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饲养员》 第一章猪猪饲养员 “昨日隔壁的鸡突然妖变了,要不是剑修及时赶到,死的可不止四个兽奴。” “……这世道哪有绝对的安稳,近来妖变频繁,只怕今后有命赚灵石,没命花灵石。” “死的兽奴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办?调黄册,有家人亲戚的给三十颗中品灵石做抚恤金,鳏寡孤独一律由缥缈宗负责天葬。” …… 方·前星兽机甲工程师·动物研究员·寄草站在猪圈里,歪头看着身边的二师兄。 虽说已经坦然接受了穿越的命运,但她还是觉得郁闷。 世人常道,生死亦大,但在这个名叫荒泽大陆的地方,仙道颠覆、邪崇作祟、妖气流散,百姓们无时无刻不担心被妖变的凶兽吸干精血。 没错,凶兽。 和她曾经对抗过的星兽不同,凶兽平时看起来与普通牲畜无异,可一旦触发体内邪气,便会成妖。 凡人遇妖,必死无疑。 考虑到凶兽危险,留在百姓手中弊大于利,荒泽大陆唯一正统修仙圣地缥缈宗便将四方凶兽尽数收缴,由驭兽一脉统一圈养。 但驭兽师自来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哪有时间碰宰牛杀羊的腌臜活计? 于是,宗内自然而然就诞生了一种面向凡人的新职业——兽奴。 原身便是其中一员。 待遇还凑合,包吃包住,一年到头将手底下的凶兽送去洗妖房宰杀,依肉质评级,最少能得十颗下品灵石,不说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加之此地丹修、器修、符修、剑修应有尽有,总有苦哈哈抱着侥幸心理在这拿命讨生活。 “生死有命,但把性命假之他人是最愚蠢的想法。” “哼哧、哼哧。”小猪拱着嘴。 方寄草拍拍猪头:“二师兄也同意我的说法?” 所以此处就更留不得了! 可眼下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不能走。 方才她脑识吸收的都是客观信息,至于小姑娘的过往?那就像被屎壳郎推了家似的,一干二净! 就在方寄草头疼欲裂的时候,几个兽奴经过身后窃窃私语。 “真是个病秧子,看样子活不过年末了。” “小姑娘看起来也就是十五六岁,家里怎么忍得下心送她进来呀。” “说不定是个孤儿,守在这不比流落街头强?” 耳边落下两声轻叹。 方寄草转圜心思。 是啊,兴许原主就是后者,若不然谁家舍得将小豆蔻送入险境?真有这般人家的话,又能是什么良善? 左右一盘算,她只能选择留下观望。 但观望也要个时间限度,原因无他,原主这身子骨实在虚弱,走半步都要喘三口,更何况全年无休做猪猪饲养员的活计。 “啪!” 一块抹布毫无预兆摔在脸上。 方寄草还未等拽下来,就听对面人阴阳怪气道:“又在偷懒!不想干趁早滚蛋!想干的话就赶紧把隔壁妖尸收拾出来!驭兽一脉不养闲人!” 说话的男人是掌管这一片凶兽的兽主,层级比兽奴高一等,比驭兽师却是天上地下。 觑着脸上赘肉横飞的三角眼,方寄草迟钝半晌才道:“好。” 妖变的凶兽同妖兽无异,哪怕死了身上都沾染着煞气,连修士接触都要格外留意,生怕被煞气入侵灵脉坏了修行,何况肉体凡胎? 原主本就体弱,说不准就是在这地方耗尽了阳气,这才使得她魂穿此处取而代之。 方寄草虽心里明净似的,却也不敢违抗命令。 官高半级压死人,阎王易过小鬼难缠可都不是随便说说。 好在她处理过星兽尸体,手法比原主更为利落谨慎,只要中间不出错漏,她就能保证自己不被妖气侵蚀。 短短几步脚程已然累得她气喘吁吁。 来到鸡棚,案板上摆放着鸡妖尸体足有展臂那么长,鸡妖死后,血早已流干,妖丹妖器尽数被丹修器修取走,如今只剩下一具残骸。 不知道是因何缘由引起的妖变,但鸡兄委实走得太惨了。 方寄草习惯性将击杀场景在脑中模拟。 剑修御剑飞天,毫无错疑挥斩鸡冠,只见剑身擦着火光从鸡冠顶端沿着中线一路劈至鸡尾,鸡身电光火石间一分为二,半分半厘都不差。 一波操作稳准狠,将对称之美彰显的淋漓尽致,堪称爽死强迫症! 方寄草倒吸一口冷气,下手的剑修莫不是变态? 但话说回来,此类死法的确最为安全,若是留得全身在,妖丹虽毁,妖气犹存,突然诈尸也极有可能。 方寄草撸起袖子开干。 清理残尸没难度,只要不怕死就行,过程也不复杂,足量金枫露倒入渗坑中,再拖入妖尸至其中等待一刻钟即可。 等时间一到妖变后的尸体便会重新恢复原貌,如此送到洗炼司查验一番,便可做普通兽肉重新流入菜场。 身担危险工种,方寄草不敢有一丝一毫懒慢,平日里妖变牛羊一刻钟足够了,但鸡兄妖变状态显然甚于前者,她决定多等一刻钟。 不然拎出来妖气未尽,害人害己。 她可不想刚落地就直接入土。 等到把两瓣尸体捞出来,方寄草长舒一口气,手指戳了戳鸡兄的脑袋瓜。 荒泽百姓已经百年没有吃过鲜肉了,条件富裕些的人家也只能吃到肉糜,宗门内立于尘喧之外,更是半点油水都见不着。 方寄草想着鸡兄谥号——盐酥鸡、文昌鸡、小鸡炖蘑菇、海南椰子鸡,不由得口水吞咽。 倏忽间,一撮灵光于指尖点亮,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星光猛地钻入掌心,短短一息便化形为利金、乙木、癸水、业火、厚土五方天光围绕身边。 须臾间,天动万象,山海造形,鸿蒙之光合五为一,幻成一方画卷铺在眼前,滋啦啦的电子音相伴传来—— 【“山海启示录”加载完毕——】 【名称:鸡妖(化形)】 【修炼体系:土系】 【等级:普通】 【获得功法:逍遥诀】 方寄草:“基因改造成果秒变穿越大礼包?!” 第二章山海启示录 【山海启示录】是装载在基因序列中的智能芯片,本意是在作战中快速区分星兽属性并掌握星兽攻击技能。 没想到时空改变,基因改造成果却还在。 彼时,方寄草无暇继续回忆过去,只想赶紧拆开穿越盲盒了解一番。 卷轴悬在眼前。 素手轻拂,山雾缭绕,画面一转,光幕上出现两个选项。 【是否学习功法“逍遥诀”?】 【口是,口否】 图鉴本就随息万变,异世大陆波谲云诡,显现出所谓功法也不奇怪,况且她本就是孱弱之躯,还怕被反噬了不成?若真走火入魔,只怕倒霉的也是别人。 心中犹疑渐散,抬起手指触碰屏幕,灵文眨眼间便化作一缕灵气进入识海,汇成一汪泉眼落向心田。 仿佛触碰到什么机关,周遭转眼漆黑一片,旋即,“轰隆”一声,四道石门从灵泉上缓缓升起。 人道之门,功成事遂,皆是自为! 地道之门,厚德载物,孕养众生! 天道之门,万物同源,利而不害! 自然之门,宇宙万法,求同存异! 四道法门玄音宣流,方寄草穿梭其中,只觉神清气明,精神焕发,灵与心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同频。 然而,倏忽又一道铜磬声撼耳,方寄草刚领会出灵文精髓就被迅速推至妙法玄境之外。 一切发生的太快,卷轴拢回掌心只剩星点灵光,眼前重新恢复成原来模样。 方寄草甚至有一瞬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胸中盘盈浩然气,精气元神提三分,却是和从前大不相同。 方寄草举起双拳:“逍遥诀,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乃天地万法之宗,果然玄妙……不但令人神明气朗,浑身也好似比之从前更有力量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能活过年底甚至更长? 穿越到诡异乱世的病秧子身上,方寄草本还在对未卜前途感到担忧,但科技的不离不弃,又让她看到了自保自立的曙光。 收拾好鸡妖,方寄草立马折身往猪圈去,但她并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而是凑到兽主跟前。 “九大人,鸡妖小的都已经收拾妥当,您看还有哪些妖尸需要打点?” 九令虎躯一震,瞪圆了眼睛瞅着身边一脸谄媚的豆芽菜,脚下不自觉往边上挪了两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平日里这人胆小如鼠,如今怎得转性了?还有她的手脚,何时也变得这般麻利? 方寄草自然也注意到九令诧异的目光,不止九令,还有周遭同门或是痛心或是愕然的神情。 什么情况? 说好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呢?莫不是她人设这么快就崩了? 好在九令长期被兽奴奉承惯了,只当是小丫头突然开了窍,旋即便露出笑颜,探过身子拍着方寄草肩膀高声说道:“好!本大人就喜欢上进的人!” “天道酬勤,你干得多、干得好,等年底时本大人定会同上面申明给你涨灵石!至于其他人……”他冷哼道:“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依律应该扣灵石!” TMD,修仙世界还有薪酬优化这种脏东西? 方寄草不露声色,拱手迎合着:“多谢大人!” 转过身方寄草捂着胸口:我脏了~ 不过只要目的达到,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多接触几头妖尸了,拔腿就往任务地点走。 新入门的兽奴头一年只能负责温顺的家畜,接触野兽的机会少之又少,但今日不同,得了九令的指示,方寄草可以自由出入的兽场多上许多。 掌心运行【山海启示录】一次比一次娴熟。 【名称:乌健(化形)】 【修炼体系:木系】 【等级:无】 【获得技能:神动天随(10/100)】 【是否学习新技能“神动天随”】 【口是,口否】 方寄草果断选“是”。 “此法乃与万兽同心同灵之根本,得此法可与万兽灵识相通……”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怎么用,但有备无患,技能被收入功法锦囊,方寄草继续开盲盒。 【名称:玉追(化形)】 【修炼体系:火系】 【等级:无】 【获得技能:烈拳((攻击10/100,防御2/10))】 【是否学习新技能“烈拳”】 【口是,口否】 ……【获得技能“潜行”】 ……【获得技能“探物”】 ……【获得技能“开壁”】 都是一级技能。 方寄草无语。 除了前两个尚有用处,其他都什么玩意,怎么全是做贼的招式? 又一道图鉴展开,方寄草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 “金系术法,点石成金,意指将普通石头化形为灵石……”方寄草哂笑:“莫不是这就实现财富自由了?” 她自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若有,恐怕也是馊的。 果不其然,她继续往后看便抓取到最重要的一行小字——限时一炷香。 她叹了口气,收起【山海启示录】图鉴,准备回老窝汇报工作。 “咯吱咯吱——” 听见细微声音的方寄草怔在原地。 职业使然,她对凶兽声音习惯都熟悉的很,但这个声音却很莫生。 围墙之外是迷雾森林,驭兽师们多在此处修炼术法或探寻秘宝,彼时也许是某位驭兽师正带着灵兽经过围墙。 刚安慰完自己,又几声“咯吱咯吱”传来,一次比一次清晰,随即整面墙都跟着震动起来,轰隆声震耳欲聋。 不好! 果真怕什么来什么,方寄草抬起手臂捂着口鼻逃离现场,边跑边往回看,只一眼,浑身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高墙上趴着一只足有五米高的赤眼蚍蜉! 这怪物牙齿巨大,体黑褐色,附肢赤红,喘出的粗气足以遮云蔽日。 来不及思考这是妖兽还是妖变,方寄草在它面前就像只可怜的小昆虫,只要它想吃,十有八九会她都会丢掉小命。 尽管她试图安下心思释放新掌握的秘术,但攒至掌心的灵力微弱至极,这点攻击对巨兽而言,不过是跟猎物玩猫鼠游戏。 淦! 地面一震,妖兽越墙扑过来,方寄草躲闪不及,整个被撞飞在地上。 她本能地滚了一圈,这一滚,浑身的骨头差点散了架。 可妖兽仍在逼近,眼见退无可而退,方寄草只能殊死一搏,运起一股灼烧之火打出烈拳一招,这一拳直接砸在妖兽近在咫尺的眼睛上。 “吱——” 妖兽痛的大吼一声,似被激怒,发疯似的朝方寄草咬过来。 就在方寄草以为自己要命丧它口时,一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闪过眼前,旋即蚍蜉的头颅突然摔在地上,溅了她一脸血腥。 方寄草:“……呕。” 第三章谁偷了我的钱 本就身如病柳,加之被妖兽在后背撞了一道极凶的伤痕,此时方寄草奄奄一息的模样与将死之人无异。 头顶上方,皂靴主人变了个诀收剑入魂,用脚提了提地上的小人儿,冷言冷语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兽奴,为了灵石什么活都敢接。” “估摸是兽主在背后搞鬼,不过要怪也只能怪这些凡人愚蠢至极。” 一道清冷而高傲的声音在脚边响起,方寄草知觉尚有残存,足够支撑她看清两个少年的模样。 前者头上带着白玉抹额,一袭玄衣倜傥风流,后者腰间挂着块弧形墨玉,脸白如雪,着一身玄青色长衫。 模样看的一清二楚,谈话自然也一字不漏。 “方才你有没有注意到此处的灵力。” “灵力?呵,缥缈宗地界内何处没有灵力?便是这些个兽奴脚底板上都能习染些许。” 腰间挂墨玉的少年闻声轻笑:“……也对,应该是我想多了,走吧,把这头妖兽带去藏丹一脉,查查是何原因出现在灵兽山。” “不过一头蚁兽罢了,有什么奇怪的,依我说左右藏丹一脉不缺这点东西,你我在这洗出妖丹留作最后一场试炼用多好。” “也好。” 带着抹额的少年梨涡陷下去,颇有得意地瞥了眼地上正在腐化的妖尸,念了个口诀便将尸体收进了乾坤袋中。 旋即二人大摇大摆离开了此处。 自始至终,两个少年都没有再看地上命在旦夕的女孩一眼。 回忆是一会事儿,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儿事儿。 妖兽恐怖如斯,而大道行者口口声声要庇佑苍生救济万民,如今脚边便是他们的信徒,他们却选择见死不救。 方寄草面无表情:看来无论何时何地,强者为王永远是唯一真理。 这么想着,不多时她便昏了过去,再醒来人已在药炉。 兽场附近常有丹修巡逻,为的就是防止兽奴遭受凶兽迫害后不治身亡。 吃过一粒免费的回元丹,方寄草元气恢复了不少,与丹修道谢后就准备离开。 身体被重创哪能说好就好,但山门规矩,人醒了还赖在药炉不走可是要收费的,而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原主兜里应该只有五颗下品灵石,根本付不起宿费。 走出药炉,一名灰袍男子气势汹汹走了上来,身边还跟了只红头鸭。 宠物随主,见方寄草的第一眼就知道扑棱两下翅膀向对方示威。 “寄草,你生性纯真老实,背地里怎么能去揭九令大人的底,谁来这不是为了活命?他让你去洗妖尸是他不对,但你也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呀!赶出宗门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听师兄的话,去崔管事跟前道个歉,就说是误会了九大人,九大人总归和咱们有情谊在,总比调个陌生人过来看管咱们强!” 方寄草挑了挑眉。 说是老实,估计只是委婉的说法。 原主胆小懦弱,面对职场霸凌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至于洗妖,听过那两个少年一席话后,方寄草才领悟同门为何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想来这活本就是九令的,只赖于其中危险,这才使唤新人去干。 方寄草心中坐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九令既然敢这么做,就该想好有落马的一天。 至于眼前人? 此人唤作程峰,是九令身边的二五仔,常跟着对方学些仙门道法。 听说九令再过一阵就可以参加驭兽师的选拔了,只要他升上去后顺口美言几句,兽主的位置自然就成了程峰的囊中物。 可如今九令被人告发,他靠山全无,多年处心积虑毁于一旦,不气才怪。 方寄草神情自若,心道:九令得罪的兽奴不少,这人却直接来找自己,可真会挑软柿子捏。 “师兄既然可怜九令大人,为何不替他揽下罪责?” “什么?” 方寄草眼尾弯弯:“缥缈宗以安御天下为己任,兽奴命如草芥,在这法罗万象的宗门里如同蚍蜉,哪里有人关注?这件事里谁才是那个迫害同门的罪人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但有人举报就得有人遭殃。” 讲明白道理,方寄草结语道:“所以,我见师兄听闻九令大人被逐出山门就像是自己身上掉块肉似的,那师兄替他揽下这个罪责不就好了吗?” “你这是什么话?!犯错的又不是我,我为何要揽下!”男子两眼冒火。 “是啊。”方寄草双瞳剪水,娇嗔道:“我也没有错,为何要替他去说情,师兄方才还说来这皆是为了活命呢,我又没有师兄的本事,要是被罚出山门定会死在外面的。” “师兄怎么不怜惜我呢?” “你——”。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小菜鸡已经换了芯儿,还以为能哄骗她去当替罪羊,如今反被撕了脸皮,双耳热辣辣的红。 转瞬,眸底寒色渐散,程峰阴笑了一声:“罢了,井蛙不可语海,你不愿就算了,不过公道自在人心,小妹妹以后可要多注意些。” “嗯!多谢师兄!” 程峰嘴角抽动。 方寄草展露笑颜,蹲下身捋着鸭毛道:“你也要多注意些,千万不能妖变啊,不然会被主人杀掉的。” “嘎、”鸭毛被激得抖三抖,斜眼看向头顶。 程峰错愣,看了看满眼呆茫的鸭子,又看了看天真无邪的方寄草,抱起鸭子转身就走,溜的比方才来找她算账的时候还快。 方寄草拍打屁股站起身,气运丹田,摊开掌心。 【名称:长嘴兽】 【修炼体系:水系】 【等级:九品】 【收获九转回元丹一枚。】 给兽奴免费发放的回元丹是个不规整的青灰色药丸子,看起来就像是用边角料缝缝补补做出来的。 但手心这颗不一样,圆润,光滑,泛着青黄色药油光,比方才吃过的高级百倍! 方寄草抚掌大笑。 幸好她一早知道系统对万兽皆有反馈,这才没错过撸羊毛的机会。 第一眼见到这只鸭子她便觉察出它的与众不同,一番试探果然有惊喜。 可这二五仔身边怎么会有异兽? 当天下工后,方寄草便吞下这颗药丸。 这个世界将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彻底击碎,任凭她曾经在自己的领域再牛逼辉煌,来这一样是新人小白。 就好比某人是位天下名厨,但有一天你告诉她切肉需要按克数,用刀虚得量尺度,搁谁都会抓马。 复盘了白日里和妖兽对抗的过程后,她灵光一闪,终于找到了能够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 功法和技能譬如精酿,想喝就得有容器装,可她这容器不是这破了就是那漏了,这酒还怎么喝? 但今时不同,九转回元丹就好比扩容外挂,将她全身断桥逐一打破重塑,不止大脑澄澈不少,连体内於浊也顺着气脉排出身体。 半晌无话,待运功结束,方寄草茅塞顿开,对功法技能又有了新的认识。 傍晚,方寄草若无其事回舍房休息。 接下来不一定有机会能接触到中品丹药,她还是决定踏踏实实把身体养好,比如在吃上下功夫。 饭堂里的饭菜指望不上,她只好把目光放在山门口的美食街上,那里物美价廉,五颗灵石足够饱餐一顿了。 别说,累了一天,她还真有点馋肉了~ 美滋滋往枕头下一掏,方寄草顿时脸色一黑。 她攒的灵石呢? 第四章点石成金 古往今来,求财之心人皆有之。 但不义之财不可取,何况“禁止盗窃他人财物”还是山门明令禁止的一条硬规,一旦被发现,不但工钱全免,还要逐出山门。 方寄草视线扫过众人。 每间舍房都是一张大通铺,可方便安置十几个人,方寄草是最晚来的一个,分到的房间尚有空位。 故而和她住在一起的一共不到十人,且以老人居多,这些人只想着如何在灵兽山安度晚年,绝不会自掘坟墓。 思来想去,答案呼之欲出。 夜深人静,待众人睡下,方寄草借机施【潜行】遁出门外,往男舍那边飘去。 “潜行”技如其名,虽不能彻底隐身,却也能宛如空气一般不会被人所注意。 此法想躲过正经修士有难度,但在凡人堆里却是一用一个准。 不多时,方寄草就来到了一间尚冒着灯火亮的窗户外。 屋里面,九令坐在主位上,程峰端了个小板凳候在一旁。 九令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有这身能耐到外面也能破出一番天地来。” “师傅,等我做了驭兽师,一定风风光光接您回来!让告密人和那个贱丫头给您磕头!” 九令摇手:“告密之人你今后也不能得罪,至于贱丫头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只可惜她命大,洗了这么多妖尸还没咽气,枉费我在她黄册上动的手脚!” “师傅别急,等黄册上那几个人一断气,我立马就派人给抚恤金送到师傅手上!” 程峰见九令眼神缓和,试问道:“不过师傅刚才的话是何意?莫非那告密之人也生出了灵根?” “缥缈宗内灵气充沛,谁生出灵根都不奇怪,倒是你,过段日子崔执事亲自过来选拔兽奴做驭兽内门弟子,虽然暂时仍是饲养凶兽,但却是云泥之别。” “百年来,世家当道,这可是头一回选凡人做内门弟子……”如果他没有被赶出山,定也能被选上,可哪有那么多假设。 九令顿觉心累想睡下,程峰却不肯轻易放过,求着对方为自己指路。 九令只好再多说些:“缥缈宗下共有四脉——天机主五行卦术、藏丹主修丹炼药、炼器主仙器法宝、驭兽主御凶之兽,四大宗脉各有一位长老统管,驭兽长老陆远之乃是桃止陆仙师的义子,是个惜才爱才之人,但他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程峰被九令瞪过一眼,连忙缩起膝盖点点头。 “若是此生有机会得仙师垂帘,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哼!”九令笑程峰大言不惭:“百年前大妖一战犹如灭顶之灾,荒泽大陆于今也只剩下六位仙师,除去镇守在天启中央城的白仙师,其余五位只有叶宗主尚在天启活动,你觉得你有机会见到他?” 嘴上嘲讽,但他又何尝没做过白日梦?仙师级可是每一个修仙之人的终极梦想。 九令呢喃着:“遇神、山海、万象、远游、格物、不见君……六大境界,有生之年想要逐一突破,何其困难,我偷学功法数年,也不过参透些皮毛,连遇神境都没到。” “仙师们的级别是不见君?”程峰问道。 “目前只有陆仙师和白仙师仙级最高,但也只修到了格物,不见君……无人见过。” 程峰倒吸一口冷气,身子往后一仰,一个没稳住歪在了地上。 屋内,二人对话仍在继续,一墙之隔的窗户外,方寄草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修仙离她过于遥远,灵石却近在眼前。 桌上银光闪闪的几块灵石可不就是她藏在枕头下面的嘛,还有篡改黄册。 一桩桩,一件件,这世道,礼乐崩坏,当真有人顶着贼胆敢拿死人钱! 兽奴卯时换班,寅时一刻程峰终于舍得离开九令的房间。 方寄草躲在暗处,等人走远,屋里呼噜声也随之传来,她再一次施展【潜行】,悄悄走到包袱跟前,紧接着用【探物】将灵石尽数取出。 【点石成金】限时太短,她只能先放好石头,待九令醒来时再变成灵石。 同预料中一样,九令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财务,前后数了几遍才肯背上行囊离开山门。 今时今日,他不再是一喝百应的兽主大人,而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坏人自有天收!让你平日里对我们呼来喝去,呸!” “还真当自己是缥缈宗弟子了!好意思使唤我们去洗妖!你还我姐妹命来!” “不要脸的,出去被妖兽吃了才大快人心!” 一字一句皆入耳,九令面上却云淡风轻,别人不知道,程峰看在眼里却清楚的很。 他师傅有本事在,哪那么容易被妖兽吃掉,倒是这些蝼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半点防身的能耐没有,留在灵兽山早晚都是个死! 而他与蝼蚁就更不一样了,他马上就能远离他们,俯视他们。 至于敢忤逆他的那个小姑娘,师傅说的对,她只有自生自灭的份儿,哪里值得他放在眼里。 这么想着,程峰目光便忍不住往兽奴堆里看,可任凭他怎么看,都没有见到方寄草的身影。 方寄草早想过了,若是学上一位去告密,人死灯灭,证据不足,加之她并不知道九令修改了哪些人的黄册,光凭她兽奴一张嘴,没人有闲心搭理她。 所以收拾小人就得用更小人的办法。 彼时,她跟随在九令后面一同往山门外走,一面走一面施法,保证九令所到之处都有钱可捡。 九令也不负她望,见到亮晶晶的灵石就弯腰,丝毫没有遗漏。 只可惜她送别九令的时间有限,没法看着他溺死在自己的贪欲之中,但这些石头也足够压他一路的了。 偏生这人还没有半点怀疑,沉迷在钱财快乐中无法自拔,细想来,大抵是【点石成金】能够放大人的贪念吧。 九令满眼都是灵石,笑的十分嚣张:“坏人自有天收?哈哈哈……简直贻笑大方!要我说这叫求仁得仁!求财得财!” “有了这些灵石,下山不愁买不到仙丹灵药、符纸法器!有这些还留在宗门里修身养性作甚!红尘逍遥一番可不自在!” “……天启中央城的宅子,花柳巷怡春院的姑娘,有钱又有温柔乡,这哪里是在坑我,分明是在帮我哈哈哈哈——” 九令彻底魔怔了。 眼看着这人就要被欲望吞噬,丧命于此,下一刻,却因着肩上背的石头越来越多,不堪重负一头栽了下去。 肥腻的身体沿着斜坡一路滚,直到撞在树下才昏死过去。 方寄草怔松半晌,终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九令啊九令,今日是老天留你一命,如今钱已尽归我手,从此我们两清了。” 方寄草清点怀里的灵石,除去九令花掉的,一共还剩下四十颗中品灵石,这是遇难者的抚恤金,她早晚要一分不差的送到他们亲人手上。 至于差出来的账就由程峰这个二五仔来承担吧。 方寄草灵光一动,二五仔是不是说几日后有人来选拔内门弟子来着? 第五章灵根测试 内门弟子怎么个选拔法儿? “内门弟子选拔一共分为三关,第一关测灵根,这是硬性指标,没有钻空子的可能,能不能过全看命。” “第二关和第三关倒是有操作空间,第二关比拼的是智慧,一般由主事人向应招者出题,答对可以继续下一关,答错则取消参与资格。” “紧接着比完了智,就该轮到勇了,这一关也是定生死的一关!” 一早方寄草就想打听内部消息,但兽奴眼界窄,身边人所知甚少,几日下来无甚收获,没想到今日得来全不费功夫。 此时,她面无表情站在应招队伍里,将前面社牛的提点一一记在心上。 这时,队伍里有人举手道:“什么叫定生死?难道过不去这关还会死翘不成?” 话音刚落,原本吵吵闹闹的队伍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来撞大运的人不少,但大多数人的目的都很简单,无非是活着。 对他们而言,只要成为内门弟子就代表能得到宗门的庇护,有朝一日哪怕再贬回兽奴堆里,只要有道行在,也能活下去。 所以一听到敏感字眼,众人心下就打起了退堂鼓。 “进迷雾森林前要签生死契的,你当做驭兽师那么简单?”社牛轻嗤一声,继续道:“第三关测试内容便是去迷雾森林中寻找灵兽,并与之结印。” “迷、雾、森林……” “……灵兽。” 有些姑娘听见这话已经想哭了,迷雾森林哪里是凡人能随便去的地方,更别说与灵兽结印,他们甚至分不清妖兽和灵兽的区别。 这哪里是选拔,分明是去送死! 短短时间里,大排长龙缩减一半,方寄草又往前挪动两步,正好站在了社牛后面。 社牛看起来尚不及弱冠,身材消瘦,面色蜡黄,唯有一双眼睛生得机警伶俐,和其他兽奴大不相同,竟看不出半点被生活磋磨的风霜。 方寄草听他还在滔滔不绝为身边人解惑。 留下的人目的就不仅仅是活下来那么简单了,他们还想要高人一等,不再过受人欺辱的生活,自然要做好准备殊死一搏。 社牛也不吝啬,解疑道:“修行之人失之一毫便是千里之差,一念之错就是生死之别,方才走掉的那些人本心不坚定,进去也选不上。” “至于这第二关,考验的既是智慧,也是性情,优柔寡断之人只会自断去路。” “郎君快说说,这第二关到底该怎么过?”有人迫不及待问道,队伍里又是一阵骚动。 社牛抬手示意大家不要着急,随即伸出五根手指,微微一笑。 何意? 是要五个人一起过?还是一共有五种办法过? 社牛摇头道:“都不是,是谁给我五颗下品灵石,我就告诉他怎么过。” 此话一出,原本躁动不安的兽奴们倏忽泄了气,纷纷甩袖。 “原来是骗子!” “什么答案值五颗灵石,真当我们是傻子!” “通关了这钱是你的,若过不去眼下空口无凭,我们又去哪里要钱!” “这可是机密!执事们怎么会告诉你!” 好嘛,一提钱,大家伙儿作鸟兽散。 人潮散去,秋风溜着缝吹进来,方寄草矮人一头,几乎是挤在热浪里,眼下难得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见到此情此景,社牛倒是不以为意,像只是开了个玩笑,兀自吹口哨去了。 没多大一会儿,身后被人拍了下。 他还以为是有人回心转意了,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贱兮兮回头一笑,谁知往下一瞅,正对上一双清澈又贫瘠的眼。 “没印象,新来的?”社牛撇嘴。 方寄草点头,旋即摊开左手怼在他面前。 几乎是看到灵石的一瞬间,社牛的表情完美诠释了“见钱眼开”这个成语。 “诶呀呀,还是道友有大智慧。”社牛竖起大拇指笑道。 见对方伸手过来,方寄草往后一缩,“你还没说第二关怎么过。” 社牛嘿然一笑,抄过灵石,俯身在方寄草叽咕眼睛:“第二关你只要坐在我旁边就好,到时候我说什么你说什么便是。” 答案云里雾里,听起来还真像个骗子。 但她现在没得选,大不了再用【探物】取来便是。 “快看!天上出彩虹了!”有人喊道。 刚刚乌云密布的半边天忽然晴空万里,一道道绝世剑气直入白云深处,划出千捋浩气斩断虹霓。 方寄草抬头,只见剑气之外,无数珍奇异兽、仙童圣女清风撩襟,衣阙如飞,自天边而降,直通面前的玄光大殿。 为首的是一只足有三丈高的红顶仙鹤,背脊上盘坐着一位玄衣老者。 “这是陆长老身边的崔巍执事,也是执事统管。”社牛捂着嘴说道。 悬虹将巍峨的玄光大殿镀上一层淡金,璀璨的莲花花纹自顶尖蔓延开来,瑰丽而斑斓,直晃的人睁不开眼。 方寄草适应一阵才看清崔巍相貌,白眉白须,慈眉善目,明明是古稀模样,却散发着不可小觑的威严霸气。 霸气震慑千里,一院子的兽奴仿佛都被这股气息桎梏着,低头不敢出声。 而这,也许还只是他体内万分之一的波动。 方寄草受过严格抗压训练,此刻也不免生出些紧张。 幸而待几十名剑修御剑而立,守在崔巍身边一字排开后,试炼就开始了。 真正动起来,注意力被转移到了测试人与被测试人的身上,压力也减少许多。 只是令方寄草没想到的是,第一关测灵根的速度之快,堪比下班打卡。 崔执事身边的修士简直就是霍格沃兹次学院帽,两指往额尖上一搭,有没有灵根,是什么灵根,一探便知。 眼瞅着半炷香时间不到,有人垂头丧气,有人欢呼雀跃,跟在崔执事身边的驭兽师直摇头。 “不知长老怎么想的,这些凡人哪有修仙之人该有的资质,偏生宗主他们还答应了。” 穷酸就罢了,还毫无城府,想当初测灵根时他们都会竭力隐瞒实力,如此才好在试炼场上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群人真是恨不得被全荒泽都知道,委实拉低了宗门的位级! “清朗,不可高傲。”崔巍严苛道。 “崔叔,我只是、”宋清朗百口莫辩,只好默默退到一旁。 崔巍见人不说话,轻笑一声,与他闲谈:“测验怎么样?看起来灵根质量还不错。” 宋晴朗撇了撇嘴,看着下面点头道:“好似双灵根比较多,单灵根目前只测出两个。” “哦?还有单灵根,哈哈,难得难得,是何人啊?” “一个叫程峰,是水灵根,另一个叫张怀远,是土灵根,程峰看起来更沉稳持重,颇有咱们驭兽一脉的风格,但那个张怀远就有点太嘚瑟了……瞧他、” “咳咳!” 宋清朗意识到自己又多言了,连忙噤声。 崔巍叹了口气,刚想说“还行,至少没有五系杂灵根”,众所周知,此灵根最难成气候,收进山门就跟收个扫地僧差不多。 不料,下一刻他就听下面的人大声哄闹。 “哈哈哈!她是五系灵根!妥妥的杂灵根,这不就是宗门废物吗?” 被人围观的方寄草一脸懵逼:糟糕,最近知识学杂了? 第六章第二关 单灵根意味着只能攻克一种体系的仙术,但相对六大境界的瓶颈会比其他人轻松许多,也最有可能炼成仙人体,宗门之内可问鼎仙师,逍遥在外可画地为王。 杂灵根恰恰与之相反,可以学习多系法术,但灵根越多意味着每一根都纯度不高,尤其五系杂灵,不但修炼慢,甚至因为3系以后身体无法继续负荷多种能量,最终只能当个庸人,就算进入宗门,也是最外层的弟子。 可作为外行人的方寄草哪里明白。 前几天,她还生怕选不上去各个兽场走了一圈,专挑活物下手,只望再碰上颗仙丹开开脉,没想到全无收获不说,还闹出乌龙。 “哈哈哈哈……最差的在这里,还不如不测试!” “别乱说,老了在宗门打杂挺好,一不用接触猛兽,二不用外派剿袭妖兽。” “对对对,混吃等死!