉得他们司马家的人还懂得什么叫不合适?” “也是,司马家没有一个正常的。听说这个小公主也不正常呢。” “是慧皇后那个妹妹不正常吧?怎么公主也不正常?难道是遗传了她那个傻子皇帝?” “别管那么多了,和咱们没关系,反正咱们还是吃喝拉撒睡……” “这倒也是,反正难受的是他们,咱们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要有战乱才好。” 随着车队渐渐进了洛阳城,城外这些人的议论声也大了许多。 一身普通装束的许鹤年站在人群中,刻意邋遢了一些,且佝偻了身躯,仔细听了听,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终南山的雪终于化了,他赶着下山来找羊献容。毕竟师父许真人说要他来保护羊献容的安全,也算是对得起先皇司马炎以及司马衷的交代。 不过,他来这里之前先去了一趟建邺,看到了不少事情,赶着要来告诉羊献容。 此时的羊献容端坐在车辇之中,今日她换了一身全黑的衣袍,看起来更加瘦弱。其实,最近她也努力吃了不少东西,但依然这般模样。看得司马静都在说:“我同娘亲一同吃饭,为何我都胖成球了,娘亲还这样?兰香姨姨好像也瘦了很多,和娘亲一样好看了。” “兰香一直都很好看的,还不是因为你之前不肯老老实实吃饭,兰香又不肯浪费粮食,才吃了很多的。现在你自己可以吃饭了,兰香自然就瘦下来了。” “那她会不会饿呀?还是要吃的呀。”司马静看了看车辇外行走的兰香,“不过她还是很有力气的。” “她有练过功夫的,你要不要和她学一学?”看着司马静的小胖脸,羊献容心里也总是觉得难过。 “那就算了,学功夫太累了,兰香姨姨保护我就好了。再说了,还有曹统呢,他跟着袁统领学了一套拳法,可好看了。” 母女两在车辇中悄声说着话,一路也没有那么冷清。 “可若是学了武功,是很厉害的,可以保护娘亲呀。”羊献容摸了摸司马静的额头,这几日毛鸿茂又弄了不少羊肉过来,司马静贪吃,还悄悄跑去金镛城的小厨房偷吃,羊献容怕她积食,想着应该让她多动一动,好消化掉那些肉食。 应该是这个理由说动了她,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应该的,女儿一定会保护娘亲的。” 40无非是故意刁难 洛阳皇宫门前红衣长矛军一字排开,身兼守护皇城任务的司马毗站在最前面,看到车队之后伸手拦了一下。 袁蹇硕立时皱了眉,这地方可曾经是他的地盘,现在居然被拦住,岂能有好脸色。 可司马毗的身份是世子,日后也是要袭承东海王司马越的王位,自然也不能得罪,至少表面上要说得过去才好。 贺久年已经走了过来,他无所谓,尽人皆知他是司马伦外室所生,但却在司马伦死后能够在羊献容的庇护下留了一条性命,看到他的时候,大家的所思所想又复杂了一些。 他扯了扯袁蹇硕,让他靠后站,自己则上前去,问道:“世子可有什么事情?” “车辇之中是慧皇后?”自从成为了世子,司马毗的腰杆都挺直了不少,身形也圆润了许多,满脸横肉都泛着油光。 “是。”虽然身体里都流淌着司马家族的血,但贺久年明显长相俊美,身高体型都极为好看。和袁蹇硕在一起时间久了,两人竟然都有些相似了。不过,他也忍不住皱了眉,很是嫌弃司马毗的口臭。 “清明将至,来往洛阳的达官贵人多了起来,自然也是要严查的。我怎么知道这车辇之中是不是慧皇后?或者,还有其他人呢?”司马毗理直气壮。 袁蹇硕忍不住喝了一声:“你想怎样?” “啧啧啧,不过就是盘查一下。让慧皇后掀开车帘,我看看就成。”司马毗斜眼看着袁蹇硕,而他身后的红衣长矛军已经涌了上来。一个个手持长矛,指向了袁蹇硕和贺久年。 “慧皇后岂能是你看的?”袁蹇硕攥紧了拳头。 看到状态不对的秦朝歌也凑了过去,“做什么呢?怎么停在这里了?谁呀?怎么拦了慧皇后的车辇?” 他拉开了袁蹇硕,看了一眼司马毗,笑着说道:“世子大人呀,怎么您现在都守城门了?不是说坐镇了北军府么?这下等兵丁做的事情,可不能让您做呀。” 听了这话,司马毗特别想发火,但又觉得秦朝歌说得很对。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 秦朝歌又笑了起来,“我们刚刚进城来,这一路很是安静,连商铺都半关着门,想必也都是世子大人尽职尽责做得好。佩服佩服,真是厉害呀。” 秦朝歌和袁蹇硕不同,他一直在北军府做事,接触到更多的是市井之间的纠纷,各色人等遇到的多了,自然会圆滑许多,没有正面和司马毗起冲突,褒贬花俏的言辞令智商不足的司马毗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夸奖了,还是被辱骂了。 “这也是本职。”司马毗还“嘿嘿”笑了起来,态度略微好转,但还是坚持道:“皇城重地,总是要看看的。” “行,你等等,我去问问。”秦朝歌也笑了起来,“你也知道的,慧皇后身边人多,要层层请示呢。” “好,我等。”司马毗点头,他身后的那些红衣长矛军将长矛放低了不少,也退后了几步。 秦朝歌快步走向了羊献容的车辇,站在车外低声和她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张良锄已经黑了脸,声音都尖利了不少,“他是个什么东西!” “话虽这样说,但卡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盘查?”此时的秦朝歌才流露出不悦的神色,“卑职可以带着人硬闯的……” “为什么要硬闯?咱们这是回宫啊!他司马炽不是一直希望女郎回去么?”翠喜也黑了脸,这都走了大半天了,结果到门口了不让进去,任谁也是非常生气的。 “还不是想看看我的样子么?无妨事的,你让司马毗近前说话吧。”羊献容掀开了车辇的帘子,看了一眼翠喜,“你拿些糕点过来,静儿饿了。” “是。”翠喜转身去找了兰香,两人很快就递进去一个不大不小的漆盒,然后就都站在了车辇旁。 秦朝歌没想到羊献容这么痛快答应了,稍微怔了一下又说道:“我们真的可以跟他打一架的,我们占理,没事的。” “看来这几日实在是太闲了,应该给你们找点事情做才好,是不是?”羊献容轻哼了一声,“这事情听我的,一会儿你们见机行事。” “是。”秦朝歌转头回了宫门口,对司马毗说道:“慧皇后说可以检查的,但只能是你过去,这也是大晋皇宫盘查的规矩,是吧?” “对对对。”司马毗笑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铠甲,大步走了过去。 羊献容车辇的帘子刚又放了下来。 张良锄和绿竹看到司马毗走过来,伸手拦了一下,“什么人?” “东海王世子司马毗,参见慧皇后。”司马毗此时倒是很有礼貌,还略略躬身行礼,“进宫的例行检查。” 车辇的帘子后面,听得羊献容轻柔的声音说道:“世子也是辛苦了,这是进宫之人都要检查么?” “是的。”司马毗回答。 “那今日我们倒是来了不少人,都要一一检查么?”羊献容又问道。 “理应如此。”司马毗眯了眯眼睛。 “本宫记得之前回宫的时候也没有这个规矩吧?”羊献容又问了一句。 “这几日有些不太平,怕有细作混入宫中。” “哦,那的确应当检查的。”羊献容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又换了更柔和的口气说道:“哎,你莫要摸我的脸,头发都乱了哦。” 司马毗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整个人都觉得有些酥软,心尖都在发痒,更想尽快掀开帘子再次看到这位极为娇媚的女子。那日在自己成为世子的仪式中,他已经对羊献容的容貌惊为仙子,现在利用手中的小权利为难她一下,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都会觉得极为舒爽。 “这车辇里还有什么人?”他的声音大了些。 “哎呀,莫要将我的裙摆弄乱呀。”羊献容的声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司马毗都忍不住上前一步。 张良锄和绿竹挡在了前面,“世子,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慧皇后的车辇中有什么人?我不能看么?进宫之人都要盘查的!怎么?”司马毗高声喊了起来,眼中更多了急切之意。 “掀开吧。”这娇柔的声音在耳畔再次婉转响起,他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又急急地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将帘子掀开。 41发了疯的司马静 车帘掀起的时候,司马毗站在车辇的下方,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精致的黑色凤靴。按大晋礼仪,女子是不可将鞋子显露出来的。所以,司马毗也愣了一下,才继续往上看过去。 可还没等看清楚羊献容的模样,就已经听到一个尖利的女童的喊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的确是太过突然,司马毗的心都禁不住颤抖。 随即,就有一个漆盒飞了出来,正正砸到司马毗的脸上。 司马毗的鼻子立刻流了鲜红的血,疼得他一时间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女童的尖叫声还在持续,车辇周围的人甚至都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司马静,你到底在做什么?”羊献容的声音也淹没在司马静的尖叫声中,几乎都听不到了。 靠得最近的绿竹已经翻身上车,跪在车辇上伸手抱住了司马静。 司马静被束缚住,更是不肯罢休,又要继续尖叫。羊献容的手也很快,将自己的衣袖塞进了她的嘴里。 终于,尖叫声变成了“呜呜呜”的挣扎声。 司马毗捂住流血的鼻子看向了羊献容,那张娇俏的小脸上满是焦急,喊着:“兰香,翠喜快拿药丸过来,静儿又发疯了。” 翠喜也翻身上车,将羊献容的衣袖扯了出来,塞了个东西进了司马静的口中。 司马静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外面的司马毗。 “咽下去!”羊献容的声音很大,吓得司马静吞咽了进去,然后又忽然指着司马毗说道:“他身后怎么有鬼?” “胡说什么呢?”羊献容的手几乎都要打下去了,但硬生生又攥成了拳头。 “女郎,莫要生气。”兰香也急急地从车辇的后面翻身上来,跪在她的面前,刚好将羊献容的样貌全都挡住了。 “你把她抱走吧,别脏了这里。”车辇之中现在十分拥挤,羊献容的表情更加不悦。 “是是是。”绿竹和兰香合力将司马静从车辇上抱了下来,这个时候司马静不喊叫了,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司马毗,确切的说是司马毗身后的某处。 司马毗的衣袖已经沾染了自己的血,看起来也很是触目。 羊献容直到现在才看到,惊呼道,“世子怎么流血了?快帮帮世子。用本宫这块丝帕吧。” 翠喜拿了羊献容的丝帕从车辇上跳下来,递给了他。 司马毗是真的特别想发火,但是看到羊献容这般焦急的样子,又觉得这都不是事,拿着丝帕随便擦了擦,鼻音略重地说道:“不妨事,慧皇后莫要害怕才是。” “什么不妨事呀,这让我怎么和裴妃交代呀。”羊献容转向了张良锄,“可有什么止血的药么?这好吓人啊。” “……没有。”张良锄躬身。 “鼻血,一会儿就好了。”司马毗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才又问道,“这是怎么了?” “哎,静儿忽然发了脾气,不让本宫打开车帘。这孩子……哎,算了,不说了。王爷找到许真人了么?本宫也真的要急死了。”羊献容欲言又止的样子,倒真是坐实了司马静的脑子也有问题。 司马毗都叹息了一声,看了一眼车辇之中只有羊献容一人,黑衣素袍,车内也什么都没有,心里有了些心疼。“慧皇后一路颠簸辛苦了,还是快快进宫去吧。” “哦。”羊献容抖了抖裙摆,遮挡住了自己的凤靴,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翠喜适时放下了车帘。 司马毗转身大步走回了宫门口,他的侍卫看到自己的主子竟然身上脸上有血,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受伤了?谁干的?” “无事。”司马毗瓮声瓮气地回答,“行了,放他们进去吧。这群娘们也真是太麻烦了。”最后这句是他小声嘀咕的,但眼前又出现了羊献容那娇弱的小模样,心里又痒痒的。 新皇司马炽现在只有一个梁皇后,所以随着羊献容回来的那些司马衷的女人们回了自己原来的梨花苑等地,自然又有一番哭哭啼啼。 羊献容这边倒是安静了许多,她进到寝殿之中脱下了黑色长袍,拉着司马静的小手又悄悄去了隔壁的显阳宫。因为祭拜仪式还在准备中,宫中依然是司马衷的旧人,他们看到羊献容只带了司马静过来,眼中都多了些惊喜。 “皇后娘娘来了,皇上一定很高兴的。”有个年纪大一些的宫女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嗯,我先来和皇上说会儿话,你们下去吧。”羊献容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去忙吧。” “是。”这些人慢慢退了出去。 羊献容拉着司马静的小手,跪在了孝惠皇帝司马衷的牌位前。这里有宫人每日清扫,也有不间断的香火点燃,总算是还有些帝王祭祀的模样。那些长明的宫灯因她们两人的到来有些晃动,似乎也有些雀跃之意。 两人行过礼之后,羊献容又让司马静单独给司马衷的牌位磕了三个头。看着她小小的身躯很是郑重的弯下立起,羊献容也忍不住泪目。 等到司马静行完礼之后,这娘两跪坐在蒲团之上。羊献容轻声说道:“静儿真的长大了,都能够帮助娘亲了。这次做的真的很好。” “之前娘亲不也说过可能需要这样做么?我只是按照娘亲的吩咐做的。我不会武功,但我一样可以保护娘亲的!”司马静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疯癫的戾气,很是乖巧的样子。 “不过,我可没让你把漆盒扔出去。”羊献容板了脸,“这次幸好是砸到了那个混账,万一砸到旁人呢?秦武卫就在旁边呢!” “哦,我错了。”司马静立刻认错。 “你呀。”羊献容还是将她揽在了怀里,“你是真的太聪明了,就是脾气急了些。以后遇到任何事情,也都要想想旁人的安危才好。” “好的。”司马静又老老实实地点头,抬头看着羊献容,很是仔细,眼眸之中全都是她的模样,片刻之后才说道:“娘亲,我可不想长得像你那样美,太危险了。我记得父王似乎说过什么来着?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你竟然记得这个?”羊献容有些惊讶。 “父皇坐在那里常常自言自语的。”司马静指了指那张司马衷曾经坐的龙椅,“傻乎乎的,还总是笑着。” 42看似普通的日子 “那你可知你父王说这些话的意思?”羊献容很是惊讶司马静竟然在大半年后依然能如此完整的背诵出来,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但现在的年纪还不到六岁,就连司马衷说话的口气都可以学得惟妙惟肖。 “其实不懂。”司马静笑了起来,“但我问过父皇的,他解释给我了。” “说说呗。”羊献容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眼前就是司马衷的牌位,那些袅袅上升的青烟略略动了一下,但又缓缓上升,在大殿顶端的金箔雕花的横梁处弥散开。 横梁很是宽大,但越往上就越黑暗,模模糊糊也看不清楚了。 “父皇说,这是《诗经》中的一个故事,讲述了一个美貌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看到令人能够迷失了心智,皇帝也会晕过去的。” “他这不是瞎解释么?”羊献容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娘亲,你笑了,真的很好看。”司马静的小手也摸到了羊献容的脸上,轻轻的,仿佛怕将她摸坏了一般。“父皇说,他很喜欢看你笑,真的很喜欢。” “嗯,我知道。”羊献容忍住了所有的眼泪,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第二日,裴妃先过来了。 她又带了些热乎乎的吃食,让宫人们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有了食物的香气,天元宫中也多了些烟火气息。 “怎么?你这宫里还笼着火?多燥热啊。”裴妃看起来心情很好,拉着羊献容一同坐在了一张圆桌前,推给她一碗小馄饨。“我家门口小巷子深处有这么一家小食店,每日只有一百碗小馄饨,很是金贵呢。” “哦?”羊献容愣了一下,只是换了容器,那小馄饨的形状和香气分明就是刘二娘做的。 “之前我也不知道,后来看到那个小巷子里常常有很多人进出,就让他们留了个心眼,没想到是藏了这样的美味。所以啊,我就每日让他们买二十碗。听说,这种面粉很难量产,并且有可能南方地区还种不了呢。”裴妃也不管羊献容吃不吃了,自己先吃了一大口。看那个表情都知道,很是喜欢。 “那就在这边种好了。”羊献容随口应了一句,只是浅尝了一口汤。 “你呀,要不然这么瘦呢。多吃点,身体也会好的。女人呢,就是要身体好,气色好,才能活着舒服。”裴妃示意她继续吃,一定是大口吃起来。 羊献容只好挑了一个小馄饨放进了口中。 “似乎,有鱼鲜的味道?” “那是。用小黄鱼熬煮了十二时辰,鱼肉和骨刺全都融化在了汤汁之中,然后再敝掉那些渣子,只留下这奶白的浓汤……多鲜呀。”裴妃连汤都喝光了,脸上都有了红光。 “王妃这是有什么喜事么?”羊献容都忍不住问了出来。 “就是吃得好,心情就很好。”裴妃不说。 “那好吧。”羊献容又喝了两口汤,不再吃了。 “你也莫问了,我只能告诉你的是——快了,很快了。”裴妃稍稍正色,“但你有没有想好,之后呢?你要去哪里?还住在金镛城么?” “不能住了么?”羊献容一时间拿不准裴妃的意图,只好反问她。 “若是战乱又起了呢?”裴妃压低了声音,“听说胡人匈奴已经集结了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拿下了几座城池,甚至还打出了旗号,说是要打到洛阳来呢。” “应该也不会那么快打过来吧?我看王爷这红衣长矛军也很是厉害的。” “或许吧。”裴妃又笑了笑,“我那个儿子每日里带着他们操练,还挺用心的。就不知道上了沙场,能不能胜利了。” “世子可以么?” “不可以也要去,想做王爷,没有军功怎么行?!”裴妃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竟然有种看好戏的模样。“行了,你也回来了,就安安心心住半个月,咱们也好多说说话。” “好的。”羊献容现在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两日后清明祭祀。 庙堂之上,司马炽为首,带领着司马家族的男丁上香跪拜。之后是梁皇后带着女眷们焚香烧纸。整个流程都是延续了之前的规制,也没有出任何意外。 那些司马衷的女人又在嘤嘤嘤地哭了很久,羊献容有些心烦了。就在整套仪式结束后,留了兰香几个人继续烧纸钱等物,自己则推说身体不适回了天元宫。 之后的几日,她让兰香代替她去庙堂烧香,自己则留在天元宫中默不作声。 又住了半月有余,前方战事告急。 但朝中无人能够迎战,殿堂之上吵得嘶声力竭。 最终,竟然是司马越要挂帅出征,要用自己的这把老骨头向先祖皇帝表忠心。司马炽自然不会反对,甚至还有些窃喜,他立刻就下了诏书,任命司马越为大将军,即日出发。 司马越留裴妃等女眷,以及部将何伦、李恽等守卫京都,率军四万先行出发了。世子司马毗作为后援军,随时待命。 当日夜晚,司马静忽然发烧了,满脸通红,浑身极烫。 羊献容让张良锄去请秦太医过来看看情况,谁知秦太医竟然也跟着司马越走了,急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眼看着司马静都开始抽搐且胡言乱语起来,羊献容抱着她哭得极为凄惨,“这是你给我留下的唯一骨血,没有了她,你让我怎么办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这一声声凄厉,引得天元宫的人嚎啕痛哭起来。 很快,司马炽就得到了消息,衣衫不整地跑了过来,急急地吼道:“这是怎么了?太医苑还有没有人能够治病?” 留守的几个太医想过来为司马静诊脉,但羊献容抱得太紧了,他们根本都触碰不到。 “别碰她!你们就是要害死我唯一的孩子!你们就是想这样做!”羊献容的哭腔闻者心碎。 司马炽来回踱步,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此时,有个道人竟然走进了天元宫的大门,在黑夜之中,他似乎是在飘行,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许鹤年?”司马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师父呢?大家都在找你们呢?” 43鬼魅横行血淋漓 许鹤年径直走了进来,众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没有人敢阻拦他。 毕竟是在许真人的盛名光环之下,大家看到许鹤年这副模样也是心生敬畏纷纷让出了道路。 “皇上,可否让开一些?”许鹤年看到司马炽站在床榻之前,极有礼貌,那般模样也令人想躬身行礼,“贫道要来看看小公主的状况。” “哦哦哦。”司马炽连忙退开。 许鹤年俯下身子,看着羊献容,“如何变成了这样?怎么像是鬼魅附身?” “什么?”羊献容的双眼含泪,“宫中真的有鬼么?” “师父不是之前来驱过鬼么?”许鹤年手捏符咒在空中晃了晃,“看来余孽未除啊。” “那怎么办?到底怎么了?”羊献容扯住了许鹤年的衣袖,“你快点施法术呀!快点啊!” “哎,慧皇后,莫要着急。”司马炽站在不远处,看到羊献容这般模样,忍不住出了声,“先听听许道人怎么说。” 许鹤年手中符咒忽然燃烧起来,吓得羊献容立刻就松开了他的衣袖,抱紧了双眼紧闭的司马静,极为紧张的看着火焰燃烧后又渐渐在空中熄灭。火焰并非赤红色,而是有蓝绿色在其中,看得众人也是惊慌不已。 又过了片刻,许鹤年说道:“小公主这几日可否去了什么地方?” “一直在天元宫,都未曾出过这里。”羊献容摸了摸司马静的额头,“今日午饭过后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先服用一粒丹药,巩固元魂,我要在这里走一走,探查一番。鬼魅易除,就看侵伤多少了。”许鹤年手腕一转,竟然在指尖又捏着一张明黄色的符咒,鉴于之前忽然燃烧的火焰,众人瞬间快速往后退了退。 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燃烧。 他仅仅用了两只手指就将符咒折叠成了一个“卍”字型,放在了司马静的额头。 片刻,司马静的眉头竟然舒展了许多。 羊献容接过了那颗小小的药丸塞进了司马静的口中,翠喜递过来了温水,一人扶头,一人灌水,总算是把药丸也吞服了进去。 “暂时无事。”许鹤年又拿出了一个符咒,贴在了床榻之上,“我四处看看。” 但就在这个时候,司马静忽然大叫了一声:“父皇,你看看我呀!”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房梁之处,目光迷离,神情焦躁,“我要死了!” “静儿!”羊献容大喊了一声,又紧紧抱住了她,小小的身躯在不停地抖动,看起来她也要控制不住了。 兰香跌跌撞撞地从门口挤了进来,跪在了床榻之前喊道:“公主,你不会死的!快醒醒啊!这是怎么了?” 她的手触碰到司马静的时候,司马静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闭上,整个人都不再动弹,松软下来。 “静儿!”羊献容慌了,手一直在颤抖。 司马炽都俯身下来抓住了她的手说道:“慧皇后,莫怕!朕在!朕能够压制住恶鬼!” “现在的办法就是要让小公主离开皇宫!并且……”许鹤年正说着话,放在床榻上的那张符咒竟然兀自燃烧起来,引得床幔也着了火。 兰香一把抱住了司马静,立即往出跑。 而司马炽则抱起了羊献容,也急急地跑出了寝宫。 绿竹转身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用水浇灭了这一小簇火焰,有白烟升起,看起来更加怪异。 众人站在了殿外,阳光照耀下,总算有了些生机。 司马炽抱着羊献容,觉得她真的是轻若鸿毛,都不敢用力,生怕把她捏坏了。 这小女子的脸上全是惊恐和泪痕,令他的心都碎了,甚至想将她紧紧抱住,永不放手。 翠喜已经快步走到了他们的身边,低声说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司马炽怔了一下,也旋即明白,这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这样的姿态必然是不对的。 他将羊献容放到了地上,又和翠喜一同帮她站稳,才轻声说道:“紧急时刻,僭越了。” 羊献容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兰香怀中的司马静。 她的双眼紧闭,却能看得出来眼珠一直在打转。 许鹤年走了过来,用手按住了司马静的头,片刻,司马静又安静了下来。 “我来。”许鹤年将司马静接到了自己的怀里,“虚妄莫忘,一切成空。非因非缘,亦非自然,非不自然,无非不非,无是非是,离一切相,即一切法……” 他在念着什么,声音越发低沉。 众人也不敢吱声,都只能是看着他。 袁蹇硕带着曹统也跑了进来,曹统满脸慌张,又不敢说话。只能是一点点靠近,再靠近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许鹤年念完了一段经文,众人似乎也觉得心绪平静了许多。 天元宫里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紧张得看着许鹤年。 “宫中杀戮气息太重,小公主周身太过干净,容易吸引鬼魅之物。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能够保平安。”许鹤年又环顾了四周,表情极为凝重。 “之前不是也住在这里,没有任何事情啊?”司马炽眼睛都瞪大了,急急地问道,“怎么会有鬼?” “今日杀戮难道不多么?”许鹤年反问他,“贫道可是听说今日一早,王爷出征之前,又杀了两名王姓大臣,说是阻止大军杀敌者,全都要杀。那赤红色的血至今还留在大殿之上没有清洗干净。” 听闻这句话,司马炽的脸色都变了变。“今日,朕未曾早朝,不曾见到……” “皇上气场极强,若是当时在场,应当也是能够镇得住的。但现在,这两人已经成为了恶鬼,在宫中行走,必然还会引发其他诡异之事啊。” 许鹤年的话还没有说完,披头散发的梁兰璧带着人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拉住了司马炽的衣袖,紧张地说道:“皇上,臣妾宫中忽然掉落了满地乌鸦,全都是脖颈折断,鲜血淋淋。” “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脚步都乱了。 44进山寻找仙芝草 司马炽死活不肯跟着梁兰璧去她那边,还抖了抖衣袍甩开了她。“皇后啊,你这般形象可是不好的,还是要收拾一下的呀。” 听闻这句话,梁兰璧的脸都黑了不少,赶紧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才又说道:“皇上啊,太吓人了,臣妾不敢住长秋宫了,今晚搬到您那边可好?” 司马炽愣了一下,才说道:“哦,好。” 梁兰璧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点舒缓,连声说道:“您也要派人到臣妾那里看看……许道人可否能去呢?” 她眼巴巴地看着许鹤年,但许鹤年看都不看她一眼,依然念着经文和符咒,看起来极为神秘。 讨了个没趣的梁兰璧就只好又看向了司马炽,司马炽尴尬地咧咧嘴说道:“许道人是许真人派来保护慧皇后的,咱们是不能用的。”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怎么他就不能去看看呢?这是鬼魅横行啊!”梁兰璧一股子娇弱的样子,看得众人都浑身抖了抖。 “皇后,这不可以的。”司马炽不知道如何说,也就只能这样板着脸训斥了梁兰璧,结果就是梁兰璧大哭起来,极为委屈。 场面有些混乱,许鹤年又念完了一段经文之后,忽然说道:“这鬼魅有些邪气,必须进终南山取了仙草给小公主服下才可以。贫道还是再回终南山一趟吧。” 说完,他就想转身离开。 但羊献容怎么肯让他走,一声喊:“翠喜!” 翠喜的动作极快,立刻就抓住了许鹤年的衣袖,也吓了许鹤年一大跳。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羊献容把司马静推给兰香,自己也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大声说道:“你带司马静去,也带我去,否则这一来一回,早都出大事情了。”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又是浑身抖了抖。 羊献容哭着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她不能有事啊。” 许鹤年一脸慈悲之意,但竟然转头看了一眼司马炽。 司马炽颤声说道:“慧皇后啊……” 没等司马炽把话说完,羊献容竟然“噗通”一声,给司马炽跪了下来,满脸泪痕地哭道:“皇上啊……” “慧皇后啊!这不合规矩啊!”司马炽的声音大了些,“你是一国之后,怎么能轻易出去,还是要去荒僻的山野呀!” “皇上啊!”羊献容大哭起来,翠喜兰香等一众天元宫的人全都跪在地上,也跟着哇哇大哭。那阵势都堪比司马衷离世时的状况了。 司马炽也慌张起来,竟然也给羊献容跪了下来。 这下好了,梁兰璧等人看到这样的情形也赶紧跪了下来。 现在,所有人都跪着说话。 “慧皇后,不是朕不让你去,是真的不合规矩。你就让许道人将小公主带走……”司马炽都抓住了羊献容的衣袖。 “不行!我必须跟着静儿!”羊献容完全不依。 “这不行啊!”司马炽还在纠结。 “怎么就不行呢?”羊献容瞪大了通红的双眼,“这是我的命啊!是先皇的骨血啊!是公主啊!” “可你是慧皇后啊!”司马炽大喊起来,“你怎么能离开朕呢?” 这话说完,大家又全都愣住了。 梁兰璧都小声喊了一句:“皇上。” 司马炽也没看她,继续对着羊献容说道:“朕这样说吧,你是大晋的皇后,不可能离开皇宫的。只有朕的允许,你才可以。” “那我要是死了呢?”羊献容忽然问道,“我就可以离开了,对不对?” “不是这个意思。”司马炽也着急起来,“你怎么说不明白呢。” “皇上,我们去取仙草,静儿一旦好转,我就带她回来。”羊献容又抓了司马炽的双手,“求求你,真的求求你。” 软语哀声,任谁看到这样的梨花带泪也会心软的。 司马炽又抓住了羊献容的手,略带哭腔的说道:“朕和你一起去可好?” “皇上!”距离他们两个最近的梁兰璧已经喊了起来,“你怎么能去呢?” “朕怎么不能?”司马炽看都不看她,依然紧张地看着羊献容,“小公主这病情等不了了,咱们这就动身去吧。” “皇上。”这次是轮到羊献容一脸的惊诧,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又摇头又点头地说道:“你是大晋的皇帝,怎么能轻易离开呢?我也只是去去就回来的,为何你要这样不放心呢?” “因为朕怕你离开,很怕。”司马炽被羊献容这样看着,脑子都已经不清楚了,急得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面对这三个人的神色各异,许鹤年捏符咒的手又抖了抖,说道:“速速决定,不能拖拉。” 羊献容将自己的手从司马炽的手中挣脱了出来,正色说道:“皇上,我只是去找仙草,救我的女儿。但你是皇上,你是大晋的君主,你担负的是大晋的命脉,你不可以离开,你是我最后的依靠。” 司马炽的眼眸之中都有了震动,最终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道:“好,朕知道了。” 既然司马炽同意了,羊献容的动作就更加快了。她拉着司马炽起身,然后又快速和张良锄翠喜说着准备马车行囊等事情,然后又去抱了司马静在自己的怀里,急急地跟着许鹤年往出走。整个过程快得令人无暇思考,只是跟着羊献容前行。 羊献容也没有携带任何行囊之物,就是径直上了自己的黑漆马车,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司马炽之后,就挂上了车帘。其它的事情都是翠喜张良锄他们来收拾,兰香背着司马静的一些物品着急地放到马车上时,还碰到了司马炽,吓得她又赶紧跪了下来,给司马炽道歉认罪。 司马炽长叹了一声,竟然将手中的一块小小的白玉交给了兰香说道:“事发突然,你也是没有办法的。照顾好你的主子,有事情随时和朕说。” 兰香惊讶得张大了嘴,又赶紧低了头,“是是是,皇上放心,女婢一定会照顾好女郎的。” 45逃离是非洛阳城 真的是极为匆忙,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羊献容的黑漆车辇已经离开了洛阳皇宫,一路狂奔到达了城门口。 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司马毗一脸懵的看着黑衣禁军跟着黑漆马车的仓皇劲头,以为宫变了,立刻让红衣长矛军调转了枪头,指向了他们。 秦朝歌已经高喊起来:“急事!慧皇后要出城求药!” “不成!没有王爷手谕,谁都不可出门去!”司马毗喊了起来。 “东海王一早都出去了,有什么手谕?”秦朝歌也失去了往日的圆滑和好脾气,声音极大,一脸怒气。 “那也不可以,不能出去!”司马毗很是坚持,他没有第一时间随父亲上战场,总觉得这份军功没有挣到的话,日后自己继承东海王的王位,多少会有些勉强。所以,他现在要坚决实行父亲的指令,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门。 “那朕说的话,算不算呢?”没想到司马炽骑着马出现在了羊献容的车队后面,他那一袭黑色龙袍极为威严,唬得不少红衣长矛军都跪了下来。 司马毗没想到皇上会来,他虽然不是特别情愿,但也是跪了下来,“皇上,慧皇后要出洛阳!” “是朕允许的。清河公主急病,慧皇后和许道人带着她进终南山寻仙草,稍后就会回来。你莫要阻拦,事关公主性命!”司马炽下了马,几步走到司马毗的眼前,低头看着他,又低声问道:“朕亲自来说话,应该是算数的吧?” 这个时候,司马炽的那些禁军和随从等人全都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城门口也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一时间很是混乱。他用皇权来威慑这些人,管不管用不知道,但隐隐有了些议论之声,倒都是在夸赞司马炽年轻有为,明事理等溢美之词。 司马毗抬头看了一眼司马炽,又看了看羊献容漆黑的马车,还是有些犹豫。 秦朝歌又吼了一句:“公主若是出了事情,你担待得起么?” 若是不放行,怕就要全闹起来了。甚至那些围观之人,把事情说出去,悠悠众口,司马毗的名声坏了,这个刚刚获得的嫡子之位,怕又要不稳了。他攥了攥拳头,站起了身,朝着红衣长矛军挥了挥手,这些人迅速散开了一条出城的路。 秦朝歌立刻跳上马车,打算赶紧走。 但司马炽忽然又喊住了他,“秦武卫,稍等,朕再和慧皇后说一句话。” 秦朝歌只好勒住了缰绳,等在原地。翠喜掀开了车帘,羊献容微微欠身,“多谢皇上。” “这也没什么可谢的,朕只是想着你们这么着急出城,可能会遇到麻烦,所以还是追出来看看的。”司马炽叹了口气,因为他看到羊献容那双美目都已经红肿,头发也是极为凌乱。车辇内,兰香抱着一动不动的司马静,看着也很是令人担忧。“慧皇后还是快去快回才好。” “嗯。”羊献容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这个给你。”司马炽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金牌,“事情太突然了,朕也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因为连年征战,想必外面也乱的很,这是能够调动大晋禁军的令牌……不知道还管不管用……朕就是在翻御书房的时候找到的,反正你拿着防身也是好的。” 这一脸的真挚,看得羊献容又流了眼泪,甚至要下车辇给他行礼了。 “哎,别哭别哭,赶紧走吧。一切等回来再说。”司马炽拍了拍车辕,让翠喜将车帘放了下来。 秦朝歌动作极快,看到司马炽离开了马车,赶紧就驾车过了洛阳城门,疾驰而去。 漆黑马车的身后还跟了些骑马的禁军,不足十人。 看得司马炽心里又是一紧,但转头看了看自己带出来的人,也不足十人。终究,自己这个皇帝做得也很是委屈,和那些城门口百十来人的红衣长矛军真的没办法相比。 他呆呆地看着漆黑马车消失在官道上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梁兰璧也在看着他。 而在疾驰的黑漆马车中的羊献容、兰香以及转身进来的翠喜,表情全都松了下来,司马静也睁开了眼睛,悄声问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嗯。”羊献容点了点头,“静儿做得很棒。” “嘿嘿,还是娘亲教的好。”司马静从兰香的怀抱中坐起了身子,又靠在了羊献容的身边,深深闻了闻她的味道又说道:“娘亲真香啊。” “瞎说,今日什么都没有用过。”羊献容嫌弃地推了推她,但这个小小的人儿牢牢地黏住了她,还往她的怀里拱了拱,惹得羊献容又去推她,“你都多大了,还想钻回娘亲的肚子里么?” “要是能够变回小娃娃,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读书写字了?”司马静还挺真诚地问。 “那不行,小娃娃更要好好读书写字,才能够变得更聪明更漂亮。”羊献容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她揽在了怀里,用手指轻轻拨拢她凌乱的头发。 “女郎,这是怎么了?”兰香整理了司马静的衣裙,又把司马炽给她的小小白玉的挂坠交给了羊献容,“这东西是皇上的,奴婢可不敢收的。” 羊献容接过来看了一眼,竟然是个小小的兔子玉坠,看起来很是精美可爱,应该是什么扇子坠上扯下来的。她也愣了一下,“他为何要给你这个?倒也是奇了。” “奴婢不知。”兰香有些紧张,车辇之中没办法跪下来,她只好低了头。 “也没什么的,谁知道他又想做什么?”羊献容冷笑了一声,“他还真是个情种。” “也不能这么说吧……皇上还是很为您着想的。”兰香的声音又小了一点点,“这个金牌也给您了……” “你觉得他真是为了我么?难道不是想看看他的皇权究竟能不能调动司马毗?”羊献容将那块小金牌也放在手里拿捏,“你要知道,司马越带兵走了,这个司马毗只是个莽夫而已,不足为惧。现在的问题是,司马炽趁这件事情用皇权压了司马毗一头,也是在试探他的权利究竟能够有多大?这种人啊,可不是那个傻子,而是善于隐忍的有心人。” 46重新规整身边人 兰香低着头没敢说话,倒是翠喜说了筹谋之事。羊献容一直想着如何离开洛阳,之前已经逐一将羊献怜,母亲以及羊家兄弟等等人全都悄悄安排走了,而她和司马静是最难离开的,毕竟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们,离开洛阳去金镛城都要请示汇报,甚至都有可能根本不让走,还会加派人手死死盯住他们。 她现在是慧皇后,也是极为尴尬的存在。 想了半天,羊献容就只能用司马静急病之由出宫去。但是,这也有个极大的问题,若是秦太医来诊治说司马静没有病,她们就没办法用这个办法走。所以,羊献容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 现在的她,学会的就是隐忍。 许鹤年早就回来了,但因为皇宫已经换了侍卫,他有些犹豫自己能不能顺利进来。所以,也一直在宫外转圈。不过,他也知道明月楼是毛鸿茂的地盘,若是在那里留下记号,应该是能够联络上的。 所以,很顺利和羊献容联络到之后,才让羊献容有了这个极为冒险的办法。当然,一开始他也是不愿意的,许真人告诉他做人要诚实,但羊献容问他:“你觉得你师父诚实么?” 一想到师父常常跳脱的行为,他也有些含糊了。 “你师父不是说要你来跟着我么?那就是要你帮我。所以,你帮不帮?”羊献容循循诱导。 “但你这个……”许鹤年有些犹豫。 “我是要离开皇宫,对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再待下去就是死,连我的女儿都会死,她可是司马衷的骨血,你不能看着她死吧。” 羊献容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没有办法反驳。想了想,这种事情师父毕竟也都办过,他学着来一次,应该也没有错。所以,他还有些小兴奋,差一点就演过了。符咒的火苗都快控制不住了,若是真的把司马静烧了,也是罪过了。 马车飞驰,谁都不说话。 天色黑了下来,他们依然还在前行,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倒是司马静有些受不了了,颠簸得太厉害,开始呕吐起来。 因为味道难闻,羊献容只好掀起了车帘散散味道。 许鹤年瞥了一眼,说去找些水过来,就消失在林子中。 张良锄问道:“皇后娘娘,咱们现在出来洛阳地界,一路向东,眼看着天色要黑了,还是要找个地方住下来才好。” “嗯,先找个地方停下来,让大家都休整一下。”羊献容看到他们依然在官道上,但路上的人几乎都没有了。就像是之前许鹤年过来的时候那样,因为战乱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繁华和热闹。 又行进了一小段路,看到有一处略微大些的林子,张良锄将马车赶了过去,众人才缓了缓。 现在清点了一下人数,她总共带出来的人也就十五人。秦朝歌带着禁军,这些人的状态还可以,翠喜和兰香也是练武的,也不太累。司马静小脸煞白,她的样子也应该不会太好看,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马车,浑身都快颠得散架了。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还是一路向着终南山那边行进。”羊献容在翠喜的帮助下,磕磕绊绊地下了车辇,腿软得厉害,差点就坐在了地上。 秦朝歌下马赶过来搀了她一把,这才免于跌倒的囧境。 “你们莫要再叫我皇后了。”羊献容叹了口气,找了个路边倾倒的大树树干坐了下来,调顺了气息才说道,“离开了洛阳离开了皇宫,我自然也就不再是皇后了。这事情我之前也和你们说过的……舍弃了那些名衔,你们愿意跟着我,那日后你们就是我羊家的人,生生世世,受我羊家的香火。” “属下愿意!”不少禁军都已经跪了下来。 “抛家舍业,我自是心里难安。但愿,我的做法是对的。”羊献容看了看众人,黑黝的双眸透着一些些兴奋。最终,她又朝向了秦朝歌说道:“日后,就喊我女郎即可。这世间,也再无大晋皇后羊献容了。” “女郎。”这一次,是所有跟随她的人全都跪了下来,这些人倒也整齐,异口同声说道:“全凭女郎做主。” 幸好山林之中没有人,否则这齐声声地喊,倒真是会惹出是非的。 羊献容倒还平静,倒是兰香哭了起来,看起来很是伤心。她小声说道:“女郎,你也永远是我们心里的皇后娘娘。” “你呀……”羊献容也笑了起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无非就是头衔,皇后这种虚名,不要也罢了。或许就是亏了静儿,今后她也不再是公主,只是我羊献容的女儿。” “咦,我一直是母后的女儿呀?”缓过劲来的司马静瞪着大眼睛看着羊献容。 “以后,你不要喊我母后了,只是喊娘亲就好了,记住没有?”羊献容心里也是有些疼。对于司马静来说,或许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和她的母后在一起做做游戏演演戏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娘亲。”她改口极快。 “嗯。”羊献容抿了抿唇,才又说道:“我已经让曹统想办法出城去找袁蹇硕他们了,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会在建安先汇合,然后再前行。” “是。”大家又都跟着点头。 “哎,莫要这样,现在又不是在宫里,我们不过是羊家人,你们莫要嫌弃你们的主子如此落魄才好。”羊献容笑了起来,脸上也有了明媚之意。 “是。”一时间,大家也都改不过来,依然还是在行礼。 算起来,羊献容做皇后竟然都有了七八年的光景,这些人一直跟在身边,想要片刻之间改过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就连她自己怕也是没那么容易改变吧。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每个人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 “秦朝歌,你的弓箭没有背出来吧?”羊献容看了看他,竟然连佩剑都没有带着。 “做戏做得真实,自然也是要这样的。”秦朝歌笑了起来,“我要是全都扛了出来,那司马炽不是一眼就看出来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不是?” “这倒也是。”羊献容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弓箭是贾南风送你的吧?” 47凤銮大火归案人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羊献容。 秦朝歌的表情明显丰富起来,手也有些颤抖,但他也没有动,依然老老实实地跪在原地。想他也是三尺男儿,身强体壮,武功高强之人,若真是要一跃而起加害羊献容,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但他只是抬着头看着羊献容,羊献容也看着他,眼中清澈明亮,没有半分探究或是紧张惶恐,甚至还有些笑意。 两人对视片刻,翠喜和兰香又悄悄朝着羊献容靠近了半分,兰香将司马静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沉默,或许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秦朝歌觉得极为漫长,甚至想起来这些年的所有事情,以及那一日他站在三楼之上,以一臂之力射出的那一燃烧的火箭。 羊献容轻轻笑了出了声,问道:“怎么?这么多年,你还要为她报仇么?”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突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秦朝歌低垂了眼眸,“你是怎么知道的?” “全都是问题,对不对?”羊献容朝向翠喜和兰香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危险才又说道:“但现在,你既然跟了我,我也要对你有更多的了解,对不对?那么,一个曾经要杀掉我的人,我还要留在身边,还要在这种时刻带着他进了羊家……我的确也是不太正常了。但是啊,我也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我只凭心意做事。” 刚刚去前面找水的许鹤年拿着水囊回来,看到跪了一片的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跑了过来,听到这句话后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现在又要挤兑秦武卫了?人家这些年可是老老实实在北军府做事,亲亲热热和你的兄弟一同进出,可真的没做坏事啊!” 本来有些紧张的气氛,被许鹤年这样一打岔忽然变得轻松起来。羊献容又笑了起来,“许道兄,我可没有欺负人,是他曾经要杀了我。” “啊?”许鹤年的手中只有一个水囊,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扔到秦朝歌的身上。 “我……只是……都是过去的事情……”秦朝歌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你怎么她了?到底怎么了?”许鹤年瞪大了眼睛,“可别吓我,我武功不如你,打不过你。” “我……这个……我怎么说呢?”秦朝歌急得脑子都糊了,“但是,我现在是跟着你的,一辈子都是跟着你的。” “跟着我有什么好的?现在就是逃亡之路了,一点都不好玩。”羊献容扁了小嘴,眼中却有了戏谑。 “你别欺负人家秦武卫老实,先听听他怎么说。”许鹤年横了羊献容一眼,把水囊交给了兰香,“给那个小的喝一口,压一压那股子恶心就好了。” “我没事!不恶心了!”别看司马静年纪小,但也跟人精儿一样,耳朵一直竖着,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公主……小女郎,喝一口,只喝一口。”兰香抱着司马静,哄着她喝水。 羊献容瞥了一眼司马静,“刚才吐得那么恶心是谁?” “哦。”司马静还是怕羊献容,赶紧老实喝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秦武卫,大家都站起来吧,这么说话不累么?我都觉得累的。”羊献容看了看这些人,“我们也不能停留太久了,还是要先找个地方住下才好。之前,我大哥说过了这片林子应该有一个废弃的农庄,我们也去那里住下,等明日天亮之后继续前行。” “是。”禁军们一直都很听命于羊献容,只是现在大家看到秦朝歌,和秦朝歌带来的几名北军府的武卫,都略略自动自觉的拉开了一些距离。 “别,要不咱们再说两句?”秦朝歌也看到这样的情形,“其实,也挺简单的。我是贾南风的表弟,其实也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只是自小我是跟着贾南风长大的,关系自然是要好一些。” “哦?但似乎没有人知道这个事情吧?”羊献容问道,“至少你们北军府没有人知道,我二哥也不知道的。” “那你怎么知道的?”秦朝歌这个时候倒是反应过来,问了她一句。 “我猜的。”羊献容笑得更灿烂了一些。 面对这样的笑颜,秦朝歌晃了晃神,才喃喃说道:“你这么聪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没说,就这么看着我,留我在身边……你不怕么?” “有什么可怕的?除非你想再杀了我,但是,我现在也不是大晋皇后了,连皇上都不在了,那些爱恨情仇早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若不是之前许真人和许道兄的帮忙,我现在应该也是在皇上的太阳陵大墓里已经是一副白骨,腐朽之身了……” “不是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秦朝歌着急的都开始摆手了。 “行了,起来说话。”羊献容又说了一遍。 “哦,好。”秦朝歌这才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但是他们站起来的确又显得过于高大,羊献容不得不抬着头看向了他们。 “要不,你们坐下?”羊献容说道,“翠喜,看看还有什么吃食,先给大家一些。” 翠喜动作很快,从车辇之中找了一个大包袱出来,里面竟然全都是烤饼,虽然是又硬又冷,但总是能吃的东西。“车里只有准备了两个水囊,大家分一分先这样凑合吧。” 羊献容既然计划了这样的出逃计划,车辇之中自然也是有所准备的。秦朝歌也知道内情,但他们不能有过多准备,反而会暴露。所以,身边并无长物。很多东西虽然已经提前打包准备好,但都要等后面的人跟上来才能够补给好。 “一边吃一边说,坐到我身边也是可以的。”羊献容拍了拍自己坐的大树树干,“当年凤銮大火的凶徒总算是归案了,我要亲自审一审才是好的呀。” 黑暗之中,这女子狡黠的目光令人挪不开眼睛,甘心沉沦。 48二十年前的往事 秦朝歌的父亲和贾南风的氏族大家只是姻亲关系,秦朝歌小时候跟着父亲去贾家做客,迷失在贾家大花园中。随便走走的时候,看到一个长相有些丑的女子正在湖边大哭,小小年纪的他,正义爆棚,想着要有一番作为,必然也看不得女子在哭泣,就走了过去问道:“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我很有力气的!我在学功夫。” 这女子正是贾南风,刚刚听说自己要嫁给一个傻子皇帝,和父亲大吵一架之后跑到了花园里。她的脾气很坏,身边的婢女早都被轰走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这么一个陌生少年的问话,也在心里盘算起来:这事情是父亲和兄长安排的,要是去揍人,总不能去找父兄吧? 一时间她也愣住了,眨巴了半天眼睛,忽然就觉得这么哭也挺没意思的。 “那你能打得过这院子里的侍卫么?”她指了指守在后院门口的两个高大的男子。 小秦朝歌立时就闭了嘴,因为他的身高都不及人家的腰。但是,少年人怎么能服输呢?他又挺了挺小腰板说道:“我学了射箭,站在这里就能够开弓射箭,一射一个准。” “就你这个小胳膊,怎么能行?”贾南风不信。 “真的,我可以的!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小秦朝歌攥了拳头。 “那你等等,我让人给你找个弓箭,你试试。”贾南风拍了拍手,竟然从假山石后面绕出了两名婢女,看得小秦朝歌也是目瞪口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假山石的缝隙里能够钻出人来。那么,之前他迷失在这里想找个人问问的时候,竟然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原来这群人都藏在了暗处。 这两名婢女动作很快,就从湖心廊厅之中取了一把成年男子使用的弓交给了秦朝歌,另一名婢女拎了一个箭壶放在了地上。 弓的线条流畅优美,整体造型精致,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 只是过于沉重,这婢女的胳膊都已经在发抖了。 “这是我祖父的紫檀弓,据说也是当年武王赏赐的。你若是能够开弓射箭,射中两个侍卫,我就赏赐你!”贾南风那时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就算是长相不美,但总归也是女孩子。 秦朝歌的年纪更小,看到这弓箭已经有些胆怯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甚至都抱不动。 他也是老实,立刻低头认错,“姐姐,这个我不成。” “哼,男人什么时候都是骗子。”贾南风一脸的不高兴。 秦朝歌赶紧说道:“那我现在年纪小,但我可以学的。我父亲说我的臂力很大,的确是开弓射箭之人,所以从现在起就在教我了。那我一定好好学,以后帮姐姐报仇。” “我能有什么仇?”贾南风翻了个白眼,“我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小秦朝歌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低着头,盘算着这女子的身份,怕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也就在此时,他的父亲急急地找了过来,看到他正在和一个女子说话,大惊失色,立刻都给贾南风跪了下来,口里说道:“女郎恕罪,犬子脑子不好使,迷路了,冲撞了女郎,女郎千万莫怪呀!” “脑子不好使?”贾南风愣了一下,随即又笑开了,“多好呀,我身边就缺少脑子不好使的,他们都太聪明了,比我聪明的,我不喜欢,我就喜欢傻子,还是大傻子那种。” 她这话说的,令秦朝歌和秦父全都愣住了。 秦父身后还跟着贾南风的父亲和兄长,他们也都听到了贾南风的这句话,不可察地皱了眉。 “南风,怎么在这里玩?”贾南风的父亲贾充一脸的黑,“回去学女红。” “那种东西有什么可学的?有嬷嬷们做就好了。我不学!”贾南风脾气真不小。 “你一个女孩子,必须学!”贾充更不高兴了,“未来,你就是大晋的皇后,怎么能不会这些呢?” “不学!”贾南风很坚持。 “学!”贾充吼了她。 贾南风看着自己的父亲,心情又变差了,嚎啕痛哭起来。 小秦朝歌都忍不住说道:“大人,姐姐不愿意学就不学了,自然还是有人可以做的,你强逼她也没用的。我爹就让我学写字,但我真的学不会,我就喜欢射箭……” 此时,贾充才注意到,放在湖廊亭之中的紫檀弓箭竟然就这样戳在地上,看得他又心疼又生气。“这是谁让你们拿下来的?知不知道这是圣品!” 那两名婢女吓得也赶紧跪了下来,紫檀弓眼看就要倒下来了。小秦朝歌立刻跑了过去,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承接了这份重量,憋得满脸通红,很是费力。 秦父也赶紧跑过去帮他支撑,口中还对贾充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 “是我让人拿下来的!一个弓箭而已,天天摆在那里也没人用。若是这孩子能够拉弓放箭,岂不是能够让紫檀弓再次发挥效力么?有何不可?父亲不是说过: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若是这孩子日后能够用了这把弓箭有一番作为,岂不是更好?也不辱没武王的盛名。” 这番话说完,贾充都多看了自己女儿几眼。没想到,自己这个又丑又笨的女儿竟然也能有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话,不禁又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让女儿嫁到宫中做皇后,是一件极为正确的事情。 想到此,心情又变得极好,看到贾南风的时候目光竟然还柔和慈爱了不少,他问道:“所以呢?你想如何?” “让这小孩跟着我,每日里勤练武功,给我做护卫。”贾南风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就改变了秦朝歌的命运。 因为年纪太小,安排在侍卫或者禁军之中都不合适,贾充想到前禁军统领贾石正在家里养老,闲的难受。反正都是自家人,多一个学武的好苗子,他培养起来心情也会好的。 所以,小秦朝歌就拜了贾石为师,认认真真学十年武功,之后就进了北军府当差。他这一身的本领的确是极为厉害,特别因臂力惊人,成为大晋少有的超强弓箭手。 49跋扈的南风姐姐 世人只知道秦朝歌是贾石的关门弟子,但贾石死的早,也没有参与贾南风一家的外戚把持朝政的事情。相反来说,他还是贾氏家族中少有的清廉正义的官员,在大晋的风评也是不错。 他对于秦朝歌的评价是:低级官员的孩子,可塑之才,可做统领。 他本是力荐秦朝歌进宫做禁军侍卫,日后也有机会成为禁军统领,完成他培育他的目的。但秦朝歌觉得禁军之中已经有了个厉害的袁蹇硕,他的武功稍逊一筹,不如在北军府里做事,他依然是武功最好的那个。 那个时候贾石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他瞅着秦朝歌,半晌才说道:“你呀,性子懒散随和,有时候又太过正义和意气用事,怕日后是要吃亏的。” “也还好吧,我可一直以师父说的‘以德服人’来作为标准的。”十八岁的秦朝歌脸上已经有了胡须,但看起来仍然是个孩子的模样。 “你呀,以后离贾皇后远一点,也莫要让人知道是她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贾石咳了几声,又长长喘了一大口气,眼睛之中有了浑浊。 “师父,南风姐姐的确有些跋扈了,但人还是好的,她常常给我一些宫中的好吃食。” “旁人不知道吧?”贾石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一般都是路过贾家,悄悄溜进去的。其实,南风姐姐也没有外面传言的那样,真的挺好的。”秦朝歌笑了起来,“我还寻了个胭脂,打算一会儿给贾府的婢女带进去呢。” “你呀,谁对你好一点点,你就要百倍对她好么?” “也是您说的呀,那个什么来着,要涌泉相报……哎,反正我觉得她挺好的。”秦朝歌嘿嘿笑了起来,但也把师父的话暗暗记在了心里。 贾石死后五年,贾南风被废。 那日,北军府负责在外围维持秩序。尽管之前得到了消息,但秦朝歌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贾家的人全都被杀,贾南风被送到了金镛城。 他很是紧张,生怕自己和贾家的关系也会牵连到自己以及他的家族。但同时又为贾南风着急,心里惴惴不安。 幸而,当时把持朝政的司马伦和贾石的关系也不错,又因贾石早已经死了,对于他的关门弟子也就放了一马,甚至还让他带了一部分人护送贾南风去了金镛城。 秦朝歌找了个机会,接近了贾南风的车辇。 彼时的她早已经没有了早先的耀武扬威,只是傻愣愣地坐在车辇之中,并没有流眼泪。 “南风姐姐,是我。”秦朝歌敲了敲车棱,低声说道:“我带着人跟着车队呢,放心,没人会伤害你。” “朝歌?”贾南风也低声应道,“怎么是你来的?皇上还好么?” “应该可以吧?司马伦只是说关了皇宫的大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袁蹇硕带着人守着呢,所以让我过来的。”秦朝歌的声音更低了一些,“金镛城的守卫也是我的人,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们的。” “我还能有什么事情?成王败寇,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不会的不会的,金镛城是冷宫,至少保住了这条命,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哪怕是……日后你要是想逃走,我也是有办法的。” “逃到哪里去?”贾南风的声音高了一点点,但又立刻低哑下来,“逃不掉的,这就是我的命。反正,也享受过了,我不后悔的。” “别呀,你想想……”秦朝歌想说一句“家里人”,但忽然又觉得贾家的人几乎都被斩杀了,血流成河。因为贾南风是把持朝政,有谋逆之嫌。这样的罪过实在是太大了,她还能留了一条性命已经实属不易。 “我什么都不想了,没意思了。”贾南风叹了口气,掀开了车帘的一角,看着秦朝歌,“你莫要说出咱两的关系,记住没有!” “哦。”秦朝歌艰难地点了点头,“南风姐姐,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呀,为何要对我这样好?”贾南风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帕子,“他们都说我是妖女,祸害了大晋,欺骗了皇帝。我是坏人啊!” “但你没有骗过我,没有对我不好,并且还帮助了我,否则我也不会做到北军府的武卫统领,不会成为师父的关门弟子……南风姐姐,我不知道其他的,也不想管其他的,我只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就要百倍千倍的对你好。” “都这个时候了,你对我那么好有什么用呢?”贾南风的有了红血丝,看起来也很是骇人。 秦朝歌看着贾南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一旁的婢女和嬷嬷小声咳嗽起来,因为有人走了过来。 “这是做什么呢?”来者是孙秀,他亲自来押送贾南风去金镛城。孙秀心中的小算盘拨弄得巴拉巴拉响:总算是铲除了贾家,朝政把控在了司马伦的手中,而自己是司马伦的宠臣,这日后的风光无限,自己也要做人上人了。 “怎么?本宫有些口渴,就不能喝口水么?”贾南风的声音凌厉起来,“孙大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紧张什么?”孙秀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你已是阶下囚,还什么本宫?要不是看在皇上对你多少还有一点点惦记,昨日就应该直接杀了你。” “那你杀呀,现在杀也可以的!”贾南风的声音更凄厉了一些,“杀了我,也就顺了你们的心意了。说不准,你早就准备好新皇后的人选了吧?是谁?是不是你的人?哈哈哈哈哈,孙秀,你以为大晋的江山就这样归你了么?” “胡说!”孙秀急了,“你这歹毒的妇人,大晋根本就不能让你做皇后。” “是呀,谁稀罕做这个皇后!我嫁给那个傻子十年,得到了什么?你们都觉得我高高在上,但实际上呢?我还不是你们玩弄权术的傀儡?现在都这样了,我的父兄都被你们杀掉了,还留着我做什么?想表现出皇帝的仁慈,还是你们的仁慈?肯定不是那个傻子决定的,都是你们!你们以为就这样能够得到天下么?痴心妄想!” “放肆!”孙英竟然恼羞成怒,喊了押送的禁军,“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50总归是有恩有情 “孙大人!”秦朝歌立刻出了声,伸手拦在了贾南风的车辇前,“您这样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她一个废后,还要什么规矩?”一把年纪的孙秀竟然很是不淡定,面红耳赤地使劲拍了拍车辕,大声说道:“你是什么人?你和贾南风什么关系?” “我……”秦朝歌也急了,差点就要说出来。但贾南风在车辇中已经喝了一声:“孙秀,你是什么东西!就算本宫被废,但依然也有金册金印,是大晋皇帝明媒正娶的皇后!” “废后的诏书在这里!你不过是个庶民,还耀武扬威做什么?”孙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黄绢圣旨在贾南风面前晃了晃,一脸的得意。 “我有耀武扬威么?不是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么?”贾南风冷笑道,“孙秀,圣旨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个废物,你拿着那个傻子的大印随便百八十个都可以,有本事你用传国玉玺呀?本宫的皇后之位是用传国玉玺盖上去的!若是要是废后,也应该是用传国玉玺盖上,才是对的!”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孙秀的确理亏,被贾南风说破,更是气急败坏,又用力拍了拍车辕,大声吼道:“怎么?你以为我没有么?” “你没有!”贾南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因为我都没有。那个傻子将这东西当做心肝宝贝一样藏了起来,就连张度都不知道他把这东西藏在哪里了。你有本事就找出来呀!” 孙秀语塞。 他的确不知道这东西在哪里,并且司马伦当初还和他议论过此事。 后来,他还劝说司马伦:“大丈夫何惧于此?直接动手即可!” 面对贾南风的质问,他紧锁眉头,大声说道:“这事情用不着你管!你老老实实去金镛城!” “是呀,我管不了。”贾南风又笑了起来,“走吧。” “走走走!莫要停留!”孙秀催促起来,内心深处他更害怕还有贾南风的余党未除,万一有人来劫走贾南风,这事情也不好弄了。 秦朝歌往后退了半步,但还是坚持说道:“连日大雨,道路泥泞,还是要再检查一下车毂,刚刚有异响,若是坏在半路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坏了就让她下车走!”孙秀面色发黑,甩了甩袖子转身走了。 秦朝歌默默地攥了拳头,之后才俯身查看了车毂,才对贾南风说道:“一切都好,可以随时出发。” 贾南风却在他的手势中读到了另外的语句,那是秦朝歌问她要不要逃走?因为看到孙秀这个态度,说不准去金镛城就是等死。 贾南风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南风姐姐。”秦朝歌低声喊了她。 “你何必要这样做呢?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对你也未必好的。”贾南风笑道,“你若是帮了我,可是会累及你的性命。” “不怕。”秦朝歌一脸正色,“若是没有南风姐姐,也没有我秦朝歌今日。我父亲都说过要我学会感恩的。” “那你师父呢?贾石是不是也说过要你离我远一点?”贾南风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披风盖住了自己的腿,之前跪得太久了,膝盖受了伤。 秦朝歌看在眼里,又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南风姐姐,走吧。” “走哪里去呢?” “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地方的。” “那有什么意义呢?”贾南风看着他,“由俭入奢难,由奢入俭难。我呀,不想过苦日子。离开了洛阳,离开了皇宫,卸去了皇后之名,我忍不了。” “你……可以安稳生活……”秦朝歌还想再劝劝她,但是看到贾南风的脸上也有了些许沧桑,心中就忽然明白她不会回头,也不想过平淡生活的。 “朝歌,你不如答应我一件事可好?”在这里停留太久,就算是用车毂作为借口,也还是要前行去往金镛城的。贾南风做了十年的皇后,岂能不知道未来她将面临的事。她让自己的婢女和嬷嬷都离得远一些,把风莫要让他人靠近,自己则快速地说道:“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看那个傻子的下一任皇后是谁?是不是孙秀的孙女?你以为孙秀不想把持朝政么?这大晋的繁荣奢靡,谁不想拥有呢?” “怎么会是他的人?”秦朝歌愣住了,他没想到贾南风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这个傻子。”贾南风笑了起来,“若真有那一日,你敢不敢替我杀了那个新皇后?” “敢!南风姐姐说什么,我都会去做的。”秦朝歌立刻回答。 “那时候我可能都看不到了,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杀了她?或者真的能够杀了她?”贾南风笑得很是诡异,“再说了,你杀了她,自己也活不了了吧?” “……那就不活了。” “真是个傻子!”贾南风又叹了口气,“若是个好女子,有才气的女子,能够守护那个傻子,保护这江山,或许也是好事情。你就替我看着,若是她也想像我这样,或者是孙秀也想像我父亲那样,你就杀了她吧,省得有幻梦又破灭,这个滋味很不好受的。” “南风姐姐,这个……很难判断吧?”秦朝歌有些为难。 “这么说吧,若是那个傻子把传国玉玺给了这个女子,你就要好好保护她,能做得到么?” “为什么?”他又不解了。 “那就说明,这女子是那个傻子心尖上的人,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你呢,就是一根筋,傻乎乎的,跟了这样一位皇后,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当然,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其实,有心人也会知道的。” “那又如何呢?我很快就会死的。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南风姐姐!”秦朝歌都快哭了。 “你何苦对我如此呢?”贾南风放下了车帘,不再看他。 秦朝歌站在车辇之下,抹了抹眼角,才低声说道:“你是我的南风姐姐,不论你对谁做了恶,但于我而言,你总归是有恩有情的。” 51活着的人才挣扎 贾南风死了。 一杯鸩酒。 秦朝歌并不觉得难过,只是有些空落落的。 似乎有些轻松,但又觉得缺少了什么。重点是他觉得自己更是背负了一些使命,比如要替南风姐姐看看这大晋的繁华与衰落,看看那个傻子皇帝又会娶谁做皇后,司马伦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死去的人一了百了,不会再操心命运中的风浪,只有活着的人才会继续挣扎,甚至会违背初心和誓言。 贾家已经没有人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也没有人知道他和贾南风的关系,因为贾家势力正盛的时候,谁都会说自己和他们有着密切关系,以抬升自己的地位。但秦朝歌从来没有说过,他也没有说过贾南风的坏话以及那些流传的绯闻和八卦,在他的心里,她就是南风姐姐。 日子过得很快,贾南风死后不到半年,司马伦就为傻子皇帝找了个小皇后,还真的是孙秀的“孙女”。这小女子急匆匆赶来洛阳的时候,他站在城门口隐约看到了裙摆。质地朴素,没有洛阳女子的花俏和奢华的纹路,他不知道如何判断,只好又继续观望。 他倒是认识羊家的这两个兄弟,因为他们是校场上的对手和兄弟,对彼此的武功路数很熟悉。贾石说过,看一个人,就从他的举手投足间观察,那些能够在教武场上还要耍心眼的人必定不是好人。而那些一招一式极为认真的,就一定人品不错。 他发现,羊家两兄弟属于后者。他们的武功高强,虽然不如自己的实战经验多,但也属于很灵活且学习迅速之辈。所以,若是这两人因皇后妹妹的缘故,怕也是要有一番作为的。 当大家得知羊家即将出一个皇后的时候,都开始巴结这兄弟两个,秦朝歌却是往后退了退。但这两人却和从前一样,甚至说根本没有什么改变。还是认认真真比武,然后去帮助羊家着着急急准备婚礼事宜。 这场婚礼实在是太匆忙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场千万人赶工出来的婚礼,冲散了废后时的血腥,忙碌之中都来不及有任何思考。所以,那些想要唏嘘一番的人也只是忙碌于奔波中。 彼时,秦朝歌还跟在北军府旧时府尹朱墨身边,他对于羊家很是看不起。总是要叽叽歪歪说上几句关于羊玄之只会读书,一家子官职低微,要不是靠孙秀必然也走不到今天。但是,他也说起了羊家的那个老祖母,似乎也多少有些敬意。 秦朝歌觉得脑子里又乱了。 大婚当日,就因为怕出意外,凤銮会直接进入皇城。 所以,他若是想杀了羊献容,只有在她从羊家大门出来的那一刻动手。 但是,他没有把握。 因为那时候观礼的人极多,他只有利用自己擅长射箭的技能,从一个有些距离的三层酒楼的楼顶发出。但若是不能平心静气地埋伏一段时间,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准头。 更何况,他还要带着北军府的人在街上巡逻,查看任何可疑人等。 或者,制造混乱,看看这小女子要如何应对呢? 反正,杀了也就杀了。 南风姐姐也不会怪他的。 算好了时间,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羊献容凤冠霞帔地走出羊家,与父母兄长话别后,转身之际……他也愣住了。这小女子竟然如此好看,眉眼之间流露出的坦荡甚至比做了十年皇后的贾南风更加淡定和沉稳。她清澈的双眸之中也有一丝忧虑,但很快就又是笑眼相对。 不过,秦朝歌读得懂,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为了自家亲人必须展现出来的笑颜。 唯一能够动手的时刻到了! 他隐藏在人群中,又迅速上了三楼楼顶,将自己早早放在那里的紫檀弓举了起来。 彼时,羊献容正准备进入凤銮。 他有机会直接射中她的心口。 可是,他下不去手。 也许,就是纯金打造的流苏遮面闪耀晃乱了他的眼睛,当年的南风姐姐虽然没有这样奢华的凤銮,但那珠光宝气流光溢彩的凤袍也大抵如此。 机会一瞬而失。 羊献容已经坐进了凤銮中,而金锁也已经紧扣。 那就动手吧! 秦朝歌将箭簇前面用油浸过的丝绵点燃,然后瞄准了凤銮的顶部射了出去……随后,他也顾不上看结果,就急急地下楼来继续执行他的护卫秩序的职责。 在羊献容身着红色凤袍自己走进皇宫的时刻,他就站在皇宫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心疼得难以忍受,弯下了腰。 随后的日子里,司马伦和孙秀等人都在查凤銮大火的案子,但都没有任何头绪。就连他都接到了搜查任务,到处寻找线索。 但不会有人知道这事情是他做的。 没有同伙,没有任何疑点。 那么,现在已经逃离皇宫的羊献容为何要将这件事情提起,为何知道是他做的? 他看着她,脑海中已经闪现过了无数个念头,就连双眸都在颤抖。 羊献容也看着他。 他们坐在同一根倾倒的大树的树干之上,彼此对望。但她的眼中依然清澈,只有一点点探究之意。 “你如何知道是我做的?我自认为没有任何破绽。”秦朝歌终于发出了声音,“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也没有要抓我。” “因为你没有要了我的性命,还一直在帮我。我其实也很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的真相查出来……若真是查出来了,你会不会又想杀了我?”羊献容没有半分退却,竟然还伸手摸了摸他有些泥土的衣摆,“可是,你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对。”秦朝歌肯定地回答,“但你怎么知道是我?” “时间过了这么久,或许你都忘记,也许应该这样说,你已经松懈了。在各种校场演武中,总是喜欢展现自己在大晋超高的射箭功力,以及强有力的臂力……当年,刘曜和我说过,能够射上这一箭的人必然是臂力极强,且熟悉凤銮送亲队伍的地形和流程……所以,我那时候就在想,这动手的人,应该就是身边的人吧。” 52秘密就烂在心里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做的。”