确实美差!” 众人嬉笑怒骂,将目光集中在方寄草身上。 程峰也不例外。 死丫头混在驭兽师应招队伍里这件事,他早就不爽了,如今测出来她居然也有灵根,更是恨不能将对方撕碎。 但眼下不允许他这么做。 在崔巍和众修士面前,他必须忍耐,反正以她这丁点天分,后两关也未必过得去,何必他出手? 方寄草心里虽觉得丢人,面上仍是一脸满不在乎。 宗门可没有明文规定不收杂灵根,她依旧可以参加后两关给某人添堵。 社牛走过来轻拍她肩膀:“荒泽大陆曾有一位仙师也是杂灵根。” 他是在安慰自己? “那要从百年之前说起、” 方寄草抬手打住,移步玄光殿前排队。 第二关要在殿内举行,随着众人刚迈进去,方寄草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是惊诧于金碧辉煌的精巧设计,而是眼前一张张绘制着八卦图的古木圆桌,以及桌上一根根巨大的通体髹黑漆勺,勺内描绘着变形凤鸟纹、卷云纹,勺外壁上部还有朱绘心形草叶。 “嚯——这得多少钱。”方寄草感叹道。 “哼。” 程峰经过,胳膊肘怼在她肩头,险些将她撞倒。 方寄草追随他落座的位置,和社牛不是同一桌,而是靠近崔巍等人,发难是不成了,索性径直走向社牛边上坐下。 社牛看似吊儿郎当,办事还算靠谱。 这一关比拼的确实与智慧和个性有关——每桌二十四人,磬竹声敲响,勺子和座位随机旋转,转停到哪一处就要从勺把对着的人开始说出一种食物,答对获得一颗回元丹,答错没有惩罚,获得五颗回元丹者便可进入下一轮。 “有点像击鼓传花。” 社牛朝方寄草做了个“噤声”手势。 节奏响起,座位转动起来,一声声动人心魄的罄竹声仿佛和心跳声混在了一起,每个人都紧张不已。 “清朗看谁能第一个通关?”崔巍坐在正中间,笑吟吟看向下方。 “这道题对两位单灵根的师弟应该不难。” “清朗这么快就认二人为师弟了?”崔巍捋着白胡笑道。 “崔执事莫要打趣我,若两个单灵根都答不出来,岂不是无人能闯过这关了?我虽瞧不上兽奴自相残杀的作为,但也不想让师傅的心思白白落空。” 崔巍笑了笑。 比之驭兽师的试炼,对凡人的选拔他们确实尽量降低标准了,就拿出题来说,驭兽一脉甚至没有议会做局,只是单独和藏丹一脉的长老商榷片刻便定下来了。 “听说这题还是叶长老的女儿想出来的,既不难,又贴近凡人生活。” 宋清朗听了笑:“这题也只有吃货才想得出来。” …… “菘菜!” 答错。 下一个人:“胡芹!” 答错。 “萝卜。” 社牛回答完毕,勺子山闪现出一颗细腻光泽的回元丹,飘飘然至社牛手中,看得同桌人直眼馋。 至此,全场第一位回答出正确答案的人出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外一桌上,程峰犹豫半拍,也答出了正确答案,又一颗回元丹显现殿前! 众人见状再也按捺不住,甭管答对答错只管瞎蒙一通,哪怕混到一颗丹药也是好的。 没成想,几轮下来还真有瞎猫碰死耗子的人混到了回元丹。 程峰不以为意,头一偏,扫到角落里的人影眉心一跳,“那个杂种……” 要是他没看错,方寄草手里也多了两颗回元丹,而且她只答了两轮! 这个胜率绝对不可能! 既参透第二关内核,他的目光便追随在方寄草身上,很快就发现了猫腻。 勺把再一次转到方寄草面前,只要和社牛保持统一答案,再过两轮她就能顺利进入下一轮。 “等一下——” 殿前主事人高声喊道。 “这一轮开始,不许交头接耳,不许重复上一人答案,不许重复回答场上任何正确答案,有异议者取消比赛资格。” 针对她? 社牛和方寄草面面相觑。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在后面捣鬼,方寄草瞄向另一桌冷笑的二五仔。 世上无难事,只要当老六,早晚她要让二五仔哭着跪在地上叫爹。 罄竹声再次响起,每人回答时间只有五响,方寄草犹豫一瞬,答道:“水。” 敲击声停止。 “她说什么?”宋清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殿前兽奴们也纷纷屏住呼吸,想不通这莫名其妙的答案从何而来,但又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毕竟水利万物,什么食物都逃不过它的滋润。 “这女娃娃虽是杂灵根,还挺聪明。” 勺中无响应,崔巍却是轻声一笑,手中拂尘一挥,只见一颗晶莹饱满的回元丹轻悄悄落入方寄草掌心。 “那是!崔叔!”宋清朗下意识喊道。 方寄草对丹药不熟悉,但她见过九转回元丹,那可是大补,少说也是中品丹药了,而眼下这颗,炼制得炉火纯青,犹如浑然天成的艺术品,定然在中品以上! 被崔执事唤了一声,主事人这才收起呆掉的下巴,一本正经道:“这是崔执事给你的赏,下一轮不许再说这个答案了。” 不许再耍小聪明! 方寄草会心一笑,站起身正儿八经向崔巍施礼。 程峰看在眼里,差点咬碎后槽牙。 可比试继续,一切皆有可能,新一轮罄竹声传来,一圈人又开始紧张起来。 几轮下来,不少有心悟道的兽奴已经找出其中规律,很快就追赶了上来。 而方寄草从不能捡现成的答案用后,只能开动脑筋另辟蹊径。 五行八卦这条路走不通,但她相信,古往今来,科学足以解释宇宙中大多问题,这道题也不例外。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鼓声好似有意追着她走,这回又轮到从她答题了。 既是开始,也是万物之初。 敲打声一下接着一下,敲得众人心痒痒。 “快说吧,来不及了,瞎蒙一个也成!” “你别催她!你把她思路打断了怎么办!” 周围人哪里还有闲情笑话她杂灵根,孤零零的女孩活到现在多不容易只有做过兽奴的人才知道,如今还获得执事赏识。 人生路漫漫,说不定日后能混的比隔壁桌那个给同门挖坑的单灵根强! 众人焦躁,方寄草这回却不紧不慢,卡在最后一刻才回答。 “春笋。” 一语毕,有人欢喜有人忧。 程峰脸色涨红,心道一声“不好!” 第七章叫声爹听听 方寄草特意咬紧“春”字。 天干地支方寄草不懂,但北斗七星同太阳、月亮、二十八星宿能够组成完整历法她却是略知一二。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摇光位于斗柄,斗柄所指的位置就是当下的节气。 二十四个座位,昭然若揭的勺子,答案从一开始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春笋……我悟了!”有人拍案叫绝。 “原来是这样。”有人频频点头。 “多谢道友!多谢道友!”更多的人心存感谢。 一时间,方寄草所在的圆桌一片热烈,相比之下,隔壁桌显得十分冷清,大家眼神齐刷刷扫在程峰身上。 “这不算数,这分明是有人放水。”宋清朗气愤道,他要向崔叔秉明,扭头一看,崔巍虚拳抵着唇角,整个肩膀都在颤动。 “崔叔——” 好歹是前辈,又是主考官,崔巍收敛本性,摆出一副严苛模样。 “没有证据不得乱评,亦不得干扰比试。” 宋清朗目瞪口呆。 师叔和这女子不过一面之缘,如何就向着对方说话了,还挑剔他没有证据……好吧,他确实没有证据。 又比过两局,第二关的前三名浮出水面。 方寄草以一罄竹之差落在程峰前面,排在第二名,可若综合比较,说她是第一名也不为过。 更可喜的是方寄草所在的圆桌全员晋级,气坏了其他桌的成员。 程峰看着她怀中隐隐发亮的回元丹只觉得浑身燥热,口干难耐。 方寄草选择无视他的愤怒,拉过社牛走到一旁:“十颗下品灵石,告诉我第三关怎么过。” 社牛双眼一亮,仔细打量她一圈,恍然大悟:“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害得道友出局,接下来这关我不收你的钱。” 方寄草没说话。 社牛急了:“真的!谁让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呢。”他挤着方寄草,手指从俩人中间向后指去。 方寄草懂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二人一拍即合,社牛不再隐瞒,将第三关的通关秘诀尽数交予方寄草。 “迷雾森林地如其名,进去后哪怕同行也难免走散,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咱们干脆分开走。” 社牛面带抱歉,但方寄草也恰有此意。 她养过凶兽,见过妖兽,还没碰过灵兽,若是想干点骚操作还是避着点人才好。 兽奴们依序踏入秘境。 没进到迷雾森林以前,他们还得意收获的回元丹珍贵无比,告诫自己不可随意使用,迈进来后,他们才明白第二关的奖品为何是灵丹。 脚刚踏进去,全身上下就被一种莫名的牵引力向下拽动,就像土地里有一双无形手时刻抓着两只脚踝,让人动弹不能。 第一颗回元丹就在此时起了作用。 秘境之外,主事人千里传音。 原来只要及时服下回元丹,便可使经脉通络,念头通达,四肢灵活,哪怕是普通凡人也不会再受秘境磁场所干扰。 走进无人区,确定四周没人,方寄草收起丹药。 她比其他人更早修炼,又服用过【九转回元丹】,这点牵制对她算不得什么。 按照社牛所说,这一关的要求是在一天一夜的时间内带出任意灵兽并与之结印,至于灵兽灵力如何并不影响比试结果。 他还说,迷雾森林一共有四处风口,只要跟着光亮花吹过的方向走就能找到任意风口,缩在风口处的灵兽大多攻击力较弱,更容易捕捉。 “在迷雾森林中寻人犹如大海捞针,左右和二五仔来日方长,眼下还是安全第一。” 跟着花瓣方向走,方寄草不至于迷失,但远方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和怒吼,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加快脚步。 “嘶嘶~”方寄草忽然放慢动作,目光注视着迷雾周围的古树。 盘根错节,墨绿色的藤蔓布满斑斓的黑纹,离近看,枝干长得粗壮不说,树根到处分权,和充血的血管长相无二。 不会想什么来什么吧? 刚心中一紧,地面无数凸起的“筋脉”拔地而起,直奔猎物而来。 方寄草顺势一跃,借着疾风爬上旁边的岩石,将怪物形态尽收眼底。 “筋脉”来处都是同一个方向——方寄草眼前的古树。 但它根本不是古木,古木只是它瞒天过海的庇护,也是它诓骗猎物的诱饵,它的真正面目藏在黄土之下,当砂土褪去,怪物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狂扫地面。 那种笼罩在蚍蜉阴影下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 “是黑曜蟒,六品灵兽。” 社牛道友说过灵兽分九品,九品最低,还给她粗略指点了要避开哪些难以驯服的灵兽,黑曜蟒就是其中之一。 可这是她说避开就能避开的?! “砰!”蟒尾轰击在树周围,震波如巨浪波及着周围的一切。 方寄草感觉自己像被槟榔梆击中一样,每一根骨头都要断裂。 闷哼一声,她急忙念诀【开壁】,朝着岩石洞扎了个猛子,顿时岩洞里一阵颤抖,无数灰土杂夹着岩石簌簌滚落下来,将身体完全遮盖住。 就这样,她靠着舌根下含着的回元丹一直撑到了晚上。 黑色夜雨中,方寄草再次露头,诡异古木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方寄草瘫坐在地上:大概对它们来说,遇到她这么苟的食物也会觉得没劲吧。 猛兽虽离开,血腥味还在,潮湿环境中这种味道最为强烈,很容易吸引其他猛兽围攻。 方寄草认命似的顶着夜雨往风口去。 “你在干什么?” 本想一路直达尽头,随便选个灵兽就出去干饭,谁知道刚找到风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是二五仔。 “废物,又是一个废物!为什么我遇见的都是废物!” “嘤嘤~” 程峰用力踹着地面上的黑色团子,像是在泄愤,远远的只能听他脚下的小团子发出一阵阵嘶哑怯懦的求饶声。 方寄草抹开嘴角血迹,脚步一转,拎着一袋子回元丹快步走去。 “你爹没教过你要关爱小动物吗?要不叫声爹听听,说不定我愿意教教你。” 第八章成年人不做选择 “是你。”程峰一脚踹开挡路的小团子,“一只垃圾食铁兽而已,就和你一样只会讨人厌烦。” 方寄草往地上缩成王八壳的黑煤球看了一眼。 怪不得二五仔先她一步来到此处,听说食铁兽的品阶至少在五品之上,且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和最坚固的躯体,只要稍加训练,能力极有可能超越比它高一品阶的猛兽。 但这只是传言,并非绝对。 “怎么?你想要?残疾配废物,倒是合适。”程峰嘲笑道。 方寄草再一眼看过去,便发现黑煤球除了两只后腿外,浑身都抖得厉害。 原来是双腿残疾。 “带着它作战等于带个拖油瓶,但好说也是只灵兽,你求求我,我可以把它让给你,不然的话……” 量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方寄草接话:“不然你在这陪我耗到比赛结束?” 程峰被气笑了。 这个死丫头以为通过第一关和第二关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吗?区区杂灵根竟然敢口出狂言。 转瞬,他又注意到方寄草手中的动作,袋子里的回元丹一颗一颗滚落在掌心,泛着耀眼的油光,每落下一颗程峰的心就往下沉了一截。 一、二、三、四,时间过去大半,她竟然还剩下四颗灵丹,其中还包括崔执事赏赐给她的那一颗! 要知道迷雾森林对普通人的压迫感超乎想象,就算幸运到没有遭受猛兽袭击,也不可能剩下这么多灵丹。 换言之,从进场含下第一颗回元丹一直到现在,这个死丫头抗住了所有袭扰。 程峰下意识捂住唯二的灵丹,面目狰狞,耗是耗不起了,必须马上解决她! “怎么?耗不起?”方寄草“啧”了一声,斜睨着对面,看来她赌赢了。 “这样吧,你把食铁兽和灵石留下,再把你和九令干的那些龌龊勾当交代下,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程峰一怔。 那些机密她怎么会知道?! 他双手握拳抵在后腰,可惜试炼期间进入秘境不允许带任何武器,这是驭兽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趁机拉帮结伙陷害同门,更是怕有人情急之下误伤灵兽。 方寄草也是抓住这一点才敢趁机勒索。 当然,若是程峰沉不住气在这里打她一顿,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当她是被猛兽攻击。 但在不了解对方单灵根修炼程度之前,她怎么可能让程峰有出手机会? “我劝师兄莫要再想将我处理掉,我有四颗回元丹,想弄死我恐怕没那么容易,若是再不小心让同门看见可就坏了师兄的好事。” 方寄草抢占先机,击破二五仔的小心思:“死不了还耗不起,师兄不如坦诚相对,不然今日崔执事也在场,我一个杂灵根是不在乎能不能进宗门的,但师兄就不一样了。” 单灵根在兽奴中实属罕见,可放在整个宗门来看可就不是什么大人物了。 程峰也有自己的考量,宗门在乎能力,更注重名声,他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因为置气毁掉自己。 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他不能再等下去。 “说吧,什么条件。” 想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程峰闭上双眼,认命般垂下了头。 “我说过,灵兽我要,灵石我也要,还有黄册中被你和九令篡改过的受害人名单,我也要。” “那不是我篡改的!”程峰气急败坏,压低声音解释道:“寄草,我也是兽奴,我哪里有本事改!都是九令,是他!咱们都是受害者!” 对程峰反水如此痛快,方寄草毫无意外。 能赚人命钱的人,也不会拿任何人当回事,大家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罢了。 但总有人要为错误买单。 看着方寄草脸上毫无波澜,程峰毫无办法,只能乖乖掏出灵石,再将黄册上最后两个人的名字告诉方寄草,如此才好赶紧脱身去寻找强大的灵兽。 等两人周旋结束,天已经蒙蒙亮起。 时间紧迫,程峰一了结了糟心事就想赶紧跑路,方寄草再次叫住了他。 “干什么?”程峰恶狠狠扫了人一眼。 他的耐心已然消耗殆尽,死丫头再阻拦他,他只能选择鱼死网破。 方寄草连忙摆手。 见好就收她懂得,此时也不故意拉扯,长话短说道:“我知道师兄对我有怨,不过一个月后的新入门弟子试炼,我还是希望师兄能与我一战。” “你?!” 事到如今,程峰仍觉得方寄草是在自不量力,但刚才他脑子一热把两个人名全部告诉了她,日后没有掣肘她的机会不说,还会让她反过来咬死自己。 讥刺的话刚到嘴边,程峰生咽回去。 方寄草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师兄放心,师兄既然填补了抚恤金,又将受害者姓名告知于我,我自然不会因为九令的错怪再罪到师兄头上。” “对对对,都是九令!师妹,你一定要相信我是被逼的呀!” “那师兄可愿与我一战?”方寄草两眼水汪汪:“师妹想着,新入门的弟子中只有师兄灵根最纯,若是到时要是能得师兄点拨,兴许对我日后修为也有帮助。” 驭兽一脉入门弟子的斗战等同于传教,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人对人,第二阶段是灵兽对灵兽。 程峰看了看方寄草,又瞄向地上残喘的灵兽,暗中冷笑,面上却像与方寄草冰释前嫌一般满口答应了下来。 听到满意答案,方寄草再不拦他,只等人走后张开手心,两个珠圆玉润的回元丹安静躺在手里。 正是方才趁程峰心怀鬼胎时用【探物】顺过来的。 至于突发奇想的对战,方寄草私以为,她总得给对方一个机会叫她声爹才好。 回过头,地上的煤炭球依然在装王八,方寄草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的耳尖。 “嗖——” 这回连耳朵都缩回去了,当真是个胆小鬼。 不晓得失去灵丹的程峰会收获什么灵兽,小家伙先天优势不足,到那时不一定是程峰的对手,可眼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呼~一阵疾风起,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山海启示录】展现眼前。 【名称:食铁兽】 【修炼体系:仙武】 【等级:九品】 【获得功法:妙法金刚经】 【是否学习功法“妙法金刚经”】 【口是,口否】 竟然收获了新功法,这可是大补。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小家伙修炼的竟然是武道! 方寄草摸着小家伙,忽然灵机一动:“和我倒是兴趣相投,都擅长近身格斗,看来我们有缘。” 炸毛的身体渐渐被温柔的手掌抚平,后背肌肉松弛不少。 “放心,我不白拿好处,为了报答你传递功法给我,今后我养着你,保证给你喂得白白胖胖,怎么样?” “噗”耳朵冒了出来,接着是乳白色的绒毛,然后是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来,先喂你一颗回元丹做见面礼。”食铁兽一颗,自己一颗,方寄草将小家伙拎起来检查它的身体:“双腿无力,状似枯木,枯木逢春……从今以后你就叫逢春吧!” 第九章杂灵根的王 距离比赛截止时间还剩下最后两个时辰,方寄草掏出崔执事送的回元丹含入口中。 好东西放在身边早晚要招贼,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要不说前辈出手就是阔绰,这一颗回元丹吃下去比九转回元丹的功效猛烈许多。 如果说九转回元丹是给她身体加了扩容外挂,那身体里这款就相当于直接氪金升级。 血液循环于脉道无息无止,流经四肢百骸,奠基脏腑,方寄草感受到丹田内灵力充盈,再次气运丹田,朝着木桩打出轰出一拳。 咣当—— 木桩顿时炸裂成两瓣,木芯处冒出滚滚熏烟。 电子音悦耳。 【恭喜技能“烈拳”升级至攻击力100/1000,防御力10/100)】 【恭喜技能“神随天动”升级至100/1000】 【恭喜技能“点石成金”升级】……【恭喜技能“探物”升级】……【恭喜……】 虽然只是技能升级,但升级额度已经超出她的预期,方寄草很满意。 趁着丹药的作用尚有发挥空间,方寄草继续解锁【妙法金刚经】。 与【逍遥诀】不同,当方寄草默念经文时,周身并没有超脱宇宙之幻觉,但充斥在骨骼和肌肉中的力量感受却异常明显。 原来此经文是在踏踏实实的练体! 功法周天运行,久违的活力遍布全身,方寄草内心翻涌。 【逍遥诀】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她不想单纯的活,她还想活得好,想让体质和从前一样 【妙法金刚经】给了她这样的契机,日子委实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运功完毕,望向身后变身正在仔细挑拣竹叶的三角饭团,方寄草猛扑过去,朝圆滚饱满的仓鼠头上猛劲儿RUA了口。 “不愧是武力值爆表的食铁兽,宝贝逢春真是大功臣!” 老话说得好,世上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了位置的资源,双腿残疾的小逢春要是落在功利心强的人手里只可能是个残废,但在她身边就不一样了。 逢春被亲懵,黑漆漆的眼珠满是疑问。 方寄草还想稀罕几口,灵识却在这时钻出识海,飘然到未知领域。 仿佛是在梦中,一会儿能闻到冰雪寒霜的味道,一会儿鼻腔里又变成酷暑炎夏的湿气味儿。 忽然,一双布满棕色绒毛的手掌为她破开幽暗,推向光明。 可眼前的新环境又是哪儿? 腐臭气息铺天盖地,沼泽地虫舌飞舞,布满苔藓的石头在冰冷而潮湿的空气中化成一片漆黑。 方寄草察觉到不对劲。 眼前是迷雾森林没错,但所有的植物都高得离谱,任她如何仰望,也只能企及在狗尾巴草身上。 “嘤嘤”声传来。 方寄草恍然,原来这不是她的视角,而是逢春的。 莫非她无形中启动了神随天动?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深林群兽乱舞,逢春只敢躲在风口的洞穴下边攒竹叶边观望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身着月光仙袍的修仙男子踏雪而来,仙袍轻若蝉翼,玉笛光泽温润,此英姿是何等逍遥洒脱。 只见那人微笑着招招手,逢春就好似与他相识许久一般,毫不犹豫向对方奔去。 不巧,此时地动山摇,原本扎根在深林中的林木冲天而起,无数的藤蔓在同一时刻向着天空疯长,朝一人一兽抽条而来。 是黑曜蛇的陷阱! 小家伙呼吸一窒,吓得原地缩成一团。 健全的食铁兽后背坚硬,这点力量还不足以伤害到它,可就在藤蔓鞭打过来的一瞬间,身子不知怎么被人翻了个底朝天,脆弱的一面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 “咔嚓、咔嚓咔嚓。” 几道清脆的断裂声传来,方寄草骤然惊醒。 难怪它惧怕人族,难怪它双腿残疾。 方寄草抱起逢春,扔掉小家伙攥紧的竹叶,二话不说又往它嘴里塞了两颗回元丹。 逢春的腿已然废掉,服用再优秀的回元丹也只是能提升内力而已,好比灵丹妙药只能治活人,并不能令死人起死回生一样。 但作为主人,让小家伙感受温暖和美好也是她需要承担的责任之一。 方寄草捧起逢春笑眯眯的脸。 小家伙一定受过很多苦,才会因为别人给它一口吃的就笑的这么甜。 “以后除了我不许轻信任何人知道吗?喂你好吃的也不能跟人家走!” “……嗯。”逢春迷糊点头。 “狗血的世界容不下弱者,想猫在暗处过自己的小日子简直就是春秋大梦,所以,咱们得一起努力才行!卷起来呀逢春!” “嗯!” 逢春使劲儿叫唤一声,逗得方寄草开怀大笑:“不过也不急,等我想办法先给你弄双腿。” “嗯嗯!”小家伙一听,叫唤的更卖力了。 看来美食抚人心果然没错。 方寄草摸着干瘪的肚子,一天一夜没进食,眼下又饿又馋,她也十分需要美食的治愈。 只是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进秘境前,主事人在每名候选者右手掌心注入一方灵印,只有与灵兽手掌对接,才算结印完成。 方寄草闭上眼睛,以灵识为引,伸出掌心与逢春的掌心上下相对,开始共生结印! 掌心严丝合缝,一道银色的光环从结印处冲开,那光芒柔和,清澈,又像雾一般朦胧,方寄草手腕一翻,将灵力推进逢春体内,眨眼间,光芒消失在掌心。 魂之印记已经完全烙印在逢春的灵魂中,也代表了逢春接受她,愿意和她离开这片森林,成为她的灵兽,甚至是一同作战的伙伴。 方寄草睁开眼,面对满脸天真的小家伙会心一笑。 “我不会丢下你的。” “嗯!” 这绝不是空话,驭兽师与结印灵兽一体,虽然不少驭兽师有养育多只灵兽或是与低级灵兽解除结印的习惯,但对方寄草而言,既然选择了便该负责到底。 如何负责?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抓紧修炼。 正想着修炼时顺带把曾经的格斗技艺捡起来,帮助逢春修炼武道也能更加容易,耳边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沙沙”声。 方寄草扭过身,本能地抬起胳膊抵挡攻击,没想到逢春却先她一步蹭了过去,一口咬在了藤条上,直接将藤条咬断。 驭兽师不止要参与战斗,更要学会用感知控制灵兽作战,这才是结印意义所在。 刚才她只是察觉到背后的危险,逢春就出手了。 方寄草不得不感叹:结印操纵之灵敏已经不能用科学解释了呀。 还有,她差点忘了食铁兽咬合能力惊为天人,逢春这一口委实是给了她一个意外惊喜! 时候不早,多待在迷雾森林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方寄草夹起逢春往外面走,边走边打趣。 “都说荒泽大陆百年来只涌现过一位杂灵根的强者,如今又是个新的一百年,也该出现第二个了。” 第十章新岗位 方寄草扛着逢春就往回跑,还算幸运,踩着红线通过了考试。 “竟然是幼年食铁兽。” 主事人走近观察,不敢相信尚未入迈入遇神境的兽奴能够收服如此强悍的灵兽,仔细一看,心里有了定论。 “看,这灵兽双腿残疾。” “只能爬行,难怪会被杂灵根收服。” “还不如不结印,咱们兽奴资质不高,修炼本就不易,再带上个拖油瓶岂不是难上加难。”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方寄草见检验通过,伸手亮出结印将逢春收进识海兽笼中。 冷言冷语她不在乎,但小家伙被人提及伤心处,怕是会失去信心的。 “师妹,你当真收了它做自己的灵兽?”程峰假模假样,十分痛心:“遇不到合适的你怎么不来找师兄,灵兽身残,日后如何对战。” 方寄草歪头瞄向正在吐信子的巴蛇,可惜距离太远没机会上手,不过看形态和蛇纹应该有七品。 七品灵兽对兽奴来说算是品阶高的了,大多数人都是擦边过级,环视四周,九品之上寥寥无几。 看来她这一个月得加倍训练才行。 “不牢师兄费心,一个月后师兄不要放水就好,师妹还指望你多多指教呢。” “那是自然!” 二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 另一边,宋清朗收回目光,扭头对崔巍说道:“师叔,试炼结束,一共有三十名兽奴通过考验。” 崔巍点头,招来主事人在耳边嘱咐两句。 主事人将所有灵兽记录在山门簿册后,高声宣布:“入门弟子考验到此结束,恭喜所有通过测验的弟子们,接下来会有驭兽一脉的师兄师姐带各位去新舍房落定,课业内容也会一并告知大家,一个月后的斗战比赛希望各位好好准备。” 主事人将测试结果知会完毕后就跟着剑修队伍一起离开。 迷雾森林外顿时少了大半人影,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自觉分成两队,男子跟着驭兽一脉的师兄往男舍走去,女子则跟着师姐们走。 队伍冗长,方寄草身边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多了个人,是社牛。 “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从何处来?” 方寄草没说话,下意识问道:“你呢?” 社牛除了生了一对好眼睛外,还有一副好性子,见人就笑:“是我唐突了,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张怀远,来自天启。” 原来他就是另一个单灵根。 “......方寄草,从天启来。” “竟然是老乡?可我怎么从来没在地下城遇见过你?” 地下城又是什么地方? 方寄草垂下头,说得越多越容易出纰漏,她还是继续当个哑巴吧。 张怀远见状一拍脑门,抱拳赔罪道:“道友莫怪,我今天是太高兴了才不小心冒犯了道友,想来道友和我一样都是乞儿吧,咱们这种人溜街串巷,哪有固定处所。” “进入宗门对你来说的确值得高兴。”方寄草说道。 哪怕站在不缺人才的宗门角度,单灵根沦落荒野也是浪费,只有进入宗门按部就班走大道正途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你不高兴吗?”张怀远手肘压在方寄草肩膀上:“方才那么想过关,你要说对当内门弟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可不信。” 方寄草歪头微微一笑。 最初参加测验是为了给程峰使绊子没错,但打探测验内容的那段时日里,她也听了不少关于进入宗门的好处。 譬如除了年底检验兽肉的灵石收益外,作为内门弟子每个月有二十颗下品灵石的补贴,下山围剿妖兽有每天三颗下品灵石的差旅补助,涉及在各域驿站留宿,或购买灵符、灵药、灵器都有半价优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也高兴,以后有宗门庇护就再也不怕了。”方寄草绝不承认自己是为了钱。 “只是这样?难道你不想让自己变强吗?世道混乱,只有拥有实力才能不被伤害。”张怀远眼神暗淡下去。 荒泽危机四伏,几乎所有人都见识过妖兽的恐怖,方寄草回忆起那个被修士遗忘在草坪上的阴暗时刻,她甚至没有看到他们如何出手便解决掉了骇人的妖兽,那种绝对的力量说不向往是假的。 方寄草庆幸自己这么快就结交了一位单灵根,而且还是个万事通,不过想和张怀远结识的可不止她一个。 眼下众人只能算是一脚迈进来,但和真正的修士还相差甚远,只有张怀远和程峰最有可能先一步列入修士行列,所以,跟这种人结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眨巴眼功夫,张怀远就被一群男人拥走了。 方寄草也来到了新的舍房。 排在队伍末端,方寄草被分配到的舍房距离兽场最远,但远有远的自在。 推开门就能欣赏到林海绵延的美景,步行半盏茶即可到达清澈见底泉溪,附近还有武道场,藏丹药炉,最妙的是此处离山门的饕餮街只有一墙之隔,方便她随时开小灶。 内门弟子和兽奴不同,修炼后需要安静修养,故而新舍房都是两人一间。 推开门,里面已经有人在收拾床铺了,方寄草直接走向空荡荡的床榻。 “没想到山门还准备了枕头和被子,真是太好了。” “往年冬天冷的睡不着觉,这回有了厚棉被一定很暖和~” “哇,还有新衣服!” “道友,你看!咱们有新衣服穿了,好像和师兄师姐们的服饰一样!” 方寄草扭头便看见如花般少女热烈的笑容。 这人刚才是在和她说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休息......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少女垂下睫毛。 对女孩子要温柔,尤其对小美女。 方寄草弹坐起来,摆手道:“我只是在想明天的课业,新衣服很好看。” “是吧!”少女眼睛亮起来,拎着衣服在身上比了一圈:“原先跟我同房的都是些很凶的婶婶,我还是头一回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一起住,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我叫夕颜。” 夕颜?被九令篡改过黄册信息的女孩?没想到她也进宗门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方寄草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又听对方安慰道:“明天的课业你不用担心,咱们刚入门也学不了太难的术法,只是每日的体能训练才让人头疼......若是挺不住一年试业,又会被打回兽奴堆里……” 体能受训经历不少,方寄草便没在意,继续听夕颜唉声叹气。 “听说明天还会让咱们重新选择凶兽饲养,只有这一次机会可得把握住!” 