羊献容看着他,“因为你没有想要了我的性命,甚至还常常在帮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为何要这样做了?是单纯的要制造混乱,还是为了什么人?答案其实很明显的,必须是你与某人有瓜葛。” 秦朝歌在她的灼灼目光之下竟然有些胆怯,低垂下了眼眸。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因为每一个问题的背后全是难以权衡的纠结。 “好吧,也是我着急了。”羊献容叹了口气,用尽量柔和的口吻说道:“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说出来,日后也不会再说。今日,因我逃出了皇宫,不再是大晋的皇后……这么说吧,袁蹇硕张度他们愿意跟着我,是看在了皇上的情分上,他们愿意跟着我离开洛阳。但是,你呢?你在北军府依然还可以继续做武卫,他们对你的才干都很是认可,你没有必要和我……亡命天涯的。” “我……想跟着你走。”秦朝歌的声音都变得低哑。 “之前你跟着我,我是大晋的皇后,就算你吃不到肉,总会有一碗肉汤。现在情势变了,怕都是你能够有能力抢一块肉,而我也只能沾你的光闻一闻了。或许,还会有人追杀我们,你要为我拼命的。”羊献容的眼中竟然又出现了笑意。 “无妨事。”秦朝歌终于抬起了头,“我可以的。” “何必呢?”羊献容问他。 “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好。”说完这句话,秦朝歌略略有些脸红,甚为尴尬,所以又赶紧解释道,“你对大家都很好,我看到大家都是要为你拼命的……那我觉得我也是可以的。” “何必呢?”羊献容又问了一句。 “若不跟着你,我还能跟着谁呢?”秦朝歌的眼中的光黯淡下来,“大晋已经变得越来越奇怪,这些人争权夺势,却没有人真正的在做事情……至少你还能够做些事情,哪怕是追查凶徒什么的,都是在做事情啊。” “气数尽了。”羊献容看向了洛阳的方向,“生死茫茫,不思量,不再回望。” “仅仅是因为我的射箭功力么?其实,大晋也有与我旗鼓相当的人,比如袁蹇硕就很厉害,我看贺久年也是可以的……你怎么会猜到是我?”秦朝歌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羊献容瞥了他一眼,又看到兰香已经抱着去路边方便的司马静慢慢往回走了。“他们都没有要杀我的理由呀,反观你的身份,才会有各种可能。当然,二哥其实悄悄摸过你的紫檀弓,确认这个力度是完全可以有足够的射程抵达凤銮那里的……所以,你的动机是什么?当时羊家并未风口浪尖上的权势人物,也没有任何仇家,唯一能够解释的是,这个动手之人是要报仇,阻止我去做皇后。” “可你如何知道我与南风姐姐的关系?”秦朝歌又继续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刚才想诈你一下的。”羊献容咧了咧嘴角,“没想到你自己就承认了,也挺令我意外的。” “你……”秦朝歌觉得自己心口的血都要涌出来了,“你……怎么这么坏呢?” “是呀,我很坏的。”羊献容的眼中又全是笑意,“所以,你还要跟着我么?我必须老实地说,挑选在此刻把事情说破,就是希望在未来的逃亡路上,跟着我的人不会有二心,也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南风姐姐说过:‘若是那个傻子把传国玉玺给了这个女子,你就要好好保护她。’我会保护你的。” “难道不是传国玉玺?”羊献容又问了一句,“世人可都盯着传国玉玺呢。” “那不是在许真人手中,他们去找他好了。我不要这东西,我只保护你……”秦朝歌还有点着急了。 “哦。”羊献容又笑了起来,“行吧,那我想吃肉了,真的很想吃肉的。” “我去找找看,你在这里等我。”秦朝歌立刻就站起了身,还将自己的衣袖挽了起来,那样子哪里像是去找吃食,反而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吓得翠喜赶紧小跑了几步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情况?” “那个……女郎说要吃肉!”秦朝歌结巴了一下。 羊献容都已经笑出了声,“干嘛要说出来?这事情一定要默默的,或许就烂在心里好不好?只有你我知道,如何?” 一语双关,秦朝歌懂。 “你何必要这样做呢?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对你也未必好的。你若是帮了我,可是会累及你的性命。” “由俭入奢难,由奢入俭难。我呀,不想过苦日子。离开了洛阳,离开了皇宫,卸去了皇后之名,我忍不了。” “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看那个傻子的下一任皇后是谁?是不是孙秀的孙女?” “这女子是那个傻子心尖上的人,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你呢,就是一根筋,傻乎乎的,跟了这样一位皇后,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贾南风的话还在耳边不断地轰响,羊献容的笑颜就在眼前。 这女子也说自己不是好人,但她做的那些事情却没有一件坏事,甚至还有不少是极为正义和公正的。只是,她这常常使诈,甚至今日都诈到自己的头上了,怕日后若真是跟了她,自己连说半句谎话都不成了。 并且,她肯抛弃她的权势过平淡的日子。 所以,要不要跟着她? 其实,也离不开她了吧? “女郎……我,秦朝歌,为你去寻些肉。”秦朝歌终究还是跪了下来,替羊献容将裙摆上的灰尘轻轻拍了拍,才站起身消失在林子之中。 这一套动作又把翠喜看呆了,半晌才问道:“秦武卫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去找些肉食么?怎么搞得这么吓人?” “那是,他之前差点放火烧了林子,你不知道吧?”羊献容依然笑意盈盈,但心底也在叹息,跟着自己的人越多责任就越大,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到哪一步,能不能离开这个乱局,都还是个未知数呢?若是搭上了这些人的性命,要如何心安呢? 53献怜失踪众人慌 从洛阳出发前往终南山,应该是一路向西。但羊献容的目的地却是泰安郡,是一路向东,刚好是两个方向。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她先是向西行进了五日,然后才调转马头向北行进五日,再转向了东前行数日。 路径虽然复杂了一些,但总算是因为天气晴好,道路畅通。 之前得益于兄长们的指点,他们走的都是没有流兵和匪患的地界,吃食也能够得到补给。计划中,羊献容要带着人与母亲孙英以及羊献怜在陵川汇合,然后等待袁蹇硕以及张度他们带着所有的东西赶过来,大家再继续往泰安郡行进。 一路,羊献容的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甚至眼皮都在跳动。要不是因为司马静太小,不适合长途疾驰,她甚至都想自己骑马赶紧走了。 偏生司马静还受了寒凉,不得不慢下了速度,并且要寻找一些大药铺抓药材煎药。 羊献容心里越发焦急起来,就干脆让张良锄带了两个人先行去陵川看看情况,也能够互通消息。 结果,张良锄的速度倒是真的很快,三日后他就折返了回来,还带着孙英等人,当然还有一个极为惊人的消息:羊献怜去找刘聪了。 听到这个消息,羊献容觉得耳畔都在轰鸣。 母亲孙英的头发都白了,气得嗷嗷大叫,说起了她们的行路之事。 按照之前的安排,孙英带着羊献怜先去陵川等待羊献容,她们轻衣减行悄悄离开了金镛城,也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一路上,羊献怜也很乖巧,因为她明白母亲和三姐姐的意思,知道还是回到泰安郡才是安全的。 但就在路途中,她们停歇在一处客栈,有人在谈论目前的形势时忽然说到了胡族部落的内乱,说起了刘渊刘聪刘和等人的名字,就连孙英都支棱起了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那日,刘聪和刘曜匆忙赶了回去,因刘渊称帝,身边需要这些儿子做帮手。因此,四子刘聪升任为车骑大将军,不久封楚王。 就在十日前,刘聪带着人攻打了上党,凭借着他的勇猛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攻占了这里,也给了他极大的信心,因此又带兵直接击败了司马越派过去先锋北将军曹武,长驱直进至宜阳。但刘聪因连番胜利而轻敌,被诈降的弘农太守垣延率兵乘夜偷袭,最终身受重伤,大败而还。 羊献怜听到刘聪受了伤,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地往出跑,也根本不顾母亲等人的阻拦,执意要去找刘聪。孙英怎么可能让她走呢?死活拉扯住了她,好说歹说先劝住了,说是让她等三姐汇合之后再做打算。谁知道又过了一日,竟然有传闻说刘聪死了。 羊献怜再也坐不住了,就这样直接冲出了客栈,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孙英完全慌了,连着找了三天都没有看到她。身边的奴仆也都分散开,留了几个在陵川,其余的人都出来找。想着羊献怜最有可能的就是往西边走,去找刘聪。所以,他们也就一路向西,路上和张良锄遇到了。 “她可有带银钱?”羊献容的手在颤抖,拉着母亲孙英问道:“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人见到过她?” “我是在她的荷包里塞过一些银钱,让她在路上看到喜欢的吃食或者东西就自己买。但也没有特别多,顶多有五两碎银子。”孙英看到了羊献容,神情略微缓和了一些,毕竟这个女儿已经长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总也是个依靠。“没有人见到过她,一路我们都在问,但是没有。” 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一个漂亮的孤身小女子会遇到什么?羊献容想都不敢想。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让翠喜给孙英她们拿了些吃食,毕竟吃饭还是头等大事。与此同时,她让秦朝歌带几个人先去四周打听一下情况,听听刘聪到底怎么了,人在哪里。 张良锄拿了些水过来,低声说道:“女郎,这一路倒也太平,所有的混战都集中在上党附近。司马越很是厉害,将胡人赶着走。” “他倒是活过来了。”羊献容冷笑道,“现在在哪里?” “路上只是隐约听到有不少人是从新安逃难过来的,或许都集中在了新安。”张良锄也是猜测,他其实都没有出过宫,现在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也很陌生。“本来,我想直接去陵川等师父的,他知道的多一些。但是看到羊夫人这般模样,就不敢耽搁,还是跟着她先找您汇合了。不过,奴才留了一个人去了陵川。” “嗯,很对。”羊献容点点头,这几日忙着奔波在路上,并且还要避开人群,生怕被旁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但却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战事竟然闹得这么激烈,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我先占卜一下。”许鹤年刚让司马静服了药睡下了,但耳朵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得知羊献怜失踪,他也有些担心。羊献怜也是他从小照顾大的孩子,情分也自然不一般。“你可知刘聪的生辰八字?” “难道不是算五妹妹的?”羊献容愣了一下,“现在是五妹妹丢了。” “她是因刘聪失踪的,我们可以先算算刘聪的运势命格,他若是无事,消息很快就传出来,你的五妹妹也不会那么着急,或许就能够出现了。”许鹤年还有点神秘,手中又多了一个小龟壳,开始念念叨叨。 羊献容心乱,听闻这句话,觉得似乎也是有道理的,所以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占卜做法。 许鹤年的手法极快,七枚铜钱在小龟壳中相互撞击,发出了凌乱的声响。而他手中又多了一张黄色符咒纸,瞬间燃烧后被他塞进了龟壳之中。随即,龟壳竟然炸裂开,七枚铜钱落在地上,竟然全都是正面朝上。 “咦?”许鹤年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起来。 “怎么?”孙英急急地问道,“刘聪死了?活了?” 54调转马头奔新安 “此人竟然是帝王相?”许鹤年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看着七枚正面朝上的铜钱,“但不知他的生辰八字,这一一对应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羊献容心里一惊,也低头看向了这些铜钱,“难道有什么问题?” “乾坤坎震,看起来很是强健,但若是细细看来,他的皇帝命并不长,并且是个乱政之人。他身边有很多人,鱼龙混杂,弟兄不亲……但若是有生辰八字,这卦象又要另议。”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么?若是我来算,也能算出这个。你想想,他父亲刘渊现在都做了皇帝,正在跟大晋拼命,他虽然是第四个儿子,也应该有帝王之气的。”羊献容很是不以为然,甚至都想推开他。 地上的七枚铜线,正面朝上的确是吉兆。摆出的阵型虽然不是北斗七星,但却也是四象少阴,看来也并不好。 “从目前的卦象来看,只能说他的性命无忧。”许鹤年补充了一句。 “你可有给五妹妹算过?”羊献容忽然问道。 许鹤年扁了扁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算过。但师父不让说。” “连我都不能知道么?”羊献容还是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道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个吧,我学艺不精,怕算的不准。” “你要是不准,大晋就没有人算得准了。”羊献容看着他,“或者说,是不太好?” “是算不出来。”许鹤年又扁了扁嘴,“你也知道,五妹妹的三魂六魄缺少,其实也是无法算的。” “行吧,不问了。”羊献容也烦躁了,喊了绿竹过来:“先去附近找人听听消息,不管什么,半日之后必须回到这里。” “是。”绿竹立刻离开了车队,去打探消息了。 现在有秦朝歌和绿竹的加入,或许能够知道的更多一些。羊献容拉住了孙英的手问道:“母亲,是我不好,忽略了五妹妹对刘聪的……” “也是我的不好。我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动心……也许就是命吧。”孙英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七枚铜钱,“当初,妙应师姑和七嬷嬷都说过怜儿长大了,对于七情六欲怕比旁人会更执拗一些。所以,妙应还本要我不带着怜儿找你来,但怜儿执意要来……但愿……” 孙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整个人几乎都要垮塌下来。有这样一个女儿,的确也是相当消耗她的。 羊献容扶住了她,又去喊了兰香过来,“你先扶着母亲休息,我再想想。” 现在,她缺少的人是和方向。 派出去的人不会立刻回来,她则要安静地想一想。闭上眼睛,聆听林间的声响,回想起羊献怜看向刘聪时的样子,那些被她忽略掉的执着。这个妹妹的确长大了,不再是跟在她身后不言不语的人。 那时候,司马颖都说过:“你这个妹妹看起来有些痴傻,但和皇上完全不一样。皇上是有些混,而她却是内秀,什么都明白。怕是日后也要有一番苦头吃的。” 有时候,外人会看得更明白些。 羊献容不禁苦笑起来。 “道兄,我们去新安找刘聪吧。” “什么?那边在打仗呀!再说了,司马越的人都在那里,万一知道咱们去了,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是非了。”许鹤年完全不同意,直接摆手摇头,“你想想,你说你要去终南山的,现在去了新安,这方向也不对呀。” “你可以说新安有什么灵芝妙药,我们去找呀。” “这不好吧。”许鹤年还有些为难。 “有什么不好的,很好的。”羊献容攥了攥拳头,和翠喜低声说了两句,让她去准备了,等到秦朝歌和绿竹他们回来,就立刻动身。 就算是许鹤年连连摇头,觉得甚是危险,但羊献容还是转头又去了新安方向。这一路就不太平了,甚至遇到了不少流民和逃兵。要不是秦朝歌几个禁军高头大马地护卫,怕都会被抢劫。 看到此情此景,孙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母亲,现在可不能哭,咱们要加快速度去找人了。您将静儿抱稳了,马车要加快速度的。”羊献怜将漆黑马车给了孙英和司马静,自己则换了一身男装,与秦朝歌一起策马在前面飞奔。 此刻,她倒是有了一种快意。就像是从前和兄长们四处玩乐一般,潇洒自在。若不是因为羊献怜,她的人生或许真的不一样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想起羊献怜那日说的话:“如果我死了,你们是不是就舒服了?” 有时,她又会觉得身边总有人在跟着一般,那种若有若无的窥探之感令人极为不舒服。 现在,这样一路狂奔,似乎又觉得好了一些。所以,羊献容更愿意走得再快一些,将所有的不愉快抛在身后。 秦朝歌跟在她的身边,但也知道他们若是这样赶路,不会过太久,所有人都会疲惫累倒。因此,他建议倒不如先找个地方修整一下,然后众人乔装打扮一番,莫要再这样行进。毕竟到了战乱之地,他们这些禁军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反正全都是顾虑,全都有危险。 羊献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是慌乱得要命。 因为是暗夜时分才找到了一处山庄,但那里的人全都避祸离开了家园,空留下房屋草棚。秦朝歌他们先去看了看状况,才让羊献容他们这些女眷住了进来。 司马静早已经在孙英的怀里睡着了,在兰香和翠喜的合力下,才转移到了土炕上。 “母亲,你先休息一下。”羊献容拉着孙英的手小声说道,“不能这样大张旗鼓地找人,我们还是要低调行事。并且,这一路全是流民,看来前方战事很是惨烈呀。我们这样贸然过去,也并非安全。五妹妹内秀,若她看到这样的情形,应当也会有所判断,不会这样直接找过去。再说了,就她的脚力,说不准还在咱们的后面。明日一早,我让绿竹带几个人往回找,然后你们先留在这里再修整一天,你看静儿的烧刚退了一些,也不能这么跟着狂奔。我明日同秦武卫他们骑马先走,许道兄跟着呢,您放心好了。” “容儿,你……也要多多注意。”孙英有千言万语,但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55究竟谁能坐江山 新安郡因有一座荆紫仙山,易守难攻。因此,这里暂时还算太平。 一路上,羊献容他们看到了不少流民在逃难,但也都在说前方并未打仗,两军对峙在歙县外的河滩之上,已经有些时日了。 秦朝歌和绿竹都没有探听到有关刘聪生死的消息,单看他的军队状态,似乎也没有慌张散乱之意。 “或者,你能不能先潜进去直接去找刘聪?”羊献容忽然说道,“是很危险的,不过如果五妹妹去找了刘聪,必然也会这样的。” “那奴婢去准备准备。”绿竹已经是普通妇人的装束,看起来脸上全都是脏土很是狼狈。 “我们有绣衣使者在这里么?”羊献容又问了一句。 “这个真的没有。”绿竹笑了起来,“咱们还真的没有强大到这个地步。没关系的,奴婢先去探探。刘聪认得奴婢这张脸,总应该不会有太多问题的。” “司马越派了谁在这里?” “垣延带着军队在这里,已经接管了新安县的一切大小事宜,并且收缴了附近村庄的所有粮草……咱们都找不到什么吃食了,那些没逃走的人,也坚持不了太久的。”秦朝歌补充道。 “他不管大晋百姓的死活么?”此时的羊献容坐在了稻草之中,虽然还保持了端庄的仪态,但这种环境中,谁也不会好过的。 “司马越在后面督战,他也是不敢有所懈怠的。并且,刘聪势猛,差一点就破了他的阵。”秦朝歌说起这些事情的时情,眼中都有光。“垣延很是厉害的,当年我们在校武场与他拼过一次,他个人的武功很高,但真的……怎么说呢,特别会使诈,那种虚晃一招,实则致命一击。当初,袁蹇硕都差一点被他打了,要不是你大哥喝破了他的套路,也是会吃亏的。” 当年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如今都已一在沙场上滚过一圈,满眼全是算计和沧桑。 “他们在这里多久了?”羊献容在算计羊献怜的脚程,若真是来到了这里,会停留在哪里? “十来日了。一直都没有动静。”秦朝歌想了想,“有流民说两军都没有任何异动,相互僵持中。我倒是猜,大军缺少粮草,都在找寻中。” “这个时节……”羊献容看了看外面,已经是五月天,但连日阴雨,还是阴冷异常。 “按道理说,这时候应该已经完成了播种,等候收成就好。但年初就在打,没有播种就没有收获。大家的存粮也不多,又被垣延带着人直接抢走了,流民们都在说很多人藏进了紫荆山里做了土匪,想着能够集结在一起抢一抢过路的人……” “这像什么话?简直就是官逼民反,垣延如此做法,难道司马越不管么?”羊献容蹙眉。 “他才不管呢,只要能够击退刘聪,立了战功就够了。然后荣升成为大将军,有房子有地有钱有女人,他怎么可能管他人死活呢?”一旁跟着一起分析形势的禁军都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垣延那种人,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才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其实,让他去和石勒正面去扛啊,他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他多奸猾,呵呵。” 羊献容听着大家的议论,也没有了想法。毕竟关于这样的事情,她丝毫没有经验,甚至几乎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看着这些武卫渐渐激昂起来的情绪,她又一次怀疑了自己的选择。 “你们……没有想过,刘聪是在攻打我们大晋的江山么?他是敌人,是异族。”羊献容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这些人愣了一下,随即又都笑了起来。有人已经说了起来。 “女郎,这事情我们必然也是知道的。但刘聪他们其实之前也都是大晋的官员,并非异族。你要这么想,现在这样的争斗并非异族,而是大晋内部的混乱。” “是呀,当初刘渊也不过是咱们这边的一个太守做起来的。” “其实,说句大不敬的话,自从皇上走了之后,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我们都不认的。” “是呀,那些个野心勃勃的王爷们来来回回把大晋搞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是刘渊过来做了皇帝又如何?反正也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了。” “既然回不去了,倒不如找个地方安静地活着,看着他们闹腾就好了。” “你也这么想的?”羊献容问秦朝歌。 “是。”秦朝歌点了点头,“当初我就这么劝过某人,但某人不同意。” “好吧。”羊献容轻叹了一声,“其实,我也乱了方寸。我知道司马越是带着大军和胡族对抗,但我心里也是极为讨厌司马越,甚至希望他战败被杀的。可是,我又觉得大晋江山就这样易主了么?” “现在不是易主么?”许鹤年走了进来,坐在了羊献容的身边,“我的道友啊,你不是也说过么,这个大晋的皇后之位已经不是你的,你也不是大晋的皇后,对不对?” 话说的有些拗口,但羊献容明白。 “可我是大晋的子民。” “那又如何呢?那些人真的对你好么?还不是利用你。希望得到你手中的传国玉玺,贪图你的……”许鹤年都忍不住说了出来,又及时住了口。这个女子真真是生的极为好看,将羊家的所有优点全都吸收了,那张小脸无论何时看过去,都有种柔媚的娇俏之意。而随着她的年龄增加,那样成熟稳重的意味又杂糅进去,任何人看到都会迷了心智。 若说他担心心智不全的羊献怜,不如说他更担忧这个最最漂亮的女郎受到伤害。那些在她眼前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贪图她的样貌呢?幸而她是在老祖母身边长大,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方式,也能够洞穿人情世故。但是,又如何呢? 在这样的乱世,她若是没有依靠,会不会……很多事情都不敢想下去。 有那么一刻,许鹤年才理解了自己师父留他在羊献容身边的用意。 “道兄,人在做,天在看。大晋的气数尽了,我也不会有什么依恋和抱怨的。因为我本就不稀罕这个皇后之位,还有这个慧皇后的头衔。”说到这个,羊献容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就是想到到底是谁能够得到这江山社稷,能够真的坐稳。” 56紫荆山里遇匪寇 大家商议到了半夜没有什么万全之策,秦朝歌说还是再去打探一下消息才好。所以,将手中的人又分散开,只有他和许鹤年以及翠喜跟在羊献容的身边,其余的人分头行动。约定大家最终是在新安东城门外汇合,那边现在至少还是大晋的领地。 羊献容体力不足,要到新安必须穿过紫荆山才可以。虽然说这山也并不高,但对于她来说,的确还是有些难度的。 这四个人也是换上了普通人家的衣衫,不能暴露身份。进山之后,很快就和那些流民混在了一起。 流民们是想躲进山里避一避,说是新安必然会有一场恶战的。 “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了,紫荆山里挖挖野菜和树皮,总是能吃一口的。”不少人哭丧着脸,拖家带口地也在山路上行进。 这些人数不少,隐藏其中也不显眼。 许鹤年走在羊献容的身侧,小声说道:“这座山我之前和师父来过,其实东西还挺多的,也有不少草药。我记得还有猎人小屋,那边还有小瀑布,若是避世,这里不比终南山差。就是山中有匪患,大约几百年了。” “什么?”羊献容瞪大了眼睛,“不是说就是流民上山做了匪寇么?怎么都几百年了?那些官员在做什么?不剿匪么?过往之人被劫了,他们不管么?” “啧啧啧,你瞧你,不都说只是做回羊家女郎么?怎么又开始忧国忧民了?这事情你管不了。”许鹤年一脸的嫌弃,但还是看到羊献容即将摔倒的时候拉了她一把,“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咱们找到五妹妹就赶紧也找地方躲起来了。要不,你跟我去找师父也可以。对了,你知道么?我在离开终南山的时候,发现进山的人多了很多,并且不是修行之人,看来倒像是官兵和江湖人士,不知道他们要找谁?” “哦,自然是许真人了。”羊献容忽然笑了起来。 “为啥?师父都说不再为皇族做事,也不打算再出山了。再说了,他也不给人算命看手相,找他做什么?”许鹤年悄悄看了秦朝歌一眼,“都是他那个模样的人,都是练家子呀。” “因为我之前说传国玉玺在许真人手中,必然是司马越,或者是司马炽,或者是其他司马皇族的人去找他了。” “不在他手中呀!”许鹤年差点喊出来,“你……真是太坏了。你想转移视线,让他们都去找师父……” “所以,我就安全了。”羊献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说过的,我不是什么好人,为了保命,我也会做些事情的。” “你要善良。”许鹤年忍不住捏了个道家手势又低声念了两句经文。 “我若是善良,被旁人欺负了呢?”羊献容问道。 “自然我是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呀?”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吧?”羊献容看着他,“许真人都没有一辈子在皇上身边……” “意外意外,我可以一辈子在你身边的。”许鹤年知道司马衷被毒死的时候,许真人不在场,也是许真人总有愧疚之心不肯再面对羊献容留在宫中的原因。 “你可别,万一耽误了你的修行和成仙的机会,我岂不是罪过了?”因卸下了皇后的身份,羊献容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也轻松了许多。 “哎,成仙这事情太渺茫了,我这种道行怕还是要再修行几百年的。”许鹤年笑了起来。 秦朝歌忍不住也问道:“道兄,人真的能活几百岁么?” “大约可以吧?”许鹤年笑得更灿烂了一些,“反正能够活几百岁的,就都是妖怪了……” “嘚!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此河是我开!”一声怒吼在山林中响起,吓得这些进山的人都一哆嗦。 秦朝歌和许鹤年立刻就用身体将羊献容遮挡住,警惕地寻找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不过,很快,他们同众人一样惊讶地发现四面树林后都走出了手持棍棒的黑衣人,这些人虽然是黑色面巾遮脸,但光看身形就知道都是青壮年,一个个目光灼灼,充满了杀气。 “土匪?”羊献容小声说道,“这倒是第一次见到真的。” “你这……”秦朝歌都忍不住嘴角抖了抖,“这个时候了,咱们还是先想办法走才对。” “这也不太容易走吧,这么多人。”许鹤年四周看了看,少说也有几百人。 “女郎,一会儿打起来,你可要跟住了我。”翠喜没有佩剑,只能从地上捡了根粗壮一些的树枝拿捏在手中。 因为这惊天一吼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很多流民也慌张的不行,有反应快腿脚快的想立刻冲出包围圈,但还没有跑多远就被几个黑衣人持木棍打趴下了。 看那个样子是没有打死,但总归是疼得嗷嗷大叫,把其余人等又吓得够呛。大家相互看了看就渐渐开始聚拢,羊献容这里恰好是众人的中心点,也就都慢慢靠了过来。 “山匪?” “难道是黑旋风?” “瞎说,黑旋风都死了多少年了?这是黑暴风李旺财。” “李旺财竟然还活着?他不是被沉江了么?” “活着,占山为王啊。啧啧啧,这事情你都不知道。” 八卦议论起来之后,这些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竟然还都支棱起了耳朵,听着知情人的诉说。羊献容也想仔细听听,但无奈距离那些人有些远,耳力达不到,心里都焦虑起来。 那群黑衣人也在慢慢缩小包围圈,并且大声吼道:“交出买路财!大爷就让你们走!” “大爷啊!没钱啊!要是有钱,谁还跑到这里啊!要不,您收了我们吧!我们愿意跟着黑暴风一起做土匪的!”有几个人竟然嚎啕痛哭,“这战乱不停,我家里人都死光了,活不下去了啊!” “大爷啊,我跟你们走吧!我也可以的!” 一时间,众人又都开始恳求黑暴风那些黑衣人,希望自己能够加入进去作土匪,看得羊献容他们几个也是目瞪口呆。 57不知所措黑暴风 场面从紧张和害怕,慢慢变成了闹剧。那些刚刚逃走被打的人,也都爬了回来,恳求黑衣人让他们也能够加入其中。 “反正下山也活不了了!还不如做土匪呢!”人群之中竟然还有几名女子也这样喊叫起来,“你们也需要老婆吧?寡妇也是可以的吧?” “垣延到处抓壮丁,被他抓了也是要去送死的,还不如做土匪呢!” “他何止是抓壮丁啊!还抢东西呢!跑到我家征粮,结果看上了我家的一方端砚,竟然就抢走了!” “我儿子养的小兔子都被抓走了!” “兔子算什么?我的狗也被抓走了!” “锅里剩下那点苞米都抢走了!” “差点就把我媳妇儿抢走了!” 画风又变了,开始成为了众人的控诉大会,有人还嚎啕痛哭起来,说是自己的家人还被打伤送了性命,他们不得不逃进了山里。 黑衣人渐渐变得不知所措,也没有了刚才凌厉的样子,甚至开始慢慢后退,想要避开这些人的控诉。 有个强壮的男人从这群人的身后走了出来,他虽然也是一身黑衣,但没有用黑巾遮面,看起来很是粗犷的模样,络腮胡看起来更加吓人,双眼瞪着,不怒自威。 流民们看到这人又都不敢说话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秦朝歌和许鹤年略略伸了手拦在了羊献容的身前,生怕她被这些流民碰到。 “黑暴风李旺财!”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这些流民竟然全都跪了下来,大哭起来:“黑暴风!莫要抢劫我们啊!我们都是穷苦人啊!我们跟你走,我们也要土匪!” 黑暴风八成自己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攥了攥拳头,环视了跪倒成片的人。自然还是有些人没有跪下来的,他们之中也有不少是过路的客商以及像羊献容他们这样的官宦之人。 “跟着老子有什么可好的?老子也没有饭吃了!”黑暴风终于开了口,粗声粗气,很是烦躁。 “我们也没饭吃啊!”大家又喊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羊献容特别想笑,根本都没有害怕的感觉。 “这个……”黑暴风挠了挠头,显得很是为难。 “你都是山大王了,我们愿意跟着你,总比跟着那个傻皇上要强吧!” “傻皇上死了,现在是那个司马越当家。” “不是吧,不是又搞了一个皇上出来么?” “到底谁是皇上?” “管那么多做什么?就算是那些匈奴人来做了皇上,咱们不照样是吃喝拉撒睡,也不可能大富大贵啊!” 看来,这些流民也都豁出去了,根本不害怕黑暴风,反而聚在一起聊起来了。 “咳咳咳,少废话,有钱给钱,没钱给东西!”黑暴风也终于忍不住了,又大吼了起来。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了!命都没有了!” 场面又乱了,有人趁乱开始悄悄溜走了。 黑暴风也不是吃素的,看到有人要逃走,立刻就让自己的手下冲了过去,揪住了又是一顿打。见了血,众人又都不敢说话了。其实,大家都是在逃难,身上值钱的东西看得都比命重要,谁肯让土匪给抢了呢? 就算是羊献容他们只有四个人,身上也都是带着不少金银之物。秦朝歌已经攥了拳头,低声问道:“女郎,我们要打过去么?” “不好吧,你和道兄,再加上翠喜,应该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吧?”羊献容迅速数着黑衣人的数量。这么看过去,这些土匪也是有几百人,甚至还有些隐藏在暗处应该没有出来。“这群人已经成了气候,若是不铲除,日后怕也是大晋的祸害。” “哎,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这个。”许鹤年扁了扁嘴,“还真是皇后娘娘忧国忧民呀。” 被这么一怼,羊献容也没说出话来。 “女的留下,男人都杀了!”黑暴风又下了新的命令。 这下好了,女人的尖叫声四起,刚刚还有想自愿留下来做土匪老婆的女人喊叫声比谁都大。 黑衣土匪们手中的棍棒举了起来,这要是打斗起来应该也会十分血腥。许鹤年可看不下去,对羊献容说道:“我也是个出家人,不能看到眼前的血腥。我去说说吧。” “人家会听你的?”羊献容看了他一眼,尽管许鹤年还是一身道袍,仙气飘飘的样子,但混杂在流民之中,也不算特别显眼。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许鹤年开始从包袱里掏他的拂尘。 “这话不是道教吧?”羊献容也扁了嘴,“你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总归不能在我眼前有杀戮吧?”拂尘竟然打结了,看起来更加怪异。 翠喜都忍不住问了一句:“要不要来点水?打结的地方不好梳理出来的,不能硬扯,到时候秃了,就更难看了。” 他的拂尘是用马尾毛制作,本是想藏匿行踪才将拂尘裹在包袱里,现在就是一根棍加上一坨马毛。 几个人窃窃私语小动作不断的时候,黑暴风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他用自己手中的斧头对着羊献容他们大吼道:“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无上救苦天尊。”许鹤年就算是没有拂尘,但架势还是很足的,一开口就震住了所有人,“道法自然,心怀慈悲。道无量,福无边,施恩布德,万法皆空……” “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黑暴风努力听了半天,但发现半句都听不懂,“你少装神弄鬼的,什么人?” “贫道鹤年……”许鹤年还真是想学师父那样,至少能够在众生之中鹤立鸡群,但是很明显黑暴风是完全不懂,也不想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尊敬,直接吼了出来:“交钱滚蛋,别跟老子这里瞎逼逼。” “你这人,怎么说话如此粗鲁呢?”许鹤年不乐意了。 “怎么了?老子就是这样!老子都快饿死了,还跟你讲什么道道?”黑暴风努力往他这边看了看,发现了在他身后的羊献容,那一张俏脸令他愣住了,这女子竟然如此好看! 58打不过自然要留 黑暴风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才又看向了许鹤年,大声吼道:“你到底什么人?” “贫道鹤年。”许鹤年还真是有涵养。 “哎,你身后是什么人?”很明显黑暴风也没什么耐心,挥了挥手,已经让自己的手下接近羊献容他们。秦朝歌和翠喜都紧张起来,将羊献容围在了中间,也拉开了架势。“呦呵,还会武功呀?” “贫道鹤年,同道友们只是途径此地,也请山大王行个方便。”许鹤年还是非常有礼。 但那些黑衣人可不管不顾,已经围了过来。就连黑暴风也快步走了过来,他是打算近距离看看这中间的小娘子的模样。 他的黑衣短襟打扮,腰间系了一根粗布做成的腰带,十足山野模样。黑色烂靴子上面还有些泥土,脚背之上有些灰色斑点。 羊献容有些紧张,死死地盯住了他的靴子。 “莫要过来!”秦朝歌已经喊了起来,他手中倒是有把长剑,但若是对付这么多人,应该也是困难的。翠喜已经悄声对羊献容说道:“女郎,咱们往回跑吧,直接下山。您就使劲跑,莫要管我们,我们来断后。” “这能跑到哪里去啊?”羊献容也回头看了看,山林地形复杂,她要是自己先跑了,估计也是没有什么方向的。 “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有土匪喊了起来。 “女人留下,男人杀掉!”还有土匪喊着,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羊献容的样貌。 