养猪对方寄草也不是难事,顶多脏了些,反正都是体力活,她也毫不在乎。 一瞬间,夕颜又想起什么,放下衣服,美滋滋走到方寄草面前伸手召唤出灵兽。 金光一闪,银白色绒毛的玉兔甩着耳朵从结印中蹦了出来,脖子上还带着金色小铃铛。 “可爱吧。”夕颜眼睛亮晶晶说道:“迷雾森林里的灵兽都太可怕了,只有它还算温和,看样子也挺好喂养的。” “嗯……”方寄草看了半天实在夸不出口,只好抿嘴点头。 看来话痨小美女没听过“狡兔三窟”的故事啊。 第十一章这都被你猜到了 【名称:琉璃菟】 【修炼体系:木系】 【等级:九品】 【获得技能“移花接木”】 从玉兔身上顺到新技能,方寄草整个瘫在塌上。 睡在大通铺上的每一夜都是折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单人床,她正准备好好享受一番。 还没等闭上眼,窗牖传来“砰、砰”两声。 “是传音灵蝶。”夕颜匆忙站起身。 方才俩人说完悄悄话忘记开门开窗,这时候往外看去,就见到灵蝶一副不传达到位决不罢休的模样,十分敬业地撞击着窗外的护栏。 窗子打开,灵蝶收起暴怒,再次变回翩翩起舞的精灵,轻盈地落在夕颜的食指上。 违和的油腻男音流出。 “请各位新入门的弟子前往驭兽斋堂用餐,自明日起,每日卯初、酉正为用餐时间,请各位谨记,山门内将不再将此事做额外提醒。” “这么快就开饭了。”夕颜说着牵起方寄草的手一齐往外走。 小美女似乎还没有从顺利进入宗门的兴奋中跳脱出来,一路拉着方寄草边走边聊,大多时间都是她在说,方寄草只负责听。 “我老家在桃止山,听村里人说我们那曾经也有各式各样的小兔子,只是在大妖入侵后,妖变的凶兽越来越多,小兔子们就跟着其他凶兽一齐关在了围墙外面。” “不过我阿爹会作画,家里至今还挂着他画的春兔图呢。” “说起来还是多亏了那副画我才能认出玉兔,你说这是不是我爹冥冥中保佑着我。” 方寄草盯着夕颜的酒窝失神。 兔子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动物,于他们而言却成了新奇。 难怪夕颜如此珍惜重新选择凶兽的机会,除了老一辈人之外,其他人连见都没见过凶兽,又何谈去养?凶兽妖变概率之大也是情理之中。 来到饭堂,方寄草排队领取到一颗回元丹。 没滋没味,清心寡欲,这一眼望到头的食物链生活简直无趣,有这功夫她不如去饕餮街饱餐一顿,但饕餮街毕竟是收费摊位,日日吃只怕吃不起。 方寄草叹了口气。 她没有修仙世家的先天血统,身体又尚在发育中,光靠回元丹续命怎么行?偏生灵石不能预支,兜里的米还要留给逢春做假肢呢。 “方道友!” 不知不觉,方寄草已经连声叹了好几口气,再抬头正好看到张怀远小跑过来。 “我找了半天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张怀远笑得一如既往:“明天就要开始训练了,不吃饭可不行。” 方寄草作为中间人给两边相互介绍了下,张怀远一来,嘴巴就说个不停,夕颜再想插句话都难。 “明日你们打算选什么凶兽?” “我打算继续养猪。”方寄草回答道。 “那我跟你一起!” “可是我听人说猪很难养的......估计同门中没有人愿意去猪圈干活。”夕颜越说声音越小。 方寄草撇了张怀远一眼,她选老本行自然是经过权衡的,但作为新星弟子的单灵根也要同她一道养这劳什子实在让人费解。 “咱们好歹也算有测验的交情在,今后在一起也可以互相照应。”张怀远嘿然一笑:“实不相瞒,我以前是在蚁山的,数白蚁都数眼都花了,再者听说前一阵墙外有蚂蚁妖变了,有点吓人。” 猪一旦妖变还能数出个数来,蚂蚁却是成千上万。 方寄草不打算继续揶揄他,但心里却把张怀远的心思猜了个十有八九。 恐怕他这番话也只是原因之一,另一方面是他和自己谋划过猫腻,且配合的还不错,这不比和那些只有灵根但少了脑子的人一起组队强? “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吧。”夕颜弱弱道,“我没养过猪,不过就像怀远说的,咱们一起是个照应,一旦我自己出去说不定要又要被人欺负。” 没想到自己再回猪圈能一拖二,还包括一个单灵根,方寄草宽慰不少。 诚如夕颜所说,猪圈的活又脏又累,特殊时期还要黑天白夜在门口守着,搁谁都不爱干,可就是因为没人爱去,她才更得过去。 只因黄册上另一位被篡改信息的兽奴还留在猪圈。 她已介入他人因果,黄册一时半会又接触不到,人身安全和抚恤金她总要替对方保住一个才好。 三人达成一致,夕颜要为明早的训练养精蓄锐,和二人在岔路口作别,张怀远则同方寄草一起往炼器房走去。 到了地方,方寄草掂量手中的金属,耐受力没的说,但组织相融力就差了些,用这玩意做假肢,只怕逢春以后要踢正步出场。 偷瞄眼价格,方寄草倒吸一口冷气,若无其事地把东西放回原处。 普通金属买不起,更别说魂石、金岭沙、还有水晶了。 “你要买法器?” “算是吧。” “做什么用?”张怀远狐疑道。 “防身。” “鬼才信!”张怀远露出一副猜透对方心思的表情:“我看你是想斗战的时候偷袭程峰吧?” “……这都被你猜到了。”方寄草竖起大拇指。 张怀远一拍大腿,捂着嘴巴奸笑道:“我就知道!但眼下想买咱也得有钱不是!跟我走!”说罢便领着方寄草就往任务大殿去。 任务大殿落座在棋盘山上,殿内四周雕刻着各种仙禽神兽,栩栩如生,仿佛稍不留神就要破壁而出。 “看见乾坤镜中的任务了嘛,都是灵石。”张怀远捏起手指搓了搓。 乾坤镜比之她的山海启示录的卷轴长不少,几乎横在整座大殿,无数符箓飘在里面,凑近两步就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任务上至寻高人斩杀荒泽大陆上突然出现的妖兽,下至跪求火凤凰饲料,形形色色,包罗万象。 很快,方寄草便将任务分成两大类,一是行动类,多在山门外执行,适合有术法傍身的修仙者,灵石可观;二是智囊团,只需掀下符纸背面写上答案即可,报酬大概在十颗下品灵石上下浮动。 更难能可贵的接任务可以选择匿名,灵石一旦到账也是悄无声息,既不会引人怀疑,也不会因为赚的多而让图谋不轨之人眼红。 “下个月初四是四脉试炼赛最后一场,你要是想赚灵石尽快,完成任务灵石全归答题者所有,要是答错了也没有什么损失。” 第十二章方·贫穷·寄草 张怀远临走不放心道:“以后每日都有体修,你悠着点。” 对于善意,方寄草欣然接受,但等人前脚一走,她手就有些痒痒了。 灵兽和妖兽的生活习性是她的盲区,但对凶兽她可是了如指掌。 拎出一张任务符,提笔准备回复。 问题是关于河道上的蜘蛛数量锐增后不利于其他兽类生存的解决办法,虽然凶兽的名字叫白猿鬼王,但根据描述方寄草一眼就分辨出凶兽种类。 若是真认错了…… 反正错了没损失,她大可不必束手束脚。 翻开背面发现已经有人回答过了,用词专业,结论清晰,但缺点是过于官方,想来驭兽一脉之人皆可进入任务大殿,估计这应该是某位驭兽师的答案。 方寄草:“看来是个理论派,也不知道这位桃花农人看不看得懂。” 右下角标注答谢二十颗下品灵石,报酬可观的很!简直就是为方·贫穷·寄草量身定制的。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方寄草挥墨自如,将上面那人的回答换了个说法,接着又做了一番补充,手一扔,灵符归位。 大概是她写完后灵符背后再无遗位,眨眼间灵符就消失在了乾坤镜上。 接下来,方寄草又选择了几个关于凶兽饲养的问题回答,面对专业爱好,她向来废寝忘食,等能接下的任务都差不多答完了,天也暗下来。 落下最后一笔,方寄草满意地点点头,美滋滋回舍房补觉去。 一夜无话。 翌日,正式训练开始,上午体能测试,下午是驭兽一脉特意为新入门弟子开设的灵兽讲堂。 “加快速度!动作这么慢只会被妖兽吃掉!”负责体能训练的师兄呵斥道。 “呼,哈。” 方寄草呼哧带喘,眼冒金星。 怪不得夕颜和张怀远都对体能训练趋之若鹜,她有金刚经护体才勉强撑过一千米,更别说其他弟子。 此时距离终点还剩下一千米,跑在前面的佼佼者屈指可数,身后的大部队想赶上来又还有一段距离,方寄草刻意放慢脚步,捂着肋缘下方。 她是杂灵根,又是五劳七伤的病体,事事超过同门只会引人怀疑,适当的摆烂才能谋求更远的发展。 体测如此,饲养凶兽亦是如此。 她在任务大殿时便看出来了,很多针对异兽饲养的问题只有小部分回答是正确的,而且说的云里雾里,毫无针对性。 也就说答题人对正确答案也是模棱两可,或者更直接点说他们兴许是在试错。 “快点,前十名跑到终点的兽奴才有回元丹!加快脚步!” 方寄草是后几名冲过终点线的人,与回元丹无缘。 第一名毫无疑问是程峰,他吞下回元丹喘着粗气,太阳穴突突跳着。 方寄草盘腿坐在树下猛灌一口水,时刻瞄着程峰的状态。 过了晌午,另一位驭兽师在天水草堂给新入门的弟子授课,方寄草一面听着夕颜和张怀远侃大山,一面注意从藏剑楼走出来的驭兽师们。 “一年以后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吗?”方寄草不经意问道。 “谁知道呢,今天是第一天就给咱们来了个下马威,我看今后的日子难熬了。”张怀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方寄草有问必答,但就是忍不住想跟她科普。 “真正的驭兽师入门从不用做体测,只学些剑修的基础本领就好,哪像咱们,才一上午过去都不像个人了。” “什么意思?” 张怀远咬着后槽牙,生怕被驭兽弟子听见似的小声道:“人家都是世家血脉,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根本看不上咱们。” “那为什么还让咱们进来?” 张怀远瞪了方寄草一眼,这人是真说不通,还是装糊涂,亦或是置气? 饲料、法器、行头若非家族传承,哪一样不要灵石买?想做正经缥缈宗弟子,至少得有钱才行。 而他们,除了灵根之外一无所有,缥缈宗要他们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近年来妖兽急剧增多,修士折损严重,这才逼不得已从兽奴中挑拣。 换言之,他们就是荒泽大陆未来的炮灰。 “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死的壮烈些。”张怀远耸肩道:“到了,进去吧。” 走进草堂,方寄草打眼就见到站在讲台上的师姐,身材修长,容貌秀雅,站在那里犹如浊世独立的清莲,唯独脖子上裹着的纱布分外刺眼。 “哟,骆笙师姐,这位在驭兽一脉可是一号人物,不过她如今应该在参加四脉试炼赛才对……” “都到齐了吗?”骆笙嗓音沙哑,数了一圈屋内累得心不在焉的师弟师妹,秀眉微不可察的皱了下。 “这一年,将由我来带领各位学习驭兽。”骆笙指着自己的脖子道:“看见了吗?我这里就是被妖兽所伤,我在驭兽呆了十年尚不能完全抵御妖兽的攻击,所以,请师弟师妹们务必要认真再认真,仔细再仔细,记住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 眼睛见到比耳朵听到更有威慑力,众人一下子就提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向骆笙。 骆笙也不耽误时间,雷厉风行,条理分明,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妖兽和灵兽的大致情况讲的清晰明了。 满屋子的人奋笔疾书,丝毫不敢漏掉一丝一毫的讯息。 语毕,骆笙见众人纷纷落笔,才说道:“下节课我再为大家重点讲授关于灵兽的饲养问题,便于大家更好的与自己的灵兽相处。”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问我,没有问题就下课。” 她目光扫视一周,落在面色饥黄的少女脸上:“师妹请说。” 方寄草站起身:“请问师姐,凶兽为什么会妖变?” 话刚出口,屋子里的目光就齐刷刷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仿佛她问了一个最愚蠢的问题,耽误了所有人休息的时间。 程峰跟着站起身,一副优等生模样:“驭兽师掌管灵兽,对抗妖兽,师妹若是想问凶兽的问题可以私下里可以来问我,不要耽搁师姐疗养。” 草堂里隐隐流出几声嘲笑。 “杂灵根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不奇怪。” “就是,要是知道凶兽妖变的原因,荒泽还会死那么多人?” 屋子里有同门听不下去,打抱不平道:“你们这群人就少操些心吧,小师妹问问怎么了,不是师姐让问的。” 皮球重新踢到骆笙脚边,骆笙反倒没有生气,也不着急,点头道:“说得对,凡我宗门弟子提问,我若知道自然要倾囊相授。” 骆笙示意程峰坐下,继续说着:“其实你不问,这个问题我也要说,只不过现在提前了些。” 第十三章借我点钱呗 “凶兽本是普通牲畜,因沾染了邪气才会妖变。” “可是兽场中的凶兽并没有同时妖变。”方寄草问道。 这代表着凶兽妖变一定存在某种前提,既然根源解决不了,那不如在致变因素上下手,起码能提前预防。 骆笙定定看着方寄草,迟疑了一会儿道:“你观察的很仔细,没错,凶兽妖变的确不是固定的,这大概与它们的习性有关,可动物和人一样,性情难以捉摸。” 像是不愿继续讨论下去,骆笙转移话题,又问向其他人,见没有人再提出疑问,匆匆下了课。 方寄草没有得到更深入的探讨有点遗憾,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所谓凶兽妖变是因为习性,大抵就是凶兽在感到惊恐、兴奋等情绪时所展示出来的异样表现,而邪气放大了这种表现,扭曲了凶兽的形态。 这部分尚且无法用科学解释,方寄草暂时放弃。 “嘿!”张怀远跟了上来,拍得方寄草浑身一激灵:“看来我跟你养猪就跟对了,你好歹养了个把月,对它们的习性一定很了解。” 大多数人自以为一只脚迈进了山门就可以在兽场耀武扬威,只有张怀远开口就说在了自己心坎上,顺手还给自己搬来一个台阶。 这人比她想象的更机灵敏锐。 方寄草顺着往下说:“是啊,既然骆师姐都说和习性有关系,那我们以后就多注意些,免得招灾。” “方师妹!”程峰慢悠悠走过来,眯眼斜睨着两人:“你刚才一直问询凶兽的事儿,不会是因为今早跑了倒数就想打退堂鼓吧。” 方寄草笑而不语。 程峰假模假样道:“别灰心,有难处就和师兄说,一个月后斗战师兄好好指点你一番,必定让你顺顺利利进入宗门。” 这是在装爹呢? 方寄草定睛看了一儿,倏忽垂头丧气,说道:“不瞒师兄,我确实遇到了难处。” “哦?和师兄说说?”程峰双眉扬起。 就等你这这句话呢! 方寄草连忙凑到程峰跟前,顶着一副可怜巴巴的俏容说道:“师兄能借我点灵石吗?” 程峰听见“灵石”二字浑身一激灵,差点就破口大骂。 这个杂灵根半点能耐没见到,说话倒是能把人气吐血,还敢管他借灵石,她是忘了自己是怎么坑他钱的了吗。 “师妹,别的师兄都可以帮忙,这件事是不是有些荒谬了?”程峰挤着眼疯狂暗示。 方寄草不依不饶:“师兄不会只是嘴上说说吧,早前师兄可是信誓旦旦说要照顾师妹呢!” 后一句声音洪亮,吸引不少同门目光,同一时间,骆笙也斜过一眼。 程峰暗叫“不妙”,满脸羞愤,还没等方寄草伸手,他便袖子一甩,扔下两颗灵石灰溜溜跑了。 方寄草美滋滋把灵石塞进荷包。 打程峰出现,张怀远骂骂咧咧就没停下,等人一走立刻拽过方寄草袖子道:“你偷袭的东西准备好没有?钱还差多少?不行我先借给你。” “不用,还差一点就够了。”方寄草说道:“刚才就是吓唬吓唬他。” 夕颜也看不上程峰欺负人,偏生他在师兄们面前总是一副乐于助人的模样,如今方寄草平白让他吃了哑巴亏,她心里也高兴。 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可即便你赢了他,你的灵兽也赢不了他啊。” 何况论体力,今早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方寄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如今结了仇,一旦寄草落在程峰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方寄草也不解释,有聊天的功夫不如抓紧训练。 晚饭时,她撒了个谎,独自跑到犄角旮旯的林子里召唤出逢春,又迅速念出口诀,开始学习【移花接木】。 乍听这门技法,方寄草就料想到又是一项骚操作,这才不紧不慢直到现下才开启。 可没想到这技法一旦入脑就停不下来了,简直正中她下怀! 何为移花接木? 以身边所有可用之物作为原料,快速粘合组装成为自己脑中所想的样子。 随着技能升级,还能拓展出蓝图功能,实时记录并瞬间复刻出过往制作过的物件便于使用。 对修士来说有点鸡肋,宗门里有炼器藏丹,哪里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但对方寄草而言,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哈哈哈。”方寄草藏起自己的小欢喜,剥夺着逢春的初吻道:“天助我也!这回咱们赢定了。” 掌握了新技能,方寄草一刻也等不下去,程峰的巴蛇是七品灵兽,与主人感知更密,攻击力力更猛,所以,她必须让自己和逢春的实力在这一个月里快速提升。 而提升技能最好的方式就是多用多练。 手头没有魂骨,但【点石成金】足矣,加上新学的【移花接木】,帮助逢春练习完全没有问题。 机甲构造皆在脑海中,方寄草掐指念诀,只见泉溪边的鹅卵石银光闪闪,仿若听到远方传来的呼唤,眨眼间幻做成一颗颗金贵又躁动的灵石,悬空而起,组装在逢春的后腿上。 逢春被惊吓到,冲着侵蚀着自己的莫生物体“汪”了一声,翻身到到草丛里,这一翻,小家伙就发现了藏在双腿的奥秘。 “嗯!” 逢春从草丛钻出来,抬起小脑瓜,湿漉漉的鼻尖顶了顶方寄草的脸颊。 “怎么?你是在说你很喜欢新战甲吗?” “嗯!” 方寄草仔细观察着逢春的一颦一笑,再三确认它没有出现不适感,浮起笑容。 “好,接下来咱们走一走。” 方寄草估算不出逢春受伤节点,只好先带着它做复健,以防它控制不住自双腿。 没想到灵石效果意外的好,仅仅半柱香的时间逢春就活动自如了。 “嗯!嗯!”失而复得的奔跑让逢春兴奋起来。 “你还想要更多的训练?”方寄草看着上蹿下跳的小家伙有点惊讶,看来不该叫他逢春,应该叫花卷才对! 但不得不说,这一会儿的奔跑已经让逢春找回了感觉,趁热打铁是最好的选择。 方寄草拍了拍溪边小树苗,百年老树她动不得,少一棵太显眼,小树苗就无所谓了,恰好枝干的粗细程度和小巴蛇有一拼。 “来,逢春,拿出三分力咬它。” 逢春“嗯”一声,快速奔跑过去,夜深露重,华灯初上,雪白色的獠牙反着寒光,一口咬在了树干上。 “咔嚓!” 树干被轻易折断。 “好!”方寄草抚掌,走到另一棵树苗前:“咬它,这次拿出七分力来!” “嗯!!” “咔嚓!咔嚓!” 不同于上一棵还有残存的空间,这一次小树苗几乎在逢春下口的一瞬间就折成了两段。 “漂亮!”方寄草笑道。 七分力尚有这么强悍的攻击力,想来十分力足够和七品巴蛇对抗一番。 逢春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邀功。 方寄草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可这还不够,张怀远说过巴蛇最强的一项是速度攻击,逢春想要转守为攻一击必胜,除了方寄草感知控制外,还必须锻炼出可以和巴蛇睥睨的速度。 【点石成金】一次次失效,又一次次被开启。 方寄草和逢春的配合训练越来越好,一时忘了时辰,直至听见山门晚钟方寄草才将逢春收回兽笼。 第十四章穷逼的泪水 第二天,方寄草明显感觉逢春在兽笼里撒泼打滚,一遍一遍撞击着她的灵识。 对于小家伙的活跃方寄草表示理解,毕竟时隔许久又能再一次奔跑谁能不兴奋呢? 可白日里要练体、学习术法,午间还要抽空去任务大殿接活儿赚灵石,所以,除了每天固定的晚饭时段外,方寄草仍不能随意放逢春出来。 ——二十颗下品灵石入荷。 刚走进任务大殿荷包就往下沉了一截,方寄草打开一瞧,杏目圆睁。 “是那位桃花农人的报酬?”方寄草挑眉:“第一个回答的问题隔了这么久才到账,看来这位桃花农人还挺谨慎,定是在两个答案中斟酌了几番才下定决心。” 正想着,又几笔灵石陆陆续续到账,方寄草浅算一下,正好购买最低级的魂骨。 魂骨乃是炼器所用,多用在随身法宝或武器上,可以提高使用者的攻击力和防御力。 最低级的魂骨除了攻击力和防御力提升的有些小之外,还有不耐用的缺点,遇到强大攻击可能会一击即碎。 不过巴蛇只是七品灵兽,应付一场比下有余,哪怕一场下来玩稀碎,以后再多赚钱给小家伙制备新战甲就是了。 下定决心,方寄草来到炼器坊。 铺子里五光十色,方寄草没经住诱惑,又在店铺里转悠了一圈,什么沙金、魂石、精魄、幻仙石、蚩尤石等等看得她眼花缭乱,各式仙家法器更是目眩神摇。 “这位道友想买点什么。”店主人是炼器一脉的师兄,团脸笑面,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方寄草转过脸,团脸师兄难掩惊诧:“道友怎么哭了?” “……材料晃得眼睛疼。”她才不承认自己是馋哭的。 团脸师兄松了口气,挤出一颗酒窝道:“原来如此,道友才入门不久吧,莫不就是前几日驭兽从兽奴中选出来的弟子?” 方寄草点点头。 团脸师兄了然。 这几日不少新入门的弟子来看过武器,听说马上要斗战了。 “道友可有心仪的,若是还选不出来可就来不及了,法器制作也要费些时日呢。” “选好了。”方寄草指了指廉价的三品魂骨道:“就它,大概要一百五十颗,直接卖给我就好,不劳烦师兄动手。 魂骨没什么稀奇的,价格低廉,性价比高,是新入门弟子的首选。 可若是做法器一般只要十余颗上下,制造神剑灵鞭则麻烦些,要再多一倍,但显然不适合入门级。 团脸师兄摸着下巴。 连日在同门面前听闻不少关于兽奴劣根性的传言,再联想小道友开口就要一百五十颗……莫不是要拿去山下倒卖赚差价?! 团脸师兄咬着手指甲,脸色变了又变。 方寄草怕人多疑,干脆自爆:“我家灵兽身体有疾,我是为了给他做战甲防身用。” 反正逢春早晚要见人的,何时挑明都一样,况且她就是个废物杂灵根,因为胆小给灵兽买装备再正常不过。 “你会做?”团脸师兄狐疑道。 方寄草顿了下。 “师兄说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是一位热心道友给做。” “……原来这样,世上好是好人多。”团脸师兄收起发散思维,失魂道:“不过道友对灵兽不离不弃也确实难得。” “你等着。”团脸师兄重新仰起头,二话不说去了库房翻箱倒柜,折身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一个木箱子。 “这里是一百颗,加上台面上的一共是一百七十颗。” 方寄草接过箱子放在茶桌上,打开细数两遍,确实是一百颗。可她只要一百五十颗。 团脸师兄耳根子一热,磕磕巴巴道:“既是斗战少不了磕磕碰碰,多留些作备用安全些。” “可我没那么多钱。” “都是同道中人,这二十颗就算我送的。”团脸师兄拍着胸脯道。 方寄草也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算同道中人了,但她素来不喜欢别人欠她人情,也不喜欢她欠别人。 双方僵持一阵,团脸师兄道:“既然方道友这般坚持,那就替我办个差事,全当补钱了,如何?” 方寄草迟疑了下。 这位器师一看就是个菩萨心肠,定然干不出杀人放火的腌臜事来,要是真动手,想必也是对方罪孽深重。 手里的魂骨轻飘飘,方寄草眼神迷离。 杀人越货可是另外的价钱。 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对面,团脸师兄指着后院的兵器道:“这是山下饕餮街一位摊主订的剔骨刀,约定好下个月初四送到,可那时我正好有别的事要做,恐要失约。” 木桩上的剔骨刀刃口锋利,呈月牙形状,锋刃处隐隐闪着寒光,仿佛能够斩断世间万物。 方寄草挑了挑眉。 照理说,此物只是屠宰中用来切割筋骨、切割软骨的刀具,根本不至于特意寻个缥缈宗的炼器师制作,偏生这人就找了,炼器师也接单了。 啧啧,这位摊主委实好手笔。 “师兄的意思是要我帮你送过去?就这简单?” 团脸师兄点头一笑,但见对面人眉宇带着遗憾,还以为是那日出了难处。 方寄草连忙摆手。 下个月初四斗战结束,她本也打算带着逢春下山美餐一顿,正好顺路。 魂骨解决了,方寄草往嘴里扔一颗回元丹朝着树林里走去,这是从程峰口袋里顺的丹药,只够坚持一天,明天她就得按时去饭堂。 所以,今天她和逢春必须抓紧时间练习。 连续几天打坐运功,她的功法提升了不少,加之夜夜使用【点石成金】和【移花接木】,二者的技能点数也跟着升了两级。 【点石成金】化形时间延长至一个时辰,【移花接木】则开启了“蓝图”功能。 训练和手艺两不误,方寄草找到最适合逢春的双腿战甲后, 利用新功能快速将战甲组装起来。 “今天咱们练习前爪。”方寄草拍着岩石发出命令:“这次用十分力。” 大抵是之前利用率不高的缘故,前爪攻击一直是逢春的弱项,树苗不足以锻炼爪子的攻击力,能与力量对抗的只有力量。 “刷刷——” 逢春得到命令,软乎乎的身体往上一窜,双爪迅速在岩石上划出两道浅显的抓痕。 方寄草再一次下达指令。 这回,逢春往先是后退了几步,然后蓄势跃起,将速度转化为攻击力。 “刷——” 岩石上又多了一道抓痕,和第一次比较加重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 方寄草沉默一瞬:比起咬杀,撕裂也就是刚入门的水平。 “噗嗤。” 忽然,一声嗤笑传来,方寄草下意识神经绷紧。 身后,几位与她一同新入门的弟子刚从兽场下工,恰好见到这一幕。 “还费劲找器师给它做了双腿,花了不少钱吧?” 学堂只有三十名兽奴弟子,每日光是点名方寄草也能记住他们的名字,不过比起真名,这几各人更适合另外一个名字——二五仔的狗腿子。 带头的狗腿子满脸不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钱花出去不少,到头来废物还是废物。” 第十五章挨打了感谢马脸师姐张大梅的打赏 “汪!” 方寄草回头看一眼逢春,小家伙立刻退到她身后站着。 “哟,还想挠我是怎么着?”狗腿子挺着腰板往前上:“来来来,朝这挠,正好老子肚皮痒。” 周围爆发出一阵狂笑。 方寄草默不作声看着几人脚边的灵兽,分别是黄皮子鼠、炽火猱、青木猿,都是九品。 “两日后就比赛了,我也不怕告诉你,程师兄的灵蛇可不是普通的巴蛇,而是隶属腾蛇一脉,想必这几日上课你也听说过,腾蛇可是上古十二神兽之一。” 方寄草点点头。 “当然了,你的灵兽也是榜上有名,但可惜是个废物,要我说,你不如早点认输,程师兄的灵兽虐杀你和小废物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稍有不慎你这钱不全浪费了。” 狗腿子来回指了指,斜睨着方寄草又是一番嘲笑。 “捏死蚂蚁?你是说这种蚂蚁吗?” 太阳被阴影遮挡住,三人背后阴森森发凉,纷纷扭过头去一探究竟。 刚扭过去,站在最后面的狗腿子就大叫一声。 朱蚁细长的触角在几人面前来回晃动,带着丝丝湿润撩拨着三人的脖颈。 和之前攻击过自己的巨蚁不同,眼前这只暂且只有人身那么长,赤身单眼,下颚坚硬,前胸、中胸、后胸三个体节分别生一对足,中实而锋利。 逢春在尖叫声中悄悄蹭到朱蚁跟前,屁股调转方向,用假腿敲了敲它的前肢,朱蚁一愣,低头对上了一双不要钱的星星眼。 朱蚁:“?” “张、张、张师兄。”几人磕巴道。 张怀远背手从阴影走出来,往日里看他懒散惯了不觉得这人有何仙姿,如今道袍加身又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是有几分道骨在。 大家相处一个月,谁和谁走得近一眼就能看出来,三人也是方寄草落单才敢欺负,等靠山来了,无一不手脚慌张。 “师兄,都是误会,我们、我们就是关心一下寄草。” “关心?”张怀远对他们微笑道:“我的灵兽正好也在,要不我也关心一下几位?” “不、不、不,别!” 几个人吓得一时忘了摇头,就差给张怀远跪下了。 同样是七品灵兽,但论起攻击力,张怀远这只却比程峰的高上许多,性情嗜血不说,食物越是挣扎它们越是兴奋,这几个小喽啰斗战尚且不敢与他讨教,更别说私下里。 “那还不快滚!” 方寄草打量张怀远一番,顿觉他这出英雄救美干得十分漂亮,只可惜山门内不允许打架斗殴,不然她倒想看看朱蚁的本事。 不等张怀远说完,三个人连滚带爬溜之大吉,尚被逢春纠缠的朱蚁也被收回了兽笼中。 张怀远双手插兜,摇头晃脑:“怎么样?气派不?” “你要不说话,会更气派。” 张怀远“啧”了一声,掏出一张纸递给方寄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拿着吧,谁让你是明月呢。” 方寄草定睛一看,竟然是腾蛇一个月来修炼的技能! “你从哪弄来的?”方寄草拉过张怀远嘀咕道。 “天机不可泄露~” 他说完拍拍屁股就准备回去养精蓄锐,并不打算和方寄草一起训练,更不打算和她在这扯闲,两人是好友没错,但斗战在即,训练至关重要,自己和灵兽的精神状态同样重要。 张怀远刚迈出一步,忽然转身,凑到人耳边贱兮兮问:“上古十二神兽之一的血脉,你真不怕?” 方寄草眼睛都没抬一下。 “谁家还没有个想攀高枝的穷亲戚。” “我去,牛。”张怀远双眼一亮,比了个大拇指:“等你好消息。” 他说完拔腿就走,仿佛耽搁一会儿都是对摸鱼的亵渎。 方寄草倚在岩石边上看着手里的纸条犯了难,看样子腾蛇是后土属性无疑,有土系技能也没什么意外的,可在短短一个月就修炼出这么多技法着实令人惊讶。 方寄草看着脚边咬手手的逢春叹出一口气,看来除了近攻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二者相差两阶,只会这一招实在太过惊险,她必须在程峰身上多动心思。 摸了摸逢春的小脑瓜,方寄草的灵识不合时宜的震动了下,【山海启示录】呈在眼前。 【名称:食铁兽】 【修炼体系:仙武】 【等级:八品】 【获得法宝:杀猪刀】 “八品?!”尖叫差点溢出喉咙。 她简直不敢想相信自己的眼睛,要是没记错的话,无论是最初宗门测试还是【山海启示录】记录的基础信息,逢春应该只有九品才对,可眼前的八品设定又不是在做梦。 难道说,逢春不知不觉中升阶了?! 方寄草陷入神思,逢春升阶固然是件好事,毕竟对食铁兽而言,它们的八品可以睥睨其他灵兽的七品,如此一来,它们斗战获胜的概率大了许多。 可她不敢掉以轻心,万一二五仔的灵兽也可以升阶呢? 方寄草挥手收回启示录,比赛近在眼前,杀猪刀什么的都用不上大可以留着以后再看。 至于偷袭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正统仙门比赛可不允许耍阴招的。 这一下午,方寄草和逢春因升阶斗志高昂,双双练到深夜才才从状态中脱离出来。 —— 两日后,斗战比赛如约进行。 武场擂台周围除却三十新弟子外,只来了几个控场的师兄师姐。 方寄草跟在骆笙后面,沿着擂台边缘走着就听见一墙之外传来念口诀以及兵刃交接的声音。 “最后一场四脉试炼赛就快到了,师兄们都在抓紧练功,尔等待会儿安静些。”骆笙声音低落。 方寄草竖起耳朵听着,墙对面全是她没有听过的功法口诀,光听声音就知道和真正的宗门弟子相比,新入门弟子们的斗战简直就是幼儿园级别。 难怪没人稀罕观战。 不过对兽奴们而言,这一战却至关重要,毕竟一个月的训练成果如何只有比试过后才知道。 方寄草绕到队伍最后站着,一直以来,她都喜欢速战速决,能第一个出场绝不等到最后,可程峰和她的想法全然不同。 正所谓“抛砖引玉”,没有显眼包在前面开道,怎么能证明他的天分与能力? 所以方寄草决定安心看比试。 比试分为两场,第一场要求弟子们单打独斗,在个人交锋中相互交流、对照不足,第二场才会操控灵兽加入。 几场看下来,意义不大,大家伙多是点到为止,偶尔有程峰派和怀远派对战时能稍微激烈些,但诸位法力有限,想打也打不起来。 等连续打了几个哈欠后,方寄草抬头,听见一阵脚步声,上一对比赛的道友已经离场,就剩下她和程峰了。 骆笙用眼神示意他二人上场。 两人站在台上,程峰笑盈盈拱手施礼道:“得罪了,方师妹。” “比赛开始”。 骆笙话音刚落下,程峰就猛地双手施法,方寄草本就等待的精神涣散,见一支水箭向自己射过来,根本来不及抵挡。 下一瞬,被击中胸口的方寄草趴在地上,口吐鲜血:“我艹?” 第十六章叫爹10 方寄草大头朝天,抹掉嘴角的血迹,胸口的疼痛让她意识回溯。 这厮是想致自己于死地啊。 可惜他骨子里还是嚣张过了火,又或许在他眼里方寄草和她的灵兽不过是侥幸进入山门的废物,压根不值得他认真对待。 哪有打倒敌人后还敢站在人头顶上方藐视对方的? “这就结束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擂台下,弟子们开始伸懒腰。 “无聊透顶,早知道我就不该听宋师兄的话来做监判。” “要不说宋师兄和骆师姐就是想得太多了,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就算真打起来也就略伤皮毛而已,哪里用的着咱们看护。” “说的就是,就算真需要救治也该是炼器和藏丹两脉的职责,结果他们一个没来!” “好事都他们几脉给占了,烂摊子活都留给咱们这脉,凭什么!” 底下人越说越气,全然忘记擂台上的两人,只有骆笙还在目不转睛盯着斗战场上的动向。 她一直盼望着这次入门选拔能为驭兽注入新生力量,光复旧时辉煌,但一场比赛看下来,她心中的失望只是越攒越多。 台上,程峰微笑着伸出手,似乎是要搀扶对手站起来的意思,看来是真的结束了。 骆笙抬手准备叫停,谁知,身后的一声大喊震得她双手怔在了空中。 “快看!” 她顺着身后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收,只见地上人伸手的功夫,双腿奋力一跃,半蹲这抓过程峰的手,将人一整个扛过肩膀摔在了地上。 “咣当——” 擂台发出了今天第一次剧烈的震动。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好!” 半刻钟过去,张怀远第一个跳出来呐喊助威,这一声唤回了所有人的心绪。 程峰派的人见状也终于回过神,不甘示弱地站了出来喊道:“程师兄必胜!” “方师妹必胜!”怀远派紧随其上。 围观的一众驭兽脉弟子:“……” 声浪一下接着一下,台下热闹起来。 擂台上,程峰捂着鼻子站起身,眼睛透过指缝恶狠狠地看着方寄草。 看来她也不是毫无修为建树,这一个月拳头倒是锻炼出不少力量。 不止是拳头,他记得方寄草是杂灵根,而他方才伸出手时,手心正运着水之灵力,只要方寄草敢把手伸过来,他立马就能做出二次攻击,保证贱丫头乖乖跟他认错。 可没想到,这一招竟被她识破了。 推断下来,程峰认定了方寄草这段时间修炼的是火系术法。 程峰心想着:“区区杂灵根,炼出术法也不过是入门级,既然她不愿意屈服,那就让她尝尝苦头。” 程峰定住心神,重新掐指念诀,这一次他使用的是二级术法,连发五次攻击。 方寄草侧身躲过,在箭雨中来回穿梭,势头上再次变攻为守。 这一幕落在怀远派眼里等同于方寄草被程峰追着打,胜算全无,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同骆笙求情了,希望她能提早结束比赛。 可骆笙出奇的安静,连之前每场比试都能听见的叹气声都消失了。 新弟子没见过骆笙这么严肃的样子,一个接一个闭上了嘴,只在心里默默为方寄草祈福。 要在一个月前,方寄草与程峰对战是丁点胜算都没有,但这段时间,她功法和灵药就没断过,外加每日雷打不动的体修课,身体素质越来越好。 对上二五仔,她根本没在怕的。 “就是现在!”骆笙突然开口。 下一刻,方寄草躲过最后一次攻击,浑不知鬼不觉在程峰身后冒出头来,一拳抡在程峰侧脸。 程峰再一次被打倒在地。 对待敌人,方寄草素来斩草除根,绝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但今天一来到底只是个斗战试炼,二来程峰也算不上敌人。 见人挣扎,她克制着自己给对方致命一击的冲动,幻出火拳抵在人脖颈上威胁着。 脸朝地的程峰脖子一缩:“这不是真的……” 场外弟子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方寄草笑了笑,弯下腰在程峰耳边,用微弱到只有对方能才能听清的气音道:“要不,叫声爹听听?” “的、叠?”不知道是不是后劲太大,程峰无意识跟着方寄草的思路走,张口就要叫爹。 “够了,个人斗战到此结束。”倏然,一道浑厚的男音由远及近,打乱方寄草的计划,她扭头看见朝他们走过来的修士,悻悻收手。 一旦有人叫停比赛,意味着双方都不允许再攻击对方,前几场还算和谐,骆笙来不及讲出这句话两边就自动下场了,没想到最后一局冷不防来个反转,惊得呆了。 “师兄……”骆笙察觉自己失仪,主动迎着人寒暄:“师兄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准备试炼?” “此处喧哗,过来看看。”宋清朗瞄了一圈兽奴,视线落在楼梯边上扭胳膊的少女身上,这时,程峰被人扶着从擂台上下来,宋清朗收回目光。 骆笙脸色微红,拱手道:“是我管教不严,打扰师兄修炼了。” “你重伤未愈就来教授新弟子已是疲惫,这点小事师兄怎么会责怪你。”宋清朗轻笑:“人性难驯,本性难移,师妹操心了。” 方寄草动作一顿,是她太敏感吗,后面这句怎么听都好像是对自己说的呢? “我那边正好结束了,接下来该灵兽对决我陪你一起。”宋清朗说道。 明面上是看比赛,实则是看着人,骆笙犹疑片刻仍是点点头。 第一场比试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个震撼,尤其是程峰,道一句三观尽碎也不为过。 方寄草看着他迷离又咬牙切齿的样子,分外安心。 要知道,灵兽的攻击百分之九十都是由兽主控制的,一旦兽主感知出现分叉或者裂痕,灵兽的攻击力和判断力都会大打折扣。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场比试之前方寄草一直保留近战实力的缘故,只有出其不意、精准打击,才能让逢春在第二场比赛里获取优势。 可程峰不但嚣张,他还藏不住事,身份新弟子中的唯二单灵根,他一直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如今被人用不入流的打斗技巧打败,他早已气急,恨不能在第二局将方寄草撕碎。 不止程峰想赶紧比赛,之前带头要离场的内门弟子也统统瞪圆了眼睛等着看热闹。 兽奴们更是心照不宣的草草下场,只为了给程峰和方寄草腾位置。 “腾蛇对双腿残疾的食铁兽,这位小师妹凶多吉少咯。” “也不见得,听说她前几日请了位器师,专门给自家灵兽做了双腿!” “竟然能请到器师?没想到这个杂灵根兽奴还挺招人待见。” 站在赛场上,方寄草自动屏蔽掉周围无关紧要的声音,她只看自己想看的,只听自己想听的。 “好了,开始吧。” 银色光芒从地面上泛起,缓缓在两人中间形成了六芒星的形状,一道剧烈光幕闪烁后,食铁兽和腾蛇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腾蛇的模样和一个月前大不相同,不但长高数尺,身躯也如同一条银色的长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还有那冷血的眼神,仿佛只要被它盯上,就再也无法移目和淡忘。 第十七章大师手笔 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底下人就一副受到巨大冲击的模样。 “……那是用魂骨做的吗?” 驭兽一脉弟子极少接触炼器材料,若是想要件衬手法器直接请炼器师做就是了,而魂骨作为低级材料更是不会出现在这些世家子弟眼里。 纵使如此,逢春这双廉价的小短腿依旧看得他们挪不开眼。 “结构精巧,负坚执锐,简直完美。” “快看它膝盖骨的位置!魂骨叠加这么多还能严丝合缝,毫不臃肿,既让双腿灵活自如,还增加了防御力。” “这一看就是炼器大神的手笔,总不会是肖师姐给她做的吧。” “不可能!她还在比赛,况且炼器一脉哪有那么多好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一个兽奴的灵宠做盔甲。” “说不定是散修隐士!” 不止山门里有修士,外面过惯了闲云野鹤日子的散修一抓一大把,兴许这兽奴刚好就认识一位古道热肠的世外高人! 原本方寄草还在想怎么解释她的这位“炼器大神”的朋友,没想到十息之间,场下众人已经自行给她脑补了一场“孤女问道,热心高人出手相助”的戏码。 逢春不明白大家在议论什么,但它看出这些人貌似很馋它的身子,眼神里大有一种“此腿只应该天上有”,“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意思。 于是,逢春很是骄傲地站直身子,时而搔腿,时而咬脚脚。 台下女弟子们看红了脸:有点可爱,还有点喜欢。 “可恶。”程峰肿着脸,磨牙凿齿地想着:“贱丫头还挺好命,居然有高人指点,难怪如今眼高于顶。” 不过他可是听说的这只食铁兽的前爪攻击很是虚力,怕长了双精妙的双腿也只是个花瓶罢了。 程峰放狠话:“方师妹,我的灵兽似乎不大高兴,待会打起来你可要控制好你的小东西别被伤到,不然这腿只怕又要废掉。” 逢春还是幼崽,平日里看不出大小,但站在腾蛇面前,体型劣势就被显现了出来。 “是吗,我家逢春待会儿还能让它更不高兴。”方寄草淡淡道。 “大言不惭!”程峰说着释放出感知,腾蛇就像是一条柔软又坚不可摧的银丝带般绕着逢春滑动,速度越来越快,范围越来越小。 “是障眼法!是缠绕!” 方寄草丁点不敢放松,及时给逢春发出讯号,所幸有【神随天动】在前,他俩又配合数次,一息不到,逢春就接收到了危机讯息,在蛇头咬过来时纵身跳到安全区内。 回头时逢春哟经前爪挠了腾蛇一下,但威力太弱,并不是足以让对方服输的伤害。 “飞沙走石!”程峰命令道。 腾蛇反被激怒,蛇身原地打转,刹那间扫出一股强势的龙卷风。 擂台上烟尘弥漫,几乎看不清方向。 “看它的眼睛。”方寄草灵机一动,用感知指挥逢春。 哪怕是在黑暗中,腾蛇那双冷血的眼也会发出寒光,所以只要能找到它的眼睛,就能判断腾蛇的方位。 逢春也十分机敏,四处闪躲着腾蛇的攻击,每一次差点被虐杀,每一次又能化险为夷。 程峰看不清两只灵兽,但迟迟听不到食铁兽的惨叫声让他气急败坏,操控腾蛇的攻击也越来越频繁。 借着烟雾,方寄草再次下达指令,转守为攻。 “咬杀!” 对方想利用烟雾迷惑敌人,但老话讲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逢春看不到它的躯体,它也看不到逢春的。 这时逢春小体型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它左右流窜,像个小地雷一样,滚落到腾蛇的哪个部位就对方炸一下,只不过二者力量悬殊,逢春又生怕被蛇尾甩出去,回回不敢咬死。 等烟雾散尽,众人见到的就是四处逃窜的逢春,以及暴走的腾蛇。 方寄草看着正在斗战的两只灵兽,腾蛇的攻击和速度都是一等一的好,飞天躲过逢春的攻击后像利剑一样俯冲而下,带着不可抵挡的趋势向对手攻击过去。 好在她一早就知道腾蛇的技能,带着逢春在速度上下了许多功夫,这一击,逢春轻飘飘往旁边一滚便化开了攻势。 “这是什么下三滥的招式?”底下有人吐槽方寄草。 “灵兽随主,它主人就是用卑鄙的办法打赢了比赛,宠物自然有样学样。” “缥缈宗好歹是仙门正道,是为了匡扶正义而存在,要是拳打脚踢就能解决邪祟,还要修士作甚?!” “呸!这打法够不要脸的!” 恶毒言论齐齐指向方寄草,一个讥讽的女声在前面应道:“要脸就能打败妖兽的话,各位同门早就是宗门大能了,也不至于连四脉试炼都没选上。” “这话谁说的?!” 众人循声随眼一扫,见声音是从骆笙师姐那传出来的,略吃一惊,再不敢冒头。 宋清朗奇怪地撇她一眼。 “砰——” 赛场上,腾蛇甩尾撞碎了擂台周围的护栏,逢春立在木桩上,借机蹿袭到腾蛇的尾巴上,狠狠咬下一口,旋即跳下去,和腾蛇玩起了游击战。 “嘶——”腾蛇一痛,尾巴甩得更猛烈了。 宋清朗的目光被这一幕吸引了过去,掩饰惊叹,淡淡道:“人也好兽也罢,大多都是栽到自己的优势上。” 腾蛇体型庞大,攻击力强,若放于山林,假以时日必能称一地之王,但想要在小小的擂台上施展技能,身形便成了累赘。 可后悔为时已晚。 骆笙观察着两只灵兽的对战状态,见输赢落定,上前一步说道:“比赛结束,请二位召回自己的灵兽。” 友谊赛而已,再打下去就是两败俱伤,适时结束战斗回去修养生息,待状态好转再来弥补不足才是斗战的意义。 可场上指令声仍在继续,骆笙眉心拧在一起,又喊道:“我说比赛结束,把灵兽收起来!” “不,我马上就要打败她了!他们不行了!”程峰对自己的灵兽有信心,赢下比赛只是时间问题。 骆笙摇头:“你已经输了。” “我没有!” 他怎么会输给一个杂灵根,这绝无可能! 方寄草从不恋战,但程峰的追击让她无法顺利召回逢春,无法,她只能趁腾蛇捶地的功夫,跑向擂台中间一把抱起逢春往回跑。 灵兽斗战是双方驭兽师感知的碰撞,她感觉到程峰的感知越来越混乱,像一团剪不断的乱麻,已近乎疯狂,再不接回逢春,恐有危险。 “小心!” 方寄草滑步从栏杆钻到地面上,同一时间,身后的栏杆被蛇头击碎。 方寄草盯着身后的一人一兽,缓缓拧眉:“…….不大对劲。” 腾蛇身体不断抽搐,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信子从腾蛇的口中疾速蔓延,刺破方寄草头顶的坚硬的百年老树,从树干的另一头穿了过去。 “怎么回事?这条蛇怎么越长越高?” “程峰,快停下来了!”宋清朗扒拉开挡在身前同门。 在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宋清朗表情瞬间凝固,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抽离:“不好,腾蛇妖变了!” 第十八章遇到变态了 方寄草目睹了腾蛇妖变的全过程,它好似失去了思考能力,不再受任何控制,盲目且莽撞地攻击着周围一切事物,不像是报复,反而像是在泄愤。 方寄草回头盯着冲出砂砾的腾蛇,心如擂鼓,耳朵里一阵嗡鸣。 “回笼!”下意识的保护欲让她在逃亡途中将逢春召回兽笼。 顺手拉起被人流挤倒在地上的夕颜,被她拉起来的夕颜还没缓过神,张口就要大喊大叫。 方寄草又是一推,将她拉到了身前,左手使出火拳劈开榆树,直接掀翻挡在身后,腾蛇被异物挡住去路,顷刻,又穿透而来。 事发突然,一众驭兽师们终于在骆笙的呼喊中反应过来,首当其中,将新入门的弟子护在身后,掐指念诀。 “御龙阵!” 一张张金色的密网在半空中化作金龙,金色的麟片像是金刚不坏之身的盔甲,将除了还在逃亡中的方寄草和夕颜外的所有人罩在其中,任凭腾蛇如何撞击,都无法破开这层金钟罩。 “快进结界!” 结界一旦封死,任何外物将不能随意进出,方寄草听见张怀远的高呼声拉着夕颜拐了个弯,抄小路折返擂台附近。 腾蛇攻击结界无果,扫着蛇尾转头朝向最后的两个猎物蜿蜒而来。 竹间小路郁郁葱葱,青竹脆嫩,根本阻挡不了腾蛇,方寄草回头望去,意外并没有看到腾蛇的踪影,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阴凉感却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周围的危险。 “啊!” 竹林里都是石子路,夕颜一眼没注意脚下摔了个踉跄,方寄草手心空荡荡,转身又去拉夕颜起来,顺带扫了一眼地上的石子。 果然,刚才并不是她幻听,地面上的石子的确在微微震动,方寄草想起来张怀远给她的小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着腾蛇有钻天入地的本事。 “快起来!”方寄草扶着夕颜。 夕颜刚站起来又崴了下去,“我脚踝受伤了,你别管我,你快走!” “一起走!”方寄草见小石子震动的厉害,无暇再想其他,拉住夕颜一只胳膊架在肩膀上,直接让她歪在自己身上,逃出腾蛇的攻击范围。 夕颜像是挂件一样半边身子被拖起来,但一个人尚且不能全然躲过攻击,更何况带一名伤。 逃跑的速度被拖慢,猫捉老鼠的游戏结束,腾蛇破土而出,就当腾蛇吐出的黑雾要要包裹住二人时,有人手御剑而来倏然挡在二人头顶,径直砍断蛇头。 黑血喷出来,像一场劫后重生的血雨,半点都没有沾染在她们身上,往上方看去,一个穿着钴蓝色仙袍的青年正用法术将血雨尽数挡在了外面。 “变态?” “沈师兄?” 方寄草和夕颜对视一眼,夕颜愣住,只听头顶人冷着声音道:“还不快走。” 方寄草回神,无暇再去琢磨黑蛇的死法是不是和当初鸡兄的死法一致。 危机解除,方寄草拖着夕颜往结界去,张怀远跑过来,气喘吁吁停在两人面前:“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你看呢。”方寄草瞟了眼夕颜。 张怀远看向夕颜的脚踝,松了一口气:“小事小事,回去我给你买回元丹吃。” 身后,钴蓝色衣裳的青年驾驭在腾蛇之上,与腾蛇的身体一齐落向地面,直到腾蛇黑气散尽才转身离开。 此时天光明媚,微澜洒落,恰如其分的暖阳让方寄草将“变态”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青年身材颀长,目光沉炽,五官带着一众锐利的俊美,略显苍白的唇角透漏着一抹狷狂,擦身而过时,方寄草瞄到他右眼处的眼罩,恰巧被眼罩主人盯了一眼,连忙转移目光去看妖兽。 远处的腾蛇头颅应该是被一刀斩断,切面完美无瑕,看得方寄草心中纳罕:不知道只是他变态还是他们剑修都变态。 “多谢沈师兄相助!” 宋清朗和骆笙率先迎上来,骆笙惊魂未定,车轱辘话来回说,宋清朗脸色却不大好,只拱手谢过便把头偏到了另一边。 反观被叫“沈师兄”的那位倒是人狠话不多,略施一礼,道了声“以后多加小心”便走了。 “寄草?”张怀远挥着手,见人才回过神,忍不住调侃道:“宗门上下皆知沈师兄品貌不凡,能力出众,崇拜他也是情理之中,但你能不能先顾好自己?” 方寄草走到水边一照,当即吓了一跳,这半死不活的鬼样子是谁呀,发髻散了不说,还满脸烟灰,难怪那么高冷的变态都忍不住看她一眼。 想来,她在沙尘里抱着逢春跑了那么久,兴许就是那时候搞成这副狼狈样子的。 方寄草不好说自己是在研究变态的职业素养,转移话题道:“大家都没事吧。” 张怀远扶着夕颜坐到一边,耸肩道:“我们有宋师兄和骆师姐护着自然没事,除了他。” 他手一指,方寄草就看见被人像抹布一样拖着走的程峰。 今日是他易怒易躁的性格害得他和灵兽定力不稳,但灵兽突然妖变对一个驭兽师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他昏死过去也是常理。 一群藏丹弟子走过来准备处理妖兽的尸体,骆笙见状,招呼众弟子离开,尤其点出新入门的弟子绝不可靠近腾蛇尸体。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他们修为太低,靠近妖变的凶兽都自身难保,更何况妖变后的灵兽。 方寄草和张怀远一人一边,架起夕颜往舍房走,几个驭兽师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骆笙目光从方寄草身上缓缓挪开,移到几个师弟身上。 “一墙之隔,现在才过来晚了些吧。”骆笙是个对事不对人的暴脾气,这点跟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能听见她这么不客气的阴阳其他弟子,大家早就习惯了。 “骆师姐莫怪,实在是走不开。” “怎么就走不开?试炼赛难道比降妖更重要?我看你们是本末倒置,宋师兄可都到场了。” “真不是。”少年被骆笙质问得直挠头,得了机会才说道:“刚才兽场的猪妖变了,我等听见那边有尖叫声赶紧就过去了。” “什么?!”宋清朗从妖尸旁边站起身,握住小师弟的肩膀:“你说兽场的凶兽也妖变了?” “是,就在刚刚。” “哪类凶兽?” “是猪猱。” “有没有伤亡?” 方寄草耳朵敏锐,倏忽停下脚步侧耳去听。 “禀报师兄,我等已经尽力赶过去了,可妖变太快,我们到那的时候已经牺牲了三个兽奴。” 第十九章钱不钱都无所谓的 今年兽场一共才召百十来人,猪场分到的兽奴还算多一些,分来了二十几人,但这次弟子选拔又选出去不少。 方寄草心思一沉。 没多大一会儿,张怀远从外头回来,手里拎着一桶冰泉水。 “藏丹一脉一半处理妖尸,一半护理伤员,药炉的丹药都得紧着重伤的兽奴先来,咱先用土办法冰敷试试。” 夕颜挽起裤脚,露出脚踝,脚踝外侧稍微有些黑青,但仔细瞧看没有肿起来,三人皆是放心不少。 “应该只是寸劲儿扭了下,不碍事的,丹药就先留给需要的人吧。”夕颜善解人意,心里也有谱,思及兽场妖变,浑身打了个哆嗦:“这几日咱们没少往猪场去,看护的也够仔细了,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腾蛇化妖那么凶猛,猪场又离咱们这么近,被波及到也是情理之中。”张怀远后怕道:“幸好是猪场,要是朱厌和烽火狼可就不止死三个兽奴了。” 当时驭兽师门都集中在擂台附近,能不能赶过去是一回事,以朱厌和烽火狼的野性,虐杀整座兽场的兽奴都不在话下。 “还好沈师兄到的及时,不然我和寄草也一定死翘了。”夕颜想起白日里的事还心有余悸。 “是啊,你们俩就庆幸吧,听闻沈淮安是被陆长老请过来的,今日才到!” 张怀远晃着脑袋继续说:“唉——刚来就碰上这种事,看来驭兽一脉日后举步维艰啊。” “打探到死掉的三个兽奴都是谁了吗?”方寄草始终游离在两人之外,见张怀远迟迟不讲重点,这才忍不住打断二人。 张怀远点头,拿出他偷偷在外面记录下的名字,近来记性越来越差,不靠笔头还真不一定想起来方寄草安排的他的事情。 方寄草接过残旧的手绢,一眼就看到了最下方的名字,一股酸涩和无助涌上心头。这一个月来她几乎不眠不休的看护猪场,哪怕训练再疲惫也要看过一眼才安心,没想到还是没能护住…… “听说等四脉试炼赛结束就会派剑修去给这三个人的家属送抚恤金。” 四脉试炼在下个月初,时间倒是充裕,加之以程峰的状态应当也无暇再去帮九令打秋风。 可抚恤金一旦送出去,必定有人会接手,人心不足蛇吞象,她没有办法相信那些人不会中饱私囊,所以,这段日子她还得再想想其他方法才行。 方寄草把名单揣进怀里。 张怀远皱眉:“你留着这东西做什么?” “以后找机会为冤魂做做法事,希望他们下辈子别再过这么苦。”方寄草随口扯了个慌:“怎么?这破布你还要?” 张怀远被怼的无话,撇嘴嘀咕道:“让别人在你这看见我的东西,还不得怀疑咱俩有私情。” 方寄草斜他一眼,当没听见。 夕颜叹气道:“那还是希望他们晚些投胎的好,不然还要活在妖兽的阴影下。” 话虽难听,却是事实,当晚,方寄草就失眠了。 夜晚静谧如水,仿若一片落叶掉入水中都能被听觉无限放大,上辈子职业使然,周围越是混乱越是热闹她就睡得越香,相反,越安静她的神经就会绷得越紧。 方寄草睡不着,索性在脑中复盘白日斗战情况,她不是聋子,同门吐槽她都听见了,只是碍于那时候没空理会,此刻再想起来竟觉得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拳打脚踢一时爽,但论修炼等级,程峰其实比她高上许多,想他白日里那些招数驱使的得心应手,招招都在二级技能之上,要不是她有格斗技巧在身上,怕是会输得很惨。 修仙问道,归根结底还在于“修”,修身、修心、修道,而她,只修了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好嘴,以后务必要重点提升法力才行。 逢春也是,光靠撕咬还不够,还须得加强爪力,否则再遇见灵兽妖变,身边没有修士保护,他们主仆都得玩完。 画完饼,方寄草又想起妖变的灵兽,比凶兽更可怕,妖变的凶兽只会服从兽性的攻击,但灵兽却有通天的能耐,足以和驭兽师抗衡。 怪不得张怀远说近几年驭兽师日朘月减,缥缈宗内尚且不算是福地洞天,外面想来当更是可怕至极! 妖兽的事越是想弄清楚就越是发现盲点太多,方寄草翻了个身,干脆思绪朝凶兽发散。 如果按照骆笙师姐所说,凶兽的妖变和情绪有关,那便好解决了,只要让兽奴多了解凶兽的习性,不就能提前预防? 可她能想通的道理缥缈宗的圣人们不至于想不到。 偏偏百年来了解凶兽习性的人少之又少,她若伸展拳脚,势必会引起怀疑。 两条路都想不通,方寄草只好另做打算,累了一个月,眼看着天降破晓,终于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放课时方寄草被骆笙叫了过去,这倒是白给了方寄草和她私聊的机会。 “怎么样?昨天的事没吓到你们吧。” “还好。” 两人站在草堂后身的回廊里,骆笙收拾好手边的古籍,抬头看向对方。 这是她头一回打量这个小师妹,斯文、纯净、圆圆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天真烂漫的光芒。 若非见过她在赛场上的张扬,她一定会被眼前人畜无害的外貌所欺骗。 “你昨天斗战的状态和平时很不一样。” 这是内涵她表里不一?! 骆笙刚要继续往下说,方寄草立马捂住胸口,一脸沉痛道:“斗战我表现得不好!偷袭程师兄也是我的不对!我昨天已经检讨过了,请师姐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骆笙骂人可不分对象,方寄草只能希望她能对无辜可爱的小姑娘还抱有恻隐之心。 骆笙眯起眼:“我有说过你表现不好吗?” “没有。” “我有说偷袭不对吗?” “没、有?” 话音刚落,骆笙手掐腰,一记刀眼打过去,方寄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这还差不多。”骆笙垂下手,威胁道:“造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面前的小姑娘肉眼可见的红了脸,骆笙看见再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松口道:“我叫你来是觉得昨天你表现还不错,所以今天我要奖励你。” 一听见“奖励”二字,方寄草杏眼瞪圆。 缥缈宗欸,大门派欸,荒泽大陆首屈一指的仙门圣地,堪比世贸五百强之首,他们口中洒洒水的奖励少说不得一百颗中品灵石? 方寄草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她还没去饕餮街挥霍过,逢春的双腿破了几个位置还需要魂骨修补,过日子处处需要钱,骆笙师姐简直就是女菩萨! “钱不钱的其实都无所谓的~”方寄草“谦虚”道。 “钱?”骆笙见人是会错意了,不禁捂着头哭笑不得。 族里人都说山下的凡人见钱眼开,俗不可耐,她还以为师妹小小年纪就进了山门不会被荼毒,看来血脉压制着实可怕。 “我没说给你灵石。” 方寄草的笑容僵在嘴角,竟不知一时半刻要接什么话。 “丹药也成……” “也不是丹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方寄草被连泼脸盆冷过水,忍不住抬头问道:“那是什么?” 骆笙额头青筋愈发明显,略带三分压迫道:“特训。” 第二十章没有便宜就创造便宜感谢马脸师姐张大梅的打赏 何为“特训”? 别人吃着你看着,别人躺着你站着,吃个把月小灶,实力是能上去,可快乐呢? 再说,她现在这体质虽提高不少,也受不住这么折腾。 “怎么,不愿意?”骆笙比方寄草高半头,眼神又犀利,此时便向美杜莎一样把她罩在了阴影下,好像但凡对视一眼,她就能原地碎成渣渣。 “师姐误会了。”方寄草遗憾地睁开眼:“师妹只是一个杂灵根,何德何能得到师姐青睐~我这人还笨的很,怕是会给师姐丢脸。” “既知道丢脸,就合该多下些功夫才是。”骆笙冷哼一声:“还是你觉得我看上你是我眼光差劲?” 缥缈宗的弟子极少开玩笑,看骆笙满脸认真,方寄草觉着自己再拒绝就有些不识抬举了,但骆笙将她拎出来单练这桩事她仍觉得不可思议。 “噗通。” “你这是干什么?!”一听到对方双膝跪地的声音,骆笙转身便走,边走边摇手。 又是一声,这次声响比上次略高,带着两分严肃。骆笙惊得回头,看见小姑娘头上一抹红印,无奈道:“起来说话,山门内不兴这个。” 原来不是所有拜师要搞这套,得了骆笙亲肯,方寄草装也不装提着袍脚就站起来,再一抬眸,前面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方寄草蹭着脑门快步跟上,低头听骆笙教诲。 原来特训这件事也不是骆笙一人说了算,缥缈宗规定弟子之间只可场上交流,不可私下传练,不然一律视为叛门,故而,骆笙想要加练是要请示崔执事才能定下来的。 方寄草听罢心尖泛着感动,没想到仙女师姐会为了自己力排众议。 “所以你更要好好修炼,不然的话,不仅仅是坑了我,还会坑了你其他同门。” “师姐莫不是在炸我。”方寄草小声道。 “炸你作甚?我既不是驭兽首徒,也不是驭兽不可或缺之人,崔执事为何要答应我的请求。”骆笙偷瞄方寄草,见她露出几分乖巧,心中舒畅许多。 “灵兽妖变一事非同小可,驭兽弟子又大多外派,少数留在宗门参加试炼赛,宗脉无人,就剩这么三两棵葱根本撑不起大梁,所以你们三十个弟子必须快速成长起来。” 这么一说,方寄草瞬间福至心灵,心中只剩下一个问题:“那为何只单练我一个人?” 总不能就因为她斗战拔得头筹这么简单。 “试验。”骆笙回道:“这是我提议的,你们刚进宗门还不能够被宗门众人所信任,而且这个方法对凡人到底有没有用也是未知。” “……还有其他人反对?”方寄草试探道。 “宋师兄不同意。” 意料之中,方寄草缓缓点头。 所以她只是小白鼠,但小白鼠过了今天没明天,哪里需要承受这么大舆论压力。 敢情她只有表现好,夕颜他们才能跟着一起吃小灶,否则不止她再也得不到丁点好脸色,提出这个建议的骆师姐还有和她一起被选拔出来的兽奴们都要跟着吃锅烙? 淦!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各揣心思一前一后走,骆笙忽然停下来,走在后面的方寄草差点撞上去。 话说回来,她今日还真是带着问题来的,方寄草琢磨,骆笙给她开小灶都要一波三折,任务大殿就更管不着了。 二者虽不能相提并论,却都要踏着骆笙的骨气上达天听,名门世家长大的孩子自尊心都极强,求人一次不容易,她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最坏的结果就是骆师姐不接茬,但她显然和程峰不是一类人,再次就是办不成,办不成就作罢,也是一个交代。 心思落定,方寄草拿出几分郑重,严肃道:“前日猪场妖变,死伤诸多,那些人和我虽算不上同门,却也朝夕相处,早就如亲人手足一般,我见他们因饲养凶兽而死,毫无回击之力,十分痛心。” “你的意思是想让他们也学仙术?”骆笙质问道。 没有灵根哪有灵力催动法术,方寄草虽对玄门知之甚少,却也不是一窍不通。 方寄草解释道:“师妹并非此意,师妹乃是从师姐提出的凶兽情绪一说上得到启发,再回猪场饲养时便刻意留心野猪的心绪状态,发现师姐所言极有道理。” 从老一辈兽奴的只言片语中,她大致了解到上一次母猪妖变的情况,待产母猪脾气暴躁,之前有兽奴一时没看住,连带身边人跟着遭了难。 不知这是不是巧合,恰好,前两日方寄草手下有两只浑身肌肉聚成一块一块,硬邦邦的,尤其靠近下盘的位置,肿胀的厉害。 她一瞧,这不是要生了是什么。 剪指甲、洗手、洗胳膊、消毒、抹油,在这个世界统统都是矫情。 方寄草眼疾手快,稳中带狠,顺着产道旋转进去,摸着幼崽后蹄就拽了出来,全程又快又顺,过程没出半点幺蛾子。 方寄草道:“所以师妹想着,若能让兽奴们多熟悉凶兽习性,日后也可以降低妖变风险。” “让他们了解凶兽?”前一刻骆笙脸色还好好的,明白方寄草的意思后,忽的森然道:“不可!绝对不行!藏经楼何等森严,驭兽师都不可随意逗留,更何况兽奴?若他们将秘籍带出去怎么办!” “至于带出来给他们授课你更是想都不要想!” 方寄草愣住。 一是没想到骆笙的反应会这么大,二是她的本意和藏经楼半点关系都没有,骆笙的第一反应怎么是经书? “……要不,任务大殿师姐看如何?” 骆笙周身一震,自从上一场试炼赛后她情绪波动越来越大,多时根本控制不住。 明明方才三两句就能说清的事情,她却哑了声,现下想起来,师妹貌似也不是那个意思,她一个外人,哪里会想到藏剑楼。 调整片刻,骆笙冷静下来,命令方寄草继续往下说。 方寄草舔着脸赔笑道:“师妹想拜托师姐请示崔执事,任务大殿可不可以对兽奴开放,不给他们答题的特权,只让他们有提问的资格就好。” 第二十一章永远有人在发财 天色又晚了一些,暮鼓声一下接着一下,方寄草在心里默默数着,听到第五响的时候心头叹了口气。 这是山门落锁的意思,意味着今天扫荡饕餮街的愿望又落空了。 等了许久还没等到回答,方寄草借着忽明忽暗的灯火瞄着骆笙,颇感讶异:行到不行倒是给句话呀,难道任务大殿也是仙门禁地? 忽然,骆笙轻咳一声,方寄草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我考虑下。” 一句话轻飘飘落下来,骆笙折身往回廊走。 穿回廊,过桥亭,银月高悬,洒下一片朦胧的银光将整座山门映照得神秘而不可捉摸。 骆笙在山脚下唯一的粉红色高脚屋门口停住脚步,看着石台上摆放的茶水。 山门规矩,楼梯口放一碗茶,茶盅有水有茶,代表屋内有客人,登门者需在门口等候不得擅自闯入。茶盅无水有茶则代表屋主在内,有事可传报。茶盅无茶无水,便是屋主人现不在此中,客人可晚些再来。 骆笙退到旁侧等着,大约一炷香后,没等来屋里人出门,却等来了宋清朗。 “怎么来这么早?”宋清朗扫过她脖颈上的伤痕,若无其事道:“听说藏丹叶长老不日也会来山门做客,她惯是个善于养颜的主,你该跟她好好讨教一番才是。” 骆笙恍惚着点头。 “心不在焉?长老提议要开放任务大殿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吗,马上就要执行了怎么忽然没底了?” “不是。” 骆笙和宋清朗从小一起长大,自知当着他的面,自己的任何心思都会被明目张胆地挂在脸上。 