黑暴风过来的很快,他使用的是两把斧头,已经直直地指向了许鹤年,但眼睛却看向了他身后的羊献容。“这小娘子是谁?” “贫道同友人路过此地,大王莫要伤害无辜。”许鹤年表面上保持了客气,但手在袖子之中捏出了一张符咒,准备施法。 “女人留下,男人杀掉!”众土匪们在喊。 “这小女子花容月貌,做我的压寨夫人如何?”黑暴风看着羊献容,发现她竟然也在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竟然没有半分惊慌,心里又多了几分喜爱。 “休得无礼!”秦朝歌在喊。 “都快没命了,还要什么礼啊!你也别逼我动手,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走才好!”黑暴风看了看秦朝歌,也暗暗计较着自己同他打斗的话胜算有几分。 “若是都和你走了,你养得起么?”羊献容忽然开了口,声音婉转动听,一时间竟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哦,这个,养不起。”黑暴风结巴起来。 “所以呢?要不要放了大家?你也就不用养了,是不是?”羊献容还轻轻笑了起来,眉眼之间的明媚之意令这一众土匪都呈现出了呆傻的状态。 “是……但也不是。”黑暴风不愧是匪首,还是有些定力的。“你这小娘子,莫要蛊惑我!” “怎么是蛊惑呢?这是在讨论嘛。”羊献容的手指有些颤抖,但还是拨开了许鹤年,站在了黑暴风的面前,“你看看这些流民少说也有一百人吧?每人一天一斤粮食,你就要有一百斤。就算是他们将金银珠宝都给了你,你拿这些东西去哪里换粮食呢?更何况,现在山下一边是大晋的军队,一边是匈奴的,你打算找谁要粮食呢?八成他们也都想找你要吃食吧?” 一大串话说完,黑暴风已经凌乱了。 看着羊献容半晌他才说道:“你是何人?” “不过是个路人而已。”羊献容笑了起来,“不过是和大王讨论一下,您觉得我说得对么?” “听起来倒也是这么回事。不过,我若是不抢他们,我山上的弟兄们也都吃不饱!所以,还是要抢!”黑暴风攥了攥巨大的拳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掌甚至要比这小女子的脸都要大上一些。但他毕竟也是打打杀杀中混了这么多年,为一个女子失去了理智也只是暂时的,很快就反应过来,粗声粗气地问道:“老子就是抢了,怎么着?”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羊献容看着这些人,轻轻叹息了一声:“都是穷苦人,何苦要为难大家呢?” “那我们也吃不饱啊!” “难道不应该怨恨这些打仗的人么?” “那有什么用?他们那么厉害,说什么是什么,我能怎么办?”黑暴风烦躁起来,“行了,哪里那么多的话,赶紧的,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女人,特别是你,留下,男人杀掉,老的放了。” “悠悠嘿!”黑暴风的手下们在山林之中呼喝起来,那阵势也挺吓人的。 秦朝歌紧张起来,又将长剑往前指了指。 许鹤年也拿着自己那支拂尘的棍指向了黑暴风。 “你落草为寇也必然是情势所逼,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呢?”羊献容尽量保持了平和的语调。 “你能帮什么?我山上八百兄弟要吃饭!你能变出粮食么?你知道这些日子大雨,粮食已经腐烂了,大家都没有饭吃!若是有饭吃,谁会出来做土匪呢?!”黑暴风的情绪激动起来,“你能帮什么?要不要就上山给我做老婆,生七八个大胖小子!” “那我要是上山了,也没饭吃呀,怎么可能有力气生儿子呢?”羊献容竟然还笑出了声,“我夫君早前死了,若是改嫁也并非难事。但我也是要找个能够吃饱饭的人家吧?我的婢女和兄长们有很多的,也都是要吃饭的。大王,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家多少人?”黑暴风问道。 “总也是要有一两百人的。”羊献容的眼眸转动,竟然有说不出的美好。黑暴风竟然觉得林间都有微风抚过面颊,心里略有激荡。 “也是可以的。”黑暴风看了看其他的流民,“反正紫荆山地方大,也倒是都住得下。刚才你们不是还想留下么?怎么着?留下就不杀了!” “啊!那就留下吧!反正也没地方去了。听说新安那边迟早是要开战的,咱们下去也是送死啊!” “回去也不成,家里全被烧了……” “苍天啊,大地啊,就没有我能容身的地方么?” “我还不能确定要不要留下哦。”羊献容顺着黑暴风的目光也四周看了看,“不过,我可以先和你去山上看看,若真的还可以,我就留下来。” 59紫荆山城寨开门 “大哥!”黑暴风身边有人凑了过来,一脸的不乐意,低声说道:“你这又是看见漂亮女人走不动了么?上面已经有一个好看的,还年纪轻轻的……虽然是傻了点,又喜欢玩火……但你非要找个寡妇做什么?” “难道不是寡妇更好么?”另外一个匪寇也凑了过来,眼神极尽猥琐地看着羊献容,“大哥要是不要,我可以的。” “滚!有你们什么事,快去,把那些人都给我收拾收拾,先回山上去再说。”黑暴风一脚踹了过去,这两个人都不敢再说话,迫于他的淫威,也只能是赶紧先去招呼其他人去处理这些流民了。 “神仙般的女子,自然要以礼相待,对不对呀?” 黑暴风将双斧头别在了身后,伸出手想触碰羊献容。但秦朝歌怎肯给他这样的机会,长剑往前送了送。 “莫要靠前,刀剑无眼。” “这是小娘子的什么人?”黑暴风必然是看出了秦朝歌是个练家子,也没有贸然动手,竟然还客气了一些。 “家兄。”羊献容微笑点头,“敢问大王怎么称呼?” “哈哈哈,还没有人这样问过我。”黑暴风明显很开心,“自占了紫荆山之后,都没有人再问过我的名和姓。我姓李,名旺财,家里排行老大,山上自然也就占个大哥的头衔。小娘子可以喊我一声李大哥,当然,喊个山大王也是可以的,我都爱听。” “还是李大哥喊着亲切的。”羊献容又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拉住了秦朝歌,“哥哥莫要动手,李大哥也是不容易,这山上百十来号人吃饭都是要管的,咱们先去看看吧。” “女……妹子,这不妥吧?”秦朝歌犹豫起来,不过他也明白,就算是他和许鹤年合力拼命,在这百十来号的匪寇中突围,也未必能够半点优势,甚至也有可能受伤不能护羊献容的周全。 “走吧。”羊献容摇了摇头,“既然行路至此,也必然会有这样一遭。” “好。”秦朝歌和许鹤年对望了一眼,默默点了头。 看到羊献容他们对于跟着黑暴风上山的事情都毫无疑义,那些流民也纷纷表示可以上山看看的,若是合适也就留下来跟着黑暴风一起干。女眷们还是有些犹豫,特别是一些富裕人家的女子更是不肯留下。黑暴风也没有强求,要求他们每人留下一百两也可以走。 有些男子也交了一百两之后,匆匆跑掉了。 最后归拢了所有的人,一共八十七名男子,二十三名女子,还有十二个男童十个女童。这也的确是不少人,黑暴风暗暗皱了眉头,但看到那三千两银子觉得这买卖也算合适,所以挥了挥手就收队了。 紫荆山由大大小小的山峰组成,因此这里也是四通八达极为神秘,不仅有本地居民还有不少少数民族混居,李旺财来了之后,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也将不少规模小的山寨攻占了下来,然后组合成了自己目前的大势力。自己是大哥,下面还有十几个主事的小弟以及八百壮汉。 寨子看起来还挺大,门口有人守卫,看着也是像模像样。 此时,羊献容才看清楚,原来他们统一的黑衣都是在这个城寨之中制作的,应该是从各处抢来的衣衫在瑶族扎染之中全都变成了黑色。就连寨子外悬挂的旗帜也都是黑色的,看着很是压抑但有气势。 “小娘子,你看看,我这地方还是不错的吧。”黑暴风看到众人站在寨子前惊讶的表情,很是得意,挥挥手,又让人带着那些流民进去了。 “你之前也这样收过流民?”羊献容站在大门口,没有急于进去。 “这大半年的流民太多了,还有很多吃不上饭自愿投奔我这里的。你说说,我也不能都杀了吧,这事情我干不出来。”此时的黑暴风倒是显示出了自己仗义豪爽的一面,“反正这里干干活也能吃上饭,总比山下去打仗要强,你说是吧?” “嗯。”羊献容点了点头,“能在这里住下来,也是不错的避世之地。” “可不是么!”黑暴风笑得更灿烂了一下,他看着这个小女子,到了此时也没有半点害怕之情,反而是更加挺直了腰板,自有一番不容小觑的气度,让他都觉得自己矮了半分一般。“小娘子的名字是什么?也不好总让我这样喊你吧?” “我娘家姓羊,自兄弟姐妹之中行三,李大哥可以喊我一声羊三妹。”羊献容回看他,“只是不知道李大哥肯不肯这样喊我?” “羊三妹。”黑暴风立刻喊了出来,然后还豪爽地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这么喊你,如何?” “好。”羊献容点头。 “那……你男人……真的死了?是做什么的?”黑暴风竟然还想了解她多一些。 “家里定的亲事,也就是有钱的傻子。对我虽然是极好的,但也是命短的人。”羊献容轻声叹息,“我本是想回泰安郡老家的,但半路丢了自家的妹子,所以才出来寻一寻。” “啧啧啧,这么乱,这怕是不好找人的。”黑暴风皱了皱眉,“走吧,先进去。” “嗯。”羊献容跟着黑暴风的身后,也没有半刻停留。倒是寨子中看到当家的回来了,一阵阵大声地问好,极为热闹。 这里的男子多,女人少。男子都撸胳膊挽袖子正在搬搬抬抬,看来也是在修建房屋和整理各样抢来的东西。还有十多个人正忙忙碌碌地搬着很多麻袋子从一个破草棚之中出来,也是累得满头大汗。 “大哥,这粮食全都发霉了!”有个胖些的男人跑了过来,手中还有一把烂谷子和若干豆子,“今日天气好了一些,我就带着弟兄们把粮库翻一番,但这下面的完全不成了。” “这不是还有些不错的么。”黑暴风瞥了一眼,“这几个豆子也还可以吧。” “这里面什么豆子都有,但要是熬粥肯定不行。”黑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大哥,你今日又带了这么多人上山,这必然是没饭吃了……以后,咱们能不带人了么?” 60情痴自是大傻子 “难道都杀了?”黑暴风瞪起了眼睛,“老六,你要记住,当年要不是我看你可怜收了你,你也就死在紫荆山里了,哪里还能这样白胖白胖的?”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老六扁了嘴巴还有点小委屈了,“我也是着急呀。” 羊献容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白胖”的老六,又想笑。 “急什么急?先等等,我刚给你们找了个压寨夫人,你总得要我暖暖被窝吧!”黑暴风的脸又黑了几分,“去去去,先去晒晒,收拾一下再说。” “大哥……这个小娘子倒是美的。”老六看到羊献容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这个比那个傻子好看多了。” “那个傻的在做什么?”黑暴风忽然问道。 “在后山溪水旁发呆。”老六又挠了挠头,“一整天了,没有动地方。” “这又是要闹哪样?”黑暴风哼了一声,“一会我再去看看。” “你还有别的压寨夫人?”羊献容终于问了出来。 “也没有,不是,真没有。”黑暴风三连否认,“之前也是在山里捡了个傻子,不言不语,非要往新安外两军对峙的地方去,我看着她也是可怜,就带来了寨子。刚三天,反正不说话,也不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去看看可好?”羊献容很有礼貌,但手指尖在轻轻发抖。翠喜都忍不住拉住了她的衣袖,许鹤年也凑了过来,“我也去。” “怎么?你对一个傻子这么……”黑暴风察觉有异。 “或许是我走失的妹子呢?”羊献容也没有隐瞒。 “你妹子是个傻子?”黑暴风也真是口无遮拦。 羊献容很是认真地点点头,眼中有了些悲伤之意。“刚刚我也和李大哥说过,我就是来寻妹子的。我这个妹子自小掉进了水中,坏了脑子。之后也是道兄帮忙医治有了起色,但总是与旁人不同的。因兄长去打了仗受了伤,她心里焦虑也不曾与我们说一声,就自己跑了出来……李大哥可否让我去看看呢?” “哦哦哦,我陪你们过去。”黑暴风可是看不得小女子哭泣的样子,更何况是这样好看的女子,他的心都快融化了。 穿过城寨,他们径直走到了后面的山坡之处。紫荆山的地形很是复杂,在这片平坦之地的后面又出现了陡峭的山势走向,还有一条小瀑布不断流下,击打在巨石之上形成了飞溅的水花,看着倒也是很美好的画面。 有个身形矮小的女子背对着他们站在距离瀑布不远处的地方,呆呆地看着飞流而下的水,一动不动。 这是一道山涧上的石台,并不宽大。 羊献容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就是羊献怜。但是,她没有立刻大喊,只是慢慢地靠近,生怕惊扰了她。 许鹤年和翠喜也有些激动,想伸出手去,但又都忍住了。 “就是她。”黑暴风都压低了声音,还解释道,“我可没碰过她,看起来就像是……哎,反正就那样。” 黑暴风已经不敢随便说“傻子”这两个字了,因为他明显看到羊献容略略蹙起了好看的眉,忽然就想到,这女子也是倒霉,嫁了个傻子,又有一个傻子妹妹。或许,这女子也是傻子呢?但看着也不像。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羊献容已经在说话了。 “这地方倒是不错,还是五妹妹会找好地方。” 羊献怜没有动。 “可惜没有一壶热茶。”羊献容慢慢靠近。 羊献怜依然没有动。 “李大哥是个好人,刚刚还说起要为大家做些吃食呢。”羊献容拉住了许鹤年,让他走到了自己的前面,“五妹妹要不要来吃一些呢?” 羊献怜依然没有动。 “我想着,若是要热粥也就是好的,但那些豆子怕是不能煮烂,真是要费些功夫了。要是刘聪在这里就好了,他力气大,找个石磨让他来磨一磨才是好的。” 听到了刘聪的名字,羊献怜这才转过头来。她瘦了些,显得眼睛更大。可眼中全是迷茫之意,很是不对劲。 许鹤年一步就跃了过去,扯住了她的衣袖,还快速地探查了她的脉搏和温度,朝着羊献容轻轻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羊献容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问道:“五妹妹为何在此?” “找刘聪。”她开了口。 “找到了?”羊献容继续问,翠喜和秦朝歌也已经将羊献怜围住。 “没有。” “所以呢?” “继续找。” “去哪里找?” “跳下去就可以了。”话音刚落,羊献怜竟然就有了要跳下山涧的意思。要不是秦朝歌和翠喜动作快,她八成也就是要跳下去了。许鹤年从前面扯住了她,大喊道:“你不要命了么?” “我要跳下去。”羊献怜被这三个人扯着已经动弹不得。 黑暴风看到这般光景,吓得大喊起来,“哎哎哎哎,这可是不能跳下去,这下面深着呢。” “下面是新安。”羊献怜面无表情。 “咦,你怎么知道的?”黑暴风愣了愣,羊献容已经看向了他,他回答道:“这个吧,应该这样说,这里直接下去的确是新安城外的方向,但问题是,这山涧其实很高的,下面全是陡峭的山石,根本就没有办法下去。我扔过大石头试过,只要跳下去就是死。” “新安城外的战场?”羊献容又问道。 “应该是的,反正也不远。”黑暴风想伸手拉一下羊献容,因为他看到羊献容竟然也站在那块不大的石头上朝下看了看,“你小心点,真的很危险的。” “你这地方倒真是挺好的。”羊献容也没有避嫌,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对翠喜说道:“你放手吧,她想跳就跳下去好了。就当我没有这个妹妹,也白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银两。” “啊?”翠喜很是听羊献容的话,但此刻没有松手,反而质疑:“女郎,这可不能放手啊。” “她想死就死吧。”羊献容又往后退了退,也对着秦朝歌说道:“你也放手。” “啊?”秦朝歌看了一眼翠喜,不敢放手。 倒是许鹤年放了手,还回了羊献容的身边,抖了抖自己的道袍,念了一句:“情痴自是大傻子,不足怜惜。” 61全都是费力争吵 “道兄,经文里没有这句吧?”羊献容横了他一眼。 “自是没有的,我就是随口说说,反正为了一个男人要自杀的,全是大傻子,无一例外。”许鹤年嘿嘿笑了起来。 “五妹妹这也不算是自杀,但的确是个大傻子。”羊献容第一次正面说出了羊献怜的问题,瞬间,就看到羊献怜也不跳了,还转过身朝着羊献容喊道:“谁是大傻子?” “哟,这是又明白过来了?”羊献容讥诮,“羊献怜,我忍你很久了。你以为你长大了,就可以自己为所欲为了么?” 羊献怜从来没有看到自家姐姐脸上会有这样的表情,怔住了,“我不明白。” “是啊,你怎么能够明白呢?”羊献容冷哼道,“还是因为我们对你太好了,总是事事以你为先。你倒是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这样的时刻,你竟然自己就跑了,找你的情郎么?你有想过母亲怎么办?她有多害怕和惊慌?你有多自私!” 许鹤年点了点头,“怜儿这一次的确做得欠妥当。” “欠妥当?就是个自私鬼,是个大傻子!”羊献容一点都没客气,“她以为她是谁?大家都要围着她转么?羊献怜,我告诉你,就算是我们欠你的,这些年也还清了!你现在是愿意找刘聪,或者是跳下去,我都不会再管了。” “三姐姐。”羊献怜的眼中又出现了迷茫之色,“母亲不在我身边么?” “你知道你在哪里么?”羊献容指着黑暴风,“这是个土匪窝!你知不知道!” 黑暴风有点尴尬,挠了挠头发,想尽量表现的亲和一些,但他这一脸的络腮胡子即便是笑起来也不容易看出来。 “有话好好说,你们姐妹这也算是找到了,别吵架别吵架。” “这人还挺好的,很照顾我。”羊献怜看着黑暴风,“不过,他没有刘聪好,我不喜欢他。” 此刻,许鹤年都烦躁起来,喊了出来:“羊献怜,你是不是又该喝药了?” “小女郎。”翠喜也忍不住喊了出来。 “行啊,你找刘聪去吧,我留在这里不走了。”羊献容攥了攥拳头,对着黑暴风说道:“这女子就是我的五妹妹,你也别管她了,随她去吧。你可有什么吃食么?我饿了。” “啊?!哦哦哦……”黑暴风有点转不过,只是看着他们,琢磨着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那那那个妹妹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你竟然看不出来?”羊献容也横了他一眼,“李大哥,莫要被她的貌美骗了。” “嘿嘿嘿,是长得挺好看的,但没你好看。”黑暴风又笑得猥琐起来,“没事,长得好看就成,我都不嫌弃。” “我嫌弃。”羊献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羊献怜,你爱干嘛就干嘛吧,我去吃饭了。” “三姐姐。”此时的羊献怜反而有点害怕了,很紧张得看着姐姐和许鹤年,“我……我……只是觉得应该找刘聪的,他们都说他受伤了,我要给他上些药才好……” 秦朝歌看到羊献怜整个人陷入到混乱的状态中,一把就将她抱住,然后大力跃了下来,总算是到了平地,就算是她如何折腾,也没有掉下去的危险。翠喜赶过去将人揽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小女郎,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怎么了?三姐姐不是不许你离开主母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羊献怜看着众人,特别是看到羊献容的时候,眼中竟然也流露出了一丝惶恐和害怕。 “羊献怜,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话?”羊献容走近了她,依然口气很差,“我也说过的,恰当的时候,我会让刘聪接你走,而不是你要上赶着去找他。你是女子,你是有身份的!你懂不懂?” “哎,莫生气。”许鹤年回身看向了羊献容,“一切随缘,由她去吧。你已经尽力了。” 正是这句话,让羊献容也沉默下来,甚至有了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她长大了,不管如何都是她的选择。如今,我们还能够找到她,也说明缘分还尚未完结,但路是她选的,你也不可能管一辈子的。容儿,放下吧。”许鹤年面容严肃,少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此刻倒真是在劝她。 就在这一刻,羊献容惊觉她自己其实对这个傻妹妹也是有所埋怨的,若不是因为她,她也不会答应进宫去那个傻子的皇后,此时或许还会在泰安郡生活,远离这些战乱和纷争,找一个老实的男人嫁了。 如今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和痛苦,难道不是因为羊献怜么?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羊献怜这张毫无表情的脸,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觉得十分疲惫了。 转身回了城寨。 黑暴风跟在她的身边,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气场过于强大,他也没见过。并且,他总是隐隐地觉得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说出的那些名字在哪里听说过,很是耳熟。 直到走回了城寨中,又见到了老六已经开始指挥那些新来的流民整理和晾晒粮食。还有不少人把石磨上晾晒的衣服和被褥收了起来,为这些粮食腾出更多的地方。 “大哥,我让他们把没有腐烂的豆子都找了出来,先晒晒再说吧。”老六看了一眼满脸黑的羊献容以及跟在她身后的黑暴风,还有那个貌美的傻子小女子,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好了。 “怎么这么多人?”这一次黑暴风多看了一眼,发现成寨子之中竟然乌压压全是人,男女老幼都在忙乎,还有临时搭建起的灶台正在生火做饭。“够吃么?” “不够。”老六回答非常干脆,“我刚才就说了,这人太多了,本来咱们还能勉强吃饱,现在就只能是一人一碗稀粥了。” “要不,下去买些东西上来?”黑暴风又挠了挠头。 因为是看见了黑暴风,另外几个老大也走了过来,纷纷说道:“大哥,咱们真的不能再留人了,自己都不够吃了。现在粮库的那些豆子就算是捡拾出来,怕也是不太好吃了。真的要饿肚子了!” “可他们这群人下山也是死路一条啊!”黑暴风嘬了牙花子,“那我也不能……” “那你也不能让兄弟们饿死呀。大家上山来,不也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么!”有个老大不乐意了,还多看了羊献容和羊献怜好几眼,“山上的女人也多了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嘿,老五,你这话说的,我不爱听!”黑暴风怒了,瞪着眼睛挥舞着手臂说道:“那你想办法呀!让大家别饿肚子!老大的位置,我让你给坐,成不成?!” 62究竟谁能做老大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老五立刻大声喊了起来,“我这不是着急么!那我也不能看着自家兄弟饿肚子呀!” “难道我不着急么?你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你们跟着我,我自然也是要你们过得好一些的!”黑暴风的声音更大,在寨子中都震得嗡嗡有回响。 “那现在吃不饱啊!”老五又喊了起来。 “行!我让你们吃不饱了是吧?那这样,谁能让你们吃饱,谁就做老大!我不坐了!”黑暴风的脾气也上来了。 “大哥!你是好心,但目前这个状况……” “吃不饱,现在睡都没地方了!” “这女人多了,说不准过几天就多了许多孩子,这怎么弄?” “还是先要吃饱啊!” “现在下山也不成的!听说山下更乱。” “大晋和胡人肯定是有一场恶战的,听说胡人那个首领还受伤了,必然是要报仇啊!” “那岂不是更没东西吃了!” “要不,吃树皮吧!挖野菜去!” 围过来的人多了,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说话,听得黑暴风就更加烦躁起来。 “怎么这么多废话!我不是说了,谁让你们吃饱,你们就让谁做老大!” “大哥啊!”这些人又喊了起来。 “怎么着?!”黑暴风气得都想跺脚了,“你们也没办法是吧?那就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叽叽歪歪的。” “大哥啊!”他们还在喊。 “去去去!先把今天这顿饭吃了!老子的压寨夫人饿了!”黑暴风偷眼看了看羊献容,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没有面子,本来是个老大,现在却被众人逼问着下不来台。 羊献容的脸色虽然很差,但也看着众人乌压压地围在这里,也觉得很不自在。秦朝歌站在她的身侧,抵挡住了一部分探究的目光,许鹤年则终于将自己的拂尘展开,一幅神仙模样还掐指算了算,“若是再不赶紧去晒粮食,一时三刻之后就要下雨了!” “啊!”现在,大家最怕听到的就是“下雨”两个字。抬头看了看天空,尽管也是晴空,但心里多少都在发抖,转身就都赶紧去忙乎了。 黑暴风看了看许鹤年,终究也没说话,只是低头问羊献容:“你可是饿了?先去我屋里等我。” “等你做什么?”羊献容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你倒不如去看看那些豆子,民以食为天,就算是土匪,现在也是要吃饱再说。你的兄弟说的对,李大哥,你也莫要耍脾气,总归这些事情是你这个做大哥必须做的,否则,那把椅子也就不牢靠了。” 顺着羊献容的目光,众人也看向了正北的那间山寨议事堂,里面正中摆放着一张铺着老虎皮的椅子。 被这么一怼,黑暴风居然也没生气,还很是认真地点了头跟着老六去看那些粮食了。羊献容也没客气,转头问羊献怜,“这几日,你都住在哪里?” 羊献怜看来也是怕了姐姐的气场,有点胆怯地指了指议事堂右边一排草房子中的一间。 这些草房子看起来都差不多,有几名女子悄然探出头看。见到羊献怜,有个女子还低声喊道:“妹子,你去哪里了?快回来!” “这又是什么人?”羊献容继续问道。 “不认识。”羊献怜的声音小了些。 就连翠喜都看不下去了,率先走了过去,站在草房子的门口向里面看了看。这里更加简陋,一个泥糊的长条大炕,被褥全是黑乎乎的,光线也极差,还有一股子味道。 “你们是?”刚刚喊羊献怜的那个女子三十多岁,看起来也算是和善。“那傻姑娘的家人么?” “嗯。”翠喜点了点头,“敢问大姐这里是什么情况?” 因刚刚看到黑暴风对羊献容他们的态度,这女子也很是客气,“我们是前几日上山的,我夫君被垣延抓走去打仗了,我和婆婆妹子想着留在村里也不安全,不如上山来看看……因为之前隔壁的刘婶子和儿子也来了,说是这里相对安全一些,也有吃的。” 翠喜愣了一下,才问道:“这里可是土匪窝?” “哎,哪里是什么土匪呀?不过也就是四里八乡的人到山里来躲躲的。能怎么办呀?垣延把能抢的东西全抢走了,我们家里连水缸都被砸了,实在是住不下去了。黑暴风也是看着我们这些人可怜,就留下我们的。咦,你们看起来应该是有钱人吧?交一百两银子也是可以走的,何必要来山上呢?” “找人。”翠喜看了一眼羊献怜,发现她的神情依然毫无波澜。 “这个妹子吧?”那女子又叹了口气,“我们也是在上山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站在溪水边发呆,看着她穿得也很是整齐,或许就是谁家的孩子走丢了。不过,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不说话的,吃得也不多。” “嗯。”翠喜只是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能做什么?不过是先躲躲再说了。哎,刘婶子他们过来帮着缝缝补补,男人们就先盖些房子,这上山的人越来越多,没地方住了。” 羊献容也走了过来,探头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又转身回到了场院之中。她忽然问秦朝歌,“你打得过黑暴风么?” “他一个还可以,要是另外那堆一起上,我不成。”秦朝歌也很老实,“近身肉搏不是我的长项。” “嗯,那……”羊献容环视了一圈之后,才说道:“今日先住下来,看看情况再说吧。” 山寨之中也是混乱,人多的好处是干活快,但也是喧闹。直到后半夜,有房子的回去睡觉,新上山的这些人就挤在议事堂中打地铺。因为怕有蚊虫,还有人烧了些草药。 黑暴风一直盯着羊献容他们几个,看到她都不曾喝一口豆粥,只是站在场院里,忍不住说道:“小娘子,你可不能饿坏了呀?” 话音未落,他的兄弟们又都凑了过来,嚷嚷着说道:“大哥啊!你要想想办法啊!这粥里什么豆子都有,也太难喝了!还有些根本就没有煮熟。” “那么多的豆子,怎么搞?” “下山去干活,总不能喝这个吧?” “……” 黑暴风又怒了! “吵吵什么?谁能解决山上吃饭问题,谁做老大,成了吧!老子不干了!” 63不愧天地和内心 众人在片刻停顿之后,嚷嚷的声音更大了,甚至把那些已经睡了的人,以及不少女人也都吸引了出来。大家相互看着,也都明白目前山上的困难。 老六高举了双手,大声说道:“大哥,兄弟们都是着急,你可别这样。” “那你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这难道不是逼我么?”黑暴风真的发火了。 “不是不是。”有几个人立刻说道,“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没饭吃啊……” 羊献容看着黑暴风,看着他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有那么一刻,真心是想转身走掉的,离开这些是非。但看到羊献怜的手中竟然也有几粒刚刚喝粥时吐出来的硬豆子,心里又是阵难过。若是真的没有了饭吃,这些人势必也是要下山去的。但卷入到战争之中,这些现在还鲜活的生命怕就都变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若是解决了山上兄弟们吃饭的问题,我可以做这里的老大么?”羊献容会转过身看向了黑暴风,此时他们几个都被围在当中,想走其实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什么?”不仅黑暴风问了出来,就连站在他们周围的几个人也很是惊诧,纷纷大声说道:“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别在这捣乱。” “我说的是真的。”羊献容一点都没有慌张,秦朝歌和翠喜往她身边又凑了凑,秦朝歌甚至伸出了双臂,想在众人和羊献容之间拦住一段距离。 “瞎闹什么?赶紧给我们老大暖被窝去。”这些男子也都是极为粗鲁之人。 羊献容看了看他们,最终问黑暴风,“你觉得可以么?” “你能有什么办法?”黑暴风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我只想有你的一句承诺。”羊献容看着他,眼眸之中很是坚定。 “行。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女人自然也是可以做老大的,当然前提是你必须让弟兄们吃饱饭。”黑暴风还想说几句狠话,可是看到她那张认真又好看的小脸,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好吧,明日吧。今日大家都累了,还是先休息吧。”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羊献容更是不慌不忙,“明日天气应该也是不错的,我们明天能够吃饱饭的。” “哈?你不会是缓兵之计,半夜偷偷跑了吧?”有人立刻喊了出来。 黑暴风都死死地盯着她,满眼都是疑惑。 “不会的,我说到做到。”羊献容又笑了起来,“忘记说了,我姓羊,在家行三,各位可以喊我一声羊三娘或者三妹,莫要喂喂喂的,听着很是不舒服的。” 一个娇俏的女人,在这么多粗犷的汉子之中,总是能够受到优待的。 “你……今晚睡我那里。”黑暴风忽然觉得这句话说出口,竟然是很困难的事情,自己的脸都有些发热。幸好他面容黝黑,还有络腮胡须,旁人也看不出来。 羊献容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带着羊献怜、翠喜、秦朝歌以及许鹤年进了黑暴风的房间。他的房间自然也是山寨中条件最好的,至少房间很大,也有被褥,只是味道很是难闻。 黑暴风想跟着进去的时候,羊献容又回头说了一句:“李大哥,谢谢你把房间让给我们。那明早早些起,等着吃饭哈。”随即,她就让翠喜和秦朝歌将房门关上了。 黑暴风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房门,眼前依然还是佳人倩影。 关上门,许鹤年第一个忍不住了,低声问羊献容:“你能变出粮食来?” “不能。”这里也是一个长长的通铺土炕,看着也没是很好。羊献容掀起了褥子看了一眼,又嫌弃地放了下来,对着羊献怜说道:“总比你住的那间屋子要强一些。现在,赶紧睡觉,什么事情都不要想。” “你要做什么?”羊献怜很是听话地坐在了床铺上,抬着头看着羊献容,“我们下山回家去?” “先等一等,我要把这里的事情解决掉。”羊献容也坐了下来,今日真是极累了。“粗略看了一下,山上已经有一千多人,这个规模太大了,日后必然是大晋的祸害。” “嘿,你还是放不下之前……”许鹤年又嘟囔了一句。 “不是这个意思。”羊献容很是正色,“黑暴风未必有要做皇上的心,但他身边的人未必不会有,更何况他们的势力越发大了,若真是有人过来怂恿一下,无论是他和大晋争斗,还是和匈奴拼杀,都是你死我活,这些人都未必能够活命。” “所以?”秦朝歌已经关好了房门,也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才转过来和羊献容说话,“这些都是乌合之众,不好搞的。” “还那句话,先让他们吃饱,然后再说下一步的安排。”羊献容苦笑了一下,“这也是缓兵之计,若不能占领主动权,咱们也是不容易下山去的。” “那干嘛要上来?刚刚交了钱,咱们也是可以走的。”许鹤年不乐意了,“你包袱里有钱的。” “可是,五妹妹在这里。”羊献容瞪了他一眼,“我不能走啊。” “啊?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对了,这事情我刚才还觉得奇怪呢,你看到五妹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惊讶,好像之前就知道一样。不可能呀,她怎么会在这里?咦,究竟发生了什么?”许鹤年乱了。 “这事情还是要感谢道兄的。”羊献容很是认真,将翠喜递给她的水杯送到了许鹤年的眼前,“若不是你之前用的鱼油膏,怕我也是找不到她的。” “啥?”许鹤年接过了水杯,喝了一小口,刚刚那些粥也的确很是难吃,他根本都没有吃饱。翠喜悄悄给了他一块小饼子,许鹤年的笑容变得大了。 “你看到黑暴风靴子上的白色斑点了么?那就是鱼油膏留下的。不过,使用手法不纯熟,所以滴落在了他的脚面上。这天下,会用鱼油膏燃火制造鬼怪的只有你……还有这个傻子五妹妹。她当初可是一直盯着你看,还悄悄藏了一小罐鱼油膏在身边。” “你怎么知道?”羊献怜都开了口。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羊献容还是板了面孔,“母亲觉得对你有亏欠,总是事事以你为先,生怕你受到半分委屈。那么,全家人都因爱护母亲,也只好为你做许多事情。但是,羊献怜,你现在长大了,不可以这样再继续任性下去,你是羊家的女儿,自然要做对的事情。” “做什么?”羊献怜又问道。 “不愧天地,不愧内心,不愧家人。”羊献容一字一句,“父亲说过,我们不作恶,但不能让坏人欺负了我们。我们也要帮助良善之人,助他们度过难关。” 64一张薄饼惊众人 夜半下了一阵急雨。 日出时又变得阳光暴晒,将泥土中的最后一点水分都要蒸干一般。 那些晾晒在场院里的粮食也都变得干巴巴的,那些豆子也极硬,看起来若是熬粥就更不能熟了。 羊献容因和衣而睡,在这种地方也没有太多讲究,只是让翠喜将帕子沾湿,擦了擦脸,便将长发盘在头顶,站在了烈日之下。她仔细翻检着这些豆子,盘算着要怎么收拾出来才好。 山寨之中很多人也都已经起身,大家也站在场院里,看着羊献容的一举一动。 黑暴风明显没睡好,眼下都有了黑眼圈和眼袋。他看着羊献容,瓮声瓮气地问道:“怎么?早上吃什么?” “吃饼子。”羊献容笑了一下,将满地豆子中的黄豆先挑拣了出来。“李大哥,可否给我一些人手?我要做饭的。” “你能做饭?”黑暴风的眼睛又瞪大了不少。 “是呀,闺中在家的时候,也是各种鼓捣,做过不少吃食的。现在倒是很久没有做了,不知道会不会生疏呢?”因捡出了不少黄豆,羊献容让翠喜拿了个簸箩盛好。 “哦,都可以。让那些婆娘帮你?”山寨之中不少女子在后厨做事。 “再要一些男子吧,他们应该更有力气一些的。”羊献容的手掌略小,白皙指头轻轻拿捏着小颗黄豆,竟然令黑暴风以及周围的那些弟兄看得有些呆住了。他们想都没想就说道:“我来我来,我有力气。” “那就多谢各位大哥了。”羊献容那个也绝对没有客气的意思,让那些女人也俯下身子将豆子分类挑拣出来,然后又让几个人将黄豆清洗干净,直指一旁的石磨说道:“将这些黄豆磨成汁状就好,再找个瓦盆装好。” 随后,她又转身进了乌黑的厨房,让人将灶火燃烧得旺盛了一些,也将大铁锅清洗干净。当然,她又在厨房里翻检了一番,发现了三罐大酱,一些土豆和青菜。 此时的翠喜已经明白羊献容要做什么,立刻让人去拎清水过来。那个曾经和羊献怜一个房间的女人以及她的邻居刘婶子也都挤了过来,将衣袖挽起开始帮忙。 干活的人多了,动作也就快了许多。 黑暴风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觉得若是能帮着羊献容搬搬东西也是好的。所以,他竟然将许鹤年挤到了一边去,自己也急吼吼地帮着她打了溪水过来,蹲在地上开始清洗土豆和青菜,看得那些弟兄们眼睛发直,也想帮忙,但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 羊献容也没有搭理他们,只是专心做准备着食材。 秦朝歌没有动手,只是拉着羊献怜站在一旁看着。许鹤年凑过来问道:“你知道她要做什么?这豆子顶多也就是熬粥吧?要不就是焖一下?” “我不知道。”秦朝歌看着羊献容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就问羊献怜,“五妹妹,你可有帕子,给你姐姐擦擦汗?” “没有。”羊献怜也看着她忙碌,但依然没有动。 “那你可知她要做什么吃食?”秦朝歌也习惯了她这般模样,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逗她说话。因为之前许鹤年他们都说过,能够完整表达出来自己的所思所想,是对脑子的一种锻炼,并且就不会傻下去了。反正那些医理他没听懂,但多和羊献怜说话总是没错的。 “饼子。”