往日都不必宋清朗问,她自己就能道出个底翻天,但今天面对师兄一再追问,她心里的别扭却说不出口,更不知道从何说起。 门开了,骆笙如获大赦拔腿就走,见沈淮安连句招呼都不打,宋清朗跟在后面,微微点头也不肯做声。 两人进去,屋内崔巍正在盘香,修仙之人极少喜爱凡尘俗物,他们多是从出生那一刻就自带体香,无需另外熏染。 但驭兽从先长老到执事都是例外,每回心情欠佳便会点香。 骆笙瞄到桌上密密麻麻的信封,心里咯噔一声。 另一边厢,方寄草等了两日没等到答复,便先去忙活自个儿手头上的活儿。 扫了一眼团脸师兄给的地址,饕餮街壹佰零捌号,离山门还挺远,不过离山下的驿站倒很近。 摊主人是个会做生意的,饕餮街隶属灵兽山管辖,下接商道,一面可受山门庇护,一面又可兜售吃食给凡人,双赢。 步行来到摊口,肉香四溢,方寄草抹了把口水,伸手敲了敲桌子。 “客官吃点什么?” 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店主人绕过摊位,正准备热情介绍,扫到方寄草手里的剔骨刀恍然。 “哇,刀身轻薄,刀口锋利,果然是把好刀。”少女夺过刀柄来回把玩,方寄草一路拎过来,深知这刀只是看似轻软,实则极有分量,她日日修炼举起来都费劲,但在摊主人手中就像一片羽毛般轻盈。 刀锋流转,桌上的猪腿肉被疾风劈成两半,方寄草看呆了。 “不错。”少女满意道:“喏,这是给你的跑腿费。” 两颗中品灵石! 果真任世界如何混乱,永远有人在发财。 方寄草已经不做发财梦了,接过抛来的灵石,觑了眼菜单上肉串价格,下定决心道:“我只要一颗中品灵石,剩下一颗我想买十串五花肉串。” 饕餮街最不缺馋鬼,但馋鬼绝不可能是缥缈宗的人,少女驻足回看,目光在方寄草的道袍上来回打转。 “哦!我知道了!”少女拍手道:“你是新入门的兽奴对吧!额、不对,是新入门的弟子。” 一惊一乍的少女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嘿嘿笑着说:“缥缈宗之人不食人间烟火,哪里有饕餮之喜,天天张口闭口就是丹药,无聊透顶!” 原来如此。 方寄草笑道:“麻烦,十串烤肉。” “等一下,我给你几串烤新鲜的!”少女蹦蹦跳跳走开,不一会儿“哎呀”一声从三轮车后身传来。 今日是四脉试炼赛最后一场,连战三日,不少散修都在驿站里押注玩骰子,她走后门花大价钱买的食材就等着今日大赚一笔,没想到柴火竟然不翼而飞了! “一定是我娘动的手脚。” “还能做吗?不能的话麻烦把灵石还给我。”方寄草面无表情道。 她绕到后身正好见到少女一脸尴尬站起身,看表情吃是不成了,总不能财肉两空。 见人如此决绝,少女摩挲那枚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心生一计。 “这位道友要不要同我做回买卖?” “什么买卖?”方寄草犹豫了一会儿,问她。 少女一听有戏,喜笑颜开:“道友可愿意帮我去驿站边的山林里砍些柴火?不多,五捆就好,等柴火一到,我立刻就给道友烤肉,如何?” 一颗中品灵石加上体力劳动才能吃十串烤肉,方寄草衡量几番觉得自己亏了,饕餮街又不是只有她一家生意。 少女见人动摇,追加道:“烤肉我不收道友的灵石!” “如此……”方寄草面色难看。 果然是朵人间富贵花,碰见不薅羊毛岂不是赔大发了? “我再多给道友五颗中品灵石做报酬!”少女按捺不住,一再压低底线。 “成交。”方寄草回答干脆:“如果是五颗中品灵石,外加十串烤肉,这单我接了。” “君子一言九鼎!” 拍板成交,方寄草乐淘淘往山下去,经过驿站往林子里去的时候一阵嘈杂声传了过来。 山坡尽头迎面走来一波散修。 “鬼道书生怕不是有大病!” “人家有实力,就是喜欢虐渣怎么了。” “那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这已经他秒杀的第三十五场斗魂了,他才来第一天就挑战了三位玄命屠灵,还都是一击致命。” “擂台上只讲输赢,不讲位级。” “那他这么厉害干脆直接挑战天命去好了,瞧那三位玄命,一个时辰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呢,走路都打飘。” 静默片刻,方寄草被附体似的跟着两人屁股后面走。 山林深处一座环形擂台横在眼前,擂台周围挤满了人,欢呼声远远盖过驿站里的骰子响。 一个戴着猞猁面具的男子从擂台缓缓走下,男人瘦瘦高高,手指纤长,长了一副玉树临风的好骨像,就是不知道皮相如何。 “道友?”方寄草被人拍了下。 一个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身后,挤眉弄眼道:“道友可是来参加斗魂赛的?” 第二十二章一马平川的胸膛 正道修士之间比试叫斗战,斗魂一听就不正经,方寄草立刻联想到签字画押的生死格斗,摇了摇头准备离开此处去赚本分钱。 中年男子也不留她,自说自话道:“打赢一级五十颗中品灵石呢,可惜是个小娃娃。” “且慢。”方寄草脚跟向后旋,拦住男子去路道:“你说只要打赢一级就有二十颗中品灵石?” 中年男子啧声道:“你年纪这么小,尚未娶妻享乐,就别凑热闹了,再叫人给打死。” 秋风从她一马平川的胸膛吹过,方寄草缓过劲来,原来她年纪太小又发育不良,被人误认成了男子? 不去纠结小事,方寄草问道:“会死人?” “原则上不会,但总有人喜欢‘清理’。”中年男子后退一步,仔细瞧看方寄草身上的衣服,苦笑道:“瞧你买套仙服也不知买套唬人的,买驭兽一脉的作甚?” 偌大的擂台下,服色混杂,方寄草环视一周,发现穿武道服饰的人不少,但更多人穿的是缥缈宗四大宗脉的道袍。 敢情这都是买的? 中年男子抬腿就要走,方寄草将人拦住:“让我试试,怎么打?” “你真要打?”中年男子眉心跳了下,咽下一口唾沫,似是有些后悔招惹这么柔弱的少年郎:“不急,道友且听我慢慢道来,再做决定也不迟。” 斗魂虽是散修的把戏却也讲究规则,方寄草循着男子来到驿站侧面,只见男人从裤腰里掏出钥匙打开小窗,从里面拿出一本簿册。 “斗魂一共分为四个等级,分别是天、地、玄、黄,新猎杀者等级为黄,黄级只能与黄级对打,赢过十场黄级比赛就能拿到五十颗中品灵石。”中年男人照着念道。 “赢过玄级也是五十颗中品灵石?”她更想参加玄级,只因玄级可以调控灵兽。 男子皱眉,心想小伙子不大心气不小:“玄级是黄级一倍,是一百颗,天级和地级以此类推。” 小算盘再一次如珠帘,方寄草十根手指头都倒腾不过来了。 “推算到天极就是八百颗中品灵石!”方寄草抹掉嘴角哈喇子,拉住中年男子的胳膊:“让我试试!” 见过见钱眼开的,没见过要钱不要命的,中年男子甩开胳膊:这世道人不疯也难。 “你可想好了,比赛都是随机排位,断没有挑软柿子的机会。” “想好了!” 得!阎王难管要死的鬼,满场就他一颗软柿子,他也没处捏。 “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时间也不多了,想问什么就问吧。”中年男子可惜道。 “十场比赛是要一天打完还是可以累积?”她还得去劈柴。 中年男子瞳孔放大:“当然要累积,一天赢十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那就好。” 时间不等人,方寄草跟着中年男子来到猎杀者休息区,为了避免挑衅,休息区也是按照四个等级划分的。 天级最豪华,猎杀者有单独的休息区和果盘,黄级则是一排用木桩子拼凑而成的长椅,左右各铺了一张毛毡毯,桌子上还摆放着一盘品相一般的烤栗子。 最简陋的休息区都比猪场优秀百倍!方寄草觉得自己来对了! “这是免费的吗。” 方寄草一开口,周围的目光就移了过来,参赛者都带着面具,方寄草也一样。 她不想花钱买,但思及不是正规比赛,山门里的人看到容易坏事,于是只拿了免费面具。 彼时,一张张青龙白煞的面具齐刷刷看向面无表情的豆豆眼,豆豆眼却若无其事:“劳驾兄台,挪一下您那盘成二次函数的腿。” 挑了颗开了壳的栗子扔进口中,方寄草无比满足。 无知者无畏,看来此人当真半点都不懂,单纯是来蹭吃蹭喝的。 中年男子大发慈悲,好心了一回,问道:“你有武器吗?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有我老商的面子在,起码店家不会宰你。” 对方稍微提醒,方寄草就想起了自己还有一把尚未开刃的杀猪刀,和店铺里挂着的上古宝剑和青鸣鞭比起来虽掉价,但免费的还有什么要求。 晃过老商后,顺着羊肠小道就找到了一块无人区。 释放结印,启动【山海启示录】,逢春从里头滚了出来。 自从斗战结束,小家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许久没出门,长相愈发圆滚,方寄草掏出一把免费烤栗子,一颗接着一颗炫到逢春嘴里。 摸脸的功夫,【山海启示录】震动了下。 【名称:食铁兽】 【修炼体系:仙武】 【等级:七品】 【获得书籍:万兽图鉴】 方寄草呼吸一窒。 居然又升级了? “先是九品,再是八品,怎么又升到了七品,都说食铁兽至少在五品之上,难道说逢春可以一点点回归到五品?” 方寄草喃喃自语,一眼扫到“万兽图鉴”上,也许这本书可以解开她的疑惑。 翻看图鉴目录,天上地下,应有尽有,实在称得上本驭兽世界百科全书! “又是大宝藏!”方寄草压住狂喜,略过灵兽和妖兽,跳转到凶兽图谱的最后一页。 这回可以确定,这个世界所谓的凶兽和原世界的动物并没有太大区别,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会因情绪妖变成无法控制的状态。 接下来就是等待骆笙师姐的好消息。 “叮铃铃。”斗魂比试重新开始,方寄草不再耽搁,找到食铁兽的图鉴仔细阅读。 “幼崽多为五品灵兽,后期可随战斗逐步升级……”方寄草看向逢春,逢春看向豆豆眼。 首测是在战斗之前,后面两此测试都是在战斗之后,换言之,逢春只战斗了两次就连升两级! 不对,书中说幼崽为五品,后期还会继续升级,那是不是说明逢春有成为一品的可能? 方寄草连忙捂住嘴巴,险些失声。 “哈哈哈,逢春宝贝果然是个宝藏男孩!” 关键是小家伙每回升级还给她奖励好东西呢? 调出杀猪刀,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就是一把普通到极致的刀具,刀刃破破烂烂还有几处豁口,但只要沾血这玩意就能不断升级。 方寄草注意到杀猪刀底下一行小字:上限未知。 这就有点意思了。 不会损坏亦不能报废,沾了血就能变强,那岂不是等大家都死光了,这把刀还能成为文物继续流传百世? 方寄草深感欣慰,她就喜欢结实耐用还不要钱的好东西! 比赛开始。 主事人站在擂台中央的高台上,大声宣布:“接下来由豺羽剑人对战豆豆眼。” “噗哈哈哈哈、豆豆眼,我看是豆芽菜才对!” “哪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下去下去!” “他手里拿的是杀猪刀吗?他是来搞笑的?” 底下嘘声一片,人群中老商抹了把汗,他这辈子造孽太多,下辈子也还不清咯。 “五方天尊保佑,保佑这位小哥少受苦难,往生极乐。” 擂台上,叫做豺羽剑人的散修朝两侧挥了挥手,嗔笑了一声:“还以为开场能遇到什么厉害人物,小毛孩,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叔叔可以替你转达。” 话音才落,底下已经笑成了一片。 “这么小年纪就来道上混,想必父母早就亡故了。” “这世道父母双亡的多得没边!谁还和钱过不去吗?我押豺羽!” 第二十三章砍柴赚钱不丢人 与其他修士坐禅悟道不同,方寄草早看出来了,她这套系统就是个以战养战的命数。 战则强,不战则堕,越战才能越牛逼,加之她有【山海启示录】的加成,几乎能迅速模仿出对手的招式,极快找到对方的弱点。 当然,此法仅限于武斗,术法攻击她还需从自身提升,不过,她的那些骚操作术法已经被玩的炉火纯青,对付莽夫足矣。 方寄草避开剑人致命的一拳,喊道“开壁”,旋即朝着擂台边缘滚过去,躲进盘根搭错节的槐树根中不出来。 剑人又是一拳,拳拳直中要害,似是希望加快速度结束比赛,可偏偏豆豆眼不随他意,左右闪躲,不肯和他正面交锋。 十余鼓声后,剑人表情明显慌了。 周围看客吐了一地葵花皮子。 “豺羽剑人行不行啊,区区一个黄毛小子居然浪费这么长时间。” “说的就是,和这么个小娃娃比赛已经够丢人现眼,如今还不赶紧拿下对方,等开饭呢?” “都给老子闭嘴!”豺羽剑人开口道。 要不说吃瓜群众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此战是豺羽毛剑人不想赶紧了结吗?是他当真没那个本事啊。 几轮下来,他早就不是开战前贱兮兮的油腻大叔了。 豺羽剑人嘴唇发白,眼神迷离,双手拄着膝盖,怒吼道:“你有本事你出来,你别躲在石头缝里不出声!” 方寄草继续缩在岩石缝里,不断地回想着剑人的作战技巧, 最后眉头紧锁,一连串疑问萦绕在她脑海:哪怕是黄级比赛,散修的修为也并不低,怎么缥缈宗宁可从兽奴选吧,也不肯收拢他们呢? 想远了不是。 她又不是开宗立派的老祖,操这门子心作甚? “轰隆”巨响,头顶碎石哗啦啦往下掉,方寄草暗道“坏菜”,使出“潜行”逃出生天。 就在她飘出去的一瞬间,巨石砸了下来,将原本还能看见的虫蚁窝掩盖的无影无踪,地面上只能看到被砸出来的一圈深痕。 “大哥,都是出来混口饭吃,至于吗?”方寄草直起身,扑落着身上的脏污道。 她的衣服可不是水货,那是响当当的缥缈宗门面,一旦破损山门明令禁止不允许修补,只能采购新衫。 她可没钱买新衣。 豺羽剑人见人又躲过了自己十成铁拳,怒火中烧,手顺着脖颈摸下去,表情狰狞从从脊梁骨拽出一条手臂粗的黑曜银鞭来。 “不得了,是九节魂鞭,大禹山秘境中的宝贝!” “大禹山隶属丹域,豺羽剑人身材魁梧,力拔山河,一看就是丹域的人,有这个法宝也不奇怪。” “非也!东桃止、西丹域、南鲲岛,北天枢,这四域的妖兽不知比天启厉害多少倍,秘境更是困难重重,豺羽能得此法宝,必不是一般人!” “那这么说来,豆芽菜不是必死无疑了?” 围观群众小心脏提到嗓子眼,站在赛场上的方寄草浑然不知,亮着一双眼看着剑人手中的武器。 啧啧,人比人气死人,瞧瞧人家的法器黝黑锃亮,龙纹威武,出手时如飞龙在天,收在身后如潜龙在渊,简直装逼神器。 “受死吧!” 正想着,豺羽剑人一鞭甩了过来。 魂鞭卷席着热浪翻滚,如一条毒蛇朝着方寄草咬来,眨眼功夫,方寄草来不及躲闪,胳膊上豁开一个大口子,涓涓鲜血涌出。 方寄草单膝跪地,怒看着豁口:“果然是贱人。” 豺羽剑人一击终中,狂笑道:“哈哈哈,不自量力的小儿!待会儿老子就送你归西!” 斗魂比赛只有规则没有规矩,赢是唯一标准,至于怎么赢是由参赛者自行决定。 眼见剑人攻势越来越猛,不再留后手,方寄草也认真起来,一边躲闪一边找准对方武器的弱点,计上心来。 豺羽剑人乍得优势连续甩鞭,逼得方寄草走无路,眼看就要赢下比赛。 方寄草瞬移,躲掉了豺羽剑人自以为赢定了的攻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与九节魂鞭擦身而过,稳稳念出咒语:“点石成金!” 升级后的【点石成金】已不再局限于普通石头,级别偏低的材料石器也可以化形。 趁对方不备,方寄草又使出“烈拳”一招,打在豺羽剑人左脸上。 一瞬间,豺羽剑人被打蒙,同时右肩也遭受杀猪刀一砍倒在地上,半晌没反应过来。 在场人也跟着大喘了一口气,方寄草的攻击太快了,他们看都没看见她是何时出手,而刚才一招神鞭变灵石直接让九节魂鞭失去了攻击价值! “可恶……”豺羽剑人怒拳捶地,还要防抗。 方寄草身体一跃,坐在了他的胸口上,乱拳挥舞,毫无章法,却又打得对方无力反抗。 台下围观群众看呆了。 方寄草泄愤道:“你竟敢弄坏我的衣服!你知道这衣服多贵吗!你去死吧!” 许是觉得当场出手输给了个毛头小子颜面全无,豺羽剑人插空起身捂着头就跑了。 “别让我见到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方寄草喊不住人,拎起地上的九节魂鞭反手就要扔出去,但一想起要做个捡到遗失物品要给警察叔叔的好市民,扭头就要送给主事人。 主事人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被人推搡了许久才回神掏出了一本《斗魂规则总论》。 “额……规则中并没有败者缴械武器需要上交的字样,也就是说,您可以选择自留。” 能在大型赛事中担当主事人说明脑子转得极快,所以,猎杀者丢弃的武器,他们要是看好了一般会率先收入囊中,改日再高价卖出去。 可一是从来没有遇见猎杀者扔下武器就跑,二是比赛结果出乎意料,让他连宣布结果都忘了。 方寄草看了看手里变回原状的魂鞭,再没了初见时的惊艳之感,只觉得此物笨重又花俏,比不上她的杀猪刀实用。 重点是这碍事的垃圾还弄坏过她的衣裳! 擦掉鼻血,方寄草道:“破玩意我不要,你给我灵石,我卖给你。” 主事人汗颜:知道是破玩意还要强买强卖,土匪啊。 方寄草如愿在典当摊换取灵石,又买了件盗版道服,再回到斗魂区后接连比试三场,赢二输一。 老方走过来,眼含热泪:“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哥果然厉害!接下来还有比赛,小哥要参加吗?” “不了,帮我记上,改日我再来。”方寄草看了眼天色。 “这样啊……”老方惋惜:“天还早,小哥真不打算多打几局?” 小哥赔率不高,他还想指望人接下来多捞几回。 “打不了,我还得去砍柴。” “砍……柴???”老方噎住,没话找话道:“小哥委实会过日子。” 方寄草揣走一把烤栗子,盯着老方严肃道:“都是生活所迫,砍柴赚钱,不丢人。” 第二十四章九令还不死 天级和地级的休息区有专人看守,方寄草去玄级关爱了一圈小动物后心满意足准备回山门。 刚要摘下面具,身旁路过的一个肌肉敦实的糙汉子吵闹道:“拿好酒好肉来!待本君后几日升到玄级好来庆祝!” 重新摆正面具,方寄草顶着豆豆眼回头瞧看声音的主人,不是九令还能是谁! 两个月不见,没想到竟会在散修斗魂赛上碰面。 方寄草的大脑飞速旋转,看来自山门一别,身无分文的九令只能靠打斗魂赛晋级赚灵石,且再赢两场就能拿到一百颗中品灵石,委实春风得意! 但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呢? “立人王,你可是赊好几日酒钱了,若还不上别管我家主人将你打出去。” “胡言乱语!我威风的时候你小子还没断奶呢!我会欠你们酒钱?放心吧——过几日钱自然来。”说着他指了指灵兽山。 看来此人消息灵通得紧,留守在驿站,怕不是在盯着外派修士何时下山来给他送抚恤金! 天色不早,再晚就误时了,方寄草略使些好处,将自己下场比赛和九令的升级赛安排在同一天。 返回饕餮街,时间险过半刻,但少女见方寄草多背了一捆木柴送来也没好意思抱怨。 检查一遍,少女惊喜发现,方寄草背回来的木柴竟是最适合烧烤的干松树柴,干松树柴烧出来的熏烟自带木香,可以使烤肉平添许多风味。 小姑娘懂行啊。 再看材质,根根清爽干燥,只要储存的好,未来两天她都不用再额外劈柴生火! 如果干松树柴再多些呢? 少女眉毛弯弯,再看方寄草时多了几分欣赏。 摊位边,方寄草撸串撸得满脸餍足:猪兄死得太香了呀,肉质q弹饱满,汁水油嫩,哪里是丹药能比的? “嗯?有事?”转过眼,方寄草见少女挪着小碎步朝自己靠近,咬肉动作忽地停住。 少女眯起眼睛,模样和酒幡上的狸奴有三分相似:“嘿嘿,这位道友愿不愿意再和我做个买卖?” 臭味相同的人大多心有灵犀,方寄草没拒绝。 “说说看。” 少女伸出两根柔荑,探着身子道:“过几日再来帮我砍几天柴火怎么样?” 不帮她砍柴方寄草一样要出山门,但…… “帮你砍柴火有什么好处?” “二十颗中品灵石外加十串烤肉!” 豪爽! 方寄草答应下来。 待回了山门见离放饭还有段时间,方寄草拐个弯去了任务大殿心想着再多打一份工。 尚未到门口,隐隐听见上头正吵闹着,等走进去,这才赫然发现,乾坤镜上的任务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脉试炼赛的现场直播。 难怪张怀远提醒她要趁试炼赛前多接任务呢。 方寄草艰难挤过人浪,缩在角落里,此处视角别扭,几乎没什么人在这个方位看比赛。 既然无人也无任务,正方便清点从玄级灵兽身上收集来的奖励,【噤声咒】,【潜龙无影】,【玄梵五雷秘法】,以及【半年修为】! 噤声咒和潜龙无影,一个禁言,一个隐身,又是挑战法律与道德的底线。 相比之下,她还是对半年修为更有兴趣。 半年修为意味着什么尚不能确定,但比起同时进宗门的道友,靠此修为绝对可以令她凌驾众人之上,只是不知有没有超越程峰那位狗头师傅。 后日便是九令的斗魂赛,她必须得抓紧修炼。 盘腿默念【逍遥诀】,一股股热气从丹田涌出,沿着经脉流转,半年修为霎时灌溉全身,要不说回元丹虽好,到底是外补,远不如这半年功力来的舒坦浑厚。 方寄草感受到身体疲惫被一扫而空,心中杂念渐渐消散,到最后只剩下一股淡然气息在体内流转。 再睁眼时,已与半刻钟前天壤之别,连同【山海启示录】里的技法都跟着连升两级。 可惜不能打出一拳看看效果,方寄草只好继续研究新收获的五雷秘法。 何为五雷?天雷、地雷、水雷、神雷、社令雷。 天雷,孕四时,擒天妖,荡瘟疫。 地雷,生万物,灭虫蝗,呼云雨。 水雷,救旱灾,兴风云,除精怪。 神雷,主杀伐,降妖魔,通山魁。 至于社令雷,可破一切妖风邪气,古器精灵,自恃正道! 方寄草浑身打了个哆嗦。 没想到随手开盲盒竟开了个烫手雷,此法乃是大能之术,若修成,天地际遇皆可掌控。 但正因为它的厉害,荒泽上下都未必有几人见识过,如此堂而皇之握在她手中只怕会招来祸患。 但……五行环环相克,有五雷秘术,必然也有能够克制它的风雪雨电,如此阴阳才能平衡。 某位名家说的好,人类再了不起,也不可能永远辉煌! 方寄草又安慰自己一番:秘法只有她看得到,况且以她如今修行,天雷也只沾了点皮毛而已,去想社令雷的事实在太远。 习惯使然,方寄草转眼就忘了这事,开始琢磨雷属性从何而来。 天下分五行——金木水火土,如今又蹦出了雷,今后不知还会蹦出什么,如果不靠灵兽只单靠她的技法,能否再修炼出别的来? 玄幻的事想不通,方寄草反其道为之。 正所谓天人感应,若把人比做小天地,将五行比作天地间的花种,那么不同属性的花粉结合的确就有可能生出一种新属性物种。 至于新物种该是什么样?方寄草兴致大发,手指沾来炉中香灰在地上图画起来。 “如果将两个较强属性相结合,便有四分之一的机会合成最强属性,另四分之一的机会合成最弱属性。如果再用最强属性和较强属性相结合,那最次也是较强属性。” 如实说,只要她稍作尝试便能了解哪些是弱属性,哪些是强属性?说不准还能再开发出新属性!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方寄草豁然开朗,右拳捶在左手心。 同被挤到旮旯里的驭兽师正看比赛看得投入,听见笑声背脊发凉,纷纷转头。 “她嘴里嘀咕什么呢?什么大弟小弟?是她弟弟吗?” “别理她,兴许是个疯子,来这当兽奴的多是孤儿,哪有什么弟弟。” 一走一过的器师闻声白了二人一眼,径直朝方寄草走去。 “方道友快起来,地上凉。” 方寄草沉浸在欢脱中,见是炼器坊的团脸师兄出现在驭兽任务大殿吃了一惊。 四脉试炼赛期间四脉水火不容,他怎还敢出现在这? 团脸师兄讪笑道:“他们还指望我做法器呢,不会对我怎么样,再说我以前也曾是驭兽师。” “师兄也在驭兽待过?” “正是。”团脸师兄一瞬间眸色暗沉,似是不愿再提旧事:“剔骨刀送过去了?她可有为难你?” “没。”对于私事方寄草选择简而言之,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那就好。”团脸师兄微微一笑,眨眼间就听见身后涌出一阵阵哀讨与不爽。 “又要输了!这次肯定又是天机拿第一了!” “没办法,制服妖兽还得靠天机一脉,咱们也就给人家养宠物的。” “五年了,已经整整五年没赢过了!看的我都想转行了……” 前头几人哀哀戚戚,方寄草忍不住点着脚尖看比赛。 四脉试炼赛的最后一场设置在灵兽山身后的结界外,那是比迷雾森林还要可怕的地方。 迷雾森林可以做妖兽等级布局可四脉试炼赛是打着比赛的旗号将四个宗脉选拔出来的能人放入结界去猎杀真正的妖兽,此间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还好,比赛期间都有丹修时刻在外守护,重伤不少,但并无人死亡。 “也并不是无人死在试炼赛中,五年前便有驭兽师死在了里面。”团脸师兄忍着哽咽着:“那也是驭兽多年来唯一赢下的一场比赛。” 第二十五章有钱人的烦恼 对方转移话题不肯往下说,方寄草也不好冒昧去问。 她忍下好奇心,继续听团脸师兄诉苦。 “试炼赛最开始是用来选拔七杀疫成员的,现在成了围观驭兽师丢脸的一百零八种方式。”团脸师兄苦笑道。 “七杀疫是指剑修?” 方寄草只知剑修自成一派,分布在荒泽各处,却不知原来他们大多是从缥缈宗选出去的。 比赛失望收场,最后一场比赛第一轮便以驭兽师违规被踢出局作罢,再加上前面几场杀妖成绩不理想,驭兽一脉能翻身的机会几乎等同于零。 众人气馁的气馁,生气的生气,先后离场,大殿内只剩下方寄草和团脸师兄枯坐着。 团脸师兄姓原名舟,早期在驭兽一脉修行,后因家中大房只有他一子,也只有他在宗门最没落的一脉做弟子,导致父母与各偏房议会时抬不起头,这才被逼无奈换到了器修。 方寄草表示理解。 有钱人的烦恼不就是不能上族谱第一页嘛。 “烛龙,白虎,神鳌,赤狐,朱雀,云凤,文瑶,此之七杀疫也。”原舟耐心给方寄草科普:“其中烛龙、白虎和神鳌都在天启活动,其余四支分布在荒泽四域,四域里又以桃止最为重要。” “我知道,桃止山四季如春,桃花十里,宛若人间仙境。” “这你从哪听说的?”原舟疑惑问。 方寄草想当然道:“我舍友便是桃止人。” “今非昔比!你舍友不过与你同岁,她见到的也仅仅是墙内之景罢了。” 原舟瞧周围无人,佯装扫地往方寄草周围靠拢。 “桃止山原是阴门,百年前可通归墟,后来星陨太微,真神陨落,大妖辟邪趁虚破世,争夺天地灵气,是五位仙帝协力才将辟邪封锁至归墟之中,此后那处便由陆仙师和赤狐卫镇守。” “往近了说,十几年前还出过一场动乱呢。” 八卦听得人心神荡漾,可惜方寄草是个本格派,一下就找到其中漏洞。 “不是六位仙师吗?怎么又变成了五位?” “咳咳。”原舟忽然咳嗽一声。 门前沈淮安身影飘过,方寄草瞄了眼“变态”今日神色严肃非常,默默低头认真扫地。 等人走出了一丈远,原舟才提醒道:“这个沈淮安便是安置在桃止的赤狐都尉,沈仙师的嫡孙,天机一脉战力榜榜首!” 方寄草“哦”了一声,她还想接着原话题问下去,原舟却没给她机会。 方寄草只好换个问题:“师兄怎么没去天机?” 照先前所闻,天机一脉在缥缈宗可谓举足轻重,若是去天机修行岂不正好给爹娘长脸? 原舟笑了笑,说道:“去天机哪那么容易,天机一脉挑选弟子极为严苛,尤其看重血脉。” “师兄这种修仙世家他们都看不上?” “得是修仙大家~”原舟几乎是咬着字说出来的,方寄草默然一笑。 两人有了一起说悄悄话的经历,情谊比从前更上一层,原舟许诺今后买材料给方寄草打折,方寄草喜滋滋答应下来。 分开后,方寄草见天色已晚便没有召唤出逢春修炼,而是回到舍房休息,不料,身子刚沾到床,还没来得及放松就被灵蝶唤了出去。 骆笙站在武道场上,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准备好和我单挑了吗?” “自求多福。”清场的师兄在方寄草身边小声道。 骆笙是驭兽一脉地位仅次于首徒宋清朗的弟子,一对碎冰金轮刀舞得行云流水,无论是术法还是阵法都操控的游刃有余,尤其擅长单打独斗,平日斗战小辈们都会极力避开被她教训。 可试炼赛上,只要有她在,驭兽一众弟子皆能安心,可惜,这次她只比了三场就因负伤退赛,这才有了惨不忍睹的最后一场比试。 方寄草有个不大好的预感:看来她今天心情不大好。 “公平起见,我不带武器,出招吧。”骆笙冷冷道。 方寄草迈出一步,刚攥紧双拳收在腰腹两侧,对面骆笙的水矛刺便射了过来。 武道场栏杆外的护院下意识捂住双眼,就算是拿了魁首的兽奴仍旧是兽奴,怎么可能是骆笙的对手。 面对骆笙,他们只有撒气挨打的份儿。 而在他们眼中快到无法辨别攻击方向的水矛刺,在方寄草眼中却能清晰的看出它游走的轨迹,一切在她眼中仿佛都成了慢速播放! 不得不说,下午的斗魂赛以及那半年修为对她作用很大。 方寄草侧身躲过锋利的水矛,下一瞬,另一支水矛刺也擦肩而来,没有喘气的功夫,第三支、第四支接踵而至,势要将方寄草所有退路堵个水泄不通。 既然躲不掉,那便迎上去。 双手张开,方寄草正对着水柱射来的方向打出烈拳的二级技能流华丽火,水之清冷与火之熔热在半空中碰撞炸开,化成一股股浓烟,方寄草见生路已开,毫无犹豫冲了出去。 而这犹疑与对峙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躲过去了?” 没人能躲过骆笙的攻击,护院们震惊地看着绝处逢生的方寄草,她已经接连躲过了三次攻击。 骆笙的水滴戏法仍在继续,这次比上一把幻化出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倍。 “风萧梧桐叶,雨滴损柔肠,散!” 指尖凝聚水雾,无数的毒雨从四面八方向着方寄草扫射,方寄草的回击速度已经到达了极致,或者说她始终在防守,根本倒不出空隙回击。 “嗖——”一滴毒雨击中方寄草胸口,瞬间,衣服上破了个小洞。 毒雨像是一颗沉重的铅球砸在身上,方寄草单膝跪地直冒冷汗,指甲抠在在地上。 “真够倒霉。” 今儿是没看黄历还是怎么着?怎么接二连三破财,这是又要买衣服了? 方寄草抬头扫过居高临下的骆笙师姐,这人分明从一开始就是在逗自己玩。 骆笙不可置否道:“就许你场上耍诈,不许我使些手段?” 方寄草无话可说。 “不过你也挺出色,躲过了我两招。”骆笙收起笑容,安排道:“下次灵兽对战,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方寄草没力气回话,靠着护院搀扶才勉强站起来。 骆笙看人还有心思瞪她,回元丹都懒得掏,直接拿出两颗中品灵石仍在对方手上:“回去换件衣服。” 方寄草毫不客气收在怀中,抬头继续瞪着骆笙。 骆笙被这人一连串的小动作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穷酸。”吐槽完,骆笙长吸一口气,说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任务大殿开放计划已经批下来了,等试炼赛结束兽奴就可以去任务大殿发布任务。” “免费?” 骆笙青筋暴起,咬牙道:“获必有价,宗门已经退让了,无论什么问题都只需提供一颗下品灵石。” “哦。” 兽奴一心只想活命,要她说,一颗灵石都多了。 而这,怕都没有修士肯回答。 不过,只要开放她就能借机暗箱操作。 第二十六章师兄真会埋汰人 外人理不清山门规矩的内情,更不明白任务大殿能够开放已经是陆长老顶着压力求谈出来的结果。 骆笙见方寄草眼里只有钱顿觉得脑壳疼,懒得挥手便走了。 刚转身,守在旁边的几个护院长舒了一口气,目光在和骆笙对战的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乱世出英雄,此话果真不假。”一人感叹道。 方寄草飘了人一眼,道:“这位师兄好会埋汰人。” 她刚才被骆笙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在速度上稍微占了点优势,也能叫做英雄? 方寄草见这些人眼神中真诚不减,心中落寞更胜从前:看来几位师兄并非故意打趣自己,而是打心眼里觉得她不可能赢过骆笙。 丢人! “道友不必妄自菲薄,骆笙师姐的修为已入山海境,能打败山海境的只有山海境。” “是啊!”旁边人接着话头说:“就算是驭兽内门弟子都没有几个能抗住骆笙师姐一招的,而你刚才足足扛下三招!” 一开始几个人还对兽奴出身的方寄草表示同情,到现在大家只觉得更应该被同情的人是自己,虽然她没能超越骆笙,但也没被揍,若换了自己,只怕不会像她一样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骂对手卑鄙。 吃完小灶,方寄草照例在房后修习,今日该开的技能都在任务大殿完成了,正好得空打开【万兽图鉴】仔细研究一番。 古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亦又说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无一不是在阐述环境对人有影响。 兽也如此。 方寄草虽对凶兽习性了如指掌,可那毕竟是和谐社会,如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人命关天的事她可不敢马虎。 她长了本事日后不一定非要混迹仙门,但纵览整个荒泽并没有更好的去处,要是宗门环境再持续恶劣,兽奴哀殍千里,歹人投钱作恶,她过着也不自在。 好容易裤兜泡沫经济转向计划经济,她不想再过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凶兽习性尽数归于脑海中,再将灵兽篇粗略翻看两遍,方寄草开始打坐修复灵脉。 一夜运行周天,翌日,张怀远抱着铁铲走到方寄草跟前。 “昨晚干嘛去了,吃饭也不见你,眼底还那么大黑青。” “失眠,多梦,头痛。” “小小年纪,毛病倒不少。” “这话你说对了,老的毛病更多。”方寄草扫了眼远处操练内门弟子的骆笙。 “咳咳,说谁呢。”宋清朗阴气飘过,两人连忙低下头继续给猪猱清理粪便。 张怀远瞄着人终于走远,这才敢压低声音骂道:“什么宋清朗,我看该叫他宋清高!” 在骆笙选中方寄草做小白鼠的后两日,张怀远也被宋清朗拎出去单练。 如果说骆笙是钢铁直女实战派,那宋清朗就是不折不扣的学术派,上来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宗门清规熟读一遍。 方寄草惊道:“三千条门规,你都读完了?” “什么三千条!今年已经续写到五千条了!”张怀远欲哭无泪,咬着衣角道:“戒尺那么长、那么厚,那么疼……都怪我责任心太重,太要强!若不然怎么会屈身于他人。” 两个苦哈哈握着彼此的手,越说越凄凉。 夕颜挪到俩人跟前,抿着唇:“单练辛苦可也代表着被宗门被看重,不像我……” 无论是文道还是武道,夕颜一直排在新入门弟子战力榜的最后一名,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在修炼了,可连日来的打击还是将她磋磨的心灰意冷。 方寄草和张怀远检讨般对视一眼,不敢再在夕颜面前说些站着不腰疼的话。 白日里的课程对方寄草来说太简单,想快些进步,她必须在斗魂赛上下功夫。 山门对新入门的这些弟子没那么严苛,知他们穷得很,从不在接任务上阻拦。 借着砍柴赚灵石的名义,方寄草来到斗魂擂台,还是熟悉的豆豆眼面具,以及满是补丁的驭兽师道袍。 有人认出面具,拍着身边人嘀咕道:“就是他,猥琐男。” 方寄草停下脚步,用一双真挚的豆豆眼看向两人。 山野散修言行举止毫无禁忌,见人听见也丝毫没有回避。 “只会偷袭的猥琐男,看什么看!” “说的就是你,尽用些流氓无赖的招式戏弄对手!” 方寄草不知自己在吃瓜群众心中原来是这般形象,脑筋一转,当下便决定:既然提高不了不上线那就突破下线好了。 经上回一战,她发现这些散修不但自尊心强,且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看起来富贵十足。 若是能拿到他们身上的法宝武器去典当,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面具下,“猥琐男”流下心动的口水,她可真是个小机灵! “小哥!”老商见人到场慌慌张张跑过来,一把将人拉到暗处说话。 “大事不好了小哥!今日对战名单出来了,你的对手是马上就要升到玄级的立人王!” 名单一出来,脑后的冷汗就冒出来了,立人王是个什么打法?那是不见血不停手的主! 老商指望在方寄草身上捞钱没错,但他尚有良知在,人是他带来的,要是真出点血光,他心里过意不去。 “怎么办?要不小哥你先离场吧,左右报名不出场的猎杀者多了去了,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必。”自己动得手脚就等这一天呢,方寄草推开名单,煞有介事道:“男子汉大丈夫,岂有逃跑之理。” 斗魂比赛有一个有趣的规定,但凡冲到级别第一名,再战一场就可直通下一级别,可若是输了,一切就要重头开始。 随着赛场刀剑声不断,一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了方寄草上场。 立人王半边脸被山神面具遮挡,迎着漫长欢呼声振臂上台,勾着一抹邪笑盯着方寄草。 “小哥身无四两肉,是出来帮家里打酱油的?哈哈哈——”此人嚣张更胜从前。 方寄草听闻冷笑一声:“好男儿铮铮铁骨,要那么多肉作甚?倒是大叔身上除了二百五十斤肥油,剩余的全是贱骨头。” “你说什么?!”九令上前一步,脚下踩出萃熔术,擂台倏忽剧烈晃动起来。 台下见过两人比赛的看客都见怪不怪,鲜少有人能一场比赛就让人记忆犹新的,除了遇强则强的鬼面书生外,只有嘴贱王者豆豆眼令人印象深刻。 众人再看台上两位猎杀者,立人王修的是火系金刚体,全身坚硬如铁,豆豆眼不知练就何种本事,至今只知道他手法猥琐,还格外在意衣服。 “拿命来!” 方寄草浑身绷紧。 两人同时催动法力,瞬间整个场地被一圈红光笼罩。 只见九令掐指捏诀,浑身涌现出深邃的赤红光芒,磅礴之力不断暴涨。 第二十七章因为爱情 方寄草在山门里被骆笙虐地惨烈,早已经适应了山海境的强大气场,九令尚未修炼到遇神境,想用金钟压顶来逼退她根本没有胜算。 面对九令的攻击,方寄草身轻如燕,轻松躲过,迎着火光炙盛的飞沙走石,喊道:“水滴石穿,破!” 方寄草虽然每回和骆笙对战都能体验到各种新式死法,但也如愿学到了她身上的水系技能。 “水滴石穿”便是在修行所得。 加之在山门中,方寄草始终以火系法术示人,骆笙的水系法术正好克制了她的烈焰攻击。 如今调换个儿来,方寄草偷学来的水系攻击完全可以压制九令的火系技能。 随着口诀念出,方寄草手间幻化出许多飞舞的毒水泡,水泡以施术者双手为中心,短短一呼一吸的时间就扩散到两米之外。 一旦沾染了毒水泡,所碰之处便犹如被锐利银针击破不能自主。 不止九令慌了神,围在看台边上起哄的一干人等也退避三步之外。 九令左避右闪,速度远不及毒水泡发散之快,另外,他的体型也是劣势,彼时,他脑海中禁不住想起了豆豆眼开场前的嘲笑,一时恨上心头。 斗魂最忌讳自扰,这样想着,身形便不由自主迟缓下来,九令没躲过毒水泡追击,腹部中了一招,水滴穿腹透出刺耳的声音。 对手捂着腰腹蹲了下去,方寄草却原地动都没动过,底下人议论声越发朝着豆豆眼使劲。 “小兄弟有点本事。” “这才哪到哪,两人连法器还没亮过呢。” “豆豆眼今天不够龌龊,看着没劲!” 方寄草耳朵难得在赛场上利用了一回,一听说有人欣赏自己的做派,歪头冲底下的龌龊粉笑了一下。 自然是不能让粉丝失望的。 对面,九令调整状态刚要爆发,方寄草一个健步就冲了上去。 这场比赛除了给九令一点点颜色看看,更重要的是她看中了对方身上的勇士盔甲和防滑护膝,盔甲外壳光滑如镜,护膝纹路精美复杂,一看就是好东西。 “点石成金!” “探物!” “移花接木!” 三下五除二,方寄草将看好的东西抽了出来扔到主事人脚边,漫不经心道:“别急,待会儿再卖给你。” 主事人汗颜:…… 九令的气场早就因自负而被打乱,他更没想自己最后一场黄级比赛竟然会遇到不专心干架只一门心思扒人衣服的神经病。 斗魂赛少说也举办了十来年之久,从未遇到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台下郎君也一个个羞红了脸,透过指缝头偷看着台上仅剩下一条亵裤的九令。 “豆豆眼好变态,好喜欢……” “变态中的变态!扒对手衣服什么毛病!” “小兄弟身材娇小,眼神犀利,专扒猛男,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一时间,众说纷纭,口口相传,不少天级和地级的猎杀者也好奇心作祟前来观战。 黄级比赛于他们而言无甚可看,大多过来瞅一眼只是存心认清楚“断袖”的模样,好为日后避嫌之用。 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九令脸色涨红,羞愤难耐,腹部打出来的真火更是烧灭了他的理智。 手一摊,套在手腕上的十六子摩可串珠旋即绽放炽盛的乌光,而后慢慢变大,再一轮开,直接在二人中间变作一把夺命星锁。 “嚯——够贵的!”方寄草感叹道。 颗颗星锁内嵌暗器,只要星状的暗器飞脱疾出,便会在一丈之内布开一张血滴子的大网,出其不意地取人性命。 当真恶毒至极! 方寄草冷哼一声,掏出别在腰间的杀猪刀。 擒贼先擒王,既躲不过暗器追杀,便和暗器主人来个你死我活。 反正他的保护壳已被自己尽数拆去,她倒要看看是她的刀法更快,还是九令的暗器更黑。 方寄草避开可能向自己袭来的星锁,跃身抽刀,朝着九令肩膀砍去,结果对方长了个心眼,刀掌一劈,断出两颗星锁打过来。 方寄草半空翻转身体,本能躲开攻击。 这样的偷袭她不知在骆笙那体验过多少次,和前者比起来,九令这点火候根本不算什么。 “有点意思。” “说不定以后真有可能和这小子对战。” “那可要小心别被他看上才行。” 天级猎杀者皱着眉面面相觑,他们早看出了方寄草绵里藏针的打法,不是一击致命,而是和立人王展开周旋,并乐此不疲。 这不是爱是什么? “你个死断袖!” 赛场上,九令渐渐开始自我怀疑,他咽下恶心,右手挥出夺命星锁猛攻对方,势要取对方性命般怒吼一声。 在场人看得心都碎了,好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料,落花见势态严峻,也不肯留情,只碍于手中兵刃难敌对方,回回攻击只够在对方身上留下一条血印,没用几下,刀刃就卷了。 可众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们不知每一砍刀都是方寄草精心策划好的,既让杀猪刀染了血升级,又打击了九令的信心。 方寄草感受着杀猪刀在手中跃跃欲试的力量,冷笑一声:“好个杀猪刀,今天我就先宰了你这头肥猪!” 威势瞬间攀升,洪荒气息握在手中,杀猪刀主人眼底露出寒气。 “情伤才是最烈的药……”观战之际,众人已经脑补出豆豆眼和立人王赛场外的相爱相杀。 方寄草猛然一踏地面,纵身跃起,挥动杀猪刀斩向对手,霎那间,刀光龇裂,威震苍穹。 这一击,直中要害,九令上半身顿时染上一片暗色血光。 擂台震动剧烈。 “赢、赢了?”主事人怔怔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庞大身躯,数到第三声都不见人起来,倒吸一口冷气,宣布道:“豆豆眼获胜!” 片刻后,赛场内外一片喧腾,比驿站中看试炼赛的一众散修热闹数倍。 方寄草瞄着地上的死猪半晌没说话,她本意不想“清理”,怕做的多了会忘记本心。 毕竟,妖兽横行,他们的敌人从不该是同类才对。 故而,她不打算再追出一击,九令的生死与她无关,她只要达到让九令拿不到抚恤金的目的就好。 “唉,真是个有情人,打成这样都不舍得移开目光。” “立人王也太无情了些!定是拒绝小兄弟太过决绝。” 方寄草无视他人目光。 接下来的比赛赢了三场输了一场,顺来的法宝都卖成了灵石,距离升到下一级还有三场比赛。 营养跟不上去,方寄草选择及时止损。 临走前,她无意往人群高亢的地方瞅了一眼,正好听见有人欢呼道:“鬼道书生连胜二十九场!再下一场就可以挑战黄字排行榜了!” 方寄草叹息,人比人得死,不过她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身离开这,回到山门,一头就扎进了修行里。 第二十八章将苟且进行到底 解决完九令,方寄草难得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上午里去兽场给母猪接生,有空再去周边转转掌握其他兽场的凶兽情况。下午草堂上课,晚上被骆笙拉出去虐身虐心。 如此作息规律的生活,斗魂赛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唯一的乐子就是去饕餮街剁肉赚饭钱。 自打用九令的肥油开过刀,方寄草就发现用刀这件事就像是肌肉记忆,不需要思考,出手即成招,她将这感觉归功于手上这把神兵利器。 为此她除了砍柴火外,特意拓展了新业务,接下了烤肉摊杀猪宰牛的活计。 摊主人名唤叶嫣然,应是个富二代无疑,回回从山门里进凶兽肉都是一头一头的往外运,方寄草也剁得乐此不疲。 杀猪刀升级迅猛,死掉的凶兽也是好东西,方寄草仅仅收拾三头凶兽,便从他们身上分别收获了【三个月修行】、【技能升级一次】以及一张【混乱符】。 还记得最开始她只会从万兽身上挖技能,如今五感互通,灵府内有充盈的功力做根基,她已经可以自学法术了,实在是件可喜之事。 “牛脖子、牛颈肥瘦兼有,肉质干实,最适合慢炖,制作馅料玉尖面。” “咣——”方寄草一刀剁下去。 接下来是牛肋排和牛里脊。 “牛肋排肉质滑嫩,适合腌制后煎烤。牛里脊是牛肉身上最嫩的部分,几乎不含肥肉,做个锅包肉正合适!” “咣!咣!”又是两刀。 摊主人叶嫣然听见方寄草一边收拾牛肉一边碎碎念,还说了些好多她闻所未闻的吃食,仰头问道:“你怎么对肉的吃法如数家珍似的?” 兽奴出身,对凶兽身上的部位一清二楚不让人意外,但是他们多是颠沛流离的苦孤,连哪里的肉该怎么吃都烂如指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方寄草老饕上身,一时失了分寸,扯谎道:“我以前溜街要饭,听达官显贵常把这些话放在嘴边,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摊主叶嫣然点点头。 这便顺理成章了,富贵人家就算现在落败只能吃上肉糜,但从这一代往上数吃过山珍海味、大烹五鼎也不稀奇。 八珍玉食,回味无穷,哪是说忘就忘的? 叶嫣然抹了把嘴,好似想到什么,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方寄草:“寄草,你走街串巷可还听他们说过各种肉类的做法没有?” 想当然没有,但方寄草曾经也是一枚吃货,炊金馔玉、厨头灶脑一事她也略知一二,和摊主人有缘,聊聊也无妨。 上到天上飞禽,下到水里游鱼,方寄草滔滔不绝,就算说上两天一夜也说不完,直听得叶嫣然双眼冒光。 方寄草说了一通,拿起碗喝口水润润嗓,转头见叶嫣然脸色不大好,一问才知这人是被天南海北的美食蚌住了。 “想我活了十八载,竟是白活了,这些好吃的我都从未听说过!”叶嫣然不甘心咬着指甲道:“不行,光听你说没有用,你记得也不一定准确,我还得去翻菜谱才行!” 叶嫣然盘算着,肉食菜谱经多年磋磨早成了古书,也不是修真大法,估计都没有人打扫,被虫子啃下一二也说不定。 若是遇见拿不准的,岂不是白看? 左右一想,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回到方寄草身上。 “寄草,你想不想跟我去藏剑楼转转?” 藏剑楼涵盖古往今来各种功法藏书、重要资料,黄册也在其中,换言之,此处乃是宗门要地,四脉各设一座,指派专人看护,一般人进不去。 方寄草心思活络,立马朝人看过去。 半刻钟后,二人关了铺子,往灵兽山东侧走去。 路上,方寄草问叶嫣然:“进藏剑楼能呆多长时间?还是需要出示玉碟之类?” 据她所知,骆笙师姐的级别去藏剑楼的次数都极少,貌似是有限额限时的规定,不知道这位背景神秘的摊主人级别是否高过骆笙。 “呆不了多长时间,里面我门清!”叶嫣然回眸一笑:“进去找到菜谱咱们就走。” 直到到达目的地,看着从楼外攀爬至楼顶的天梯,方寄草沉默了。 “这好像不合规矩。”方寄草小声道,她已经能预测到被人抓包后,在骆笙面前的八十八种死法了。 可就差一口气就能碰到黄册,方寄草不甘心,最后在叶嫣然的怂恿和平安无事的保证下,她还还是没忍住跟着爬了上去。 还没到楼顶,叶嫣然就找到了坏掉的锁头,一把推开了窗户翻了进去。 原来,最危险的地方在顶楼,那个隐隐泛出紫光的楼层才是藏剑楼的禁忌,专人看护重点看的也是顶端这一层。 至于其他楼层,只要不被人发现,守楼人便当个睁眼瞎,相安无事。 方寄草心道:难怪九令能够随意篡改黄册,这根老油条定是发现了书阁管理的漏洞,再搞些见不得光的买卖顺理成章就进来了。 “寄草!快来这!” 不出意外,叶翩然应该找到了菜谱,偷出去只是眨眼功夫,可方寄草不想白玩一趟,她还想找到黄册,将里面的信息正过来,彻底做个了结。 “寄草?” 身后安静无比,叶嫣然还以为方寄草在书架之间绕晕了,索性把菜谱塞进衣服里去找人。 “原来你在这!”叶翩然好不容易找见人,难掩兴奋道:“书里面简直就是美食大全,记载着手抓羊肉饭,冰糖肘子、红烧狮子头,还有猪头各个部位怎么烤都写地十分详细!” 康庄大道近在眼前,这份功劳属于自己和方寄草,叶翩然觉得,要是真做出来好吃食第一个要给方寄草尝尝! “别说话。” 方寄草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指了指楼梯下面。 叶翩然凑近,顺着方寄草目光看去,发现楼下的楼梯口处赫然站着两个男人。 她眼睛倏忽瞪得溜圆。 “何处宵小!竟敢私闯藏剑楼!”话一出口,她忽然觉都不对劲,怎么干嘎巴嘴没声音呢? 抬头看向方寄草,原来是这人给自己使了噤声术!叶翩然伸手指着方寄草,猛地察觉手指也消失了,低头一看,身子也不见了! 为保证不被发现,将苟且进行到底,方寄草给俩人同时使了噤声术和潜龙无影,无声无息飘到了两个老熟人身边。 来来来,让她好生瞧瞧,萎靡不振的程峰和吊着最后一口气的九令到底要作什么妖! 第二十九章不死心的九令 “临门一脚,你就再帮为师一次!” 九令靠着一件破布罩衫蔽体,两句话说得呼哧带喘,看来在斗魂赛上当真被打得不轻。 程峰一改从前百依百顺乖徒儿的模样,冷漠甩开袖子,怒斥道:“不是给你传了信让你好好等着吗!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没数?断送了自己前程,现在还想来谋害我的!” 九令站不住脚,被人一推,歪到旁边的博古架上。 “轰隆——”博古架发出一声闷响,程峰吓破了胆撩起裤脚就准备走。 人到了低处就不得不低头了,九令抓住程峰衣角,半是诱引半是恳求:“就这一次!你帮我在黄册上多改几处,我答应你,只要你帮了我,我就把长嘴兽送给你!” 没点好处怎么说得动他这个见利忘义的徒弟? 九令潜入山门前打听的明明白白,程峰的灵兽遭遇妖变,除非他能得机缘再捕捉一只灵兽,否则就要等到一年试用期满才能重新结印。 他还听说程峰被方寄草那个杂灵根在斗战赛上好生羞辱,眼下正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时候。 九令眼珠子一转,程峰为人傲慢,还有点穷酸,妥妥不肯服输的性子,只要找准了对方的心思,不愁他不给自己办事。 “反正你都带我进来了,与其把我扔在这提心吊胆,不如趁我修改黄册的功夫去寻些秘术学学,我再把灵兽送与你,日后你去杀杀那杂灵根的锐气岂不痛快!” 这句话太有力量了,程峰不可能不动摇。 踌躇一二,他不出所料答应下来,掏出黄册放在了九令手上,九令也不食言,念诀唤出长嘴兽。 方寄草站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这不就是她初遇程峰时,围在他身边的那只呆毛鸭吗,原是九令的灵兽,这便不意外了。 可是这只鸭子的毛色怎么与当时不大相似呢。 “它好像着魔了。”叶嫣然心想,微微皱眉,拽着方寄草的胳膊比划着:“翅膀比刚才壮实不少。” 仅仅是九程师徒各谋阴暗勾当的时间,那只愣在原地的长嘴鸭就以惊人之速度丰满羽翅,仔细一看,羽毛之间的颜色也朝着暗黑系延展。 方寄草胳膊上的汗毛顿时竖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九令哪里是想要黄册,他这次的目标从来不是黄册那么简单! “跑!”方寄草喊道。 扭头看向身边毫无反应的叶嫣然,她这才想起两人身上的法术,连忙念诀解开,拖着叶嫣然就往楼下跑。 程峰感知虽受到损伤,可危险就在身边,他不至于一点感觉不到,可等回头时已经为时太晚,这一扭头,长嘴兽瞬间长得比人还高,羽翼朝着他扇了过去,在楼阁里掀起一阵疾风。 程峰被风之力量击中,撞上博古架,摔在地上,鼻子里流出一抹鲜红。 “你......” 九令抱着着一沓子经书匆忙骑到长嘴兽身上,颤巍巍道:“别怪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想活命!” 他先是晋级失败,紧接着因为内力崩盘无法再战,被那位斗魂赛金主打了出来,过着流浪狗一般的生活,日复一日连半颗像样的回元丹也吃不着,再挺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想死,唯有出此险招。 接下里只要能带着功法古籍逃出灵兽山,就不愁没有翻身之日! “对不住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贪念太盛!”九令说着驾起长嘴兽破窗而出。 “不能让他把经书带走!”灵咒已破,叶嫣然双手掐诀调动藏剑楼的花瓶玉器向九令身下坐骑砸去。 长嘴兽被砸中翅膀,打斜撞在了墙体上缓缓滑了下去。 “不争气的东西!”九令抽出腰带打在长嘴兽身上,那身下之物就跟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半点也不还手,打了好几下才重现生机,目光比方才更加冷漠冰寒。 “谁敢坏老子好事!”九令回头看到方寄草,冷声道:“原来是贱丫头,还带了个帮手?” “什么帮手,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藏丹叶长老之女叶嫣然!” 方寄草目光一怔,来不及思考拽着叶嫣然的胳膊往旁边一滚,躲过了长嘴兽的水柱攻击。 狗急跳墙,九令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毫无退路,唯有遇鬼杀鬼,遇神杀神! “我管你是谁!挡我者,死!”九令甩鞭打在长嘴兽的头领,长嘴兽立现疯态,模样就和斗战赛上的腾蛇差不多,连喷出的水柱都带着诡异的蓝光。 霎时间,水漫藏剑楼。 方寄草唤诀:“火流星雨!” 电光石火朝九令打过去,九令抬手抵挡攻击,脑中满是困惑。 哪怕同一灵根修炼出来的术法都不尽相同,他自创的火系术法怎么会被贱丫头学了去。 他瞄向水里沉浮的程峰,眼睛眯成一条线:“呵呵,我不中用了,竟崴脚在你二人挖的坑中!” 长嘴兽脑上又受一鞭,口中又喷出巨浪,铺天盖地的水柱阻挡了他们去路,卷起的水浪甚至马上就要将她们淹灭。 “结印,开!”方寄草召唤出逢春,它身子小,正好可以偷袭。 小家伙一出场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但它是见过大场面的灵兽,这点风浪不算什么。 灵台接到方寄草的指示,逢春踏浪而去,跃到长嘴兽的身上,用十成功力咬在对方的肩胛骨上。 “嘎——”长嘴兽瞳孔一缩一张,似乎在和身体中的另一个自己做斗争。 转瞬,黑暗占领了它全部神志,长嘴兽奋力扑棱着翅膀,藏剑楼的柱子和围墙被一一撞破,便是九令,他作茧自缚,亦被长嘴兽当做敌人从身上甩了下去。 逢春身形灵巧,趁势抓去到九令手中的黄册,在书架上盘成黑煤球。 “道法原力,与我合一,定!”叶嫣然念出咒语,眼前之物却没受丝毫影响,依旧我行我素兀自变大,要与天地争高低。 方寄草见状召回逢春,拉起怔松在原地的叶嫣然冲出瀑布,推开八层的大门,沿着楼梯往楼上跑,试图躲过水流冲击,可那水像是有人性,锲而不舍追在他们身后,一路卷到了九层。 楼顶被封印着,楼下又是水波牢笼,前后左右都没了退路。 “嗖——嗖嗖——” 藏剑楼突然响起几声破云箭,正对着发疯的长嘴兽头颅射去,冰箭入体,长嘴兽轰然倒下,漆黑的双眸再次变回清澈的黄白,就像妖变的凶兽被击杀后失去了所有异能。 水泄满地,危险消除,叶嫣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方寄草看向冰箭射来的方向,指甲发麻。 骆笙带着若干弟子冷冰冰站在八层门口,每一根汗毛都散发着刺骨寒气。 第三十章计划经济失败 金色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烘干了方寄草和叶嫣然身上的潮湿与狼狈。 被藏丹一脉抬出来的灵兽尸体一改先前庞大坚硬的骇人模样,又变回了普通长嘴兽,一行人后面跟着的是被剑修押送出来的九令程峰师徒。 九令在斗魂赛上失了半条命,如今自食恶果又葬送另外半条,想他当初如果肯在驭兽一脉勤勤恳恳做他的兽主,今日也该被选做内门弟子才对。 可惜,哪有那么多如果。 程峰亦然,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今日恶果也是咎由自取。 程峰尚清醒着,见到立在藏剑楼之前的骆笙,二话不说扑跪过去。 “骆师姐!我是被挟持的,你相信我!” “是他们内外勾结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啊!” 骆笙别开目光,懒得再多看脚边的龌龊之人一眼,可程峰还想继续狡辩。 方寄草趁乱甩出混乱符贴在程峰腰后。 局势逆转,程峰忽然发癫,挣脱束缚,发疯似的抓起九令的头发破口大骂,将这些年二人的所作所为道了个一清二楚。 这下连审讯的步骤都省了。 “够了!” 骆笙听得胃中翻江倒海,她出自名门,也曾见过家族之间勾心斗角,可宗门内发生这般无德无畏之事仍令她作呕。 贪墨阴钱、卖主求荣、谋害兽奴,一桩桩皆在她意料之外,简直下流无耻! 骆笙难忍心头之恨,长袖一挥,一阵疾劲的掌风将程峰连着九令扫出藏剑楼院内。 负责押解犯人的剑修连忙追赶出去。 闹剧至此结束。 过了一会儿,骆笙平复心情,向站在路边的落魄二人组走去。 方寄草垂下眼皮一动不动,心里却明镜儿似的,知道骆笙睫羽上的寒霜正钉在自己身上。 或者说自始至终,骆笙的目光都没能从方寄草身上移开,哪怕是交代叶嫣然的时候。 “请少主随驭兽师先行回房,不日叶长老便会到达灵兽山,到时驭兽一脉自会请少主出门会见。” 这便是要禁足的意思。 叶嫣然撇着嘴,自知理亏又连累了方寄草,无力解释道:“方师妹是我软磨硬泡才肯跟来的,你莫罚她。” “这是驭兽私事,少主请先回寮房。” 一声令下,站在骆笙身后的驭兽师顶着压力移步叶嫣然左右,叶嫣然眼泪都要掉下来,可怜巴巴瞄着方寄草,大有生离死别的不舍。 等人走后,骆笙冷冷地站在方寄草面临前,半晌没开口,偌大的庭院里,仿佛只能听见隔壁羊圈里喝水的声音。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后果就是就要做好受训挨罚的准备,既知晓结果,方寄草反而沉静下来,静静等候发落。 “扣除半年俸禄,一个月内不准再出山门。”骆笙冷语冰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再没有下文。 “只是这样?”方寄草有点茫然,直到骆笙暴躁的目光打过来,她才慢慢点头,离开藏剑楼范围内。 陋室里。 “和叶长老之女在一起的女孩是什么人?” 坐在蒲团正位的中年人视野开阔,眼神深邃,眉毛浓密且长,像是两把锋利的剑,眼睛则如同两颗古井无波的湖水,深邃又澄清。 明明浑身瘦弱无骨,端坐在主位上哪怕一言不发,也自有不怒自威之相。 “回禀陆长老,此人名叫方寄草,原是饲养猪猱的兽奴。”崔巍坐在他对面,解释道:“就是个天启孤女,当初是被人贩子卖上山来的。” 陆长生缓缓睁开眼,慢悠悠道:“既已查明,就不要难为小辈了,此事也幸亏她二人发现的及时,敢于制止,不然宗门损失可不止浇湿几本经书那般简单。” 血泪教训历历在目,驭兽一脉再不能有半点差池。 “长老说的正是。”崔巍笑了笑:“骆笙也并未难为那女孩,只罚了她一个月禁足,以儆效尤,倒是清朗不大满意骆笙罚的太轻。” “清朗古板,骆笙叛逆,小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陆长生身体往后仰,阳光正照在头顶,反射出几根银光:“今年灵兽接二连三妖变,这个冬天不好过,定要看紧山门,尤其是兽场那边,让内门弟子跟着帮衬些。” “是。” 另一边,方寄草不知道自己的隐私被人扒了个精光,一面翻开黄册,一面对照张怀远的手绢上的信息,将受害人一一比对了出来。 等忙完头等大事,她便逐页翻阅,终于在今年新入门的兽奴登记科目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我真是个孤儿。” 信息栏里,除了九令篡改过的亲戚署名,以及卖身价格二十颗下品灵石之外,完全就是一张空白黄纸,无父、无母,来去由天,了无牵挂。 终于找到原身过往,坦然同时还有点心酸。 正望着白云蓝天,手心里钻进一只毛茸茸的小团子,直闹得人发痒。 方寄草架起逢春的咯吱窝,贴脸开大。 谁说她没有亲人,她这不是还有逢春大宝贝吗!这回多亏了逢春这个大功臣,她才能顺利拿到黄册,怎么能不奖励? 方寄草掏了掏荷包,旋即又顺着全身摸索一遍,失望道:“一颗回元丹都没有了,今天的肉串也没吃上,真倒霉!” 不止吃喝成了问题,和骆笙的魅影狐对战数日,逢春腿上的魂石也磕碎了不少,这倒是小问题,在斗魂赛卖废品的灵石足够给宝宝换身新战服了。 “嗯!” 方寄草脑门顶着逢春:“你倒是开心了,我的命你放在哪里了?” 眼看着就能拿到斗魂赛的升级奖励了,结果一朝爬楼去,银钱皆成空,计划经济宣告失败! “啊啊啊——好想当富婆啊——”方寄草仰头嚎啕。 哭声不大不小,正好顺着风飘到宋清朗耳朵里,他脚步一顿,皱眉看向猪猱场边哭天抢地的女孩。 “驭兽靠他们,怕是永远也赢不了天机。” 今日四脉试炼赛的比赛结果出来了,驭兽一脉和往年一样,排在最末位。 四个首席驭兽师也都早昨晚回到灵兽山,其中有一位遭受重创,此时正在秘境洞府中修养灵脉。 宋清朗被此战搅得心思混乱,冷嘲热讽停不下来,骆笙听不下去,打断道:“师兄糊涂了?难道师兄以为光靠驭兽现在的力量就能赢过天机了?还是说师兄眼中,比赛结果比杀妖重要?” “我何时这样说?!”宋清朗快步追上前面人,争论道:“我的意思是她这样的人只关注着眼前小事,丝毫没有将天下安危放在心上!根本不配为宗门弟子。” “于眼前事,尚且不能放在心上,来日登顶宗门庙宇,是否也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骆笙话中凌厉带刺,定住脚步猛地转身:“荒泽百姓靠什么活?靠你?靠我?靠天机摆阵?我看师兄才是忘了本。” “阿笙。” “难道师兄不觉得驭兽一脉的弟子中,一半没本事只会窝里横,一半又老实过了头吗。”骆笙不依不饶从:“驭兽一脉早就该清醒了!” 第三十一章猪猪饲养员 没几日,九令身死,程峰作为叛徒被赶出缥缈宗的消息不胫而走。 四脉试炼赛也结束了,任务大殿重新开启,有了时间没有钱,方寄草这回彻底将精力放在了饲养凶兽上。 “寄草,这猪饲料怎么做?”蹲在小猪旁边的兽奴问道。 “把西瓜敲碎了扔铁锅里煮,煮烂了倒在猪食槽里就成。”方寄草“咔嚓”咬下一口秋日最后的香甜。 这个世界百姓堆里见不着牲畜,没有牛耕地,哪怕是风调雨顺的年月,想吃口健脾养胃的五谷杂粮也着实不易。 但想吃口瓜果蔬菜却是简单地很,尤其是西瓜。 方寄草惊喜发现,这里的西瓜居然有十分健全的嫁接技术,产量高的惊人! 兽奴听完一席话,吧嗒嘴:“猪食还要烹饪,吃的快比人都好了。” “一听你就不懂科学喂养,这么喂出来的猪肉才香呢!等年底咱几个的猪卖出好价钱,你三跪九叩都不够谢我的!” 买家她都想好了,就卖给不差钱的叶嫣然!保证这位少主闻着猪肉味香得走不动道。 “这也是你在任务大殿问到的?” 方寄草回神。 水淹藏剑楼只在一瞬间,骆笙却能带着剑修和丹师及时赶到,此等感知敏锐实在令人不能不防。 而今黄册还堂而皇之在她手里,她更得万事小心才是。 这小心里还包括解决凶兽疑难杂症,至今她都没能想出一个站得住脚的说法,决不能轻易暴露破绽。 按照原定计划,方寄草笑呵呵道:“是啊,人家驭兽师就是这样回答的。” “一颗灵石的提问他们也接,人还怪好嘞。” 兽奴手头紧,一颗灵石对他们来说也十分珍贵,故而这两次他们只是利用了享受福利的身份,钱都是方寄草出的。 兽奴不好意思道:“等把猪肉卖出去,俺就把灵石还你!” “好。”方寄草笑了笑,也不拒绝。 “对了,你记得用我教你的方法把那几只小猪的尾巴剪了。” “……不剪行不行,这一截尾巴也有二斤肉呢。” “没商量,你要是不想他们妖变就按照我、按照驭兽师大人们说的做。” 兽奴面色为难,吭哧半天才咬咬牙道:“行,那俺听你的!只要有灵石赚,能保证俺闺女以后有嫁妆,别被婆家欺负就行!” “你还有个女儿在外面?”方寄草听见八卦,翻身下来,拍了拍兽奴肩膀:“行啊那你小子,岁数不大,都有妻女了!” 兽奴傻乎乎笑:“早年家里给说的媒,俩人见面聊到来就成了。” “你媳妇一看就有福气!选了你这么个顾家能吃苦的!”方寄草扔掉西瓜皮,抹干嘴巴道:“女儿长得不像你吧?” “像她娘!” 那就好。 方寄草放心下来。 兽奴红着脸:“虽然还没给俺生个带把的,但俺一家三口能活着俺就知足!” “此言差矣~”方寄草哈哈大笑,半捂着嘴巴凑近人道:“还是姑娘好,姑娘早晚能给你带个带把的回来,若是带把的日后又给带了一个带把的,你怎么办哟!” 兽奴:…… 缓过劲儿来,方寄草已经挺着肚子大摇大摆走远了。 猥琐的人总要偷偷摸摸干点猥琐事。 借人东西不还可不是个好习惯,黄册对方寄草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正巧藏剑楼的经书都放在外面晾晒,找个由头方寄就打入了整理经书的驭兽师内部。 “师兄,咱们有法术在身,随便使个诀这书不就干了吗,何必辛苦。” 经九令到此兴风作浪后,驭兽一脉开始后怕,此行晾书特意在院门口放了一块闲人勿进的牌子。 但眼前的兽奴显然识字不全。 加之她虽潜进藏剑楼却未曾私藏一本经书,眼下反而成了最没有嫌疑的人。 驭兽师淡淡撇了人一眼,说道:“这些书可都是孤本!