羊献怜又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她的目光又停留在那桶刚刚从溪水里舀过来的水,心里怕又是在想着刘聪了。 “五妹妹,刘聪不会有事情的。你看看,这么多天了,也没听说胡人军队有什么异动。” “嗯,他不会有事的。”羊献怜又看向了自己的姐姐,眼中多了几分安定。“三姐姐,很厉害。” “那是。”秦朝歌和许鹤年倒是异口同声。 已经有人拿了黄豆磨成的汁走了进来,但羊献容嫌弃不够浓稠,又让他们回去加了一些……直到足够粘稠之后,羊献容也将自己的双手洗干净,将粘稠的汁液捞起了一小口沿着滚热的铁锅边放了下去,再快速地滚动,令这粘稠汁液在锅中形成了薄薄的一层。 她的动作很快,众人都未能看得清楚。但很明显的是,汁液在锅中滚动几遍之后竟然变成了一张薄饼,而她手中的汁液竟然还有不少剩余。翠喜将瓦罐放在一旁,羊献容快速将自己的手清理干净,然后又探手在锅中试探了一下温度之后,就慢慢将薄饼揭了起来,又翻了一面放在热锅之中。 “或许,要是有鸡蛋就好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因为之前她转过一圈,并没有发现鸡蛋。 “有!我藏起来了。”刘婶子笑了起来,“羊三妹之前也没问,这东西在山上也是金贵之物,所以没有放在外面。要几个?” “先一个就好。”羊献容伸出了手。不过,翠喜的手更快,她从刘婶子手里接过了鸡蛋,再递给了羊献容,还低声问道:“女郎,老祖母当年还有个木铲子搅合鸡蛋的,你若是徒手肯定不行。” “这里可有木铲?”羊献容又问道。 “有!”有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柄黑乎乎的木铲,“很久没有炒菜了,之前差点把它当做柴火烧了。” 翠喜看了一眼,有一点不满意。但现在手中没有合适的家伙时,她也只好快速在清水中洗了洗,又擦拭干净后递给了羊献容。 此时大铁锅中已经飘散出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是某种焦香。众人都不由得使劲闻了闻,对于羊献容做的食物就更加感兴趣了。 一手敲鸡蛋,一手拿木铲,动作配合得行云流水。鸡蛋在薄饼之上散开,木铲轻轻拨弄开,使均匀摊开在薄饼之上,然后,羊献容再徒手在热锅之中将薄饼翻了一面,那股子香气彻底呈现出来。 等到薄饼干香,她将这一大张拎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案板之上,随后又涂抹了一些大酱以及放入了两张已经洗干净的青菜叶,再将它们卷在一起……这薄饼也真是很大,足有她的小臂长度,但热气腾腾,看着就觉得极为美味。 “李大哥要不要第一个尝尝?”羊献容伸出了手。 黑暴风觉得,即便现在羊献容给他毒药吃,他也会甘之如饴。 65每个人都能吃饱 一口咬下去,干香的薄饼有了碎裂。但这并不影响嘴大的黑暴风,为了不让这些饼渣掉落在地,他仰头将整张薄饼都往嘴里塞了进去。 一旁的众弟兄早已经嚷嚷着问道:“大哥啊,好吃不好吃啊?别忙着吃啊,说句话啊!” 黑暴风哪里还顾得上他们,继续大口吃着薄饼,整个人都在努力,还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当然,他的诨名既然是黑暴风,动作也如暴风一般快速,这手臂大小的薄饼已经完全塞进了嘴里。 就算是没有咀嚼完,他也已经能够说话发声,“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我还要吃!” “大哥!你等等嘛,让我们也尝尝呀!”大家又不乐意了。 羊献容看到他这般反应,也笑了起来,朗声说道:“好吃就好,能吃饱才是最好的。” “那我得再来十张才可以。”黑暴风抹着嘴,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还有不少薄饼的渣子以及涂抹在薄饼上的酱料蘸在了他的胡须之上,看起来也很是滑稽。羊献容拿了块抹布就替他擦了擦脸,笑得很开心。 黑暴风却是愣住了,仿佛是被魔法定了身一般根本都动弹不得。眼中心里都只剩下羊献容的笑脸,耳畔也听不到了任何声音,全是嗡嗡的巨响。 “这些做饼倒是够了,但青菜和鸡蛋应该是不够的。”羊献容放下了抹布,看了一眼已经清洗干净的土豆,问道:“哪位大姐刀工好?可以将这些土豆切成细丝?然后要过热水焯一下。” “我来我来。” “我会。” “我可以。” 这些女人们立刻就动起了手,那速度也是极快的。 “那我就再做一张,这一次切一下,大家分着尝尝。”羊献容很满意大家的反应,又推了推站在灶火边的黑暴风,“李大哥,你躲开一点,我要再做一张,仔细莫要碰到你。” “啊!哦哦哦哦。”再次被羊献容触碰到,黑暴风才仿佛是被解开了穴道,整个人动了动,然后又惊觉地跳开,距离她三丈之远。 羊献容也没有搭理他,按照之前的手法又做了第二张。这一次,她切成了八小块,让翠喜拿给众人尝一尝。 这些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和要求,甚至有三四个人扯一小块吃了起来。 味道的确很好,众人吃的都很满意。 等到第三张的时候,土豆丝代替了青菜夹在了薄饼之中,那味道又变得极为饱满和厚重,令人觉得更加满足。 直到此刻,所有人都知道羊献容这张薄饼的美味,急不可耐地堵在了厨房门口,都想等着下一张热腾腾出锅,好能够品尝到。 “不知道大姐们有没有学会?我可以再演示一遍的。我们多几个人做,动作也会快一些,大家就不用等很久了。”羊献容笑着问众人。那些女人们自然是乐意学习的,也将厨房里的其他灶口清理了出来,准备食材。 场院里挑选豆子的人速度也更快了,磨豆子的也在加速…… “似乎也没有用太多的豆子?”黑暴风又清醒了一些,看着羊献容小手中只有一些粘稠汁液但却做出了一张张薄饼。 “嗯,没有用太多,但很出数。不过,因为没有什么油水,应该也会很快就饿了。” “但现在有种饱腹感。”黑暴风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和腹部,那种干香感还在口中回味。 “其他的豆子也是可以这样做的。只是味道略有不同而已。我个人比较喜欢这个黄豆的,所以就先做了这个。”羊献容的动作很快,又做好了一张。翠喜帮她打下手,自然也是熟门熟路,又切成了八小块,让大家一同分享。 香气也已经在场院中弥散开去,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美味,心情极为愉快。 等羊献容做到第十张的时候,黑暴风就不许她再做了,也不避嫌地拉住了她的胳膊,直接扯到了一旁坐下,“行了,那些女人都学会了,就让她们做好了,你要歇一歇的。” “嗯。”羊献容瞥了一眼自己坐的地方,竟然是个大缸之上,也笑出了声,“李大哥,女人可不能坐在这种地方,不吉利的。” “那有什么的?”黑暴风又瞪起了眼睛,“你现在是紫荆山山寨的老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羊献容抬头看着他。 “真的。”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黑暴风忽然觉得自己定力变得极差,当年的童子功也全都报废了,面对这双清澈双眸,他竟然都说不出话来。 “是呀,大哥说你是老大,那就是老大。这饼子真是太好吃了!”老五老六全都凑了过来,嘴里塞满了薄饼,但整个人也都是眉开眼笑的样子。“之前不是说了么,能够让大家吃饱,就做老大嘛,我们就算是土匪,也是讲信用重承诺的人。现在,羊三妹就是我们的老大了!给老大见礼!给老大磕头!” 他们两个这么一喊,外面的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虽然还没有吃到薄饼,但看到大哥们都这般模样,自己也是要跟着照做的。 这么多人跪拜了下去,黑压压一大片,还都在高喊着:“羊三妹!当家的!” 秦朝歌和许鹤年都有些吃惊,虽然拉着羊献怜悄悄站在了羊献容的身后,时刻起到保护作用。不过,面对这些人最朴实的情绪认可,他们也觉得很是感动,比那些文武百官虚伪地跪拜更令人心情激动。 羊献容则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这些人一张张热忱地脸,心里却想着:只是给了一张饼,他们就能够成为自己的拥趸。若是给了房产和土地,是不是才是皇权之所以被拥戴和维护的意义呢? 她想到了大晋不断被争夺的皇权,那些王爷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应该争夺的是民心,而不是那些权利和传国玉玺?思绪有些远,整个人有些失神。 “我在紫荆山十年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景,羊三妹才来了第二天……真是厉害。”黑暴风眼中全是欣赏和急切,“那……你赶紧做我的压寨夫人吧!我可以好好疼惜你!” 66难掩凤凰俏丽容 “李大哥,这不太好吧?”羊献容都尴尬起来,往后退了退,秦朝歌自然就挡在了她的身前,说道:“我妹子不乐意。” “哦哦哦,我不强迫你。”黑暴风竟然还有些胆怯,笑着说道:“反正你也在山上住着,咱们慢慢来。” 羊献容也笑了起来,“其实也不必了,我既然是找到了妹子,也是要下山去的。李大哥依然是这紫荆山的大王,不会变的。并且,李大哥把这里管理得这么好,自然是……” “哎,可别这么说,大家现在认了你做大哥的。”黑暴风一听羊献容有要走的意思,立刻就急了,还想伸手去拉她。但秦朝歌的手更快,与黑暴风的胳膊搭在了一起,两个人一来一往,竟然过起了招数。 秦朝歌臂力强劲,这种近身的单打独斗,黑暴风完全对付不了,很快就败下阵来。他踉跄地不断退后,他身边的弟兄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应该帮大哥黑暴风,还是这个新任的“大哥”羊三妹。 不过,此刻的黑暴风后退几步站稳后,忽然福临心至一般喊了一嗓子:“你是羊献容!” 众人皆愣。 黑暴风又大声喊了一嗓子:“这是大晋的皇后娘娘啊!” 然后,他率先跪了下来。 秦朝歌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本还想上前再踹他一脚的。 羊献容也愣住了,一时间心里产生了无数念头。翠喜护着她往后退了半步,许鹤年扯着羊献怜站在了她的身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充满了探究和怀疑,还有一些些嘲讽的意味。 “皇后?哪个皇上的?” “大晋还有皇帝么?不都是那些王爷打来打去么?” “怎么着?凤凰落难成了鸡?” 话有些难听了,黑暴风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都给我闭嘴!” 众人立刻鸦雀无声,但都眼巴巴地看着黑暴风和羊献容。 黑暴风抬起了头,看着羊献容,“我是个粗人,若是之前对皇后娘娘有所冲撞,先请原谅了。” 这态度的确很好,又加之他在山寨的威望,有不少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羊献容抿了抿嘴角,让秦朝歌挪开一些身子,她看着这些人,还是有些犹豫。 “皇后娘娘将豆子变成了能吃的饼子,也救了山寨的众人。否则要大家吃下这些半生不熟的豆子,怕也会拉肚子闹病的。所以啊,皇后娘娘功德无量啊!”黑暴风的确也不太会表达,但说的事情大家全都明白了。更何况空气中还弥漫着那股浓香的味道,还有不少人没有吃到,正急迫地等着呢。 “这事情也不过是小事情,李大哥也莫要这样,先都起来说话吧。”羊献容轻叹了一声,上前一步,虚虚地扶起了黑暴风,“我的确是皇后,但却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莫要再声张此事,与你也并非好事情。” “这?是发生了什么?”黑暴风不明白,“这大晋的天下,怎么还不能说了么?” “大晋的天下,更是不能说。”羊献容也没有办法解释,她不能说那些司马皇族的不好,但也绝对不想再维护大晋的皇权无上。“就这样吧,你们先吃饱了饭再说,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说可好?” “哦哦哦,好。”因为距离羊献容太近了,黑暴风的脸又红了一些。“皇后娘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哎,莫要这样称呼我。还是叫我羊三妹如何?”羊献容笑弯弯的眼睛又令黑暴风略略失神,只剩下点头的份儿了。 厨房里众人还在忙乎,毕竟这山上人数众多,都能吃上饼子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够做完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制作的行列中,有了目标,动作自然也都快了许多。羊献容和黑暴风等人走进了议事堂坐了下来,有人将一些饼子和热水送了进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不管怎么说,终于在一片混乱中能够坐下来正经地说几句话,羊献容对此也是满意的。“李大哥可有受伤?秦大哥是北五所武卫统领,武功可是不弱呢?” “我说的呢,真是太厉害了。我做土匪……咳咳咳咳,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这样厉害的对手,这胳膊差点让秦兄弟给我掰折了!” “得罪。”秦朝歌还是有些严肃紧张,也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和手腕,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的力量。 黑暴风是领教过的,所以很是佩服,“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可算有个高手可以过招,真的特别过瘾。” “客气。”秦朝歌依然维持着严肃。 羊献容又笑了笑,看了一眼跟着进来的许鹤年以及羊献怜和翠喜,“近来局势不稳,我出来是找自家妹子的,如今找到了,自然也是要赶紧回宫的,就不在李大哥这里多有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黑暴风又赶紧摇头摆手,“山下挺乱的,其实……你也是一看到的,流民越来越多,我之所以跟他们要钱,其实也是不想他们翻过了山……那边是匈奴的地方,都是极为彪悍的汉子,过去还不是被抢么。” “这事情我不知晓,只是听说匈奴那边的大将受伤了?”羊献容依然温婉有礼,慢慢引导着黑暴风说话。 “听说是的。不过,应该不重,那小子叫什么来着?”黑暴风转头询问跟进来的几个兄弟,其中有个身形和他类似的男子,倒是一脸的老实,“老二,你哪天在场的,说说呗。” “那日,匈奴那边的大将军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就前面那个宜阳城,给大家吓得都不成了,纷纷往这边跑。大晋这边的垣延是太守啊,带着人去抵挡,但明显也不太行,所以,垣延也没有骑马,就带着一队人出了宜阳城外,跟匈奴大将军说要投降。大将军自然是高兴的,垣延说他亲手写了投降书,希望大将军能够来接一下。大将军也没有多想,下了马就走了过来。谁知道此时垣延身边有几个猛将,忽然抽出了刀一起砍向了那个大将军……” 67混乱局面如何安 听到此处,一直面无表情的羊献怜变得很是紧张,甚至都发出了声音:“啊!他……” 这黑老二在上山之前必然是个说书之人,讲故事第一流,看到听众们已经入迷,竟然还卖起了关子,“这垣延身边的人看起来毫不起眼,但一个个也都是身怀绝技,据说都是司马越身边的精英,动作狠绝快,一招一式都是要人性命的。但这位匈奴大将军也并非凡人,动作极快地往后退去。他身边还有一个高大威猛的将军,竟然单手夺刀,且踹飞了几个人,极为勇猛。” 听到此处,羊献容心里一紧。刘曜和刘聪一直在一起,难道这是刘曜? 黑暴风已经听不下去了,踹了黑老二一脚,“麻利地说,别那么多废话。” “哦哦哦。”黑老二本来还想比划两下,但看到老大这样也不敢再如此绘声绘色,尴尬地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道:“匈奴大将军应该是被砍到了胳膊,流了血。另外那个将军没受伤,他很是厉害的,差一点点就要了垣延的性命,要不垣延身边还有几个死侍,怕也是保不住他的。本来以为是收投降的文书,匈奴大将军忽然被偷袭受伤了,他很生气,回到营寨之后迅速调兵直接攻打下了宜阳,。这不,垣延就退到了新安,匈奴人也就跟到了新安。” “为何在这里一直对峙?”羊献容问道。 “其实……我们猜的……”黑老二又偷眼看了黑暴风,见到他点了点头才说:“匈奴人应该也是没粮草了。这些年本来粮食产量就低,又都在征战,特别是那些皇帝老子……咳咳咳,他们才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天天就想着花天酒地和娘娘们玩……咳咳咳,那我们穷人都没有粮食,他们其实也没有的。” 这么一句话,黑老二咳了好多次,许鹤年都已经憋着笑看了一眼羊献容。羊献容还算淡定,只是又问了一句:“匈奴人长途奔袭到此,没有粮了?那他们停在原地,也不仅如此吧?” “这个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也有十天了吧?大家也很担心的,万一真的打起来,又是一场混战,咱们紫荆山也未必能躲得过去。” “为何?” “这山也不算高,要是游勇散兵闯进来,也是不好对付的。” 做土匪,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对于黑暴风这种还有侠义心肠的人来说,也并非真心想落草为寇的。就看他跪拜羊献容这样虔诚的模样,就知道在他和他们的心目中,还是以大晋的皇权为重。 黑风暴这边几个主要的弟兄们也跟着议论了几句,不过因为他们还没有吃到饼子,一直被这香味引诱着,也没什么心思在这里。羊献容自然也是看得出来,就让他们先去吃东西了,等下再商量。 黑暴风想陪着羊献容,也被她拒绝了。“李大哥还是去吃东西吧。还有,今日把所有的粮食一定要全整理出来,我们也是要看看究竟还有多少存粮能够做成这样的饼子。这饼子多做一些是可以存放的,不怕坏掉……所以,我也在想,你们不妨多做,然后每个人都存一些,然后咱们再做打算。” “嗯,羊三妹说得对。”黑暴风笑了起来,转身出去了。 许鹤年立刻就问羊献容:“你怎么会做这个?” “小时候在家里鼓捣吃食,二哥把那些豆子弄湿了,又赶上连日阴雨,怕豆子发霉不能吃了,老祖们身边的婢女就说不如磨一磨放在热锅边做薄饼。我昨日看到他们在晾晒豆子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件事情。” “原来昨天你就琢磨好了,害得我昨天晚上还担心了很久呢。”许鹤年忍不住哼了出来。 “其实,我也担心,我是担心他们不肯听我的。”羊献容压低了声音,“那我也没有和土匪们打过交道,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流民,心里也是怕的呀。” “这个真的没看出来。”秦朝歌都低声嘟囔了一句。 羊献容横了他一眼,就转头看向了羊献怜,问道:“你也听到了,刘聪可能也只是伤了胳膊,并没有生命危险。你不问清楚,就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给大家造成了多少麻烦?知不知道错了?” “我想见见他。”羊献怜低垂了眼眸,但依然很是执着和倔强。 “现在这种情况,你要如何见他?”羊献容有点冒火,“我让绿竹想办法进他们那边看看情况了,一切就只能等。” “嗯。”这一次,羊献怜倒是乖巧地点了头。 “五妹妹,你要知道今非昔比,我们的处境现在也是很难的。”羊献容压下了所有的火气,依然保持了平和的口气,“之前姐姐纵容你做各样的事情,听凭内心的想法,也有很多人在你的身边护你周全。但现在,我不是皇后,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身边甚至就只是剩下兄长和秦大哥他们,你莫要生出是非才好。” “嗯。”羊献怜又点了头。 许鹤年还是偏疼了她一些,拿着拂尘抖了抖,将话题转移开,问道:“我且问你,我那鱼油膏你偷走了?” “嗯。”羊献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放在那里的,我就拿走了。” “行吧,反正没出事情就好。”许鹤年扁了扁嘴,“你玩火吓唬人家了?” “我进了林子,他们走过来要钱,我变出了火,吓唬他们。”羊献怜说话不连贯,但也能够拼凑出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一路走,一直走,他们说刘聪在山后面,我就走,然后,有个大姐说上山能吃饭,我就来了。” 羊献容握紧了拳头,但又真的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妹妹,不能用常理来管束,只能加派人手跟着才可以。但现在自己的力量不够,也不能分心照顾她。 因为,她自己都快搞不定眼前的状况了。 议事堂外,众人喜笑颜开地吃着东西,因为饱腹而喜悦。但山下两军对峙,又有多少人吃不上饭呢?若真是再次打起来,她之前和大家约定在新安会面,是不是会害了大家丢性命呢? 68寻味上山惊心魄 就在羊献容他们没想好怎么应对现在的局面时,三日后,刘曜来了。 他是闻着味儿上山的。 紫荆山寨中的所有人,这三日也没有干别的,全都在忙乎清理粮食,晒粮食,磨粮食,以及做薄饼,炉灶里的火整日里燃烧旺盛,所有人接替制作薄饼,且技术日益成熟精湛。一张张薄饼制作出来后,放凉甚至能够折叠起来,当做干粮储存,令人欣喜不已。 这几年这些土匪除了抢钱也抢粮食,但因为不善于烹饪,除非是肉食也就烤着吃掉了,但对于粟米豆子等物,因为嫌弃太过麻烦,吃多少做多少,其余的就都扔进了库房中,日积月累这么多年,也有了不少存粮。 现在山上的人多了,大家整理起来也快,再因为能够制作成干粮便于储存,积极性就更高了。所以,日夜不停,热闹异常。 灶火一直旺盛,众人也沉浸在食物的香气中慢慢习惯。倒是那些饿肚子的人嗅觉是最灵敏的,哪里有味道,就奔哪里去。 就像之前黑暴风他们猜测的一样,匈奴大军行进了这么远,真的没有军粮了。又因为垣延诈降一事,把刘聪气得要死要活的,本来想着干脆一鼓作气杀过去好了,但刘曜觉得这并非是好时候,因为他们这些人都在饿肚子,战斗力下降太多,即便是打进了新安,也没办法快速接管众多事物。更何况,对于大晋的百姓来说,他们始终是异族,也不会有人给他们提供补给的。 因此,刘曜和刘聪分析利弊之后,决定让刘聪先安心养伤,他则带着一小队人出门找找粮食。其实,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事情是外人不知道的。有消息称刘渊身体变差,正在安排后事。而即将继承皇位的大哥刘和一直与刘聪不合,更看不上刘曜。 若是此人上位,刘聪和刘曜的处境就尴尬了,而他们要真的拿下了新安等大晋的国土,功劳也未必是他们的。反过来,还有可能因为过多的杀戮而成为自己的诟病,在日后的朝堂之上会成为自己的罪状。 思前想后,这两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就按兵不动。 这样做,倒是给垣延吓得够呛,毕竟他也是近距离见过刘聪刘曜兄弟急眼发疯的样子,心里一直怕怕的。看到对方不动,他也不敢动。新安城里一片安静,他也任由这些百姓拖家带口地逃走,他刚好能够四处搜刮一番。 单说刘曜带着人出来寻找粮食的事情也非常不易。 他们先是在附近找了两天,又走得远一些寻找。但粮食现在可是金贵之物,怎么可能轻易就得到。更何况他们带了三万人马,这绝对是庞大的吃饭人群,一两袋黍米是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更多的吃食,哪怕是山上的野果子。 有人提议干脆进山看看吧,万一能够打猎收获一些野猪山鸡兔子之类的,给大家改善一下生活品质也是好的。可刘曜担心的却是山上的这群匪患。要知道,黑暴风在这一带极其有名,虽然不能说是烧杀劫掠,但拦路抢钱是绝对有的。刘曜带的人不多,怕也是遇到了必然是要有一番打斗的。 但下属们看着茂密的林子,都觉得里面定然会有不少野味。所以就怂恿刘曜带着大家进去看看。刘曜在山林中住过,熟悉大晋国土内的地质结构,想着他们也可以悄悄上去,再悄悄下来。 谁知道进山不到半天,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它类似于烧烤和焦香之间的味道,又勾引起人的食欲,恨不得立刻就放到口中一般。顺着这股子香气往上走,越发浓郁。 他们几个小声嘀咕起来,难不成这山上有人开了个大饭馆不成? 悄悄摸了上来,就在黄昏时分接近了寨子,从木枝做成的围墙中望过去,很多人在忙碌,大家欢声笑语很是热闹。刘曜心里也在疑惑,按道理说这必然就是黑暴风的巢穴,但这些人却根本不像土匪,倒像是一群村民过日子。 但食物的香气实在是太浓郁了,他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无法忍受。 寨子里热闹,外面守门的弟兄们还算是尽职尽责,发现了隐藏在林子中的刘曜,便拿着棍棒跑了过来。看到刘曜等人也傻了眼,因为这群匈奴的汉子们实在是高大威猛,他们对付不了。 这可怎么办? 有人迅速跑回去报信,黑暴风正在和羊献容说话,问她那些绿豆能不能也做成薄饼? 寨子门口出现了匈奴人,他心里也是一惊。 在山寨之中,就属他身强力壮,能够和匈奴人比拼一番,其他人可都不太行。 “三妹,你先找地方藏起来,万一打起来伤到你就不好了。”黑暴风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羊献容一句。 羊献容笑了一声,问道:“要不让秦大哥也去看看?” “也好。”黑暴风对于秦朝歌很是欣赏,一有空就向他讨教。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也有惺惺相惜之意,所以几日相处下来,这两人很是熟络。 有了秦朝歌在身旁,黑暴风的底气也足了些。 几个人快速走到了寨子大门口,看到刘曜几个并没有手持兵刃,一直往寨子里观望,流露出一副饿急了的样子。 秦朝歌自然是认得刘曜,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刘曜也极为意外,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朝歌:“你怎么在这里?” 黑暴风看到这两人居然认识,忍不住问道:“你们什么情况?” 爱看热闹的许鹤年也飘飘然地从寨子中走了出来,满脸惊讶地问道:“刘曜,你也会算命?知道你三妹妹在这里?” “什么?她不是在金镛城么?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了?是不是被土匪欺负了?”刘曜急了。 许鹤年又笑了起来,回答道:“那倒是没有,她不欺负别人就已经是好事情了。你瞅瞅这个寨子被她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的土匪窝,现在全在做饼子,八成还想拿出去买钱呢。” 69眼前佳人如往昔 因是许鹤年认识的人,黑暴风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戒备,但刘曜的匈奴大将军的身份还是一个巨大的障碍,至少对于大晋的土匪来说,多少还生出了敌对心意。 秦朝歌也走了过去,和刘曜碰了碰肩,这是他们之前在校场的礼仪。随即,这两人就随随便便过了两招,展现出了极高的武功水平,看得黑暴风和一众弟兄们就不再说话了。 幸而刘曜带的人不多,一行人走进山寨的时候也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毕竟大家还沉浸在制作薄饼的忙碌喜悦之中,甚至连黑暴风从身边走过去都没有多看一眼。 刘曜和他的属下们却已经是按捺不住,径直跟着香气去了厨房,看到一张张薄摞在案几之上,有个属下侍卫已经伸出了手去拿捏。 “哎,不是这么吃的。”黑暴风还拦了一下,但刘曜那双眼之中忽然射出了一道寒光,吓得他立刻就收回了手,但还在说着:“三妹给的方法,要抹大酱吃。” “三妹?”刘曜的眼中寒光更盛。 这一次,连许鹤年都察觉到刘曜的巨大变化,被他的强大气场吓得往后悄悄退了退。 “三妹……说的。”黑暴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有些胆怯,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这饼子也是她教着做的,我看着的,三妹的手又小又巧,很厉害的。” 刘曜没有再说话,但眼中寒光又盛了一些。 跟着黑暴风的黑老五动作很快,拿起了一张薄饼,学着羊献容之前的样子快速卷了一个饼子递给了刘曜。刘曜又看了一眼秦朝歌和许鹤年,这两人这两天吃得实在太多了,根本都不想再吃了。 “你试试,好吃。”许鹤年笑了起来。 刘曜这才将卷饼接了过来,直接放进了嘴里。他的嘴也真是够大,一口下去,半张饼都没有了。 嚼了几口就咽下去了,然后他也没说话,把剩下的半张也直接塞了进去。 秦朝歌还是细心些,递了半瓢凉水给他顺了顺。 黑老五看到刘曜这般模样,也就继续卷起了薄饼,也递给了他身边的属下。那些匈奴兵将动作更快,纷纷效仿刘曜的模样,将薄饼两口就吃光了。 “味道如何?”许鹤年眯着笑眼看着他,“三妹做的哦。” “好吃!”刘曜虽然是口腹满足,但听到这几个人左一句“三妹”右一句“三妹”叫的极为亲热,心里就觉得很是不舒服,板着脸问道:“三妹妹在哪里?” 他的称呼中多了一个字,但透着更加亲昵。许鹤年岂能不懂,指着议事堂的方向说道:“紫荆山大哥,就是你的三妹妹。” 这一次,刘曜的脸更黑了。 “行了,边走边说。”许鹤年也不再逗他,还亲亲热热地扯着他的胳膊往议事堂走过去,小声且快速地将之前的过往说了一遍。秦朝歌拦住了黑暴风等人,让他们继续给刘曜属下卷饼。“这是三妹的大哥,你们先莫要过去。” 黑暴风虽然不太明白,但很是听话。毕竟在秦朝歌强有力的臂膀钳制下,他想动也是不敢动的。 刘曜走到议事堂门口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又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跟着许鹤年走了进去。因他是从外面光亮之处走进来,一时间还不适应议事堂里的昏暗,所以只能看到一个娇俏的身姿坐在那里正和什么人说着话。 而羊献容则因为刘曜进来是逆着光,也只是眯着眼睛看向了他。 “刘大哥?”她的声音中有一些不确定,还有一些紧张。 “嗯。”刘曜低沉地回应她,并且大步走了进来。 一旁的翠喜本来在和羊献怜说话,本能地站起了身挡在了羊献容的身前,略略警惕地看向了他。 “翠喜,是刘大哥。”羊献容轻柔地说道,“无妨事的,让刘大哥坐吧。” 翠喜又多看了刘曜两眼,才去搬了椅子。 在羊献容看向刘曜的时候,刘曜也在仔仔细细地看着羊献容,两人竟然无语相对片刻,眼中都有了许多的探究和惊讶。还是羊献容先开了口,说道:“刘大哥怎么会到这里来?似乎……多了些杀气。” “哦哦哦,三妹妹莫怕,我现在做了先锋将军……这沙场之上总是要有些血腥的……要不我先去洗洗?”刘曜要抹了抹自己的脸。 “刘大哥这不就生分了么?”羊献容笑了起来,“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过于惊讶了。” “哦,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三妹妹。”刘曜忽然觉得语塞,没有见到羊献容之前,他甚至会在心里和羊献容说说话,但现在见到本尊后,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看着她的容颜,“三妹妹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羊献容也愣了一下。 “这个,我说不上来。但是,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变丑了?”女为悦己者容,羊献容自然也不例外。 “不是不是不是。”刘曜急得摇头摆手,“我嘴笨,三妹妹莫要生气。我的意思是……就是……那个吧……三妹妹永远是最好看的,就是吧……应该说是这身衣裙似乎显得更亲和了一些。” “这身衣裙还是我在闺中时的,这么多年还能穿呢。”羊献容看着刘曜的窘迫又笑了。这一次是眉眼之间全是笑容,散发着不一样的光彩,把刘曜又看痴了。 “好看。”刘曜只会说这句话了。 羊献容已经站起了身,拿起了眼前的小糕点递给了刘曜,“刘大哥,若是不着急,就和我多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刘聪如何了?伤势如何?你们要怎么做?若是不能说,那就告诉我刘聪如何了。” 说这话的时候,羊献怜都往前走了两步,死死地盯着刘曜。刘曜这才注意到她,问道:“怎么五妹妹也在这里?四弟可想五妹妹了,还常常说打完仗就去找她呢。” “这两个……倒真是一对。”羊献容扁了扁嘴,“这事情,我要和你细细说了。” 70一片痴心情已牵 羊献容这边的情况,许鹤年已经说得七七八八,而刘曜这边的情况则略微复杂和血腥了一些。 刘渊建立了汉赵王朝自立称帝后,誓要拿下全天下,豪情壮志非一般。他先是命令王弥和石勒等进攻壶关,击败了司马越派去抵抗的施融和曹超,令上党太守庞淳献壶关投降。 数月后又命刘聪刘曜领兵打算攻打洛阳,一路先是击败了平北将军曹武,长驱直进至宜阳。但刘聪因连番胜利而轻敌,被诈降的弘农太守垣延偷袭,导致受伤。但他又不肯就此退兵,就扛在那里。 刘曜劝了几句无果,他就出来想找找军粮。 “三妹妹这个薄饼是如何做的?倒是能够作为干粮,让将士们携带。”刘曜是真的饿了,把羊献容递过来的小糕点全都吃光了,还意犹未尽。 “一会儿你们也去学一些,真的很简单。”羊献容看着刘曜,也是满心欢喜,“刘聪无事就好。现在,你们要如何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四弟在想什么。不过,父皇的意思是要尽快拿下洛阳,我之前还有些担心你会不会……但现在看你出来了,也就放心了。所以,三妹妹,你要去哪里?泰安郡距离这里也不近呢?” “反正知道刘聪平安就好了,我们……还是要回去避一避。你们都这样了,我可真的不好回洛阳的。” “嗯,千万别回去,太危险了。”刘曜攥了攥拳,“要不,你们跟我走吧。” “你不是要打仗么?”许鹤年一直坐在旁边听着,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出声问道:“我们可不是只有这么几个人,还有一大部分在路上呢,百十来号人,你让我们跟着你去哪里?” 刘曜略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议事堂外他的那些下属还在忙着吃饼子,也轻声说道:“我是想,若是三妹妹肯跟我走,我们就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带着大家,远离战乱。” 这话说得有些困难,刘曜说的很慢,但一字一句都透着恳切。羊献容的心突突突地跳了起来,想起了之前的许多过往,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刘曜。 “你现在也不是皇后了,应该没有那么多束缚了吧?”刘曜又补充了一句,他的手甚至有一点点发抖。 许鹤年轻咳了一声,羊献容才轻声说道:“刘大哥,这事情不妥的。我们若是和你走了,势必是要给你招惹祸端的。我也不瞒你说,当今皇上司马炽表面懦弱,实则并非良善之辈。而他的皇后一家更是觊觎皇权已久,日后也会是大晋的毒瘤。他们对于我……特别是他对我更是有许多非分之想……” “三妹妹啊,那你就更要和我走了,我可以保护你的!”刘曜着急了。 “刘大哥。”羊献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刘曜已经反手抓住了羊献容的手,“三妹妹!” “咳咳咳,三妹,要不,我们先出去一会儿?”许鹤年表情略微尴尬,扯了扯一旁的翠喜,但翠喜可不愿意走,还站在羊献容的身边,瞪着大眼睛盯着刘曜的一举一动,若是羊献容有半分的不乐意,她必然会扑上去,把刘曜推开。 羊献容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有些凄凉,但心里还是高兴的。“没事啦,刘大哥又不是外人。刘大哥,不是不愿意和你走,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等我把这个皇后,哦,慧皇后的名字弄下去,我,我们就跟你走好不好?别着急嘛。” “那是什么时候?”刘曜还是不肯放手。 “许真人说还有四年,现在已经不到四年了……所以,你千万莫着急,好好做你的事情。”有些话不能再说了,羊献容懂得分寸。她的身份实在太尴尬了,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盯着。就算是此番逃出了洛阳,她依然心里极为不踏实,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曜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又紧紧地抓住了羊献容的小手,放在自己宽大的手掌心中说道:“保护好你自己。” “我会的。”羊献容又笑了,眼中是刘曜的样子。 “我可以见见刘聪么?”羊献怜开了口,“他的伤好了么?” “好了很多,无碍的,一个大男人,只是划了几刀。”刘曜对羊献怜说话的时候,也是低沉温柔,像对待小孩子一样,“五妹莫要担心,那小子壮实得很。” “我可以见见刘聪么?”羊献怜还在坚持。 “五妹,不可这样。”羊献容皱眉,“这般时候,不可以。” 见到姐姐不高兴了,羊献怜不再说话。 刘曜都多看了羊献怜一眼,心里也在想,这小妹妹还是长大了。 因为刘曜的加入,山寨就更加热闹了一些。他先是和秦朝歌在议事堂前面的空场上比武角力,然后又与黑暴风等弟兄们相互比拼,大家都是要在实战中获得经验,因此十分认真。还要琢磨彼此的招式套路,以精进自己的武功。 后来,黑暴风还决定做一千张薄饼给刘曜他们带走,也解决他们的口粮问题。刘曜自然也是高兴的,就在山上继续留着,等着薄饼做好之后再走。 日子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了五日,黑暴风都有了些许错觉,他怎么能够和匈奴人成为好兄弟呢?但似乎这位刘兄弟更加平易近人,可比大晋的那些官员好太多了! 当然,他现在发愁的也是山上众人吃饭的问题。毕竟,这些豆子也是有吃完的时候,他还是要带着人下山去抢一抢了。 他问羊献容:“三妹,我要带着弟兄们下山转转了。你想要些什么?” “我想走了。”羊献容之前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但黑暴风这样一问,她立刻就提了出来,“在这里也待很多时日,我们也是要下山去的。” “别呀!