术法在也不能一劳永逸,一旦失手很容易导致书中功法从此失传!你懂什么。” “对对对,师兄教训的是,小人不懂。” 方寄草猫着身子往后退,而后悄然扔下黄册,掉头就走,继续前往任务大殿。 俗话说的好,天才从不抱怨环境! 她现在是不能出去赚大钱没错,但在任务大殿接小任务赚点零花钱也是好的。 况且有时候还有意料之外的小确幸呢? “三十颗中品灵石都没人接?”方寄草往下扫,挑眉念叨:“又是桃花农人,这位老爷家里生态环境这么差吗?” 仔细一瞅,问题的确刁钻。 “百年溪流,十年前忽然变得死气沉沉,连只鱼影子都见不着,且溪流环境看起来还能很良好?”方寄草轻嗤一声:“忽然没鱼,不是因为妖变是什么?看来这位老爷不但住的不好,脑子也不大好。” 但这也不能怪他,凡人病症治标不治本的比比皆是,何况溪流哉? 方寄草神笔在握,在灵符上挥洒自如,不到半刻便将自己的答案写个完整,恐有遗漏,收尾时又扫了一遍,在末尾浓墨重彩添上一笔。 灵符扔回乾坤镜上,方寄草叹息。 生态恢复不比养猪仔容易,不发生妖变的情况下,少说也要一年才能见分晓,桃花农人像是个严谨之人,这三十颗灵石指不定猴年马月能到账咯。 思及至此,方寄草又去寻找其他凶兽饲养问题,准备赚点快钱。 “如何预防家牛妖变?赏金十颗下品灵石。”方寄草一眼就看出这歪歪扭扭的字体是出自真正的兽奴之手。 十颗下品灵石不是小数目,那是一名兽奴一年的工钱。 临近年终岁尾,还没开晌,上一年度的灵石又攒不下来,这十颗灵石只可能是几个人合伙凑全的。 不出所料的话,这还是他们仅剩的十颗,多一颗都拿不出来!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答案显而易见。 方寄草斜眼瞄着殿内一众内门弟子,上位者眼高手低,各个都想当圣人,哪里会对凶兽的问题上心? 纵使对兽奴来说十颗灵石已经是天文数字,但在驭兽师眼里也是微不足道。 依她之见,这群人没一个能当上圣人,当个愚人还差不多! 方寄草接下灵符,想了想,最后用一种老百姓能看明白的方式写下了几种牛病表现。 等全部写完,她灵机一动,又想起一条规则漏洞来。 第三十二章深藏功与名 “这是什么?有字有画的。” 猪猱场的兽奴围在一块,面露喜色。 “老天爷欸,上面记载的是猪猱的十六种常见病症!连解决方法都有。” 挤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看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怪这几天它们吃不下饭,我这就回去看看咱的猪有没有体温越来越低的!” 有人看到可能性病因,扭头就走,更多人则选择继续围观。 其实大家伙心存怀疑也是情有可原,书中到底说的对不对没人知道,若是胡乱下药造成不可控制的妖变怎么办? “哪来的经书,藏剑楼的书不是不让私自带出来嘛。” “甭担心!这是寄草抄来的!” “抄?从哪抄?” “任务大殿!” 从任务大殿汇总出来的图册不仅有记录猪猱的病症,还有牛,羊,鸡,貂,猴,貘等多达十余种凶兽。 方寄草操作如虎,写满十本簿册甩手就给各个兽场分享下去。 看到手稿的一众驭兽弟子:“这兽奴是疯子吧。” 且不说驭兽弟子家族中常训诫不可将驭兽的本事炫耀出去,一是怕招灾引祸,二是为了能够早日晋升,即便分享出来,也是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回答多是含糊其辞,不愿意点破关键点。 方寄草却成了例外。 “用词准确,逻辑清晰,还知道给不认字的兽奴画图讲解,这样的人你们说她是疯子?” 武道场外,正在驯养灵兽的驭兽师一个接一个抬起头,盯着骆笙的眼神中满是怨怼。 有人不服气,据理力争道:“骆笙师姐这是在偏袒自己人呢。” 其余人跟腔:“说的就是,这名兽奴分明就是破坏了山门规矩。” “一颗灵石一个问题本没有错,可数十颗下品灵石就能编书成册,那还要藏剑楼的经书有何用?” “利用兽奴优惠,又窃取他人牙慧,简直脸厚如墙。” “我们小辈倒是没什么,就怕她是借机诓骗师兄师姐们的善心,来为兽奴谋福利。” 众人越说越气。 骆笙反驳道:“照你们的意思,藏剑楼的书就是用来照看凶兽的,没有看顾灵兽的?没有经法讲义?没有天地心经?瞧你们那酸气样,一点大家风范都没有。” “还有,山门规矩有说过不可以自行编撰书册的吗?” “没有是没有,可自来也没人干过这等不要脸皮之事。” “这叫脑子活络你们懂什么。”骆笙刀人一眼。 后头又一人站出来,气不过道:“师姐怎可向着那兽奴,就算她比我等博爱宽厚,那这答案也不是出自她的手笔!要说能把经验分享的这般细腻之人不还是在咱们驭兽师之中。” 想了想,如此乐善好施之人是在驭兽师队伍里,方才被骆笙说的小气酸性的话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可再转念一想,答题者思路清晰,言语简洁明了,好比在斗战中,每挥出一个拳头都打在敌人致命点上,实在令人舒爽又嫉妒。 到底是何人理论基础如此扎实?莫非是宋师兄? 宋清朗感知到身后目光,抛下一句:“不是我。” 虽然不是他,但他与答题者还算有几分渊源。 上一次他解答了桃花农人的疑问,直至今日都没有收到对方的答题奖励,任务大殿不会任由他人空手套白狼,所以结论只可能是桃花农人采用了其他驭兽师的答案。 而这个驭兽师与今日解决凶兽难点的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好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们的师妹,一直兽奴的叫着成何体统!”骆笙怼道:“要是有本事你们也去自悟一本灵兽图册,或者玄经讲义来,谁能总结出来,我给谁磕头!” 骆笙别过眼,一颗颗小柠檬精咬着嘴唇面面相觑,重新陷入沉默。 同一时刻,肇事者全然不知道自己得罪人,正在后院的寮房看望叶嫣然。 “师妹,你可真聪明。”叶嫣然本也没打算隐瞒身份,只是碍于没有机会袒露,如今被方寄草知道了也无所谓。 “平时百颗灵石都不一定能买到的病因大全,你几颗下品灵石就搞定了。” “幸运而已。”方寄草靠坐在边上,隔着门同叶嫣然聊天:“要是没有热心修士肯回答问题,我一样白玩。” 叶嫣然点点头。 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是她在宗门混迹许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热忱的修士,这不是灵石多少的问题,而是凶兽从来入不了他们的眼。 “还真是碰见好人了,要是知道此人是谁我可得会会他。”叶嫣然扒着窗户缝道:“你不知道,这些修士不食人间烟火,能对凶兽的习性这般了解的少之又少!” 说起人间烟火,她就想起了自己刚起步的烤肉摊,在她娘到位之前,她再也摸不着手把串、再也看不到火星子在面前跳舞了。 “你的肉怎么办?要不要我替你保管?”方寄草心疼道。 叶嫣然不甚在意:“肉没事,你我都出不去,我就雇了从前给我打下手的小子去帮我处理。” “除了我以外你还用过别人?” 刚说完,人就从前院绕过来了,方寄草顺着叶嫣然的眼神看过去,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半晌也没吐出来一个字。 对方短暂愣了下,旋即不紧不慢走过来,口气轻佻:“我说你怎么会被禁足呢,原来是干大事业去了。” 宗门内部管控严格,偷偷溜进藏剑楼属于山门耻辱,只有极少内门弟子知道,方寄草瞄了眼张怀远,嘴巴瘪了下去。 “你们认识?”叶嫣然双手抓着栏杆,脸紧贴着窗牖问道。 两人都没心情搭理她,张怀远简单跟叶嫣然说下烤肉摊的情况,最后说道:“我打听好了,藏丹长老下个月底就到,听说一同前来的还有天机和炼器的执事,还有陆仙师也会到场。” “什么意思?”叶嫣然见张怀远眼色使坏,肩膀堆了下来。 “哼,陆仙师镇守归墟多年,结果老家却差点被自己人给捅了,你说他来会怎么样?” 那自然是气急败坏、惩一儆百。 “可是我也帮他们发现了藏剑楼的漏洞啊,没有我这一遭,经书都要被人偷走了,还有那扇窗户经久失修,得亏被我发现了才修好的!”叶嫣然咬紧下唇,带着哭腔说道:“过不抵功,我冤啊——” “冤不冤你跟我说也没用,留着眼泪哭给仙师看吧。”张怀远说完扭头就走,步速飞快,生怕留在门前多一刻就有多一刻的麻烦。 方寄草胡乱安抚叶嫣然一番,忙不迭追了上去。 “张道友~” “怀远兄~” “小远远。” 张怀远打了个哆嗦,定住脚步回头,表情复杂。 方寄草虚拳抵着嘴唇,清了清嗓子,迈着四方步向对方靠近:“藏剑楼一事并非我想隐瞒,而是事发突然,叶长老之女这身份摆在这,你知道的,我也不敢拒绝呀。” 还有她不敢拒绝的事?张怀远只觉得此人言行举止处处都带着挑衅,明明是没事也想捅出点事来的人。 第三十三章要你有何用 “那凶兽图册又是怎么回事?” 兽场再大,兽奴也不用时时看护,传个八卦而已,不过是嘴巴一张一合的事。 之前张怀远被宋清朗拉练,白天黑夜见不着人,等今日再见人都精实了一圈,脑子却还是那个小灵通,半点新资讯都没放过。 方寄草漫不经心,边走边说:“怎了?我又没答题,我只是答案的搬运工,这也违规了?” 不但不违规,而且半点毛病都挑不着。 机智如方寄草,她甚至还在图册后面用红笔大字标注了答案的出处,表明自己只是抄写,一切答案均出自驭兽师之手。 有了这层担保,她既能置身事外,兽奴们也敢伸开手脚,实在是双赢。 张怀远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才道:“规则何止只有石碑上的五千条。” 一把尺、一杆秤,一言一行、所作所为,皆是不可言说之规矩! 乱拳打死老师傅那套在市井兴许还有用,在山门里只会得罪人。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那些世家子弟都在如何议论你。” “那又怎么样,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方寄草才不关心规不规矩,她追出来只有一个想法。 方寄草面无表情:“刚才叶少主吩咐,一个月后她山门外的兽肉由我来保管。” “那么多肉一个月后早坏了。” 方寄草一惊:“那怎么办!要不你出去先把肉带回来。” “带什么带。”张怀远摸摸肚子:“喏,都在这了。” 方寄草:“……” 小小的身板顿时又矮了一截,心灰意冷跟着张怀远往回走。 “对了。”想起遥不可及的兽肉,就想起给叶嫣然打工的事,方寄草拧着眉毛问道:“你和叶嫣然很熟吗?她给你多少工钱?” 张怀远也是个财迷,碰见叶嫣然这么个冤大头不可能轻易放过。 如果他赚的比自己多,那她可得回头跟叶嫣然提涨薪。 “我不要工钱。” “你会不要钱?”方寄草鄙视道。 张怀远拍着肚子:“我只要肉和消息。” 走在前头的人贱兮兮一笑,方寄草倏地想起内门弟子选拔时的张怀远,然后突然间,她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赚钱的脑子转的还是没有对方快。 “啧啧,怀远兄这招知识付费实在令某佩服。” 张怀远歪脖一笑,咬着槽牙:“哪里哪里,不及小师妹斗魂、” 方寄草迅速捂住对方嘴巴,将张怀远接下来的话彻底封印在口中,旋即拖着人钻进了小树林。 张怀远脸憋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使劲拍打着方寄草的手掌,直至对方手挪开,这才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要杀人灭口啊你,咳、咳咳。” “说吧,有什么条件,先说好,我现在兜里没钱。”张怀远消息灵通才等到现在敲打她,就代表着骆笙他们一定还不知道。 方寄草抓住最后的希望,好说好商量:“不过我可以按月支付,绝不亏欠你,如何?”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贪财?”呼吸渐渐顺畅,张怀远攥紧胸口的衣衫,含情脉脉看向方寄草。 方寄草扬起眉头,出乎意料地瞄了眼自己乳臭未干的少女身躯,从喉咙里挤出一缕轻咽:“男女、” “别自作多情!”张怀远被面前柴火妞的自信恶心到,伸出一根手指:“我只有一个要求。” 方寄草抬眼:“什么要求?” 张怀远半张身子都探了过来,拉着阴沉沉的一张脸:“下次带我一起。” 小小愿望何其容易满足,方寄草自然没有不应的,也不会再次愚蠢地问出“就这么简单”几个字。 相反,她还觉得挺高兴,两个人一齐给叶嫣然打工,口径一致十分方便。 还有一点,她下次出山门必定不会比从前容易,搞不好还要翻墙,多个单灵根给自己当垫背,还可以分摊风险,不错不错。 两人都听到了彼此最想听的答案,又重新变回了嬉笑模样,搂着肩膀哥俩好的往回走。 可还没消停两天,张怀远看着石碑上赫然多出了一条新规,如遭雷劈瘫坐在了地上。 灵兽山新规写的明明白白:自仙历101年,癸卯年拾月贰号起,藏剑楼经书不可外借,凡驭兽一脉弟子只可楼内借阅,但,整理消化之内容可自行整理成册私下传阅,山门内部不可多加干涉。 有理有据,针对性极强,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是为谁定制的。 某些驭兽师看得内心崩塌。 张怀远心中伤痛不比他们少,双手抓着方寄草的脖领子来回摇晃。 “又要多背一条,又要多背一条。”一个时辰了,张怀远嘴里反反复复嘀咕这一句:“你还我快乐!还我青春!” 只要一想到他今后的青葱岁月都要在漫长的背门规里度过,他就心如刀割。 最终,方寄草答应寻求炼器高人给他的灵兽也做一副战甲,这才将张怀远镇定下来。 当然,那个高人其实就是她自己,至于钱,统统由张怀远自掏腰包。 原舟在旁边默不作声陪着方寄草挑材料,开始只是想看热闹,后来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挑的材料还真是独辟蹊径,素来都没人选,嘶~但结合在一起又好似可以令盔甲攻守自如,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可以搭配的?” “混口饭吃,略有研究。”方寄草停顿下:“主要还是高人指点。” 原舟听闻叹着气,他听说过方寄草认识散修高人的事情。 唉,世道艰难,这年头连散修都要全面发展了。 这般想着,原舟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眉心猛的一跳。 外面随手混饭的都能如此精通宝器门法,那还要他们炼器一脉有何用?!不可,他要更努力才行。 …… “最近派遣在炼器坊的弟子早出晚归,夜夜宿在炼器房,怎么回事?” 炼器一脉长老周山率先抵达灵兽山,第一件事就是去炼器坊巡视情况。 “孩子们精力好,肯用功,是好事。”崔执事负责接待,笑呵呵回道。 “虽然这么说,但那孩子从前性情慵懒,突然这样,还真有点不习惯。” 周山笑容可掬,进到议事堂前也想不通炼器一脉怎么就卷起来了。 第三十四章我这轻贱之人 因为灵兽山频繁出现灵兽妖变事件,四大宗脉长老便将试炼赛赛后成果分析的重心向驭兽靠拢。 陆远之看着判官镜中几只灵兽妖变时的情形,试图从微不可查的行为动作中找出它们之间的共性,一分一毫都不愿意错过。 天机长老罗洪仙坐在左手边第一位,摸着拇指上的月光扳指轻嗤道:“看吧,这就是不以杀止杀的结果,灵兽相较妖兽本就稀缺,现在倒好。” 两手一拍,屋内几人的目光纷然转移到他身上。 无端被旁人盯一眼倒是无伤大雅,只有叶难一双刁钻的眼睛望过来平生让人不自在。 罗洪仙被人瞅的心虚,没好气道:“看什么?我说错了?” 坐在罗洪仙对面的叶难肤如凝脂贵如牡丹,粉腻酥融俏比三春,只一眼就能看得人浑人瘫软。 她勾着嘴角,抚平额角因御剑而凌乱的秀发,仿佛一个恶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说:“罗长老慌什么,我又没说你错了,恰恰相反,我觉得你此番言论说地极对,只是吾等即便认同也无能为力,所以说,长老与其和我们发牢骚,不如亲自说与宗主岂不更为妥当?” 脸对着脸的罗洪仙:“……” 若是他一人说了算还开个狗屁四脉会谈,整个剑修队伍中,谁人不知数他们天机出的人最多,藏丹出的人最少。 结果反倒好,他们拼死拼活在四域卖命,叶难这个女人却只会日日在这说风凉话,好不是个东西! 可就算回回吃亏,他还是不敢提及剑修半句,谁让至今为止天机战力榜榜首、赤狐疫的统卫沈淮安是她的好外甥呢。 罗洪仙挪开视线,瞄向炼器一脉的长老周山以及驭兽长老陆远之,双手握紧交椅把手,连骨节都泛着青白。 “二位倒是说说话呀,若是没话说,山门里还有一堆事务需要处理,恕本长老不能奉陪。” “罗老再等等。”周山素来是个好脾气,见人当真起身要走,忙抬手拦下:“兹事体大,灵兽头回妖变,陆长老也是关心则乱,不过咱们今日任务主要还是奉命规划下一届试炼赛。” “宗主不是和仙师们都商榷好了吗!下一届试炼赛改变作战位置,向四域展开。” 罗洪仙正要拍案而起,被对面叶难抢了话头。 “那既然都确定好了,咱们就聊聊别的吧,我听说驭兽有个新弟子给兽奴分享了凶兽饲养图集?”叶难眨着眼睛:“还是骆笙亲手带出来的弟子,真是出息。” “有如此乐于助人的新弟子?”罗洪仙突发好奇心,这回不等周山拦截就乖乖坐回了座位上。 “不知是哪位仙门望族家的公子小姐将家中所教倾囊相授啊?未来有没有兴趣来天机?” 叶难只算利用工时聊八卦,罗洪仙此举就有点公然抢人的意思了。 这些年驭兽徒有修仙之名,却干着农人的活,导致转行去做符师的驭兽师一年比一年多。 也就是陆长生一心扑在妖变的事业上无心搭理罗洪仙,不然这俩人早打起来了。 叶难撇了撇嘴,冷言相对:“无门无族,天启孤儿出身。” 闻言,罗洪仙怔松片刻,须臾反应过来,大喝道:“那不就是兽奴吗!他从哪得偷来的文库!” 周山手指无意识地掐起衣角,内心的疑惑如潮水般翻出,他看向陆远之,奈何后者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判官镜上,分毫没有移动。 叶难:“激动个什么劲儿!是人家小姑娘花钱在任务大殿收集出来的!” “竟是这样……”周山沉静下来:“聪明……” “狡猾!”罗洪仙气的直冒烟:“这和百年前窃取仙门成果的叛徒有何两样!” “你、你老糊涂了吧!这两人如何能相提并论!”叶难白眼一翻。 “都安静些。”陆远之作为众人师兄,挥手撤下判官镜,开口制止了叶难和罗洪仙的争吵,接着又将话题转移到试炼赛上。 “下一届试炼赛难度增大,并非儿戏,各位可有推荐的人选?有的话把名单递上,等陆仙师亲自过目。” …… 天色将晚,一行人走出大殿。 罗洪仙生闷气走在最前面,叶难凑在陆远之身边笑面靥靥:“藏剑楼一事两个孩子也算立了功,师兄莫不如把嫣然放出来。” “嫣然是我闺女,我最是清楚她的性情,也就是贪玩了些,但涉及凶兽饲养她最是清楚,若是她能出来,跟您那位小弟子走近走近,说不定还能多造福兽场那头呢。” 罗洪仙顿住脚步,竖起耳朵听身后二人对话。 难怪叶难在殿内一直夸赞那狡猾的兽奴,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欸!你这轻贱兽奴怎么回事!不知道长老们在议事情堂论事吗,还敢往这边来!” 一声喧喝将几人的注意力勾了过去。 方寄草一手拎着沾到地面的荷包,一手挠着大腿外侧。 长老议会属于内部机密,她怎么可能知道议事堂里有人,之所以走这条路纯属是因为此处往炼器坊走着近,眼看着就要到酉时了,她不想耽误干饭而已。 既然不让进,好好说便是了,非要这么凶作甚。 方寄草略施一礼,说道:“师兄话太重了,我再轻贱也是山门正儿八经找进门的弟子,只怪我实在太轻贱,轻贱到认不清路,晕头转向跑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大抵是头回见到迅速认错的主,护院有些不好意思了,方才他语气可不算好。 但话已出口,他作为师兄怎么能失了颜面:“既已知道,就速速回去!” “某虽轻贱也知道不该再忤逆师兄意思,只是轻贱如我,日日只敢走这条小路往炼器坊去,并不知大路怎么个走法,还请师兄讨教。” 话音末了,方寄草挤出两滴鲨鱼泪,似怨怼老天不公道:“都怨我生来轻贱,不似师兄出自仙门道脉,记性也不好,眼力也不好,幸而得山门垂爱,这才收了我这轻贱之人入了山门。” “你、你作何自轻。”护院后退一步,惊诧地看着碰瓷之人:“你不许再说了!” “啊?”方寄草长相清纯无辜,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清澈透亮。 “师兄可是生我这轻贱之人的气了?都是我这轻贱之人没有眼力见,听不出师兄好赖话,我轻贱之人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方寄草头也不抬绕过门墙走远了。 护院被一顿指桑骂槐怼的毫无还击余地,恨不能让讥讽自己之人赶紧离开眼前,可等懊恼过后又想起来这人仍是按照原路行走,并未避让半分!! “你——” 为时已晚,护院气得跺脚,身后听一段银铃般笑声传来,他受气后又再次收了惊,猛地一回头,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叶难长袖掩嘴,双眸弯弯似月牙。 罗洪仙斜眼睨着身后人,哼道:“陆师兄不如看看,这就是兽奴的本性!枉费你招他们进来的一番心思!” 陆远之被罗洪仙埋怨,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事。 方才那女孩甚是面熟,奈何脑中乱絮一团,一时想不起来,只好作罢兀自往屋舍去了。 叶难见人走了,收起笑容,挺胸抬头,像一只母豹子擦着罗洪仙肩膀走过,狠狠瞪了人一眼。 “无聊透顶。” 第三十五章要打也不是在这里打 “哗啦啦——” 一袋子五彩缤纷的灵石倒在案台上,晃得原舟眼神迷离,举止都呆滞许多。 “这、从哪来的?听说你编撰凶兽图册给兽奴传阅,他们给你钱了?” “他们哪有钱。”路上已经耽搁许久,方寄草懒得废话,伸手要东西:“不多不少正好三五百四十五颗下品灵石,劳烦师兄把前几日我要的材料拿出来。” 里面少部分是张怀远的,剩下是她在斗魂赛卖装备赚来的灵石。 “哦,你稍等一下。”原舟挠头转身进库房,不一会儿搬了两大箱子出来。 “喏,这么重你怎么搬,要不要我帮你?” 方寄草和叶嫣然在藏剑楼御妖一事没多久还是传开了,且越传越邪乎,等原舟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传言就变成了方寄草是藏丹一脉安插在驭兽里的一枚眼线。 这还是上午听到的版本,下午又变成方寄草其实是叶难座下的门生,叶难不放心妖兽丹心丹脉经他人之手,这才安排方寄草过来监督。 这便解释了为何方寄草能和叶嫣然玩在一块,还认识会做仙器的世外高人。 可风言风语终归都是个人揣摩,原舟以为叶长老的性情断不会让身边人受委屈,即便安排手下人进驭兽,也不会安插在兽奴堆里。 更不用说叶长老和陆长老的交情,根本不屑于耍小伎俩。 以他之见,方寄草身上总是透漏着一股又穷又抠又大方的纠结气质,让人捉摸不透,但又情不自禁想和她交往。 如此性情在凡人堆里见不到,世家就更没有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散修。 外界散修多抱团取暖,方寄草肯定是在他们的照顾之中长大,而照顾她的散修之中必定就有那位炼器高人! 几日来,原舟累成狗也没做出来和高人一模一样的假肢,这不是材料高不高级的问题,而是手艺和创意。 方寄草嘴里哼着小曲,从箱子里挑拣几样放在布袋子里,说道:“劳烦师兄替我保管剩下的材料,我先把这几样给高人瞧瞧。” “哦。” 朱蚁是土系灵兽,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龙鳞金属属于金,融化后涂抹在头颅上正好可以提升它的攻击属性。 旁人以为朱蚁最强战力是在六足上,实则相反,如果想先除掉朱蚁就要先攻击它的脚,令对方处于失去支撑的状态,所以,她还需要灰精石巩固六足。 方寄草摇头,藏剑楼开放以来,她便看了许多炼器的书籍,土系最坚固的材料其实是云雷石,任何法器都斩不破,但也是最贵的,张怀远要出比现在多一倍的钱才能一步到位。 可谁让他也是个穷逼呢。 方寄草一为了练手,二为了给朱蚁打造适合的灵兽战甲,几乎每天都在精打细算,结果到头来还只是收支平衡。 “我可真是个大善人。” “没错呢。” “嗯?”方寄草掀开眼皮,从进门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原舟,怎么觉得此人表情微微纠结呢。 原舟抓起方寄草的手,目光灼灼:“方师妹,师兄可否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你能不能将我也介绍给那位高人?” “这个……”原来是求学若渴,方寄草为难道:“那位高人不喜吵闹,就算是我也要许久才能见他一面呢。” 散修还这么讲究? 原舟气馁,垂头道:“我明白了,相识也要看缘分。” “不过。”方寄草迟疑下。 一听见有转机,案台对面的人立刻抬眼。 方寄草嘿嘿笑着:“不过我马上就要去见那位高人了,师兄要是有什么问题尽可以告诉我,我去请教回来再告诉师兄不就好了!” 原舟:“这倒也是个办法,可炼器是手艺活,不似藏丹一脉照本宣内科,脑子会,手不会也不中啊。” 方寄草一派大大度样子:“那还不简单,师兄想做什么我让高人给师兄做一个就好了,回来师兄或验或拆,只要看懂里头的门道不就豁然开朗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 看材料如何搭造,又是如何相辅相成,既能练手,又能参透其中灵感,这比去盲目问询更为高效。 原舟欣然答应下来。 “我想做一把武器,造型精巧,携带方便就好,你也能看出来,我不是打架的料,枪啊剑啊我都提不动。” “好说。” “还要外形美观高级一点,最好一拿出来就能震慑住别人。” “明白。” “至于灵石你不用考虑,需要多少就告诉我,我叫家里派人送。” “痛快!”方寄草快羡慕哭了,摆手道:“放心吧师兄,咱们都是自己人,高人绝不会宰你。” 就怪了。 话音未落,炼器坊走进来两位驭兽师。 “什么味道?这么臭。” “泔水味。” “好好的炼器坊怎么会有泔水?”说话的青年眼角带痣,唇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有意无意往身旁的少女身上点。 “原来有兽奴在这,怪不得屋子里臭味熏天。” “李桥,你别太过分。”原舟挺身道。 李桥和原舟同届,是驭兽一脉少有的纨绔子弟,祖母那一辈和沈叶两家有过姻亲,也是仗着和仙师家族沾点关系就在驭兽为所欲为,十分看不起兽奴。 “原舟,你怎么越混越次,都混到兽奴堆里去了。”李桥带人在屋里逛游,一眼都不愿意往方寄草身上瞧,似是生怕污染了自己的眼睛。 “去,把拿你们这最贵的材料拿来给小爷长长眼,我要装点在我的青龙宝剑上。” 宝剑好似有灵性,主人一点,剑便出鞘一寸,方寄草目光追了过去,还没等仔细观察就被人手动按回鞘中。 “哎呀呀,我这青龙剑被糟蹋了,快!原舟!快拿材料出来,我得赶紧走。” 青衫荡起,熟悉的沼泽气息飘来,方寄草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此时,兽笼里的小家伙正缩在角落里隐隐发抖,方寄草一边用感知安抚,一边走上前。 “你叫李桥?” 原舟端着光明之石出来就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乍一看还以为方寄草被人欺负,惊得他放下东西,三步并两步挤在二人中间。 “李桥你有话好好说,山门规矩可不准你撒泼。” “我撒泼?!”李桥觉着自己算是遇见白莲花了:“明明是她先挑衅我!以为自己偷题编了本书就能受长老青睐了是吧!长老眼下可没空理你!” 原舟也在旁边小声劝:“他是试炼赛预备选手,你别和他硬来。” 方寄草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寻衅:“你要参加试炼赛?” “不是要,是小爷我本就是年年试炼赛选手!” “难怪驭兽输的那么惨。” 原舟咬着指甲,听得头皮发麻。 “你说什么!”李桥气得表情扭曲,撸起袖子就要教训她,旁边人拦的及时,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这才将人稳住。 “原来是叶嫣然的人,罢了,今天我饶过你,就算我给藏丹叶长老面子。” “”不必。”方寄草仰着头:“李桥,我记住了,咱们试炼选拔赛上见” 李桥再一次被逼疯:“什么?你什么东西!你要是能选上试炼赛,我李桥在家谱上的名字倒过来写!” “一言为定。”方寄草冷冷道。 第三十六章我乃天才也不能跳级 “偷别人答案的贼!” “猥琐小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就是兽奴看见没有,没饭吃的时候当人,有饭吃当鬼!” …… 李桥声音渐行渐远,原舟掏出手帕抹完了汗,道:“李桥刚输了试炼赛,心情不好,方道友别置气。” 叫方寄草别置气是为了她好,李桥年年参选试炼赛,就算是人品差了点,但实力却是不容小觑,方寄草对上他只怕会吃苦头。 方寄草依在门槛边上,颠着腿说道:“年年参加年年输,有时候他该找找自己原因,这么多年功力涨没涨,有没有认真修炼,而不是拿同门撒气。” “就是因为年年输心态才崩的彻底呢。”原舟看周围没人,也顺着墙边坐了下来。 新一届试炼赛选拔又要开始了,驭兽师们定会踏破了门槛来寻他置办法器,他再没有像今天一样闲暇的日子。 天上风动云不动,到底是师兄弟一场,原舟替李桥说话:“你也别怪他暴躁,你是一片好心给兽奴摸清了道,可宗门从前就因为经书失窃一案直到今日都不安宁,是个人都会怀疑你的用心。” “经书失窃是怎么回事?” 提起藏剑楼,骆笙最为敏感,方寄草当时忙于手头事没空怀疑,后来发现不止骆笙一人,其他人对此楼里的经书也尤为注意,尤其是被封印起来的顶楼。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原舟后悔提起这茬,但两人说了那么多悄悄话都不见被外传,足见方寄草的为人。 “这件事还得从百年前说起,我也是听父辈传下来的,不知真假。” “缥缈宗最初不叫缥缈宗,而是分为五大仙门,这五大仙门的宗主就是如今的五位仙师。” 方寄草强迫症来袭,打住人问:“总是听你说五位仙师,可我从前怎么听说是六位仙师?” “你听我娓娓道来呀。”原舟继续道:“百年前三界调和,阴阳分明,五位仙师各自带着门生修长生术法,他们几人更是急切想要突破不见君的境界。” “但我父亲说其实曾经有一本《天书》,上面完整的记载了天地百年走向,谁能问鼎仙位上面都写着一清二楚。” “书被偷了?” 这不就跟孙悟空勾销生死簿一个道理?要她说,有点上天入地本事的魔修事业心都极强,如此作弊的东西明晃晃摆在眼前,哪有不馋的? 原舟摇头:“书被毁了,没了。” “被毁了?”方寄草惊讶:“……得不到就毁掉?” 原舟无奈,重重说道:“是被它的主人给毁了。” 方寄草认真想了想:“那它的主人一定很厉害吧。” 三界之中,天最大,一口铁锅炖不……跑题了,《天书》一听就不是凡物,能掌控它、毁灭它的人更是天上地下盖世无双才是。 回回都猜错,方寄草最后试了试:“难道这本书的掌管者就是那第六位仙师?他为何要毁掉?” “还真被你猜着了。”原舟说的口干舌燥,回屋倒了两杯茶,自己吃一口,另一杯递给方寄草。 “不知真假,我父亲说是仙师觉得照本宣科实在无趣,不如随性而为的活有意思,若事事按照天命作为,还做人干什么?索性就毁掉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知晓自己的运途。” 方寄草似懂非懂点头,半天都消化不了这段话的意义。 游戏氪金到极致便觉得无趣?珠翠之珍吃多了喜欢上家常便饭?霸道总裁看腻了想去挖野菜? 无敌是多么寂寞! 方寄草揉了揉鼻梁,此刻她掉落在地上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仿佛又被皮卡碾压了一回,渣滓都看不见了。 她心道不知这本《天书》可曾记载了她的存在。 方寄草调整心态,话接上头:“可这件事和经书被偷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天书》消失,想要立地成仙的修士却不知从哪里听说命途可以后天篡改,便就在那时存了邪心。” “当时罗仙师门下有一得意门生,自小无父无母,是被罗仙师捡回来养着的,但他性若蒲苇,与世无争,天赋又极高,若是谁有难言之隐,第一个就想到请他帮忙,宗门内外没有不欣赏他的。” “可没想到,他竟然也生了邪念,百年前荒泽之中还只有一处藏剑楼,他便借着宗门上下对他的信任,带着一群后辈偷走了《阴门诡术法经》,可他毕竟是凡人出身,境界不透,哪怕资质尚佳也没到可以操控天地秘术的地步,后来他果然走火入魔,不小心打开归墟之门,这才导致了大妖东征。” 后来的情况不用多说也知道了。 