在这里做大哥不是很好么?”黑暴风不愿意。 “我才不要做大哥。”羊献容还有些娇嗔,“你们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 71紫荆山寨堵门口 羊献容要走,黑暴风要送,刘曜要跟随,这些人又叽叽歪歪了三天,结果羊献容终于决定出发走到寨子门口的时候,见到了带着军队埋伏在外面的垣延。 垣延的官职不低,铠甲鲜亮,也算是英姿飒爽的男儿。 他竟然亲自站在了最前排,与山寨门口的守卫土匪面对面。 官与匪,匪自然是要低一头。 这些守卫的土匪们有些气短,都转头看向了黑暴风。 黑暴风也没想到一打开寨门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还吼了起来:“这都打到家门口了,怎么没人报信啊?” 守门口的是黑老四的人。那几个守卫指了指角落里已经浑身都是血窟窿的黑老四,满脸悲愤却又不敢说话。毕竟,那些垣延带来的人都是精英。 “你这是要做什么?”黑暴风吼了出来。 “奉旨剿匪。”垣延不慌不忙,看着他身后的羊献容以及刘曜等人。垣延没有见过羊献容,但见过刘曜,他先是愣了一下,就又大声说道:“紫荆山匪患勾结匈奴卑劣之徒,罪不可赦,人人可以诛之。” 话音刚落,就从林子中快速走出了百十来个弓箭手,箭指向了黑暴风他们这些人。 情势忽然变化,黑暴风也完全没有准备,惊得退后了数步。 刘曜和秦朝歌已经挡在了羊献容的身前,呈现了防御的姿态。 “怎么?知道怕了?”垣延嘿嘿笑了起来,“我等你们好几天,这一刻刚好全都剿灭,也算是本官为大晋立的大功一件。再加上之前重伤匈奴敌首,这份功劳也是也写进大晋的史书中了。” 看着他如此得意的样子,刘曜和黑暴风都互望了一眼。刘曜用眼神是在询问可有其他逃跑下山之路,而黑暴风咧着嘴摇头。但这个土匪头子做得实在是太安逸了,并没有想到会有今日这一遭。 寨子里的人已经听到了消息,纷纷举着棍棒以及锅碗瓢盆冲了出来,不过因为刘曜他们站在大门口,他们也不好硬冲,就拥挤在大门的后面,叫嚷着什么,嗡嗡作响。 场面极乱,山林之中鸟兽齐飞。 “将士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垣延大吼了一声,他往后退了三丈,让弓箭手又向前挪了三丈。这阵势的确具有极强的震慑力和压迫感,刘曜和秦朝歌已经肩并肩挡在了羊献容的身前,生怕垣延若是下了命令,这箭镞可是不认人的。 “刘大哥,秦朝歌,你们莫要挡在我的前面。”羊献容知道自己若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倒不如让前面这两个男人闪开,自己走到垣延的眼前去,更有效果。 “不成。”这两个男人齐齐喊道,“太危险了。” “这有什么危险的?”羊献容轻笑了一声,“你们这样才危险,我出去了,就没事了。” “三妹妹,不可以。”刘曜低吼她。 “有什么不可以的?”羊献容伸手去推他们二人,“让我到前面去。” “不成。”秦朝歌也低吼道,“垣延是个卑劣小人!” “那又如何?就算他不认识我,总也是认得这块金牌吧?”羊献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小小的金牌,这是离开洛阳时,司马炽特意送给能够调动大晋军队的令牌,说是当初在司马衷的书房中找到的。因为是司马衷之物,当时羊献容总算是勉强接了下来,但她也没想到能够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保命。 当然,能不能保命还不好说,但拿出来总比没有要强。 垣延自然是看到了他们这边的小动作,又喊了出来,“怎么?怕了?要不,你们就投降吧!不过,在我垣延这里也没有诏安一说,自然还是都要死的。我也是仁义之人,再给你们留一刻钟话别吧。” “垣延,本宫在此,你要做什么?”羊献容还是喊了出来,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尽管在这样纷乱之中显得略微柔弱,但总算能够让垣延听得到。 垣延瞪大了眼睛努力往她这个方向看着,羊献容又使劲推了推刘曜和秦朝歌,低声道:“这事情不能硬碰硬,垣延背后一定还有旁人。” “什么?”这两个人又同时发声。 “让三妹去,无事的。”许鹤年站在羊献容的身旁,用手指掐了一个符咒,老神在在的模样,很是淡然。 秦朝歌对于许鹤年还是很信服的,所以他率先侧了侧身子。羊献容刚好就从他这边挤了出来,走到了众弓箭手面前,走到了垣延的面前。“本宫在此,金牌在此,还不下跪见礼!” “你是何人?”垣延死死地盯着她,眼中出现了惊艳之色。 “本宫乃大晋慧皇后。”羊献容面上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轻蔑,“你是什么人?为何还不下跪?” “怎么证明?”垣延不信。 “这金牌你可认得?”羊献容举起了手中的金牌。 “我没见过。”垣延还一副不屑的模样,“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慧皇后应该还在洛阳皇宫,和皇上在一起呢,怎么可能在这荒山野岭之地呢?” 刘曜着急,紧紧跟在了羊献容的身后,小声对她说道:“别搭理他,我护你下山。” 羊献容根本都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继续和垣延说话。“所以,那你认为本宫是谁?” 现在,羊献容的身后陆续走过来不少人,而山寨门口的人也全都涌了出来,大家都看着羊献容和垣延。 “我没见过慧皇后。”垣延的声音低了半度,但是他举起了手,那些弓箭手又持弓箭瞄准了山寨门口的众人。 “那你找一个见过本宫的。”羊献容瞥了一眼那些弓箭手,果然他们的衣襟之内有红色衣物,这些必然都是司马越的亲兵。 “这不是笑话么?我们这些人,谁能去见宫里的娘娘?”垣延近距离看到了羊献容的容颜,眼中的光芒更加炽热。 “所以呢?”羊献容很是厌恶这样的目光,略略蹙眉。 山林之中很是安静,甚至都没有风吹过。但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有皇袍一角闪过。 72皇上亲自来剿匪 “那当然是要你自证了!”垣延笑了出来,还靠近了羊献容一些。 刘曜立刻上前,伸手挡住了他。 垣延也看着刘曜,讥笑道:“这匈奴人是谁?如此护着你?我大晋的皇后,怎么能有匈奴人在身旁?” 刘曜很是烦躁,甚至想和他动手了。 秦朝歌已经抢在了前面,对着垣延说道:“你不认识我么?” 垣延上上下下看了看秦朝歌,更是不屑,“你又是谁?本官很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认识的!” “你!”秦朝歌被气得不轻,“当年在教武场,你可一直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现在要再比划一次么?” “哟!怎么着?”垣延一脸挑衅的样子,也丝毫没有把秦朝歌放在眼里。 现在,就连许鹤年都打算出手了,他身形晃动,打算从羊献容的身后跃出来。但没想到羊献容竟然伸开了双臂,挡住了所有人,朗声说道:“皇上,就算是垣延不认识本宫,你总是认识的吧?除非,你想杀了本宫!” 这句话一出,惊住了所有人。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羊献容。 而羊献容看向了林子中。 但这里没有动静。 “行吧,原来你还是想本宫死。”羊献容笑了起来,“无妨事的,那这金牌就还给你吧。” 她扬起了手,打算将这块小金牌丢出去。林子中,终于闪现出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慧皇后如今这般模样,猛一看,还真的没认出来。少了几分贵气,但更多了亲和之力呀!”司马炽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一身龙袍在身,的确是贵气难挡,脸型还有司马衷的影子,但的确是更加挺拔和年轻。特别是他的眼中,有着狡黠意味,笑着看向了羊献容。 羊献容看到他的脸,心里还是没来由地疼了一下。她轻咳了一声问道:“皇上怎么有兴致来紫荆山呢?” “先皇都四处亲征过,朕怎么不能来剿匪么?”司马炽朝着羊献容走了过来。林子中又闪现出了不少人,这一次倒不是黑衣打扮。因为他们已经脱掉了黑衣,露出了红衣铠甲,在绿色密林之中十分刺眼。 看到有更多的人走了出来,山寨中的那些土匪流民更加惊慌起来,纷纷往后面退去。一时间,有人摔倒了,有人又跌倒在另一个人身上,一系列地叠罗汉倒地法,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羊献容回头看过去,生怕出什么意外,就喊黑暴风:“李大哥,你先去看看,莫要出乱子。告诉大家莫要怕,不会有事的。” 黑暴风满脸的紧张,他可没想到林子之中竟然出现了大晋的皇帝。虽然他没见过皇帝本尊的模样,但现在看到这份气势,他又胆怯了不少。 “快去!”眼看后面越发混乱,羊献容都忍不住吼了他。 “哦哦哦。”黑暴风立刻转身先去把自己人管理好再说。 刘曜的属下们一个个牢牢攥住了自己的长剑,依然处于紧张状态,像是要随时拼命一般。 羊献容只好看着刘曜,“大哥,你也莫要这般模样。这可是大晋的皇上,是我的……婆家人。无事的。” 她的声音又娇柔起来,不大不小,刘曜听得很清楚,但司马炽距离有些远,听得不真切。只是隐约听到了“婆家人”几个字,不禁挑了挑眉。 “慧皇后,你不是说要带着清河公主去终南山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司马炽可不想错过羊献容的任何一句话,即使是不对他说的。 “只是迷路了。”羊献容看着司马炽,“这四处硝烟,本宫的马车惊了,乱跑了很久呢。” “是吗?”司马炽的表情柔和了许多,“那你还敢让清河公主坐那辆马车?多危险啊!朕都把自己的车辇给了她的。” 听闻此话,羊献容心里犹如炸雷一般炸裂开,所以呢?司马静在他手里?那母亲呢?是不是也在他那边? “你说说你,这么高的山怎么能爬上来呢?是不是这些匪徒把你弄上来的?还想要占你的便宜?”司马炽的声音严厉起来。 “皇上,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羊献容已经暗暗攥了拳头,“本宫只是迷路了,幸得这些人照拂才没有冻死饿死在这深山里。” “所以,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嗯?”司马炽又走近了一点,“那这个匈奴人呢?若是朕没有认错,这人可是汉赵王朝的先锋大将刘曜。就在这紫荆山下,新安城外,他们正与咱们的十万大军对峙,若是不分出个你死我活,怕都是不能结束这场乱局吧?” 被喝破了身份,刘曜又想往前走一步,但羊献容还是拦着他。 “皇上这话就不对了。本宫可不知道你们这些打仗的事情。这人是刘曜,是本宫娘家哥哥,不过是刚巧遇上了而已。” “果真?”司马炽一眼都没有看刘曜,只是盯着羊献容。 “难道不是真的?本宫何曾欺骗过皇上呢?”羊献容甚至也往前走了一步。 “这倒是。”司马炽点了点头,“慧皇后聪颖异常,若真是骗了朕,朕一时三刻也真是反应不过来呢。哈哈哈哈哈……” 他这笑声之中透着诡异和不信任,一旁的垣延靠近了他一些,又举起了手,示意弓箭手准备。 羊献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司马炽,目光灼灼。 司马炽走近了她。 他的确和司马衷很像,身形高大,低着头看羊献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息了一声:“慧皇后怎么都如此清瘦了?还是和朕回宫去吧。” 羊献容被他这个动作惊了一下,想往后退半步。但是看到司马炽眼中有些暗火燃起,硬是忍住了。她抿了抿嘴角,问道:“清河公主在哪里?” “新安城,自然是有人专门保护她的。”司马炽的手还在羊献容的头发上,他俯身下来,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慧皇后,你可是逃不出朕的手掌心哦。” 73绕指柔能克万物 司马炽也绝不隐瞒自己将司马静以及孙英留在新安城,让专门人“伺候”的事情。他捏着羊献容还回来的金牌笑道:“没想到你还留着。” “为什么不留着?本宫可是大晋的慧皇后。”羊献容抬着头看向了他,轻声说道:“皇上对本宫也是有心了。” 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司马炽眼中的暗搓搓的怒火竟然就这样熄灭,极为温柔地看着她,“慧皇后心里有朕就是好的。”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而下,更令司马炽心疼不已,他甚至想一把抱住羊献容。但刘曜和许鹤年都已经拉扯住了羊献容,许鹤年甚至还用手中的拂尘抖了抖,隔开了司马炽和羊献容。 “皇上对慧皇后的一片心,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此处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要不……让大家退一退吧?” 弓箭手还对准了山寨,所有人都处在紧绷的状态。 司马炽也是第一次感到了权利的力量,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是啊,这些都是慧皇后的救命恩人,自然是不能弄死的。垣延,收一收。” “是。”垣延举起的手又摆了摆,这些弓箭手将箭头朝向了地面。 “我们现在走么?”司马炽问道,“静儿很想你的。” “好。”在这样的时刻,羊献容什么都不能做,甚至都不能回头多看一眼。“皇上,你可否等一下,怜儿还在后面呢。” “行,朕让人去找。你先上朕的轿辇吧。”尽管眼前还有许鹤年和刘曜,甚至还有攥着拳头的秦朝歌,司马炽还是拉住了羊献容的手,用极尽温柔地语调说道:“皇后身子弱,可不能再受了风寒。就坐朕的轿辇,让他们抬你下去好了。” 没有了“慧”字,这称呼从司马炽口中说出来变得更加诡异。 “好。”羊献容抹去眼角的泪,还是转头看向了刘曜,“刘大哥,你可否跟我一段?” 没等刘曜回答,司马炽已经皱了眉头,问道:“怎么?朕还保护不了你么?” “不是这个意思。”羊献容拉了拉司马炽的衣角,“皇上有所不知,本宫和自家的刘大哥还有几句话没说完……” “那就在这里说。”司马炽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那都是关于本宫家里的事情,皇上不方便听吧?”羊献容柔软的声音敲打着司马炽的内心。 “怎么?朕是天下的朕,你家的事情难道朕不能知道么?”他还执拗起来。 “那……的确是不方便呀。”羊献容还忸怩起来,“本宫在来的路上买了些衣料,是想做……小衣的。那只交了定金……想着本宫这要和皇上一路下去到新安了,必然是不能给人家交付尾款,所以,要拜托刘大哥帮我去一下嘛。” 话说的柔软,面庞略略发红,就这样的女子总会令司马炽的脑子晕眩,他只得点了头,松开了手,但依然死死盯着羊献容的一举一动。 羊献容很是大方不做作,转身看着刘曜说道:“大哥要记得去山下那家铺子帮我交钱的。我这里一袋金子你先拿去,应该是够的。这里还有一些饼子,你路上带着,慢慢吃。还有哦,反正你在外面逛的话,就再帮我看看还有什么好布料,想来今年夏天会很热的。” “刘曜……不是先锋将军?”司马炽有些疑惑。 “他才不愿意做什么大将军呢。”羊献容轻笑了一声,“刘大哥早就是我羊家的人,皇上也是知道的,我家兄长们都是喜欢吃喝玩乐,不愿意做事情嘛。刘大哥刚好也是如此……咳咳咳,没关系啦,反正到处逛的时候记得给我买些东西就好。然后,过些时日带到洛阳嘛。对了,羊府现在都没人住,你要去帮着修一下的。万一皇上又要将我赶出皇宫呢,我好歹有个地方住的。” “朕怎么会赶你走呢?!”司马炽的脑子更晕了一些。 “谁知道呢?” 那张娇媚的容颜笑了起来,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眼泪。 “又哭又笑,成什么样子?”刘曜板了面孔,用自己的大手擦着羊献容的脸颊,“哥哥我会帮你的,家里的一切你放心好了。” “嗯。”羊献容看着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转头看向了司马炽,“皇上,走吧。” “好。”既然羊献容还是跟着自己走了,那其他的一切事情就都不是事情。司马炽眯着眼睛看了垣延,垣延赶紧又挥了挥手,让林子里的一部分兵将去护卫,他则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按照原路下去就好,末将给您断后。” “嗯。”司马炽都没有再多看一眼紫荆山寨,拉着羊献容就进了密林中。许鹤年紧紧跟住,秦朝歌回身去招呼翠喜和羊献怜,拖着她们也赶紧跟上。 刘曜手里捏着羊献容那个精致且沉甸甸的荷包,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和愤怒。但是,他身边只有八个匈奴士兵,和垣延以及司马炽的几千人完全不能比。就算是让黑暴风带着山寨的人过来拼命,他们也未必能够占到任何优势。更何况,黑暴风这边还有不少老幼女眷,更是没办法动手了。 司马炽来的快,走的也很快。 他全然不管那些兵将,只是催促羊献容上了轿辇,他甚至可以跟在轿辇旁边快速下山去。 刘曜看着自己的属下背着沉重的包袱,里面装的全是干透的薄饼,心里又是觉得怪异。仿佛像是一场梦一般,他遇见了羊献容,得到了军粮,也学会了制作的方法。然后,竟然就这样又分开了。 每一次分开,似乎都没有任何征兆。 每一次相遇又都是惊喜。 那么,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这一次羊献容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呢? 想到此,刘曜赶紧招呼自己的属下也快速下山去了。 他要先和自己的四弟交代一番,然后找机会必须去洛阳才可以。 时间紧急,不能让三妹妹吃亏。 黑暴风则急急地帮着在山寨门口摔倒的人扶起来,大喊着莫要乱。他看到羊献容跟着大晋的皇帝走了,也看到刘曜背着粮食下山了。自己能够怎么办呢?继续做土匪吧?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忽然听到垣延大喝了一声:“弓箭手准备!点火放箭!杀光他们!” 74步步紧逼步步惊 羊献容并不知道她走后发生的这一切,坐在轿辇中的她只觉得十分恶心,甚至用力擦了擦被司马炽拉过的手和头发。她将发髻拆散,重新梳好,又摸了摸藏在靴子里的短匕首。 轿辇外响起了翠喜的高喊之音,“女郎,五女郎摔倒了!” 羊献容心里一惊,立刻掀开了轿帘探身向外。但轿辇外站的司马炽,他又伸手拉住了羊献容,皱了眉头,“你怎么出来了?山路难走,摔一下也很正常。” “女郎,五女郎的腿破了!”翠喜还在高喊。 羊献容借着司马炽的力量干脆从轿辇中出来,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翠喜和羊献怜。 此刻,她才看到红衣长矛军竟然是漫山遍野,那衣服实在太显眼了。羊献怜和翠喜距离她的轿辇有些距离,人群中只能隐约看到羊献怜倒在了地上。秦朝歌和许鹤年被分散开,身边全都是红衣长矛军,那些人的长矛略略倾斜,意指他们。 羊献容黑了脸,问司马炽:“皇上这是何意?本宫的五妹妹身子弱,怎么能这样走路呢?” “那要如何?”司马炽靠近她。 “让她来轿辇这里,本宫走着下山就好。”羊献容往后退。 司马炽依然在靠近,“那怎么成?你是大晋最尊贵的慧皇后,她的品阶不够。更何况,她就是个傻子,更没有身份来坐朕的轿辇。” 这轿辇的确是明黄色帷幔以及绣上了金龙,轿杆也都是皇家御用木材,很是精贵。抬轿辇的竟然足足用了十六人,一个个精壮大汉,看着也很是有气魄。 “可你不是还想娶她?”羊献容不再后退,只是迎上了他的目光,司马炽反而停顿下来。 “难道你不明白?” “你觉得这样可以么?”羊献容很认真地问,“天下人不会耻笑于你么?” “朕还怕这个?朕的命都不是命,不过就是个牵绳人偶罢了。”司马炽倒也是通透,干脆就直接说了出来。“司马越让朕做了皇帝,你觉得他安了什么心?你难道不明白?” “那又能如何呢?”羊献容叹了口气,“皇上,你我其实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我们之间有了什么,怕你的地位也会令世人诟病了。” “那又能如何呢?”司马炽学着羊献容的口气问道,“你觉得我这个皇帝的位置能坐多久呢?你不是也找许真人算过了么?大晋不过还有四年。现在,都不到四年了。” 听闻此话,羊献容愣在了原地,死死地盯着司马炽,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足十人,他是如何得知的?还有,司马静和自己的母亲孙英是被她秘密送走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来了紫荆山,是谁泄露了消息? 身边的人必然不是,张度和绿竹也都在外面,并没有机会……所以,是司马静身边的人。 难道是曹统? 但曹统不至于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甚至曾经私下里和她表示过非常讨厌司马家族的这些人,若是有机会,定要远离他们。所以他自愿进了羊家,只听命羊家。 所以,是谁? “怎么?我不应该知道么?我才是最应该知道的人吧?”司马炽又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令那些红衣长矛军距离他们两个远了一些,才低声说道:“所以呢?许真人还说了什么?我会死么?” 羊献容脑子里很乱,眼眸也在转动,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才好。 “女郎啊,五女郎晕过去了呀!”翠喜的声音更高了,甚至还有些急切。 羊献容立时清醒过来,往后退了半步,“皇上,许真人也不过是怪力乱说的,未必作数。你听过事在人为么?大晋的运数可远没有结束。” “所以呢?”司马炽眯起了眼睛,“怎么我就听说是四年呢。许真人还和你说了什么?或者是许鹤年?” “我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他们算他们的,但我们不是依然还要活下去么?”羊献容没有后退,只是闭了闭双眸,“你是皇上,早已经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存在,都已经享受过这般高高在上的感觉,其实……” “死了也就死了,对不对?”司马炽笑了起来,“但我不甘心。当年父皇最不喜欢我,总把我丢到一边去,甚至我住的宫殿都是最破的。现在呢?是我执掌的大晋的天下,他最喜欢的傻儿子却死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林子上空盘旋,惊起了飞鸟。 羊献容看着他,柔声问道:“你这样诋毁先皇,难道不怕死后被父皇责骂么?” “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那你何不让我去看看我的五妹妹呢?你怕什么呢?”羊献容看着他,不错眼珠。 司马炽抿了抿唇,眼珠转了转,“行,你去。” “多谢皇上。”司马炽松了松,羊献容立刻转身跑向了翠喜和羊献怜。羊献怜横倒在地,双眼紧闭。翠喜跪坐在地上焦急万分,“女郎,可否喊许道兄过来?” 羊献容回身看向了司马炽,因为司马炽寸步不离跟在了她的身后。 他点了头,羊献容才能招手让许鹤年过来看个究竟。 许鹤年很是不爽,因为那些红衣长矛军的紧紧围困。他甩着自己的拂尘表示不满,快步走过来俯下身来查看羊献怜的情况。 “只是,累了。这孩子身体弱,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那就歇一下?”羊献容问道。 “那怎么可以?赶紧下山去!”司马炽可不想停留在这里。 “那让她坐轿辇好不好?我和皇上一起走。”羊献容哀求道,“五妹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是不活的。” “你呀!”司马炽一脸的不高兴,“找人背她下去,不能坐我的轿辇。你记住,这个轿辇,只有你能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羊献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又问道:“那可不可以让秦朝歌来背她?五妹妹可是不能让那些人背的。” “行!”司马炽有些不耐烦。 羊献容又赶紧喊了秦朝歌过来。 现在,他们几个总算是走在了一起。翠喜悄悄捏了捏羊献容的手,并示意她看向了司马炽皇袍上的衣襟白玉坠子。那本应该是一对白玉兔,现在少了一只。 75荣华富贵怎肯舍 司马炽不肯让羊献容走下山,坚持让她坐上了轿辇。他自己依旧在边上跟着,不徐不缓。 以他的体力,并不费力。 秦朝歌和许鹤年轮流背着羊献怜,也不算太费力。 翠喜跟在了轿辇的另一侧,默默前行,一句话都不说。 羊献容坐在轿辇里,感受着山路倾斜的角度,双手紧握,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没有感觉到疼。 她不知道是应该恨,还是害怕。 行走的这群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红衣长矛军以及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速度自然是要快上许多,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就到了山脚下平缓的地方。这里则有更多的红衣长矛军,还有几辆皇帝专属的车辇。 司马炽也没有再和羊献容说话,只是示意让她可以带着羊献怜以及翠喜上车辇,跟在他的车辇后面。 许鹤年本来也想上羊献容的车辇,但司马炽让人给拉来了两匹高头大马,让他和秦朝歌一人一骑,混编在了队伍之中。 但许鹤年扁着嘴,推说自己不会骑马。司马炽这才让他坐到了羊献容乘坐的车辇的车辕之上,大部队又快速行进去了新安城。 车辇之内,羊献容看着翠喜,翠喜点了点头。 羊献容闭上了眼睛。 羊献怜在此刻却是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我们是要和母亲汇合么?” “是的。”翠喜代回答。 “可惜没见到刘聪。”羊献怜叹息了一声,“三姐姐,我没有事情,只是翠喜让我躺下的。” “嗯。”羊献容点点头,摸着她的黑发,“怜儿,怕我们又要回洛阳了。” “可以不回去么?”这姐妹两个长得也是越发像了,普通衣裙也难掩这份美丽。 “应该不可以。” “那我情愿去死。” “为什么总是想去死呢?活着不好么?” “没什么意思了。看着他们这样,很烦。” “那你想要怎样?”羊献容有些心惊,她从来没想到这个五妹妹竟然也明白了现在的乱世状况,“你觉得你和刘聪在一起,就不会看到这些么?应该会看到更多吧。” “也许,会不一样呢?”羊献怜竟然会反问了。 “不会的,都一样的。”说这话的时候,就连翠喜都点了头,低声道,“五女郎,他们都在争夺天下,现在已经不是大晋内部政权,而是外面的人也觊觎大晋的江山,要抢夺走啊。所以,这必然是一场更大的混乱,所以女郎才要带着大家逃走的。” “三姐姐,逃不走的。”羊献怜眼中的光黯淡下来。 “所以,你要听姐姐的话,莫要再乱跑了。我们就算是逃不走,也要照顾好自己,对不对?”羊献容岂能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只是不肯流露出自己最软弱的那一面而已。 “好。”羊献怜终于点了头。 她们也没有再交谈下去,毕竟是在旁人的监视之下,更何况告密的人就在身边,进了新安城后就更不能多说什么了。 司马静和孙英住在了新安城太守府的后院,婢女婆子倒是有不少人,伺候得也是妥妥当当。曹统则安排在太守府前院临时做了护卫,不许到后院去。 所以,当羊献容他们到达的时候,他反而是第一个见到她们的人。 “女郎!”曹统忍不住喊了出来。 “叫慧皇后!”司马炽的脸黑了两分。 曹统也算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跪在地上,大喊了一嗓子:“慧皇后!” “起来吧。静儿呢?”羊献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坐在车辇中没有下来。因为司马炽朝向她伸出了手,想拖她下来。 而此时,太守府门口全都是兵丁和护卫,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若是牵手,不仅是逾矩,怕是更要坐实某些传言了。 翠喜先跳下了车,然后抱了羊献怜下来。许鹤年一步跟上,刚好挤在了司马炽的身前,曹统又上前去接羊献怜……这么一番操作,才将车辇前腾出了地方。 羊献容又是轻叹了一声,借着许鹤年的手下了车辇,站在了太守府的门口。 “慧皇后这一路也辛苦了,我们进去说话吧。”司马炽甩给了她这么一句话,就大步走进了太守府,这一次脚步极快,也没有回头等她。 等到羊献容走到了后院,见到了司马静和母亲孙英平安无恙后,心里也略略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司马静看到羊献怜很是开心,还将自己私藏的小糕点拿了出来递给了她。羊献容则拉着母亲进了屋,细细问起了发生的事情。 孙英也没说出什么,只是和羊献容分开后不到五日就被司马炽找到,并且带到了这里。司马炽对她们好吃好喝好招待,没有半分为难。但就是不能离开后院,也不知道外面的任何消息。 “兰香可是一直在?”羊献容低声问道,此刻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声音又压得极低。 “一直在,照顾静儿。”孙英看到女儿这般模样,立刻察觉到异样。“怎么?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和司马炽一起……” “若是我说,兰香背叛了我们,悄悄给司马炽通风报信呢?您信么?” “怎么可能?”孙英瞪大了眼睛,“她可是你的影子,一辈子只能和你捆绑在一起的,不悔不怨。” “真的么?那裴妃的影子婢女呢?不是照样背叛了她。” “……兰香不会的,她是在你老祖母面前发过血誓的。” “那又如何?那时候大家都说我是凤命,未来必然是大富大贵的。她跟着我,一辈子也是荣华富贵。现在呢?我要抛弃这些富贵逃回泰安郡,她不乐意了呗。” “不应该吧。”孙英依然不肯相信。 “如果不是她告密,还会有谁呢?”羊献容看着母亲,“我也不希望是她,因为她知道我太多的秘密。若是让她得了势,怕我都活不了了。” “容儿!不会的不会的。”孙英也急了,“那我去问问她。她从小就跟着你,怎么会生出异心?” “因为男人,因为皇权,因为在她眼前看到了鸠占鹊巢的希望,因为她不肯这样活下去。”羊献容看向了门口处,那门的窗棂之上投射出了兰香的影子。 76几番转折起波澜 门打开的时候,司马炽站在了兰香的身后。 兰香很是紧张,悄眼看了羊献容和孙英后,又立刻低下了头。 羊献容也在看着她,似乎又丰腴了一些,虽然眉眼之间和她相似,但身形已经变化太多了。早就不再将她作为影子婢女,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羊献容还是将她安排成为司马静的奶娘,能够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司马炽看着屋里的两个人,一言不发。 几个人全都不动。 跟在司马炽身边的太监杨总管很想喊一声,但许鹤年已经飘飘然地站在了他的身边,还轻声咳了咳。 僵局是被孙英打破的,她站起身给司马炽行礼。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更因是氏族大家出身,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端庄。她和羊献容站在一起,甚至都可以说成是姐妹也不违和。 羊献容的身份不必向司马炽行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司马炽已经笑了出来,进门,搀扶孙英,坐在了羊献容的身边,动作一气呵成。他正值盛年,身体强壮且灵活,或许没有练过武功,但一般人也是不能近身的。 羊献容只来得及躲了躲,但又不能动作太大引起他的不满,只是问道:“皇上怎么来了?不去休息一下么?” “想来问问惠皇后有什么需要?这太守府各样物资缺乏,人手也少,咱们还是要尽快回洛阳。再说了,静儿身子也好了,没必要再去终南山采药了,是不是呀?”这一次,司马炽竟然是毫无顾忌直勾勾地看着羊献容,那样的贪念全都展现在脸上。 孙英站在一旁,心里有些着急。“静儿还在咳嗽,臣妇正想问问容儿可有带回什么药材么?若是不成,还是要去终南山的。” “那你去好了。”司马炽还在看着羊献容,“慧皇后可是不能离开皇宫的。” 驳了孙英的脸面,羊献容有些不悦。“那怎么可以?母亲是要跟着本宫的。其实,让兰香去好了。” “她可以么?”司马炽这一次倒是瞥了一眼兰香,“其实,朕来这里还有个事情想和慧皇后商量呢。” “怎么?本宫可什么主都做不了的。”羊献容很想回怼他一句,但是话到嘴边看到兰香忽然又抬起的眼眸,就转换了嗔怪的语气,柔软声调,“皇上这么厉害,竟然都追到这里了,还将本宫从山上接了下来……本宫可是感感激得很呢。” “一点小事而已,朕也是要剿匪的嘛,搞一搞政绩。”司马炽明显心情愉快了许多。 “皇上也莫要着急,这大晋的局面也挺复杂的。” “是呀,所以朕想着稳定前方的首要条件就是要稳定后方。那么,朕只有一个皇后,刘美人也死了,之前先娶你的五妹妹,你又不乐意。那么,我抬了你这个婢女兰香做朕的美人如何?” “什么?”羊献容很是吃惊,就算是她隐隐猜到是兰香向司马炽通风报信,但怎么也没想到司马炽竟然要给她名分了。所以,她要走裴妃的老路么?虽然关系很是复杂,但根源是一样的。 “你这兰香,朕很是喜欢呀。”司马炽似笑非笑地看着羊献容,“一个婢女你也舍不得给朕么?” “皇上要是喜欢,自然也是可以给的。”羊献容没有看兰香,只是盯着司马炽的眼睛,“皇上又是何时喜欢上本宫的婢女?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能和本宫仔细说说么?如果令人感动,本宫还要送上一份大礼嫁妆呢!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嫁人的,必然是我羊家的大事。” 兰香已经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女郎,婢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要嫁妆的。” “容儿。”孙英脸都黑了下来,还想再说两句。 司马炽又开口道:“这事情,羊夫人就莫要多管了吧。” “那怎么成?”孙英有些急了。 但羊献容却忽然笑意盈盈地拉住了母亲的手,出言安慰道:“母亲是着急静儿没人照看了,皇上莫要怪的。兰香一直将静儿照顾得极好,这身份变了,以后怕也是不太容易见到静儿了。” “这有什么的?不都住在宫里么?随时都能见的。你要是同意,兰香还住在你那里,朕把她那间屋子修一修就好了。” “这像什么话?”羊献容仿佛是听到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腿,“看来皇上也是真心喜欢兰香的,那本宫必然是同意的,今日就伺候皇上去吧。” “好呀。”司马炽也满眼笑意。 “对了,既然都这样了,本宫可以问兰香几句话么?也算是我们主仆一场,做个话别。”羊献容眼中又流露出了不舍。 “说,没事,愿意说多久都可以。”司马炽摆了摆手,“你们说着,朕喝点茶。” “好。”羊献容点点头,终于转头看向了兰香。兰香也抬起了头,眼中全是晶莹的期待。“你我相识二十年,彼此相伴,不像是主仆,倒像是最好的姐妹呢。” “女郎。”兰香的眼泪掉了下来,又赶紧磕头。 “行了,你也莫要行礼了,过几天你就是兰美人,说不准以后是我要对你行礼呢。”羊献容笑得很是开心,“所以呀,又是没人去终南山给静儿找药材了。还是我去吧,母女连心,我自然是舍不得的。反正我的行程就是那样,你也不必跟着了,也不用时时刻刻想办法通知皇上了。真是太辛苦了,应该歇一歇的。” “女郎……”兰香可是没想到羊献容将这件事情直接说了出来,很是吃惊地抬头看着她,“那这事情……静儿是司马家的孩子,总是要认祖归宗,若是去了终南山或是泰安郡,总归是散落到了民间,不好的。” 兰香有些着急,说得也磕磕巴巴起来。 羊献容岂能不明白她的想法呢? 这是司马衷的女儿,是公主。一日留在皇宫,兰香就会是司马静的乳母,享受所有的荣华富贵,即便是司马静日后嫁人自己有了府邸,羊献容未必能够跟着去,但她兰香是可以的,这辈子也必然是衣食无忧了。可是,偏生羊献容不要这破天的富贵,偏偏她要离开皇权奢靡。 “皇上,你若要我回宫,先杀了她可好?”羊献容忽然转头看向了司马炽,“你杀了她,我和你一个车辇回去。” 76几番转折起波澜 门打开的时候,司马炽站在了兰香的身后。 兰香很是紧张,悄眼看了羊献容和孙英后,又立刻低下了头。 羊献容也在看着她,似乎又丰腴了一些,虽然眉眼之间和她相似,但身形已经变化太多了。早就不再将她作为影子婢女,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羊献容还是将她安排成为司马静的奶娘,能够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司马炽看着屋里的两个人,一言不发。 几个人全都不动。 跟在司马炽身边的太监杨总管很想喊一声,但许鹤年已经飘飘然地站在了他的身边,还轻声咳了咳。 僵局是被孙英打破的,她站起身给司马炽行礼。她年轻时也是个美人,更因是氏族大家出身,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端庄。她和羊献容站在一起,甚至都可以说成是姐妹也不违和。 羊献容的身份不必向司马炽行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司马炽已经笑了出来,进门,搀扶孙英,坐在了羊献容的身边,动作一气呵成。他正值盛年,身体强壮且灵活,或许没有练过武功,但一般人也是不能近身的。 羊献容只来得及躲了躲,但又不能动作太大引起他的不满,只是问道:“皇上怎么来了?不去休息一下么?” “想来问问惠皇后有什么需要?这太守府各样物资缺乏,人手也少,咱们还是要尽快回洛阳。再说了,静儿身子也好了,没必要再去终南山采药了,是不是呀?”这一次,司马炽竟然是毫无顾忌直勾勾地看着羊献容,那样的贪念全都展现在脸上。 孙英站在一旁,心里有些着急。“静儿还在咳嗽,臣妇正想问问容儿可有带回什么药材么?若是不成,还是要去终南山的。” “那你去好了。”司马炽还在看着羊献容,“慧皇后可是不能离开皇宫的。” 驳了孙英的脸面,羊献容有些不悦。“那怎么可以?母亲是要跟着本宫的。其实,让兰香去好了。” “她可以么?”司马炽这一次倒是瞥了一眼兰香,“其实,朕来这里还有个事情想和慧皇后商量呢。” “怎么?本宫可什么主都做不了的。”羊献容很想回怼他一句,但是话到嘴边看到兰香忽然又抬起的眼眸,就转换了嗔怪的语气,柔软声调,“皇上这么厉害,竟然都追到这里了,还将本宫从山上接了下来……本宫可是感感激得很呢。” “一点小事而已,朕也是要剿匪的嘛,搞一搞政绩。”司马炽明显心情愉快了许多。 “皇上也莫要着急,这大晋的局面也挺复杂的。” “是呀,所以朕想着稳定前方的首要条件就是要稳定后方。那么,朕只有一个皇后,刘美人也死了,之前先娶你的五妹妹,你又不乐意。那么,我抬了你这个婢女兰香做朕的美人如何?” “什么?”羊献容很是吃惊,就算是她隐隐猜到是兰香向司马炽通风报信,但怎么也没想到司马炽竟然要给她名分了。所以,她要走裴妃的老路么?虽然关系很是复杂,但根源是一样的。 “你这兰香,朕很是喜欢呀。”司马炽似笑非笑地看着羊献容,“一个婢女你也舍不得给朕么?” “皇上要是喜欢,自然也是可以给的。”羊献容没有看兰香,只是盯着司马炽的眼睛,“皇上又是何时喜欢上本宫的婢女?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能和本宫仔细说说么?如果令人感动,本宫还要送上一份大礼嫁妆呢!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嫁人的,必然是我羊家的大事。” 兰香已经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女郎,婢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要嫁妆的。” “容儿。”孙英脸都黑了下来,还想再说两句。 司马炽又开口道:“这事情,羊夫人就莫要多管了吧。” “那怎么成?”孙英有些急了。 但羊献容却忽然笑意盈盈地拉住了母亲的手,出言安慰道:“母亲是着急静儿没人照看了,皇上莫要怪的。兰香一直将静儿照顾得极好,这身份变了,以后怕也是不太容易见到静儿了。” “这有什么的?不都住在宫里么?随时都能见的。你要是同意,兰香还住在你那里,朕把她那间屋子修一修就好了。” “这像什么话?”羊献容仿佛是听到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腿,“看来皇上也是真心喜欢兰香的,那本宫必然是同意的,今日就伺候皇上去吧。” “好呀。”司马炽也满眼笑意。 “对了,既然都这样了,本宫可以问兰香几句话么?也算是我们主仆一场,做个话别。”羊献容眼中又流露出了不舍。 “说,没事,愿意说多久都可以。”司马炽摆了摆手,“你们说着,朕喝点茶。” “好。”羊献容点点头,终于转头看向了兰香。兰香也抬起了头,眼中全是晶莹的期待。“你我相识二十年,彼此相伴,不像是主仆,倒像是最好的姐妹呢。” “女郎。”兰香的眼泪掉了下来,又赶紧磕头。 “行了,你也莫要行礼了,过几天你就是兰美人,说不准以后是我要对你行礼呢。”羊献容笑得很是开心,“所以呀,又是没人去终南山给静儿找药材了。还是我去吧,母女连心,我自然是舍不得的。反正我的行程就是那样,你也不必跟着了,也不用时时刻刻想办法通知皇上了。真是太辛苦了,应该歇一歇的。” “女郎……”兰香可是没想到羊献容将这件事情直接说了出来,很是吃惊地抬头看着她,“那这事情……静儿是司马家的孩子,总是要认祖归宗,若是去了终南山或是泰安郡,总归是散落到了民间,不好的。” 兰香有些着急,说得也磕磕巴巴起来。 羊献容岂能不明白她的想法呢? 这是司马衷的女儿,是公主。一日留在皇宫,兰香就会是司马静的乳母,享受所有的荣华富贵,即便是司马静日后嫁人自己有了府邸,羊献容未必能够跟着去,但她兰香是可以的,这辈子也必然是衣食无忧了。可是,偏生羊献容不要这破天的富贵,偏偏她要离开皇权奢靡。 “皇上,你若要我回宫,先杀了她可好?”羊献容忽然转头看向了司马炽,“你杀了她,我和你一个车辇回去。” 77不过是车裂尔尔 司马炽愣了一下,“这话是从何说起呢?这不是你好姐妹么?” “那看着厌烦了,自然就没意思了。”羊献容的眼中依然有笑意,“本宫最讨厌被亲近的人背叛的感觉。这兰香应该不止是和皇上通风报信,更是早早和皇上就暗通曲款了吧?” 她问得太直白了,司马炽的脸面都挂不住了。“慧皇后,你胡说什么呢?朕还不至于这样饥不择食吧。” “谁知道呢?那些日子,兰香可没有回来睡觉。而你这身上本是一对的玉兔子,为何要给她呢?”羊献容甚至已经伸手靠近司马炽拉住了他衣襟扣上的那只玉兔,“若是本宫要呢?你给么?” “给,本来就是想给你的。”司马炽抓住了羊献容的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啊,你杀了她!我看着不舒心。”羊献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由他拉着。一旁的孙英等人早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兰香已经哭喊了出来,“皇上啊,救我啊!看在我伺候您的份上,救我啊!” “你要救她么?舍不得杀是么?”羊献容更靠近了司马炽一些,鼻息都能够闻到。“你也应该知道的,她是我的影子婢女,那么,她替我承欢多次,才有了这个孩子。而我,至今,依然是……” 话不说下去,最有余韵和想象空间。 “来人,将这个不忠不义的婢女杀了,现在,立刻。”司马炽吼了起来。 “车裂就好。”羊献容脸上是笑意,眼中却是冰冷的狠绝。 “行,车裂,现在,立刻。”司马炽立刻点头。 “啊!女郎啊!羊献容,你要做什么?!”兰香的声音极为尖利,大喊着:“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怎么我就不能有一场富贵呢?为什么?” “你逾越了。”羊献容最终还是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我最讨厌背叛。” “你饶了我吧!我还是做你的婢女,我老老实实伺候静儿,那孩子是我的呀!”兰香已经是嘶声裂肺地喊了出来。 “胡言乱语什么呢?”羊献容皱了眉头,司马炽立刻让人将兰香的嘴堵住,狠狠地捆了个结实。 “车裂这事情,要准早准备的。”司马炽还是犹豫了一下,“要不……” “你舍不得?”羊献容问他。 “不是不是,慧皇后说什么都是对的。”司马炽摆了摆手,让杨总管去立刻安排。 羊献容则扯着司马炽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我没见过车裂行刑。” “哦哦哦,行。咱们走。”司马炽将羊献容的小手紧紧拉住,又掩藏在了自己宽大的衣袖之中。乍一看,只是以为两人并肩而行。但司马炽满心欢心,嘴角都在上扬。 都没有人敢出声,即便是许鹤年和孙英都不敢。翠喜低着头跪在院子之中,也不说话。 跟着羊献怜的宫人们也都跪了下来。 司马静得到了消息,急急地跑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曹统。曹统怕她摔倒,还拉住了她的衣袖。 “母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兰香死?”只有司马静敢问出来。 “看着不顺眼。”羊献容看了看她,“怎么?你母后处理一个宫人也要咨询你的意见么?” 司马静第一次从羊献容的脸上看到了威严和杀气,吓得不敢说话。曹统扯着她往后站了站,腾出了地方,让她和司马炽并肩走了出去。 太守府门口的小广场就是新安的刑场。 因为战事,这里也没有人。 红衣长矛军的动作很快,已经准备了五匹马,分别在五个方位。马儿有些暴躁,看着很是吓人。 孙英抱着司马静,以及翠喜、许鹤年等人全都留在了太守府里,没有出去看。羊献容的身边只跟了秦朝歌和曹统,他们两个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堵住嘴捆住手脚的兰香面朝黄土趴在地上,想挣扎都没有办法。她费力地扭转过头看向了羊献容,眼中已经全是恨意。 羊献容只是转头看向了司马炽,轻声问他:“你身边这些长矛军不是司马越的人吧?” “嗯,梁皇后的父亲已经悄悄换成了他们的人,所以,他们很听朕的差遣。”司马炽轻轻笑了出声,“不过,你放心,梁皇后他们家的人很怕你的。” “知道怕就好。这天下,可是司马家的。”羊献容的手在宽大的袍袖里竟然还捏了捏司马炽,司马炽整个人都愉快了。 “对!是司马家的,不是梁家的。”司马炽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真是聪明,也是大晋的希望呀。”羊献容笑容更甚。 “嗯。”司马炽也同样。 一切准备妥当,杨总管跑过来问:“可以行刑了?” “对,去吧。”司马炽点头。 “是。”杨总管去执行皇上的指令没有半分犹豫。就像是之前司马衷身边的张度,都是在极力维护他的主子。那兰香呢? 在长路漫漫归家的行程中,她这么倚靠她,什么事情都和她说,那些爱与不爱,恨与不恨的事情……当年,老祖母让兰香跟在羊献容身边时,是让她发过死誓的,若是背叛,就是死。 怎么?荣华富贵面前全都忘记了么? 不过是车裂尔尔,但很残忍,一般都是对付背叛者和奸细的刑罚。因为足够惨烈,也足够令被行刑者胆战心惊,在死前颤抖,死后万分疼痛。 根本无法形容那样的惨烈。 行刑后,曹统吐了很久。 但羊献容让人把伺候司马静的所有人叫到了自己的眼前,正色说道:“司马静从小被兰香娇养惯了,从今日起,若是她要无理取闹,发脾气,或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们直接告诉我,她是我羊家的孩子,没有任何特权。” “是。”经历了这一场血腥,很多人看羊献容的眼神都变了,更多的是敬畏和害怕。之前,人们还认为这个大晋柔柔弱弱的小皇后只能依附皇族一下委委屈屈地活下去。 现在,他们怕了。 77不过是车裂尔尔 司马炽愣了一下,“这话是从何说起呢?这不是你好姐妹么?” “那看着厌烦了,自然就没意思了。”羊献容的眼中依然有笑意,“本宫最讨厌被亲近的人背叛的感觉。这兰香应该不止是和皇上通风报信,更是早早和皇上就暗通曲款了吧?” 她问得太直白了,司马炽的脸面都挂不住了。“慧皇后,你胡说什么呢?朕还不至于这样饥不择食吧。” “谁知道呢?那些日子,兰香可没有回来睡觉。而你这身上本是一对的玉兔子,为何要给她呢?”羊献容甚至已经伸手靠近司马炽拉住了他衣襟扣上的那只玉兔,“若是本宫要呢?你给么?” “给,本来就是想给你的。”司马炽抓住了羊献容的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啊,你杀了她!我看着不舒心。”羊献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由他拉着。一旁的孙英等人早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兰香已经哭喊了出来,“皇上啊,救我啊!看在我伺候您的份上,救我啊!” “你要救她么?舍不得杀是么?”羊献容更靠近了司马炽一些,鼻息都能够闻到。“你也应该知道的,她是我的影子婢女,那么,她替我承欢多次,才有了这个孩子。而我,至今,依然是……” 话不说下去,最有余韵和想象空间。 “来人,将这个不忠不义的婢女杀了,现在,立刻。”司马炽吼了起来。 “车裂就好。”羊献容脸上是笑意,眼中却是冰冷的狠绝。 “行,车裂,现在,立刻。”司马炽立刻点头。 “啊!女郎啊!羊献容,你要做什么?!”兰香的声音极为尖利,大喊着:“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怎么我就不能有一场富贵呢?为什么?” “你逾越了。”羊献容最终还是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我最讨厌背叛。” “你饶了我吧!我还是做你的婢女,我老老实实伺候静儿,那孩子是我的呀!”兰香已经是嘶声裂肺地喊了出来。 “胡言乱语什么呢?”羊献容皱了眉头,司马炽立刻让人将兰香的嘴堵住,狠狠地捆了个结实。 “车裂这事情,要准早准备的。”司马炽还是犹豫了一下,“要不……” “你舍不得?”羊献容问他。 “不是不是,慧皇后说什么都是对的。”司马炽摆了摆手,让杨总管去立刻安排。 羊献容则扯着司马炽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我没见过车裂行刑。” “哦哦哦,行。咱们走。”司马炽将羊献容的小手紧紧拉住,又掩藏在了自己宽大的衣袖之中。乍一看,只是以为两人并肩而行。但司马炽满心欢心,嘴角都在上扬。 都没有人敢出声,即便是许鹤年和孙英都不敢。翠喜低着头跪在院子之中,也不说话。 跟着羊献怜的宫人们也都跪了下来。 司马静得到了消息,急急地跑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曹统。曹统怕她摔倒,还拉住了她的衣袖。 “母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兰香死?”只有司马静敢问出来。 “看着不顺眼。”羊献容看了看她,“怎么?你母后处理一个宫人也要咨询你的意见么?” 司马静第一次从羊献容的脸上看到了威严和杀气,吓得不敢说话。曹统扯着她往后站了站,腾出了地方,让她和司马炽并肩走了出去。 太守府门口的小广场就是新安的刑场。 因为战事,这里也没有人。 红衣长矛军的动作很快,已经准备了五匹马,分别在五个方位。马儿有些暴躁,看着很是吓人。 孙英抱着司马静,以及翠喜、许鹤年等人全都留在了太守府里,没有出去看。羊献容的身边只跟了秦朝歌和曹统,他们两个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堵住嘴捆住手脚的兰香面朝黄土趴在地上,想挣扎都没有办法。她费力地扭转过头看向了羊献容,眼中已经全是恨意。 羊献容只是转头看向了司马炽,轻声问他:“你身边这些长矛军不是司马越的人吧?” “嗯,梁皇后的父亲已经悄悄换成了他们的人,所以,他们很听朕的差遣。”司马炽轻轻笑了出声,“不过,你放心,梁皇后他们家的人很怕你的。” “知道怕就好。这天下,可是司马家的。”羊献容的手在宽大的袍袖里竟然还捏了捏司马炽,司马炽整个人都愉快了。 “对!是司马家的,不是梁家的。”司马炽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真是聪明,也是大晋的希望呀。”羊献容笑容更甚。 “嗯。”司马炽也同样。 一切准备妥当,杨总管跑过来问:“可以行刑了?” “对,去吧。”司马炽点头。 “是。”杨总管去执行皇上的指令没有半分犹豫。就像是之前司马衷身边的张度,都是在极力维护他的主子。那兰香呢? 在长路漫漫归家的行程中,她这么倚靠她,什么事情都和她说,那些爱与不爱,恨与不恨的事情……当年,老祖母让兰香跟在羊献容身边时,是让她发过死誓的,若是背叛,就是死。 怎么?荣华富贵面前全都忘记了么? 不过是车裂尔尔,但很残忍,一般都是对付背叛者和奸细的刑罚。因为足够惨烈,也足够令被行刑者胆战心惊,在死前颤抖,死后万分疼痛。 根本无法形容那样的惨烈。 行刑后,曹统吐了很久。 但羊献容让人把伺候司马静的所有人叫到了自己的眼前,正色说道:“司马静从小被兰香娇养惯了,从今日起,若是她要无理取闹,发脾气,或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们直接告诉我,她是我羊家的孩子,没有任何特权。” “是。”经历了这一场血腥,很多人看羊献容的眼神都变了,更多的是敬畏和害怕。之前,人们还认为这个大晋柔柔弱弱的小皇后只能依附皇族一下委委屈屈地活下去。 现在,他们怕了。 78努力活着才有趣 “拉手算什么?若是不让兰香死,我们都会没命的。”面对母亲孙英的忧虑,羊献容还是忍不住低吼了出来。 “我知道。容儿,我只是担心你……司马炽对你这般模样……”孙英攥了攥拳头,“我们羊家的孩子,可是不能做出那种有违伦理纲常的事情。” “母亲,这事情我也是有分寸的。现在既然是要回洛阳,事情也是都要重新安排的。”羊献容笑得有些凄凉,她的心里何尝不难过呢?但是她恨。 兰香破坏了她所有的计划。 现在还不知道她和司马炽说了多少,有关于她和司马颖的是是非非,她无所谓了。现在,她更焦虑的是她藏起来的万万两金子。这是司马衷悄悄留下来的,只来得及让自己的两位兄长运走一部分,还有一大部分存在秘密的地方。 当然,还有她手中的传国玉玺。 这东西虽然是个祸害,但在她手中,也同样是保命的东西。 第二日,司马炽就要求羊献容速速跟他回洛阳去。因为这里毕竟是战场前线,总是极度危险的。更何况,他也知道那些匈奴人都不是善茬,万一真的打过来就不好办了。 他过来催促羊献容的时候,还多看了羊献怜一眼,忽然问道:“听说五妹喜欢刘聪?这可是不妥呀。” “小孩子闹着玩的,你觉得她能够懂什么叫做喜欢么?”羊献容在收拾司马静的衣衫,头都没抬回答着司马炽的问题。 “朕怎么听说他们两个可是你侬我侬呢,一个非卿不嫁,一个非卿不娶。” “你觉得我能同意么?”羊献容自己没有什么衣裙,大部分都是司马静的东西,还有些教她识字的书简。 司马炽随便翻了翻,又叹了口气,“朕要为清河公主找一门好亲事才成。” “怎么?”羊献容横了他一眼,“皇上是觉得愧疚了?想补偿是吧?兰美人是吧?喜欢是吧?” “哎,朕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嘛。”司马炽连忙摆手赔笑,“你知道朕的心。朕也可以和你说个小秘密的,你要不要听呢?” “听。”羊献容点头。 “这个兰香吧,当初她穿着你的旧时衣衫来找的朕……哎,你别生气,听朕说完嘛。”司马炽又想去拉羊献容的手,但一旁的翠喜忽然打翻了一旁的胭脂粉,弄了羊献容一手。 羊献容只好一边处理这些,一边埋怨翠喜现在干活也是毛手毛脚的。 翠喜撅了嘴。 “好啦,我来做这些,你把我这边的笔墨也收一收了。”羊献容拍了拍翠喜的胳膊,让她跟着自己继续忙。 司马炽看到羊献容这般亲力亲为,也没办法拉她的手,就只好继续讲了起来。 “在夜色之中,兰香和你还是很像的。但白日里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哦,梁皇后也有影子婢女,你们这些都很正常。但影子总归是影子,不会成为主子。她和你的香气完全不同,在……的时候,声音也是不一样的。所以,朕能够分辨得出来。” 羊献容有些尴尬,不想再说这个事情。但司马炽忽然问她,“你觉得孝惠皇帝不知道么?就算他是傻的,这种还是应该能够分辨出来的吧。但是他没有计较,还是对你如此好,是真的喜欢你的。朕也喜欢你……” 听到他的猜测,羊献容忽然又觉得心口一阵剧痛,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这一次是很多人都来诊断过了,羊献容真的病了,整个人一直昏迷不醒,没有半分生机。 许鹤年急了,都施展出了五行八卦图,说是羊献容遇到了魔障,必须做法事。 司马炽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守在羊献容的床头看着她。 但他们不能在新安停留过久,三日后羊献容刚刚睁开眼睛,他就把她搬进了自己的龙辇之中,一路急急地往洛阳赶。 翠喜和孙英,以及司马静和羊献怜都硬生生地挤进了龙辇之中,把司马炽赶着去骑了马。 司马炽心里也很是焦急,还让人赶紧去找司马越,问问能不能把他带走的那些太医全都叫回来给羊献容诊治。但是,他没等到司马越的回复,而是在快进洛阳城的时候,看到裴妃已经在官道上等候了。因为她也听说羊献容病得不轻,心里焦虑,就跑出来等她。 裴妃也没有什么顾忌,仗着自己年纪大,也捞起裙子上了龙辇。 此时,羊献容已经能堪堪在翠喜的帮助下坐起身,但精神状态依然极差。她看着裴妃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翠喜的眼中已经红肿,整个人也削瘦了一大圈,她端着药碗,想让羊献容喝下去。但羊献容死活不肯喝一口,皱着眉头。 “我来吧。”裴妃接过了药碗,自己还亲自尝了一口,“这的确是太难喝了,这么苦。” “许道兄给煎熬的,说是对症下药,若是能够再坚持喝一天半个月,就能有起色了。” “这是什么毛病?”裴妃又闻了闻叹息了一口,“还是赶紧回洛阳,我府里还有些药材的,再喝一喝。” “多谢王妃。”翠喜要磕头,被裴妃制止住,“你呀,先出去洗洗吧,吃些东西。你主子,我照顾一会儿。” “……有劳王妃。”翠喜又哭了出来,轻手轻脚地从龙辇上爬了下来,赶紧忙自己去了。 裴妃把药碗放了下来,只是给羊献容倒了一碗清水,端到了她的眼前,“我呀,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吧,事情都过去了,再想也是毫无意义的。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处理好眼前的人才对。我是听说你也是狠的。但是,这个做法非常正确,当初我就是因为心软,才给自己埋了很多后患,到现在了,我依然还在努力拆清这些人的关系。但是呀,这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才有趣,要努力活着,才能够感受到更多的乐趣。就比如你这一次回洛阳,还会是那个娇弱的慧皇后么?” 出差在外,明日更新会很晚,所以00:10和00:11就不要等了。 爱你们。 78努力活着才有趣 “拉手算什么?若是不让兰香死,我们都会没命的。”面对母亲孙英的忧虑,羊献容还是忍不住低吼了出来。 “我知道。容儿,我只是担心你……司马炽对你这般模样……”孙英攥了攥拳头,“我们羊家的孩子,可是不能做出那种有违伦理纲常的事情。” “母亲,这事情我也是有分寸的。现在既然是要回洛阳,事情也是都要重新安排的。”羊献容笑得有些凄凉,她的心里何尝不难过呢?但是她恨。 兰香破坏了她所有的计划。 现在还不知道她和司马炽说了多少,有关于她和司马颖的是是非非,她无所谓了。现在,她更焦虑的是她藏起来的万万两金子。这是司马衷悄悄留下来的,只来得及让自己的两位兄长运走一部分,还有一大部分存在秘密的地方。 当然,还有她手中的传国玉玺。 这东西虽然是个祸害,但在她手中,也同样是保命的东西。 第二日,司马炽就要求羊献容速速跟他回洛阳去。因为这里毕竟是战场前线,总是极度危险的。更何况,他也知道那些匈奴人都不是善茬,万一真的打过来就不好办了。 他过来催促羊献容的时候,还多看了羊献怜一眼,忽然问道:“听说五妹喜欢刘聪?这可是不妥呀。” “小孩子闹着玩的,你觉得她能够懂什么叫做喜欢么?”羊献容在收拾司马静的衣衫,头都没抬回答着司马炽的问题。 “朕怎么听说他们两个可是你侬我侬呢,一个非卿不嫁,一个非卿不娶。” “你觉得我能同意么?”羊献容自己没有什么衣裙,大部分都是司马静的东西,还有些教她识字的书简。 司马炽随便翻了翻,又叹了口气,“朕要为清河公主找一门好亲事才成。” “怎么?”羊献容横了他一眼,“皇上是觉得愧疚了?想补偿是吧?兰美人是吧?喜欢是吧?” “哎,朕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嘛。”司马炽连忙摆手赔笑,“你知道朕的心。朕也可以和你说个小秘密的,你要不要听呢?” “听。”羊献容点头。 “这个兰香吧,当初她穿着你的旧时衣衫来找的朕……哎,你别生气,听朕说完嘛。”司马炽又想去拉羊献容的手,但一旁的翠喜忽然打翻了一旁的胭脂粉,弄了羊献容一手。 羊献容只好一边处理这些,一边埋怨翠喜现在干活也是毛手毛脚的。 翠喜撅了嘴。 “好啦,我来做这些,你把我这边的笔墨也收一收了。”羊献容拍了拍翠喜的胳膊,让她跟着自己继续忙。 司马炽看到羊献容这般亲力亲为,也没办法拉她的手,就只好继续讲了起来。 “在夜色之中,兰香和你还是很像的。但白日里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哦,梁皇后也有影子婢女,你们这些都很正常。但影子总归是影子,不会成为主子。她和你的香气完全不同,在……的时候,声音也是不一样的。所以,朕能够分辨得出来。” 羊献容有些尴尬,不想再说这个事情。但司马炽忽然问她,“你觉得孝惠皇帝不知道么?就算他是傻的,这种还是应该能够分辨出来的吧。但是他没有计较,还是对你如此好,是真的喜欢你的。朕也喜欢你……” 听到他的猜测,羊献容忽然又觉得心口一阵剧痛,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这一次是很多人都来诊断过了,羊献容真的病了,整个人一直昏迷不醒,没有半分生机。 许鹤年急了,都施展出了五行八卦图,说是羊献容遇到了魔障,必须做法事。 司马炽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守在羊献容的床头看着她。 但他们不能在新安停留过久,三日后羊献容刚刚睁开眼睛,他就把她搬进了自己的龙辇之中,一路急急地往洛阳赶。 翠喜和孙英,以及司马静和羊献怜都硬生生地挤进了龙辇之中,把司马炽赶着去骑了马。 司马炽心里也很是焦急,还让人赶紧去找司马越,问问能不能把他带走的那些太医全都叫回来给羊献容诊治。但是,他没等到司马越的回复,而是在快进洛阳城的时候,看到裴妃已经在官道上等候了。因为她也听说羊献容病得不轻,心里焦虑,就跑出来等她。 裴妃也没有什么顾忌,仗着自己年纪大,也捞起裙子上了龙辇。 此时,羊献容已经能堪堪在翠喜的帮助下坐起身,但精神状态依然极差。她看着裴妃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翠喜的眼中已经红肿,整个人也削瘦了一大圈,她端着药碗,想让羊献容喝下去。但羊献容死活不肯喝一口,皱着眉头。 “我来吧。”裴妃接过了药碗,自己还亲自尝了一口,“这的确是太难喝了,这么苦。” “许道兄给煎熬的,说是对症下药,若是能够再坚持喝一天半个月,就能有起色了。” “这是什么毛病?”裴妃又闻了闻叹息了一口,“还是赶紧回洛阳,我府里还有些药材的,再喝一喝。” “多谢王妃。”翠喜要磕头,被裴妃制止住,“你呀,先出去洗洗吧,吃些东西。你主子,我照顾一会儿。” “……有劳王妃。”翠喜又哭了出来,轻手轻脚地从龙辇上爬了下来,赶紧忙自己去了。 裴妃把药碗放了下来,只是给羊献容倒了一碗清水,端到了她的眼前,“我呀,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吧,事情都过去了,再想也是毫无意义的。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情,处理好眼前的人才对。我是听说你也是狠的。但是,这个做法非常正确,当初我就是因为心软,才给自己埋了很多后患,到现在了,我依然还在努力拆清这些人的关系。但是呀,这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才有趣,要努力活着,才能够感受到更多的乐趣。就比如你这一次回洛阳,还会是那个娇弱的慧皇后么?” 出差在外,明日更新会很晚,所以00:10和00:11就不要等了。 爱你们。 01暗暗涌动交易多 洛阳城里贴出了告示,说是新皇司马炽励精图治,勇猛善战,亲自带兵踏平了紫荆山寨的土匪们,一把大火将紫荆山都烧了大半。但困扰当地百姓几十年的匪患之扰已经消除,简直就是福泽一方,利国利民。 司马炽亲征的影响力功不可没,甚至可以彪炳史册,比其父更深一筹,比其兄更加威武,必定是大晋最好最开明最英明的皇帝。 一时间,歌功颂德之声四起,就连街巷之中百姓的闲谈都是关于此事。 朝堂之上,对于司马炽的溢美之言也多了起来,众人看向他的时候,也有了些敬畏。毕竟司马越还在外面征战,一时间也不能回来管理太多事情。裴妃虽然也在管,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权限有限。 渐渐的,梁皇后的父兄开始上位,在朝堂之上有了话语权。但裴妃极为看不上他们一家人,里里外外常常设绊子,新的政局关系正在形成,很多事情也在暗暗涌动。 羊献容身体不好,将天元宫大门紧闭,但倒是对司马炽开着大门,并未阻拦,但司马炽却不怎么来了。只有在他们刚回宫的时候,来看望了两次,之后就很少过来,即便是来,也只是坐一会儿,留下一些珍贵药材或是金银首饰,然后又匆匆离开了。 不过一个月时间,司马炽和惠皇后之间的流言蜚语竟然没有了,竟然还有交恶之说。裴妃进宫看望羊献容的时候,轻声说起了这些事情。羊献容也只是笑笑,向她展示了那些价格不菲且精美异常的首饰,问裴妃:“爱而不得,才最令人挠心挠肺吧。” 裴妃都愣了一下,才说:“你果然可以的。” “这又如何?想得开就好。”羊献容又是微微一笑,尽管又瘦了一大圈,但整个人是在恢复过程中,就算是面色苍白,浑身无力,但双眼之中的光彩总是摄人心魄,就连裴妃多看她几眼后,竟然有种被她要看破心思的感觉,又立刻转向了别处,摸了摸那些鎏金点翠的头钗,也是艳羡不已。“说不准皇上也是需要我做事情的。” “这又是何意?”裴妃不解。 “他身边无人。”羊献容笑得颇为玩味。 “我怎么听说梁皇后在张罗着给皇上再找几个美人进宫,若是可心顺眼的,就晋升为贵妃了?她这么善妒,怎么忽然转性了?你可是说了什么?”裴妃笑得很是怪异,“我也不瞒你,有个氏族女子还不错,本是我给睿儿准备的。” “司马睿?”这次轮到羊献容多看了裴妃好几眼,“王妃与他是何关系?怎么如此上心?” “你倒也是直白,这么说吧,这孩子自小是在我眼前长大的,自然也是关系极好的,说是母子也不为过的。这里面的弯弯绕也就不和你细说了,但这孩子心地不错,我是有心倚仗他来养老的。”裴妃一脸的真诚,“我可不指望我现在这个儿子,呵呵呵,怕是日后我被他毒死了……” “那倒不会吧?”司马家族被毒杀的也不在少数,听裴妃这样说,羊献容也只能无力地应付一两句。 “还少么?”裴妃笑得眯起了眼睛,自然是意有所指。 “算了,这些事情我也不问了。您是想让我把什么人挑出来?我可未必有这个能耐。”羊献容又轻咳了几声,堪堪坐直了身子。 “袁尚书的小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也是和你一般的,一直待字闺中不肯出嫁,她和睿儿有情有义,但她父亲一直不肯,皆因睿儿有个极厉害的正妻王氏……你也知道,睿儿现在能够占据南方形成自己的势力,也多亏了这个王氏。但现在……” “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因为袁尚书很讨厌当今圣上,想着还不如让女儿嫁到南方去呢,是不是?”羊献容冷笑了一声,“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那么决绝呢。” “谁不知道当今这位也就是个……哎,反正看他这个行事做派,嫁给他也真是糟心。”裴妃叹了口气,“这袁家小女儿品行也是不错的,若是你见到了也会喜欢的。” “可我为何要帮她?也为何要帮你?”羊献容这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裴妃,竟让她有些语塞。 “大晋的天下必将混乱,你也是要找些帮手才好吧?再说了,你这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妹妹,身边又没什么人了……多几个小姐妹也是好的。”裴妃语重心长,“你也莫要那么紧张,我必然是你的后盾,当然,我也是有所求,只是希望暂时不要太乱,让睿儿有时间再布局……” “所以,下一个要征战到洛阳的是他?”羊献容又攥了拳头,“乱了这么多年,为了这么一个位置,有意思么?” “别激动嘛。”裴妃按住了她的手,“我跟你透个底,等司马越死了之后,我是要去南方和睿儿住在一起的,他必然会征战到洛阳……那么,等到一切太平,你也是能够在睿儿那里有一席之地的。” 话没有明说,但实际上就是江山易主,论功行赏。若是羊献容在此时帮了司马睿,日后也能够平安度日。 但真的可以么? 羊献容谁都不相信。 “除了这个袁家小女儿,他还想要什么?传国玉玺不在我这里。”羊献容直白地说道:“我现在这个身份更是尴尬,我什么都不要,也不想去南方,只想回泰安郡养老。” “啧啧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都说起了养老的事情。”裴妃撇了嘴,“日子还长着,说不准还有许多好事情等着你呢。” “是啊,日子还长,但命未必能在自己的手中。”羊献容轻轻叹息了一声。 “睿儿现在手中没钱,王妃那边也未必有那么多银子……”裴妃说得小心翼翼。 羊献容看着她,忽然又笑了起来,“你觉得我说话直白,你不也是一样么?司马睿手里没钱,就没有军队,所以,你想我把司马衷手里剩下的那点钱拿出来给他,然后反了当今的皇上?裴妃,你觉得我现在能这么做么?那不就是早早要了我的性命么?” 01暗暗涌动交易多 洛阳城里贴出了告示,说是新皇司马炽励精图治,勇猛善战,亲自带兵踏平了紫荆山寨的土匪们,一把大火将紫荆山都烧了大半。但困扰当地百姓几十年的匪患之扰已经消除,简直就是福泽一方,利国利民。 司马炽亲征的影响力功不可没,甚至可以彪炳史册,比其父更深一筹,比其兄更加威武,必定是大晋最好最开明最英明的皇帝。 一时间,歌功颂德之声四起,就连街巷之中百姓的闲谈都是关于此事。 朝堂之上,对于司马炽的溢美之言也多了起来,众人看向他的时候,也有了些敬畏。毕竟司马越还在外面征战,一时间也不能回来管理太多事情。裴妃虽然也在管,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权限有限。 渐渐的,梁皇后的父兄开始上位,在朝堂之上有了话语权。但裴妃极为看不上他们一家人,里里外外常常设绊子,新的政局关系正在形成,很多事情也在暗暗涌动。 羊献容身体不好,将天元宫大门紧闭,但倒是对司马炽开着大门,并未阻拦,但司马炽却不怎么来了。只有在他们刚回宫的时候,来看望了两次,之后就很少过来,即便是来,也只是坐一会儿,留下一些珍贵药材或是金银首饰,然后又匆匆离开了。 不过一个月时间,司马炽和惠皇后之间的流言蜚语竟然没有了,竟然还有交恶之说。裴妃进宫看望羊献容的时候,轻声说起了这些事情。羊献容也只是笑笑,向她展示了那些价格不菲且精美异常的首饰,问裴妃:“爱而不得,才最令人挠心挠肺吧。” 裴妃都愣了一下,才说:“你果然可以的。” “这又如何?想得开就好。”羊献容又是微微一笑,尽管又瘦了一大圈,但整个人是在恢复过程中,就算是面色苍白,浑身无力,但双眼之中的光彩总是摄人心魄,就连裴妃多看她几眼后,竟然有种被她要看破心思的感觉,又立刻转向了别处,摸了摸那些鎏金点翠的头钗,也是艳羡不已。“说不准皇上也是需要我做事情的。” “这又是何意?”裴妃不解。 “他身边无人。”羊献容笑得颇为玩味。 “我怎么听说梁皇后在张罗着给皇上再找几个美人进宫,若是可心顺眼的,就晋升为贵妃了?她这么善妒,怎么忽然转性了?你可是说了什么?”裴妃笑得很是怪异,“我也不瞒你,有个氏族女子还不错,本是我给睿儿准备的。” “司马睿?”这次轮到羊献容多看了裴妃好几眼,“王妃与他是何关系?怎么如此上心?” “你倒也是直白,这么说吧,这孩子自小是在我眼前长大的,自然也是关系极好的,说是母子也不为过的。这里面的弯弯绕也就不和你细说了,但这孩子心地不错,我是有心倚仗他来养老的。”裴妃一脸的真诚,“我可不指望我现在这个儿子,呵呵呵,怕是日后我被他毒死了……” “那倒不会吧?”司马家族被毒杀的也不在少数,听裴妃这样说,羊献容也只能无力地应付一两句。 “还少么?”裴妃笑得眯起了眼睛,自然是意有所指。 “算了,这些事情我也不问了。您是想让我把什么人挑出来?我可未必有这个能耐。”羊献容又轻咳了几声,堪堪坐直了身子。 “袁尚书的小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也是和你一般的,一直待字闺中不肯出嫁,她和睿儿有情有义,但她父亲一直不肯,皆因睿儿有个极厉害的正妻王氏……你也知道,睿儿现在能够占据南方形成自己的势力,也多亏了这个王氏。但现在……” “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因为袁尚书很讨厌当今圣上,想着还不如让女儿嫁到南方去呢,是不是?”羊献容冷笑了一声,“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那么决绝呢。” “谁不知道当今这位也就是个……哎,反正看他这个行事做派,嫁给他也真是糟心。”裴妃叹了口气,“这袁家小女儿品行也是不错的,若是你见到了也会喜欢的。” “可我为何要帮她?也为何要帮你?”羊献容这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裴妃,竟让她有些语塞。 “大晋的天下必将混乱,你也是要找些帮手才好吧?再说了,你这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妹妹,身边又没什么人了……多几个小姐妹也是好的。”裴妃语重心长,“你也莫要那么紧张,我必然是你的后盾,当然,我也是有所求,只是希望暂时不要太乱,让睿儿有时间再布局……” “所以,下一个要征战到洛阳的是他?”羊献容又攥了拳头,“乱了这么多年,为了这么一个位置,有意思么?” “别激动嘛。”裴妃按住了她的手,“我跟你透个底,等司马越死了之后,我是要去南方和睿儿住在一起的,他必然会征战到洛阳……那么,等到一切太平,你也是能够在睿儿那里有一席之地的。” 话没有明说,但实际上就是江山易主,论功行赏。若是羊献容在此时帮了司马睿,日后也能够平安度日。 但真的可以么? 羊献容谁都不相信。 “除了这个袁家小女儿,他还想要什么?传国玉玺不在我这里。”羊献容直白地说道:“我现在这个身份更是尴尬,我什么都不要,也不想去南方,只想回泰安郡养老。” “啧啧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都说起了养老的事情。”裴妃撇了嘴,“日子还长着,说不准还有许多好事情等着你呢。” “是啊,日子还长,但命未必能在自己的手中。”羊献容轻轻叹息了一声。 “睿儿现在手中没钱,王妃那边也未必有那么多银子……”裴妃说得小心翼翼。 羊献容看着她,忽然又笑了起来,“你觉得我说话直白,你不也是一样么?司马睿手里没钱,就没有军队,所以,你想我把司马衷手里剩下的那点钱拿出来给他,然后反了当今的皇上?裴妃,你觉得我现在能这么做么?那不就是早早要了我的性命么?” 02请做朕的左右手 “皇上驾到!”小太监尖利地声音从天元宫大门口传进来,羊献容忍不住皱了眉头,迅速平躺了下来,动作之快令裴妃吓了一跳。 但下一刻她就明白过来,因为司马炽已经推开了寝宫的大门,大跨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太监宫女,看着那阵势,摆场又大了许多,甚至比当年司马衷身后带的人还要多了许多。 杨总管跟在司马炽的身后,手里捧着一个金灿灿的匣子,弯腰站在一旁。司马炽也胖了一圈,面色红润,看来心情也是不错。 “慧皇后这是好些了么?”司马炽只是看了裴妃一眼,手轻抬,示意她不必行礼。 翠喜和绿竹已经从门口挤了进来,跪在司马炽的脚边。 翠喜低声说道:“慧皇后今日服了药,觉得好了很多,她说一定要感谢皇上送来灵芝,真是太珍贵了。” “有效果就好,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司马炽笑了笑,就坐在了羊献容的床边低头看着她,眼中倒也是柔情一片。 羊献容睁大了眼睛看向了他,也笑了笑,“皇上今日倒是得空来看看本宫?裴妃过来说了一会子话,本宫也是累了,就躺下了。” “没事,你就躺着吧,咱们也说一会儿话。”司马炽摸了摸被角,“天气就要冷了,你这宫里还少些什么,一定要和朕说,朕赶紧让人给你送过来,省的外面那些人传言说朕苛待于你。” “这些流言是如何起来的,皇上可曾去查过?”羊献容忽然问道。 “这倒不曾。”司马炽看到裴妃还站在一旁,就又示意她也可以坐下。裴妃岂能和司马炽一起坐在床边,绿竹又赶紧搬了绣墩过来。翠喜又忙着跑过来,扶着羊献容坐了起来,身后加了不少靠垫。 近来因为照看羊献容过于耗费精力,饶是翠喜身体好也有些力不从心,一不小心将靠垫掉到了司马炽的脚边。翠喜赶紧跪下来认错,伸手掸了掸他那双龙靴上若有若无的尘土。 这还真是一通忙乎,看得司马炽又皱起了眉头。“慧皇后今日吃了什么药?为何屋里还是有股味道,令人觉得头晕?” 听他这么一说,裴妃忽然也觉得头晕起来,伸手扶住了床边。羊献容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皇上一定要少来天元宫,要是将病气过给您,岂不是本宫的错么?” “哎,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这还没有大好,朕岂能放心呢?”司马炽还真是满脸真诚,“朕都在想,怕是你要怪朕灭了紫荆山的土匪呢?朕可是听说,慧皇后因为做出了薄饼,还成了紫荆山的大哥。” “所以呢?”羊献容笑了起来,“皇上也要剿灭本宫么?” “哎哎哎,朕可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实在是有趣。你要知道,当时朕急吼吼地上山,是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真是要急死了。结果,你竟然……”司马炽也笑了,甚至想伸手摸摸羊献容的手,不过碍于裴妃也坐在这里,还是忍住了。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羊献容轻叹了一声,“当时那个情形呀,也幸亏是皇上来了。话说,皇上这几日在做什么?听说梁皇后在为你寻美人?” “……这么快你都知道了?”司马炽瞪大了眼睛,“这都是梁皇后在做的,与朕没有关系,朕没有这个意思的。” “其实,皇上这年纪,也应该是多些后宫……开枝散叶才好嘛。”羊献容的眼睛中含笑,令人晕眩。司马炽的手还是忍不住摸了上去,却不料刚好赶上翠喜给羊献容递了一杯热茶,几乎就是撞了个正着,有热茶洒了出来,滴落在司马炽的手背上,惊得他立刻躲开了。 翠喜的手上也有热茶,但她这是伤了皇上,可是大罪过。因此,翠喜用极快地速度跪在了司马炽的脚边,哭腔道:“皇上饶命啊,奴婢不小心的……” 杨总管一直捧着一个匣子站在司马炽的身边,看到这样的情形赶紧大吼起来:“这像什么样子?来人!拖下去!” “不要!”羊献容急急地喊了出来,然后又猛烈咳嗽,唬得司马炽很紧张,问道:“莫急莫急,无事的,没有烫到。杨总管,你莫要高声大喊,慧皇后这还病着呢!” “是是是”杨总管也跪下来认错,“老奴错了。”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都起来吧。”司马炽很大度,挥了挥手,“杨总管,把你手里的匣子拿过来。” 杨总管高举匣子。 这是个精美的漆盒,黑底红花还有金箔母贝在其中,显得贵气十足。 “这是朕给慧皇后的金册。”司马炽将漆盒打开,里面用明黄色丝绢衬托了一块巴掌大的金牌,看起来很是厚重,拿起来分量感十足。 他将这块金牌放在羊献容的手中,羊献容可是没想到这么沉,两只手都坠到了被褥上。 杨总管又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因为司马炽托着羊献容的手,很是亲密。 “金册?”羊献容明显有些吃惊,“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司马炽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朕希望慧皇后帮我,做朕的左右手,共同打理大晋的江山。” “什么?”这一次,轮到屋子里所有人都很吃惊,瞪大了眼睛。裴妃都跪在了地上,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心里揣测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羊献容已经说了出来,“皇上,这可是不合规矩,会被天下人耻笑的。”她想将自己的手从司马炽的手中抽出来,但是被他牢牢攥在自己的手中,半分动弹不得。 “朕也不怕你,或者是裴妃笑话。”司马炽很是认真地说道,“朕做了这个皇帝时间不长,很多人不服朕,流言蜚语实在太多了。但朕也的确是想为大晋做些事情,令这山河尽快恢复到从前的样子。那……你们也是知道的,朕手里无人无兵无钱,那些大臣们还总是刁难朕……朕之前就听说慧皇后聪颖,破了成都王的克妻案,还有宫里的尺八案,等等事情,那么,可否能够帮着朕也在朝中立威,做朕的贤内助呢?” 02请做朕的左右手 “皇上驾到!”小太监尖利地声音从天元宫大门口传进来,羊献容忍不住皱了眉头,迅速平躺了下来,动作之快令裴妃吓了一跳。 但下一刻她就明白过来,因为司马炽已经推开了寝宫的大门,大跨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太监宫女,看着那阵势,摆场又大了许多,甚至比当年司马衷身后带的人还要多了许多。 杨总管跟在司马炽的身后,手里捧着一个金灿灿的匣子,弯腰站在一旁。司马炽也胖了一圈,面色红润,看来心情也是不错。 “慧皇后这是好些了么?”司马炽只是看了裴妃一眼,手轻抬,示意她不必行礼。 翠喜和绿竹已经从门口挤了进来,跪在司马炽的脚边。 翠喜低声说道:“慧皇后今日服了药,觉得好了很多,她说一定要感谢皇上送来灵芝,真是太珍贵了。” “有效果就好,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司马炽笑了笑,就坐在了羊献容的床边低头看着她,眼中倒也是柔情一片。 羊献容睁大了眼睛看向了他,也笑了笑,“皇上今日倒是得空来看看本宫?裴妃过来说了一会子话,本宫也是累了,就躺下了。” “没事,你就躺着吧,咱们也说一会儿话。”司马炽摸了摸被角,“天气就要冷了,你这宫里还少些什么,一定要和朕说,朕赶紧让人给你送过来,省的外面那些人传言说朕苛待于你。” “这些流言是如何起来的,皇上可曾去查过?”羊献容忽然问道。 “这倒不曾。”司马炽看到裴妃还站在一旁,就又示意她也可以坐下。裴妃岂能和司马炽一起坐在床边,绿竹又赶紧搬了绣墩过来。翠喜又忙着跑过来,扶着羊献容坐了起来,身后加了不少靠垫。 近来因为照看羊献容过于耗费精力,饶是翠喜身体好也有些力不从心,一不小心将靠垫掉到了司马炽的脚边。翠喜赶紧跪下来认错,伸手掸了掸他那双龙靴上若有若无的尘土。 这还真是一通忙乎,看得司马炽又皱起了眉头。“慧皇后今日吃了什么药?为何屋里还是有股味道,令人觉得头晕?” 听他这么一说,裴妃忽然也觉得头晕起来,伸手扶住了床边。羊献容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皇上一定要少来天元宫,要是将病气过给您,岂不是本宫的错么?” “哎,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这还没有大好,朕岂能放心呢?”司马炽还真是满脸真诚,“朕都在想,怕是你要怪朕灭了紫荆山的土匪呢?朕可是听说,慧皇后因为做出了薄饼,还成了紫荆山的大哥。” “所以呢?”羊献容笑了起来,“皇上也要剿灭本宫么?” “哎哎哎,朕可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实在是有趣。你要知道,当时朕急吼吼地上山,是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真是要急死了。结果,你竟然……”司马炽也笑了,甚至想伸手摸摸羊献容的手,不过碍于裴妃也坐在这里,还是忍住了。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羊献容轻叹了一声,“当时那个情形呀,也幸亏是皇上来了。话说,皇上这几日在做什么?听说梁皇后在为你寻美人?” “……这么快你都知道了?”司马炽瞪大了眼睛,“这都是梁皇后在做的,与朕没有关系,朕没有这个意思的。” “其实,皇上这年纪,也应该是多些后宫……开枝散叶才好嘛。”羊献容的眼睛中含笑,令人晕眩。司马炽的手还是忍不住摸了上去,却不料刚好赶上翠喜给羊献容递了一杯热茶,几乎就是撞了个正着,有热茶洒了出来,滴落在司马炽的手背上,惊得他立刻躲开了。 翠喜的手上也有热茶,但她这是伤了皇上,可是大罪过。因此,翠喜用极快地速度跪在了司马炽的脚边,哭腔道:“皇上饶命啊,奴婢不小心的……” 杨总管一直捧着一个匣子站在司马炽的身边,看到这样的情形赶紧大吼起来:“这像什么样子?来人!拖下去!” “不要!”羊献容急急地喊了出来,然后又猛烈咳嗽,唬得司马炽很紧张,问道:“莫急莫急,无事的,没有烫到。杨总管,你莫要高声大喊,慧皇后这还病着呢!” “是是是”杨总管也跪下来认错,“老奴错了。”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都起来吧。”司马炽很大度,挥了挥手,“杨总管,把你手里的匣子拿过来。” 杨总管高举匣子。 这是个精美的漆盒,黑底红花还有金箔母贝在其中,显得贵气十足。 “这是朕给慧皇后的金册。”司马炽将漆盒打开,里面用明黄色丝绢衬托了一块巴掌大的金牌,看起来很是厚重,拿起来分量感十足。 他将这块金牌放在羊献容的手中,羊献容可是没想到这么沉,两只手都坠到了被褥上。 杨总管又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因为司马炽托着羊献容的手,很是亲密。 “金册?”羊献容明显有些吃惊,“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司马炽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朕希望慧皇后帮我,做朕的左右手,共同打理大晋的江山。” “什么?”这一次,轮到屋子里所有人都很吃惊,瞪大了眼睛。裴妃都跪在了地上,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心里揣测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羊献容已经说了出来,“皇上,这可是不合规矩,会被天下人耻笑的。”她想将自己的手从司马炽的手中抽出来,但是被他牢牢攥在自己的手中,半分动弹不得。 “朕也不怕你,或者是裴妃笑话。”司马炽很是认真地说道,“朕做了这个皇帝时间不长,很多人不服朕,流言蜚语实在太多了。但朕也的确是想为大晋做些事情,令这山河尽快恢复到从前的样子。那……你们也是知道的,朕手里无人无兵无钱,那些大臣们还总是刁难朕……朕之前就听说慧皇后聪颖,破了成都王的克妻案,还有宫里的尺八案,等等事情,那么,可否能够帮着朕也在朝中立威,做朕的贤内助呢?” 03脸面重要人无能 “发生了什么事情?”羊献容已经不执着于将手从司马炽手中抽出来,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甚至还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道:“慢慢来,很多事情是不能着急的。” 司马炽见到羊献容这般模样,眼中又多了几分热烈。“帮朕!” “当然是要帮的。”羊献容点点头,又轻咳了两声,“但你也要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哦哦哦,那朕来说一说。”司马炽像是得到肯定的小孩子一般,左右看了看之后才说了起来。 司马越离开洛阳后,洛阳大局虽然也在监管,但毕竟山高水远,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司马炽的皇帝大印才作数。渐渐的,司马炽也开始坐在朝堂之上,听这些大臣们的各种禀告。梁皇后家族的人尽管也在背后鼎力支持,但毕竟她家的人脉和学识以及见识都不够,格局更是小家子气了一些,每每有事情需要司马炽拿主意的时候,他们给出的答案都令人觉得这个皇上不大气。 一件两件三件……议论起司马炽的才干时,众人都在摇头,还有人悄悄说起了怕这也是个大傻子皇帝等等。司马炽年轻气盛,心里很是不服气,但是看到梁皇后一家的水平也的确不足以令他坐稳江山,因此心里就更加烦躁起来。 杨总管一直跟在司马炽身边,也是宫中老人,对于很多事情都了解,毕竟他们的触角更为广泛,甚至某个大臣家中的小妾偷汉子都一清二楚。他看到司马炽这般模样,就忍不住地说道:“何不找慧皇后帮忙呢?” “这是何意?”司马炽愣了一下,从紫荆山回来,他只去了天元宫两次。原因无他,怕羊献容把病气过给他。之前在路上的时候,他还不肯离开羊献容半步,但回到宫中后,他坐在羊献容床榻前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感觉到心慌憋气,头晕脑胀。第一次以为自己也是累到了,没有特别在意,回去躺了三天才好转过来。但第二次来了之后,仅仅坐了一小会儿,那种感觉又来了,吓得他立刻走了。但这一次,又是躺了大半天才缓过来,伺候又是三四天没精神,看到梁皇后准备的美酒佳酿以及宫廷内的乐师伶人的表演也没有了任何兴趣。 因之前废后贾南风的善妒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加之司马炽身边现在只剩下她一个女人,为了表现出自己大气大度的温婉皇后形象,她只得为皇上准备找一些女子填充后宫。结果,这一做法又引起了众人的议论,纷纷表示:“这皇位还不稳,倒想着给自己找女人,真是个蠢皇帝。” 梁皇后还在为自己树立皇后的美好形象,但司马炽已经坐不住了,想着自己一定要在朝堂之上做些什么事情才好。紫荆山剿匪的内幕不少人都知道,渐渐传播出去,更多的人开始不信任他。 又过了几日,梁皇后拟定了一份入宫女子的名单,看得众位大臣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上朝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也不再说什么事情,就是和司马炽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然后说一句:“今日无事可奏。”纷纷转身就走了。 搞得司马炽先是莫名其妙,之后了解情况后也是大骂梁皇后愚蠢。 梁皇后的家人们也觉得很是委屈,说这不过是按照之前的流程行事而已。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事情已然如此,只能想着如何应对才好。 司马炽仔细看了梁皇后拟定的人选,发现这其中的确涉及到了不少大臣的女儿,甚至还有不足十二岁的,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但现在若是收回这份名单,势必又折了梁家人的脸面。本来他们之前被羊献容下令揍了一顿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现在若是再因为这件事情,怕是以后在大晋朝堂之上再无立足之地了。 要如何是好? 他也很发愁。 杨总管找准了时机,在梁皇后未曾陪伴在皇上身边的时候,悄声问道:“皇上何不去做些事情,让众位大臣改变观点呢?” “你说得容易!”司马炽更加烦躁,丢了竹简在地上,“这一天天的给朕看的都是什么鬼事情?缺粮,朕解决得了么?缺武器,朕变得出来么?一个个还想要封赏,想要土地,真是够了!你瞧瞧,这还有一份是什么?大牢里关着一个偷儿,就是死活不认罪。不认罪,就直接杀了呀!还非要让他交代罪行!怎么,他手里那十万两金子只有他知道么?他们厉害他们找啊!干嘛还死活这么审问呢?真是迂腐!” 杨总管俯下身捡起了竹简,仔细看了看,是尚书处的官员们上书问司马炽,监牢之中的犯人们还是清理一下吧。因为洛阳也存在粮食短缺的情况,若是这些人在监牢之中不做事情还有饭吃,那岂不是人人都想犯罪,然后进来吃吃喝喝么? 司马衷之前也批了这件事情,放了不少人,也杀了一部分。但现在大牢之中有个偷盗者洪天全很是令人烦躁,此人极为狡猾,经常翻供,今天供出来的话,明天就推翻,尚书处的官员都拿他无可奈何。但是,他们也想尽快结案,将十万两金找回来。 审来审去大半个月,没有任何进展,竟然把这件事情推给了皇上司马炽,说是要司马炽用皇帝的威严来震住这个人。 气得司马炽大发雷霆,说是他好歹也是九五之尊,竟然要去审一个偷儿么? 他和尚书处就这样僵持起来,双方都很生气。特别是尚书处了两个官员的女儿都被列入了进宫的名单中,这两位大员更是气愤地说道:“难道皇上连审案都不会么?那如何坐稳大晋的江山?卑职怎敢把女儿送进宫中呢?那臣情愿去死,带着一家子去死!” 搞得很是悲壮的样子,又引起了更多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在质疑司马炽的能力。 但司马炽也觉得万分委屈:这事情明明应该是尚书处的人处理就可以了,为何要推给自己呢? 真的是要气死了! 03脸面重要人无能 “发生了什么事情?”羊献容已经不执着于将手从司马炽手中抽出来,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甚至还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道:“慢慢来,很多事情是不能着急的。” 司马炽见到羊献容这般模样,眼中又多了几分热烈。“帮朕!” “当然是要帮的。”羊献容点点头,又轻咳了两声,“但你也要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哦哦哦,那朕来说一说。”司马炽像是得到肯定的小孩子一般,左右看了看之后才说了起来。 司马越离开洛阳后,洛阳大局虽然也在监管,但毕竟山高水远,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司马炽的皇帝大印才作数。渐渐的,司马炽也开始坐在朝堂之上,听这些大臣们的各种禀告。梁皇后家族的人尽管也在背后鼎力支持,但毕竟她家的人脉和学识以及见识都不够,格局更是小家子气了一些,每每有事情需要司马炽拿主意的时候,他们给出的答案都令人觉得这个皇上不大气。 一件两件三件……议论起司马炽的才干时,众人都在摇头,还有人悄悄说起了怕这也是个大傻子皇帝等等。司马炽年轻气盛,心里很是不服气,但是看到梁皇后一家的水平也的确不足以令他坐稳江山,因此心里就更加烦躁起来。 杨总管一直跟在司马炽身边,也是宫中老人,对于很多事情都了解,毕竟他们的触角更为广泛,甚至某个大臣家中的小妾偷汉子都一清二楚。他看到司马炽这般模样,就忍不住地说道:“何不找慧皇后帮忙呢?” “这是何意?”司马炽愣了一下,从紫荆山回来,他只去了天元宫两次。原因无他,怕羊献容把病气过给他。之前在路上的时候,他还不肯离开羊献容半步,但回到宫中后,他坐在羊献容床榻前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感觉到心慌憋气,头晕脑胀。第一次以为自己也是累到了,没有特别在意,回去躺了三天才好转过来。但第二次来了之后,仅仅坐了一小会儿,那种感觉又来了,吓得他立刻走了。但这一次,又是躺了大半天才缓过来,伺候又是三四天没精神,看到梁皇后准备的美酒佳酿以及宫廷内的乐师伶人的表演也没有了任何兴趣。 因之前废后贾南风的善妒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加之司马炽身边现在只剩下她一个女人,为了表现出自己大气大度的温婉皇后形象,她只得为皇上准备找一些女子填充后宫。结果,这一做法又引起了众人的议论,纷纷表示:“这皇位还不稳,倒想着给自己找女人,真是个蠢皇帝。” 梁皇后还在为自己树立皇后的美好形象,但司马炽已经坐不住了,想着自己一定要在朝堂之上做些什么事情才好。紫荆山剿匪的内幕不少人都知道,渐渐传播出去,更多的人开始不信任他。 又过了几日,梁皇后拟定了一份入宫女子的名单,看得众位大臣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上朝的时候脸都是黑的,也不再说什么事情,就是和司马炽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然后说一句:“今日无事可奏。”纷纷转身就走了。 搞得司马炽先是莫名其妙,之后了解情况后也是大骂梁皇后愚蠢。 梁皇后的家人们也觉得很是委屈,说这不过是按照之前的流程行事而已。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事情已然如此,只能想着如何应对才好。 司马炽仔细看了梁皇后拟定的人选,发现这其中的确涉及到了不少大臣的女儿,甚至还有不足十二岁的,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但现在若是收回这份名单,势必又折了梁家人的脸面。本来他们之前被羊献容下令揍了一顿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现在若是再因为这件事情,怕是以后在大晋朝堂之上再无立足之地了。 要如何是好? 他也很发愁。 杨总管找准了时机,在梁皇后未曾陪伴在皇上身边的时候,悄声问道:“皇上何不去做些事情,让众位大臣改变观点呢?” “你说得容易!”司马炽更加烦躁,丢了竹简在地上,“这一天天的给朕看的都是什么鬼事情?缺粮,朕解决得了么?缺武器,朕变得出来么?一个个还想要封赏,想要土地,真是够了!你瞧瞧,这还有一份是什么?大牢里关着一个偷儿,就是死活不认罪。不认罪,就直接杀了呀!还非要让他交代罪行!怎么,他手里那十万两金子只有他知道么?他们厉害他们找啊!干嘛还死活这么审问呢?真是迂腐!” 杨总管俯下身捡起了竹简,仔细看了看,是尚书处的官员们上书问司马炽,监牢之中的犯人们还是清理一下吧。因为洛阳也存在粮食短缺的情况,若是这些人在监牢之中不做事情还有饭吃,那岂不是人人都想犯罪,然后进来吃吃喝喝么? 司马衷之前也批了这件事情,放了不少人,也杀了一部分。但现在大牢之中有个偷盗者洪天全很是令人烦躁,此人极为狡猾,经常翻供,今天供出来的话,明天就推翻,尚书处的官员都拿他无可奈何。但是,他们也想尽快结案,将十万两金找回来。 审来审去大半个月,没有任何进展,竟然把这件事情推给了皇上司马炽,说是要司马炽用皇帝的威严来震住这个人。 气得司马炽大发雷霆,说是他好歹也是九五之尊,竟然要去审一个偷儿么? 他和尚书处就这样僵持起来,双方都很生气。特别是尚书处了两个官员的女儿都被列入了进宫的名单中,这两位大员更是气愤地说道:“难道皇上连审案都不会么?那如何坐稳大晋的江山?卑职怎敢把女儿送进宫中呢?那臣情愿去死,带着一家子去死!” 搞得很是悲壮的样子,又引起了更多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都在质疑司马炽的能力。 但司马炽也觉得万分委屈:这事情明明应该是尚书处的人处理就可以了,为何要推给自己呢? 真的是要气死了! 04皇帝审案佳人笑 下了朝回到自己的涵月宫,司马炽越想越生气,又扔了一地的东西。 杨总管一直跟在司马炽的身边,就像是张度和司马衷之间的关系一样,他看着这个自小就照顾的孩子渐渐长大,竟然做了皇帝,除了欣慰之外,还很是担心。现在这样的情形下,究竟还有谁能够帮助他呢? 自己的本事不够,能够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就已经很满足了。但是,现在司马炽面对的是大晋的江山社稷,可不是小时候的过家家了。 忽然间,杨总管想起了羊献容,想起了这位大晋皇后的过往,那些一桩桩一件件的奇案或是凶案都被她一一破解,若非如此,司马衷也不会如此倚仗于她,放给她更多的权利,而司马颖也是因为她,甚至放弃了江山的争夺……那么,司马炽这么喜欢羊献容,已经三番四次的示好,虽然辈分在这里,但若是不能做他的皇后,做一个陪伴在左右能够明辨是非的人,也总比那个蠢货梁皇后要好许多。 想到此,杨总管就建议司马炽去找羊献容。 但司马炽怕病气过给自己,不肯去。还嘟囔着说道:“探病么?朕都去过两次了,也让你送了无数的珍贵药材,还不够么?朕可不想去,一去就头晕,觉得难受。” “皇上,现在可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您要让慧皇后帮您做事啊。在朝堂中立足,才能让您的皇权稳固,日后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还要顾忌那么多呢?”杨总管说话很隐晦,但司马炽的确想了很多。 于是,第二日他就亲自设计了册封慧皇后的金册版式,交由造办处即刻打造出来。然后,他带着杨总管等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就来了羊献容的天元宫。 虽然裴妃在这里,但他也顾不上许多,还是先把事情说了。 裴妃往后退了退,觉得这种事情和她无关,她也不想参与。更何况,她和羊献容亦敌亦友,虽然是有求于她,但只是合作关系,遇到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后退的。 羊献容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嘴角轻轻翘起,但只是低头看向了那块极为沉淀的金册。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堆小字,说的就是孝惠皇帝的皇后温婉聪颖,特别奉为慧皇后,享受太皇太后的所有待遇,甚至还可以超规格等等。 那些溢美华丽的言辞,字字句句都标榜着羊献容的美德和聪慧,简直是人间女子的典范。 把她抬到这么高的位置,不就是要她来做事情,护住司马炽的皇位么?羊献容笑得眯起了眼睛,但也只是一刹那,并未让其他人看到。她现在呈现出的是一幅受宠若惊的表情,甚至还有些惶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有着紧张和不确定,颤声问道:“皇上,本宫如何能够担当如此大任啊?” “慧皇后,帮朕!”司马炽也展现出了极为真诚的一面,“此刻,也只有你可以帮朕了。这一次,你若是帮朕度过难关,朕许诺你一件事情,无论什么,朕都会答应你!” “当真?”羊献容的眼睛又略略睁大一些,微微颤抖的睫毛甚至令司马炽差一点点失去了自控力。若不是他此刻强忍着头晕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否则就真的会去亲吻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朕,一言九鼎!”司马炽也是要赌咒发誓了,为了自己的皇位,说什么都是可以的。杨总管不时还说“您的皇权稳固,日后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还要顾忌那么多呢?” 又过了两日,许鹤年加大药量的汤剂果然起了作用,羊献容竟然都能够站起来在翠喜的搀扶下走动了。这令过来问安的杨总管欣喜不已,将司马炽交给他的一大箱子金银珠宝放在天元宫后,还跪下来磕头恳求道:“老奴跟在皇上身边许多年,深知皇上的脾气秉性,他心地善良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有朝一日做了皇帝。但既然已是如此,也请慧皇后看在之前皇上帮过您的份上,帮帮皇上吧!” “是哦。”羊献容又喝了一大碗粥,气色也明显好了很多。 “皇上……”杨总管看了看左右,见到这里也不过是羊献容和翠喜两个人,他的声音也压低了一些,“皇上的确是爱慕慧皇后,但也知道这事情只能藏在心底的。所以,慧皇后也不必有太多的顾虑,只是帮皇上做事情好了。日后若真是有事情,老奴也是要拼着性命帮慧皇后的。” “能有什么事情呢?”羊献容斜眼看了看他,忽然又笑开了,“你可莫要食言啊。” “是。”杨总贵磕头明誓。 又过了一日,羊献容让人通知司马炽,可以一同去大牢审一审这个偷盗者了。 因这案犯偷盗的是洛阳城中闲散王爷司马斛的金子,他闹得厉害,天天要求尚书处给结案,所以尚书处也就只好转嫁给司马炽这个难题。按道理说,这个事情是归北军府的,但司马毗根本不想管理此事,一门心思想去沙场挣军功。结果,尚书处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洛阳皇宫阴暗的大牢中,即便是白日里也是幽暗不明。因皇帝亲自来审案,狱卒们个个抖擞精神,将各处灯火点亮。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司马炽身边跟的不是梁皇后,而是慧皇后。听闻慧皇后身体不好,很少出来,这一次竟然跟着皇上来了大牢,这些狱卒又瞪大了眼睛,都想亲眼见见这位凤命女子的绝美容貌。 羊献容也没有刻意遮掩,穿的也是符合身份的太皇太后的服饰,黑色为底,暗红花纹,金线勾勒纹样,也是贵气十足。她走在司马炽的身侧,竟然令见过她的人都唏嘘不止。 若是当年……大晋也不会这般光景。 尚书处的袁禾硕袁大人,以及另一位尚书蒲金山都已经等候在大牢门口,看到他们两人同时出现,也略微愣了一下,才躬身行礼。 “皇上今日来审案,可需要卑职准备些什么?”袁禾硕还算是客气。 “你问慧皇后。”司马炽也没遮掩,转头看向了羊献容,“朕来审案,慧皇后做主就好,她说要什么,就给什么好了。” 袁禾硕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心里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了。 04皇帝审案佳人笑 下了朝回到自己的涵月宫,司马炽越想越生气,又扔了一地的东西。 杨总管一直跟在司马炽的身边,就像是张度和司马衷之间的关系一样,他看着这个自小就照顾的孩子渐渐长大,竟然做了皇帝,除了欣慰之外,还很是担心。现在这样的情形下,究竟还有谁能够帮助他呢? 自己的本事不够,能够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就已经很满足了。但是,现在司马炽面对的是大晋的江山社稷,可不是小时候的过家家了。 忽然间,杨总管想起了羊献容,想起了这位大晋皇后的过往,那些一桩桩一件件的奇案或是凶案都被她一一破解,若非如此,司马衷也不会如此倚仗于她,放给她更多的权利,而司马颖也是因为她,甚至放弃了江山的争夺……那么,司马炽这么喜欢羊献容,已经三番四次的示好,虽然辈分在这里,但若是不能做他的皇后,做一个陪伴在左右能够明辨是非的人,也总比那个蠢货梁皇后要好许多。 想到此,杨总管就建议司马炽去找羊献容。 但司马炽怕病气过给自己,不肯去。还嘟囔着说道:“探病么?朕都去过两次了,也让你送了无数的珍贵药材,还不够么?朕可不想去,一去就头晕,觉得难受。” “皇上,现在可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您要让慧皇后帮您做事啊。在朝堂中立足,才能让您的皇权稳固,日后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还要顾忌那么多呢?”杨总管说话很隐晦,但司马炽的确想了很多。 于是,第二日他就亲自设计了册封慧皇后的金册版式,交由造办处即刻打造出来。然后,他带着杨总管等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就来了羊献容的天元宫。 虽然裴妃在这里,但他也顾不上许多,还是先把事情说了。 裴妃往后退了退,觉得这种事情和她无关,她也不想参与。更何况,她和羊献容亦敌亦友,虽然是有求于她,但只是合作关系,遇到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后退的。 羊献容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嘴角轻轻翘起,但只是低头看向了那块极为沉淀的金册。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堆小字,说的就是孝惠皇帝的皇后温婉聪颖,特别奉为慧皇后,享受太皇太后的所有待遇,甚至还可以超规格等等。 那些溢美华丽的言辞,字字句句都标榜着羊献容的美德和聪慧,简直是人间女子的典范。 把她抬到这么高的位置,不就是要她来做事情,护住司马炽的皇位么?羊献容笑得眯起了眼睛,但也只是一刹那,并未让其他人看到。她现在呈现出的是一幅受宠若惊的表情,甚至还有些惶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有着紧张和不确定,颤声问道:“皇上,本宫如何能够担当如此大任啊?” “慧皇后,帮朕!”司马炽也展现出了极为真诚的一面,“此刻,也只有你可以帮朕了。这一次,你若是帮朕度过难关,朕许诺你一件事情,无论什么,朕都会答应你!” “当真?”羊献容的眼睛又略略睁大一些,微微颤抖的睫毛甚至令司马炽差一点点失去了自控力。若不是他此刻强忍着头晕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否则就真的会去亲吻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朕,一言九鼎!”司马炽也是要赌咒发誓了,为了自己的皇位,说什么都是可以的。杨总管不时还说“您的皇权稳固,日后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还要顾忌那么多呢?” 又过了两日,许鹤年加大药量的汤剂果然起了作用,羊献容竟然都能够站起来在翠喜的搀扶下走动了。这令过来问安的杨总管欣喜不已,将司马炽交给他的一大箱子金银珠宝放在天元宫后,还跪下来磕头恳求道:“老奴跟在皇上身边许多年,深知皇上的脾气秉性,他心地善良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有朝一日做了皇帝。但既然已是如此,也请慧皇后看在之前皇上帮过您的份上,帮帮皇上吧!” “是哦。”羊献容又喝了一大碗粥,气色也明显好了很多。 “皇上……”杨总管看了看左右,见到这里也不过是羊献容和翠喜两个人,他的声音也压低了一些,“皇上的确是爱慕慧皇后,但也知道这事情只能藏在心底的。所以,慧皇后也不必有太多的顾虑,只是帮皇上做事情好了。日后若真是有事情,老奴也是要拼着性命帮慧皇后的。” “能有什么事情呢?”羊献容斜眼看了看他,忽然又笑开了,“你可莫要食言啊。” “是。”杨总贵磕头明誓。 又过了一日,羊献容让人通知司马炽,可以一同去大牢审一审这个偷盗者了。 因这案犯偷盗的是洛阳城中闲散王爷司马斛的金子,他闹得厉害,天天要求尚书处给结案,所以尚书处也就只好转嫁给司马炽这个难题。按道理说,这个事情是归北军府的,但司马毗根本不想管理此事,一门心思想去沙场挣军功。结果,尚书处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洛阳皇宫阴暗的大牢中,即便是白日里也是幽暗不明。因皇帝亲自来审案,狱卒们个个抖擞精神,将各处灯火点亮。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司马炽身边跟的不是梁皇后,而是慧皇后。听闻慧皇后身体不好,很少出来,这一次竟然跟着皇上来了大牢,这些狱卒又瞪大了眼睛,都想亲眼见见这位凤命女子的绝美容貌。 羊献容也没有刻意遮掩,穿的也是符合身份的太皇太后的服饰,黑色为底,暗红花纹,金线勾勒纹样,也是贵气十足。她走在司马炽的身侧,竟然令见过她的人都唏嘘不止。 若是当年……大晋也不会这般光景。 尚书处的袁禾硕袁大人,以及另一位尚书蒲金山都已经等候在大牢门口,看到他们两人同时出现,也略微愣了一下,才躬身行礼。 “皇上今日来审案,可需要卑职准备些什么?”袁禾硕还算是客气。 “你问慧皇后。”司马炽也没遮掩,转头看向了羊献容,“朕来审案,慧皇后做主就好,她说要什么,就给什么好了。” 袁禾硕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心里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好了。 05质疑之声千千万 不止是袁禾硕瞪圆了眼睛,就连一旁的蒲金山以及其他尚书处的一众人等甚至都有些愤怒。蒲金山直接说道:“皇上,这可是国家大事,岂能当做儿戏呢?慧皇后不过一介女流之辈,何必来这里捣乱呢?还是回宫带孩子才好。” “就是!听说慧皇后身体不好,还是回去养着吧。” “大牢之内阴暗晦气,别再招惹上什么病! 《凤命难违》05 质疑之声千千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5质疑之声千千万 不止是袁禾硕瞪圆了眼睛,就连一旁的蒲金山以及其他尚书处的一众人等甚至都有些愤怒。蒲金山直接说道:“皇上,这可是国家大事,岂能当做儿戏呢?慧皇后不过一介女流之辈,何必来这里捣乱呢?还是回宫带孩子才好。” “就是!听说慧皇后身体不好,还是回去养着吧。” “大牢之内阴暗晦气,别再招惹上什么病! 《凤命难违》05 质疑之声千千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好酒好肉审犯人 “因为天气冷,酒还是要喝热的。”羊献容看着袁禾硕送进来的女儿红,“可有小酒炉将这酒温一下呢?” 她说得很是温和,但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令袁禾硕即便是不情愿,也还是让狱卒们又找了小酒炉送进来。 狱卒可是很欢喜能够在羊献容面前做事情,毕竟能够偷眼看看这样的美人,心里都会很满足。 《凤命难违》06 好酒好肉审犯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6好酒好肉审犯人 “因为天气冷,酒还是要喝热的。”羊献容看着袁禾硕送进来的女儿红,“可有小酒炉将这酒温一下呢?” 她说得很是温和,但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令袁禾硕即便是不情愿,也还是让狱卒们又找了小酒炉送进来。 狱卒可是很欢喜能够在羊献容面前做事情,毕竟能够偷眼看看这样的美人,心里都会很满足。 《凤命难违》06 好酒好肉审犯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