方寄草从原舟口中得知,归墟地处阴阳交接,《阴门诡术法经》又是号令百妖邪鬼之用,得百妖邪鬼为己所用可以对付敌人,但心术不正的人也会选择趁他们意识麻痹,吸食他们的阴气提升修为,而被吸者则会神形俱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方寄草打了个寒颤。 这简直比贪墨阴钱还要恐怖。 原舟:“从此不知天之所为,不知人之所为,天之所为还可逆转,人之所为看不清摸不透。” 方寄草看向他:“这么说来,如今藏剑楼分为四处,每一处顶楼封印的都是《阴门诡术法经》的一部分?” “正是,这还是罗仙师失去双腿才制服那孽徒取回来的。” “等等,说起来第六位仙师不应该是天下最强吗?他怎么不出手?” 原舟叹气:“《天书》被毁以后,仙师也不见了,我父亲说她是突破了不见君,真正做到散形三界。” 不会是玩脱跑了吧? 方寄草莫名觉得这里头有点蹊跷。 “我父亲还说仙师飞仙时留下一句话。” “什么话?”方寄草送一口茶入口压惊。 “此心光明。” “噗——”方寄草咳嗽的厉害,心里想着顺嘴就说了:“这位仙师莫不是姓王。” “她姓孟,唤作孟予,是六位仙师中唯一的女子。”原舟递过手帕。 接回话头,回到李桥对方寄草的态度上。 “所以,凡是修仙世家多对‘经书’二字闭口不提,对普通人更是心存戒备,你编撰图册觉得无甚大碍,但他们却生怕有人利用此中内容再次为祸人间。” 方寄草点点头。 一直以来困惑着她的那些问题,诸如驭兽为何不收散修、先是为什么不传授百姓们牲口的饲养方法等疑惑都在这一刻顿悟。 可宗门已然出了新规矩,就代表荒泽已经不是百年前的荒泽,此举绝不可能仅仅只为了兽奴,必然他们是遇到了什么棘手问题需要做出改变。 想明白这一点,方寄草编出图册一事就不该是那个二百五撒气的借口,更不是她原谅对方害逢春残疾的理由。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方寄草身子往后仰。 她说的是试炼赛的事。 “可是试炼赛得是内门弟子才能参加,你要参加至少要等一年后。”原舟说这话,心里已经认定方寄草一年后一定能成为内门弟子。 “天才也不能破例跳级?” “有倒是有,但那得看有多天才,我知道的修士里只有一个人是破格晋级的。” “谁?” “陆无咎。” 第三十七章叶嫣然带烤肉来了 陆无咎何许人也? 驭兽遇神境战力榜第一名,驭兽一脉近年来最有资格成为剑修的男人。 按流程来说应该是原舟的下一届,但因天资优异,初次参与妖兽围猎就拔得头筹而获得一众长老赏识,一战成名,破格升到原舟那一届共同研习驭兽之术。 哪怕升了一届,此人依旧名列前茅。 夜半三更,方寄草背着沉甸甸的包袱往回走,没心思关注其他,猫进小树林打开了【山海启示录】。 出不去山门,她便将魔爪伸向了骆笙师姐的魅影狐、宋清朗的雨蝶、还有武道场上几位师兄的鸾凤、赤焰马、焰羽灵鲤以及灵龟身上。 灵兽品阶越高,系统奖励就越高级。 几位师兄的灵宠最高有四品,收获不小,得到了升级【神随天动(3000/10000)】一次、【定心丸】的制作方法一张、还有【献舍】和【役兽术】双技能。 经过这些日子默念【逍遥诀】和【金刚经】,消化回元丹,方寄草的功力又升一阶,对获取之技能也能及时吸纳。 但近来她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非得等到夜半三更时才敢释放技能图鉴。 稻草边上,方寄草反复读了几遍【献舍】和【役兽术】的说明,心肝脾胃肾无不在跟着颤抖。 【献舍】一听就是个名声极差的禁术,虽然对于献身之人来说是疯狂与解脱,但本质上仍是诅咒。 献舍之人需自伤肉身,将自己的身体献给邪祟,此举与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着实无异。 要说区别,前者多是怨念不散,寄希望于厉鬼替自己报仇。 方寄草心中讶然,练得此法之人只能将法术用在自己身上,但她正青春年华,大把的灵石等着她去赚,要这邪术作甚? 【献舍】暂且放下,接着往下学习【役兽术(10/100)】。 “只要念出音律口诀便可得百兽朝拜,亦能操控对方为自己所用。” 这倒是有意思,省去结印,直接在限制时间内调派凶兽。 方寄草忽然间想起了一件滑稽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有趣有趣,这是不是代表以后出了山门可以让黑熊替我砍柴?让鹰隼替我捉鱼?哈哈哈——” 适时收起笑容,方寄草晃晃脑袋。 即便她心血来潮想试试手,但如今山门外十里之内连只老鼠都见不到,上哪能使出此招? 罢了罢了,横竖得等下山再说。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方寄草迫不及待抽出余下两个术法,一个是从骆笙的灵宠魅影狐身上搜刮到的【招魂术】,另一个是在宋清朗的灵宠雨蝶身上摸来的【铭文验身】。 两个人的灵宠都是二品灵兽,收获的自然也是好东西。 只不过【招魂】的技能和【献舍】有些异曲同工。 嘶。 方寄草挠挠头,一个【献舍】,一个【招魂】,一个两个都邪门了,难不成她以后要干替人消灾的买卖? 她又点开【铭文验身】,这个奖励方寄草甚是喜欢,人活在世谁不怕被坑?像她这般无牵无挂、又半点记忆都没有的女娃就更容易被认亲戚了。 现在她还是只无人认领的小菜鸡,但她清楚自己是个天才,天才早晚有一天会问鼎天下的,到那时候,万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七大姑八大姨想要和她攀血缘怎么说? 【铭文验身】就是最好的识别手段! 方寄草盘坐运功,只等学完此法就可以回屋睡觉。 闭上眼,天心为主,元神为辅,方寄草气运丹田,丹田中渐渐能内视到两条金光线条交合在一起,汇聚在脏腑中升起一点圆陀陀的光明,眨眼间照亮体内。 “咳!”一股电流冲过脏腑,方寄草不受控制猛咳一声,蜷缩在地上。 突然间,光明如雷神之斧砸向脏腑,外绽出无限金色闪烁的电流,电流不讲武德,沿着四肢百体劈将而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倍速,方寄草感受着每一丝电流在体内乱窜,犹如无数细针在刺扎她的颅顶。 系统友情提示:【距离接收技能还有十秒钟,十、九、八、七、六......】 tmd,两秒都很长好嘛! 奈何木已成舟,方寄草点不了暂停键,只能擦干眼泪继续干。 等接受完毕,整个人早已昏厥在了猪棚外。 翌日,夕颜拽着张怀远来猪场找人,最后在小猪仔聚堆取暖的地方翻到了方寄草的“小尸体”。 “怎么办,喊也喊不醒。”夕颜满脸焦急,都快哭出来了,“你快想想办法呀,寄草不会是被累死了吧。” 张怀远心口一跳,皱眉凑近少女的脸左右观察了一番,伸手探着鼻息:“还活着。” 活着就好办了。 “我有一法诀,一唤她准能醒。” “那你快些用!”夕颜催促道。 他嘴角不可查地弯了弯,俯身在人耳边悄声道:“叶嫣然带烤肉来了。” “肉!” 几乎就在张怀远起身的一瞬间,方寄草猛地睁开双眼,视线被小二师兄粉嫩嫩的猪鼻挡得死死的。 透亮的女声在头顶响起:“醒了醒了!一晚上没回来可吓死我了!” 方寄草没闻到肉香,揉了揉眼睛,顶着一头干草坐起身来。 迷迷糊糊看了一圈,确认系统关闭,便随口说道:“修行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很累吗?骆笙师姐又训你了?” 方寄草点头。 “给你吃这个。” 夕颜摊开掌心,里面赫然躺着一颗清晰又奇怪的回元丹。 清晰是因为它的外形和气味就是回元丹,但奇怪的是每人每顿只有一颗丹药,不吃就会饿,所以很少会有人把丹药留到晚上或者第二天。 夕颜身子不比她强,不可能不吃回元丹。 “这是我做的。”夕颜小声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试过了,没有毒,只是功效不如丹师做得好。” 材料有限,便是兜里这几颗还是她软磨硬泡跟着师兄师姐去处理妖尸收获的边角料,自然比不上丹师手中的灵药。 接过服下,丹药在体内化开,如同化繁为简的通液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原本脏腑中被电流冲击过的位置也统统舒缓下来。 “你何时学做的丹药?” 那些日子她忙于斗魂和赚灵石,疏忽了张怀远和夕颜,尤其是夕颜,她生性不爱说话,不像张怀远大大咧咧,很少会和她吐苦水。 但私下里,夕颜却因为成绩落后嘴上长泡,几番生了退出山门的心思。 没想到今天竟给了她一个惊喜。 “平日你极少在房里,自然不知道我何时学的,我、我是觉得自己在驭兽混不下去,早点做打算的好。” 方寄草歪头。 什么意思? 张怀远泄了气,解释道:“还不是那群驭兽师,试炼赛输了就拿咱们出气,说咱们是兽奴杂种,夕颜只是想去请教些灵兽问题罢了,就被他们连骂带嘲讽地赶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我信你个鬼 驭兽师看不起他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方寄草早晚要让这群不肖子认识认识谁他们的爹。 不过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距离解禁还有几天时间,到时再比试三场黄级斗魂就能升至玄级,她必须趁这段日子做好逢春和朱蚁的战甲。 做战甲之外,她还需夹着尾巴做人,至少课业不能荒废,小灶也不能划水。 几番斗魂下来,她已经大致了解了猎杀者的修为,黄级尚有几位遇神境,更不用说玄级以上的人物。 望着梧桐树上飘下的落叶,方寄草忽然想起那个鬼道书生,出手利落,刀刀致命,修为必然在遇神境之上,若今后在黄级对上他,恐怕有去无回。 但作为好战分子,能和高手过招,她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向着目标前进,日子快得如流水,白日里,方寄草在武道场花式作死,被骆笙打、被骆笙的灵兽打,晚上放出逢春偷偷摸摸盘活学艺,终于,熬到了可以出山门的这一天。 课堂上,方寄草拄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骆笙传教。 “妖兽分为四品,分别是化虚、开灵、破智、若凡。” “师姐,为什么妖兽的等级和灵兽的不一致?”底下有人举手问道。 骆笙唇角扬起,看起来阴森森的:“等你遇见就知道了。” 虽是故意调侃,但在座诸位听了这话无不默默收起好奇心,再不敢开口去问,毕竟谁都再不想碰见妖兽。 可转念一想,如果真这么倒霉,还是提早知道对方等级好出策略应对比较妥当。 前排几个同窗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愿主动提起话头。 相处下来他们已然摸清楚骆笙最擅长走盘山路,要是她不愿意讲的话题,凭谁执意询问都没用。 想套她话,难。 片刻,最后一排方寄草刚举起手,骆笙的雷达就瞄向了她。 “请问师姐,之前腾蛇妖变是什么等级?” 众人吓得脊骨汗毛都竖起来了,齐齐回头,表情复杂,似是不知道还是夸她脑子灵光,还是心疼她下午又要挨打。 “感谢道友无私奉献。”张怀远恨不能头埋在桌子下面。 方寄草目光动也不动,好像一切都不是她刻意为之。 骆笙长吸一口气,盯着孽徒:“是化虚。” 话音刚落,书本往桌上一拍,匆匆下课。 屋里炸了锅。 “那么癫狂却只到化虚,妖兽太可怕了。” “被封印在秘境里的妖兽更恐怖,估计都在化虚之上,试炼赛便是拿它们练手。” “今年试炼赛改规则了,听说要把赛场定在四域,那儿的妖兽种类繁多不说,级别……也不可小觑。” “那和下山除妖不就没有区别了?” 几个人说着把眼神挪向方寄草。 难怪骆笙避而不谈,不知晓妖兽等级他们还能有勇气与妖兽拼一拼,现在知道妖兽的强大,心里就只剩下害怕了。 有人想埋怨方寄草沉不住气,但终归觉得她是为了大家好,而且因为替大家出头,方寄草毫无疑问又成了被留堂的那一个。 忒可怜了! “保重。”路过的人戳了戳方寄草后背。 方寄草:“……” 她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天天挨打,她已经能够摸索出骆笙招数套路,甚至感到有些腻。 比起被骆笙打,她现在更渴望和鬼道书生斗魂,还想摸一摸他的灵兽。 “这两天下午我要去参会,训练取消。” “……这样啊。”方寄草克制住内心的狂喜,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难过,指甲使劲扣进手心。 骆笙被她挤出的两滴眼泪搞得不知所措,咽下一口唾沫才 嫌弃道:“……别像个小爷们一样哭哭唧唧,我就两天不回来而已。” 人非草木,在一块呆久了生出感情也是在所难免,况且方寄草没有亲人,也许自己就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 思及至此,骆笙心里愈发不爽利,要是能和长老们请假就好了…… 不行,不可公私不分!不可因小失大! “听好了,我不在这两日别惹麻烦,要是害我在宋师兄面前抬不起脸要你好看。”骆笙举起拳头恐吓道。 “不会不会!”方寄草连忙摆手:“只有他弟子丢人的份,我绝不会给师姐丢脸。” 两人沿着长廊一直走,在尽头一左一右分开,方寄草一步三回头,骆笙被她盯得愧疚感越来越重,又怕自己当真心软误了大事,索性念了个诀腾云驾雾往议事堂去了。 “嘿嘿!” 见人连影子都见不着了,方寄草脚底一转,回屋取走装备拉起张怀远就走。 山门口有专人把手,她今日行头又多不宜走正门,拉着人来到舍房后院。 “你要翻墙?”张怀远望着高墙,门规信手捏来:“驭兽一脉门规第一百五十三条,所有弟子不可无故翻墙。” 方寄草摊开手:“没办法啊,你总不想让门口的师兄收缴你的装备据为己有吧。” “他们不敢。”张怀远根本不信:“门规第六百四十八条,不可窥觑、抢夺他人法器、更不可用不耻手段胁迫他们交出。” “……朋友,你变了。” 方寄草转身往正门走,嘴里念念有词:“行吧,我本来想着替你隐瞒你的亮眼装备,之后好给那些瞧不起咱们的驭兽师一些颜色瞧瞧,是我自作多情了。” “等等。”张怀远抬手喝止,避开巡逻的剑修,拉着人往墙根走:“咱们也是为了低调的提高自身战力才选择翻墙,并非事出无故。” “……” “方道友,请——” 方寄草笑了笑,回礼道:“张道友先请。” 都是自己人无需礼让,张怀远手痒痒心更痒痒,左脚点地,纵身跃起趴上墙头,旋即腰身使力,手臂往上一抬,整个人骑坐在墙上。 “寄、欸?” 转眼间,院内空无一人,张怀远顿感慌张,想着就要下去找人,倏忽从右耳下方传来一道熟悉的怯声。 “你怎么出来的?!” 方寄草面不改色:“开壁,我的技能。” “什么?你会这招你带着装备出去不就好了,你还让我爬墙?!” “忘了。” 张怀远:“……”我信你个鬼! 翻身出来,二人一路吵吵闹闹却不敢耽搁。 方寄草十分期待接下来的三场比赛,张怀远更是迫切地想赶紧追上对方。 斗魂赛场除了搬远了一段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张怀远算是开了眼界,抓起一把烤栗子吃得喷香:“待会儿我就去热热身,你在玄级等我。” 旁边猎杀者看着身形面具、乃至往裤兜里塞烤栗子的猥琐动作都一模一样的豆豆眼。 “这是豆豆眼新找的姘头?” “唉,小心被他盯上,由爱生恨。” 老商在驿站门口听见有人议论豆豆眼,匆忙赶过来,一看真是老朋友,心中欢喜:“我还以为小哥不来了!喏,斗魂名单!” 二人寒暄几句,方寄草将对战单接过手中,眉心皱起:“怎么鬼道书生还在玄级。” “唉——不扛打呗!又叫人打到了玄级末位。” “哪个猎杀者这么厉害?”或者说比一招一刀的鬼道书生还牛逼。 “后起之秀,名作龙傲天。” 第三十九章我认输了 老商走后,方寄草又和几个猎杀者打探了这人的来路。 “你说龙傲天?”猎杀者看见豆豆眼,屁股不由自主往边上挪了挪,生怕沾染桃色绯闻,未料到,这人竟追过来,肩膀挨着肩膀坐了下来。 方寄草笑呵呵道:“多谢大哥。”知道她站得怪累还给她腾出个位置。 猎杀者额角流汗:“散修能有什么来路,不过此人以战正道,不讲路数,话也极少,才出现半个月就打到了玄级第一,确实配得上和龙傲天这个名字。” “要说让他名声大噪的比赛还是和鬼道书生那场,差点让书生修为散尽。” 也就是说,龙傲天半个月前虐杀斗魂场,鬼道书生便是在那时候又重新回到了玄级末尾。 那她岂不是今天打赢三场比赛就可以和鬼道对垒了? “想什么呢?你的比赛快开始了。”张怀远拽着人往擂台送,两人一个是新人一个马上就要晋级,擂台并不在同侧。 “对了,这些人为什么叫你小哥?他们看不出你是个女子吗?”张怀远边走边回头。 方寄草:“……” “你没看见赛场上都是男人吗?” 张怀远瞅了一圈,神色顿然:“原来是先入为主了。” 因为想和鬼道书生对战,方寄草不再专注变卖他人法器,三场比赛打得十分迅速。 不过她想速战速决,却有猎杀者跟她对着干,捧着法器明晃晃往主事人眼前送:“他竟然看不起老子!他是不是觉得我这一身不值钱所以才不稀罕抢?!你给评评理我这个值不值钱!” 三场比赛结束,方寄草如愿对上鬼道书生。 今日的他和第一眼见到时不大一样,背脊弯下去一大截不说,单手捂着后腰看起来像是旧伤未愈。 “你们猜这把谁会赢?我赌鬼道书生。”十场比赛赢九输一,众人对鬼道书生的期望还是很大的。 “要是一个月前他肯定能赢,不过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模样,被龙傲天虐的不轻,我这把赌豆豆眼!” “我也赌豆豆眼!” 底下看官盲猜地津津有味。 擂台上双方召唤出灵兽,围观看客又是一阵惊呼,鬼道书生身边暴风猞猁他们早已见过,是一只由水系转冰雪塑能的灵兽。 鬼道书生本就来自天枢,修炼冰雪实在正常不过。 能让他们看呆的是豆豆眼身边这只,只需一眼便会被其五彩缤纷且一言难尽的造型所吸引。 “头盔是能提防御力的二级材料幽冥金沙石,身上披的是一级材料银光粉磨砂龟灵甲,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厚重了点,哪个器修做的……这么辣眼睛。” “不止,前肢是粉红色的夜光水母晶石,后肢是云纹螺骨。” “他们断袖就是喜欢搞点带颜色的,豆豆眼审美不一般,找的器修估计也是同道中人。” 场外传来一阵唏嘘。 逢春前爪揉脸,手掌下的仓鼠头扭过去,若无其事般瞄着自家主人,仿佛在问:宝宝翻车了? “他们懂什么。”方寄草用感知回复:“等会儿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富人靠科技的厉害!” 比赛正式开始,鬼道书生率先动作,他身形比方寄草想象中还要快上一倍,哪怕是在她以往观察的比赛中,鬼道书生也从来没有这么主动攻击过。 原因只可能是一点。 他慌了。 果然,他是奔着让方寄草无法反抗的目的出手的。 “暴雪,沉默!” 这一招禁锢灵兽和兽主在一定时间内无法使用法术攻击,方寄草被击中。 不过她并未受到影响,面对想把她甩出擂台的鬼道书生,方寄草紧迫中带着冷静,手臂一扭从他身下溜走。 鬼道书生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向对面身手敏捷的豆豆眼,毫不留情发出一招。 “束缚!” 有了前车之鉴,方寄草立刻提高警惕性,给逢春下达指令,一主一兽分别朝着两个方向躲避,速度上并不比鬼道书生逊色。 “看来帅哥挺关注我的嘛。”闪躲间隙,方寄草还有空调侃对方。 鬼道书生身形忽然慢了下来。 底下人正欢呼着,听见豆豆眼冒出这一句,胃里不知怎么地就泛着恶心。 “怎么就关注他了,又自作多情了?” “不会是看上书生了吧,不过……他俩身形倒也般配。” “啊呸!”天级猎杀者闲着无聊过来观摩,一眼就抓到了问题所在:“修士对战多用咒术,极少耍功夫,鬼道书生分明是知道豆豆眼擅长近身武斗,这才会他用出束缚一招。” 场下人恍然大悟。 方寄草也是看出这一点才会挑逗他玩,但她比别人观察的更加细致。 驭兽斗魂,讲究人对人,兽对兽,可鬼道书生身边的暴风猞猁始终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大有射人先射马的意思。 但从开始到现在,它一招也没出过。 “探物!” 鬼道书生极速往后退步,心道:“又要拆法器了不成。” 这一退,暴风猞猁便暴露在了敌人面前,方寄草纤手穿云,压着暴风猞猁的头借力在半空翻身越过。 【山海启示录】启动。 【名称:暴风猞猁】 【修炼体系:冰雪系】 【等级:四品】 【获得法宝:招妖幡】 竟然是四品灵兽。 她曾经搜罗过玄级猎杀者的灵兽,一半以上都是七品,而鬼道书生带着四品灵兽都没打过龙傲天。 方寄草越来越好奇此人能耐了。 “砰——”身后传来巨响。 方寄草身形稳稳落地,扭头一看,原来暴风猞猁也不是吃素的,见她使诈骗了它主人,便顺势朝逢春猛击。 于是,触发了逢春后背上的装置。 周围烟雾散尽,围观群众边咳嗽边瞪大了眼睛看台上。 “龟灵甲朝两边展开竟同翅膀一样,里面还加了两颗微形火烈炮?” “……难怪如此厚重,看来这位器修除了审美怪异还是有点东西。” 何止火烈炮。 方寄草心中得意。 龟灵甲之所以看着厚实一个原因是里面藏了攻击型武器,这是为了防止逢春遭到攻击无法还手时,加了这玩意便可以护它躲过一击。 另外,龟灵甲是风属性材料,做成翅膀是便于随风直上,是她为逢春这只陆地动物设置的逃跑技能。 “满月!” 方寄草回神,看见鬼道书生正蹲在地上安抚虚弱无力的暴风猞猁,她信步前行,只要再出一击就能赢下比赛。 但这体验委实意犹未尽,反倒有一种趁人之危的小人之感。 “我认输。” 方寄草停下脚步。 主事人也愣了下,刚才两侧过于嘈杂他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鬼道书生扛起灵兽,抬手招呼方寄草:“我说我认输。” 第四十章我还是你爹呢 赛场上是对手、下场后是朋友这句话显然不适合坑死人不偿命的斗魂赛。 但方寄草又的的确确在众目睽睽之下扶着鬼道书生走下台阶,于是,赛场上传言俩人勾肩搭背往小树林里去了。 再往远走一里地便不是灵兽山地界,鬼道书生看四周无人,将暴风猞猁卸在银杏树下,抹干净手心冒出的汗,拍了拍灵兽脑袋。 暴风猞猁似是疲乏至极,入睡极快。 “看来他俩被龙傲天打地不轻。”方寄草如是想。 鬼道书生站起来,照旧扶着后腰慢慢转过身,好一会儿,两人就在这静谧的空间里纹丝不动、两两相望,气氛诡异又平和。 猜不透对方想法,但只要还在灵兽山管辖范围内,方寄草就不怕被他报复偷袭。 站了一会儿,脚跟泛着酸,方寄草主动开口,谁知一句“你们好好休息”还没说全,就见对方缓缓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面是一张极好看的皮囊,长眉若柳,俊雅天然,只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此人年纪并不如想象中年轻,约莫在三十五岁左右。 可若单论相貌,她至今所见之人中能比他长得还好看的也就只有剑修的那个变态了,可变态还比他缺只眼。 “你、” 话音未落,斜阳透过氤氲,照在鬼道书生那张俊美的脸上,泛起莹莹泪光。 “孩子,我是你小姨夫啊!”鬼道书生一瘸一拐向她走来。 大事不妙! 方寄草眉头青筋凸起,右手掌心金雷涌动,就在鬼道书生的手搭在她肩膀上的一瞬间,金雷铭文贯穿对方全身。 方寄草看着人抽搐倒地,龇牙道:“我还是你爹呢。” 可这话也未能完全说出口。 因为就在下一刻,天地颠倒,风云变幻,一轮暗红色的血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上天空。 方寄草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恶心到头晕,浑身裹挟在疾风里瑟瑟发抖。 一时没忍住,方寄草蹲在地上狂吐起来,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吵闹声。 与其说吵闹,更应该说是吵架。 “方和春,今天你要是敢踏出祠堂的门,今后就不再是方家的人!” 方寄草吐的昏天暗地,等迷迷糊糊抬头时,被唤作方和春的青年男子正巧扭过身,烛火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隐隐约约像一个人。 像她! 或者说原身长得像方和春才对。 “和平,缥缈宗修士修的是义胆忠肝,不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今日你不放我夫妇离去,我们便成了不仁不义不忠的懦夫!” 方和平气得抱住头:“可小妹走了,你也走了,家里今后怎么办!妖物何人去寻?妖刀何法去解?” “刀……” 方和平见人犹疑,上前补充道:“缥缈宗的驭兽师除了你二人之外还有成千上万,可家里没有大哥你,我们如何活得下去啊!” 方和春被方和平戳到心底事,肩膀止不住抖擞了下,可这犹豫的情绪也只是短暂停留,片刻,他便癫笑道:“没有国哪还有家,归墟裂缝重开,千名修士葬身桃止,便是沈仙师之子都未能幸免,你觉得我们凭什么能苟活到最后?” “妖刀也好,妖兽也罢,既然都是一死,不如慷慨壮烈!” 方和平不甘心:“天启也乱着呢,留在天启不好吗,留在白仙师身边,也许一切还有转机!” “师命不可不从,既然驭兽一脉要我去桃止,我便该立即前往桃止,天启自有七杀疫守护。” 方和春说罢抬步,正要开门离去,方和平却不肯放过,抱着方和春的腿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哥别走!你不顾念我们,也该想想寄草,她才五岁呀!” 被喊到名字,方寄草眉心猛地一跳,目光顺着方和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祠堂里屋灯火昏暗,窗影下赫然摆着一张拔步床,床榻上中央躺着一只小娃,睫毛纤长安宁,似乎没有被外界的争吵所打扰。 但纵使如此,方寄草还是注意到小姑娘冷不丁蹙起的眉头和极力想要压回去的眼泪。 “莫非是原身?”方寄草恍然大悟:“那这个方和春是原主的父亲?” 她曾在古籍上见过一种叫做回魂仙梦的法术,可以让被施法者回忆起施法者想让她想起来的记忆,纵使对方并不知道被施法者经历过什么。 想来鬼道书生定是先她一步在她身上施了这种法术,准备引她入梦,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留了一手,将他电晕了过去。 “寄草就托付给你了。”方寄草回头听方和春沉吟着,头也不回道:“我和你大嫂定能平安无事,至于其他的等我们回来再议。” “大哥!大哥!”方和平双手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在地上。 哭声和拳头捶地的噪音没间断过,方寄草见自己还未从梦中醒来,索性踏出门外。 血月当空,熟悉的血腥味钻进鼻孔,方寄草下意识捂住口鼻,绕过泣不成声的方和平往院外走去。 这就是天启城?天启城什么样? 虎狼成群,麂鹿同行,无数小妖不知从何处而来,身姿簇簇。 铺天盖地的邪气犹如洪流般涌来,眨眼间以毁灭一切的姿态向天启中央城发起猛攻,百姓恐怖的嘶吼声在空气中回荡。 方寄草跟在众妖身后,一同朝着云霞江的方向奔去。 只见江水间,金麟破浪而出,气势雄浑,在水中央掀起一阵澎湃,须臾,潮头如山峦般起伏,激起层层浪花,潮水更是直冲岸边,卷走大片无助百姓。 而在距此处几十里外的天启含光殿中,一白眉老者布下八方乾坤阵,挥斥方遒。 “屠烈,吾命令你带烛龙在天启撑开结界。韩章,你带白虎疏散百姓退到结界中。泰媪,你率领神鳌阴兵迎击妖兽,探探它的来历目的。” 百年无灾,怎么此时妖兽又冒出来了?且还不是当年那只。 “是!吾等谨遵白仙师之令!”三人异口同声。 转身走下玉阶时,泰媪突然身形一顿,直到韩章走上来踩到了她的红裙才反应过来。 “什么时候还分心!”韩章数落道。 “好像有死人味。” 韩章无语:“遍地都是死人。” 泰媪白了人一眼,无暇拌嘴,领着七杀三疫赶赴云霞江。 云霞江畔金鳞作孽,于天启百姓,它是灭顶之灾,但对蛰伏在金鳞鳞片下的小妖们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功成行满的福地洞天! 金鳞一哆嗦,满身鳞片如同仙丹灵药撒下,无数小妖啃其身,啖其肉,饮其血,修为大增! 江岸成了一道分界线,一面群魔乱舞,一面生肉枯骨,方寄草站在当间,杀不得邪魔外祟,救不了池鱼堂燕,唯见岸边血流成河。 她双脚腾空飞至金鳞面前,倒要看看这是何方妖物! 还好,即便在梦中,【山海启示录】虽不能获取奖励,却也不影响其他使用。 【名称:金鳞(灵兽化形)】 【修炼体系:水系】 【等级:若凡(原一品)】 第四十一章洞己之道 “竟是灵兽化妖,还是不少见的一品灵兽!”方寄草讶然,思及同门反应,她一直以为程峰的腾蛇是第一只化妖的灵兽。 妖者,异也。 骆笙口述也好,【万兽图册】里记载也罢,妖兽的种类都是分为四品。 ——化虚、开灵、破智、若凡。 化虚,多为人界小妖或是凶兽妖变后形态,智商基本和野兽差不多。 开灵,大多是妖域猛兽,或小妖吞噬同类后,融合力量和灵压后形成,具有较高的智商和灵压。 破智,实力几乎可以与万象境抗衡,具有高超的斗战技巧以及种群繁衍意识。 若凡,这个就厉害了,有自我感知,自我情绪,可自主控制想法行动,头脑与凡人无异。 面前的这只眼如明灯,尾如烈焰,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矜贵雅正之美,的确不是人间凡品,可它每一次的摇首摆尾又无不是在虐杀无辜,藏匿在它身下的小妖怪更是如同一群贪婪的掠食者。 无论人肉还是妖骨,它们都能吞噬得干干净净。 “吱吱、吱吱。” “呜呜~”金鳞再次翻出水面,仰天狰狞,眼中时而清明时而浑浊。 眨眼间,江心巨浪滔天,掀起层层蝶涌,辗转向岸边蜿蜒,方寄草本就是局外的一缕魂识,自不惧怕浪之席卷。 但她身后尚存意识的天启百姓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快跑!快跑啊!” “别!等等我!别丢下我呀阿牛哥!” “救、” 更多的平民来不及喊出“救命”二字就被卷进浪里,片刻不到,数不清的小妖扑将上来,口一张,吞下了微不足以塞牙缝的虾米渣滓。 “鬼圣同源,血煞归一!” 方寄草在浪里与妖兽对视着,一声咒语破浪而入,倏忽间,金鳞眨眼,眸中比原先清澈三分。 只有远游境之上才能睥睨若凡,她回头追寻这道女声的踪迹,见一红衣如血的女子悬在头顶上方,目光满是讶异。 有一刻,方寄草觉得对方像是看到了自己。 “这不是归墟的妖兽……这是赤狐都尉沈越的灵宠。”泰媪感知泄露,距离她五里之外,正在斩杀岸上人性巨妖的韩章受到波及,眉心忽地一跳。 “怎么会是他的灵宠,前几日桃止山主不是传讯说赤狐一队全军覆没了吗?” 感知在空中碰撞,不消一刻归于死寂,直到远在含光殿的老者发出一声指令,这才唤回泰媪的思绪。 方寄草感受到周围灵压的变化,低头一瞧,只见数以千计的小妖似是受到了蛊惑,携着潮湿与血腥飞蛾扑火般攀着金鳞冲天而起。 成千上万的妖兽转眼间在红衣如火的女子身边化为灰烬,这还不算完。 阴兵从天而降,金鳞哀嚎传至千里,身上的精血还在四处流散,浑然无力倒在早已干涸的血泊中等待接下来的最后一击。 “启禀仙师,江中妖兽已尽数灭绝!金鳞应当安置何处?” “先取灵、后灭绝。” 接收到命令,泰媪头皮发麻,手腕上的曼陀罗花环黯然失色。 “趁金鳞良善意识尚在,阿媪怎的还不动手?灵兽妖变闻所未闻,若再另生事端后果不堪设想!”韩章抹掉唇边鲜血,转身又利落砍下一颗妖头。 七杀疫的都尉皆是百里挑一的修士,感知、灵力、境界都在众修士之上,比之凡人更是如同陆地神仙般的存在。 旁人看不出金鳞身上异样,他们却轻易就能感受到此中的猫腻。 韩章这句无情又平实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将泰媪脑中的乱麻一分为二,许多头绪就在此时露了出来。 一品金鳞通灵超然,忠诚、认主、有着强大的反控能力,普通邪祟根本无法桎梏它的灵压。 可今日的它却被磋磨的仅仅保留下一丝清醒,有被莫名妖力用传送之法送到荒泽最中央的天启城,套上无形的枷锁,以玄索为链,以灵血为祭,润养四方妖兽! “四域沦陷,有妖兽在抢夺金鳞灵力,若再不除了它,荒泽覆灭!”韩章用感知将心情传递给泰媪,旋即撑不住单膝跪地,剑身钉在地上。 曼陀罗花猝然掉落一瓣,泰媪双手手指交叉,闭上眼睛默念口诀。 短短一息,庞然大物身上忽然亮起微光,紧接着又一点点消散。 方寄草下意识瞄到金鳞眼中的释然与决绝,二者对视之间,不知怎么,竟在这一刻气脉通达,悟得洞己之道! 向外求索,茫无可入,向内求索,顿悟宇宙,通宵方向! “道友,请留步。”脱口而出的话仿佛不是出自她之口,连声音都变得空灵而沧桑。 然泰媪动作一切如旧,并没有人发现异常,此法妙就妙在她就像是人间风,只吹到她想要停留的人身上。 就在方寄草杂念鸿达之时,远在荒泽最西边的洞府里,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徒然颤抖了下,手中血线跟着摇晃,金铃声响彻怀谷。 他猛地睁开双眼。 江水间仍然只有泰媪和金鳞,但这若隐若现的灵力又是从何而来?莫非除了他之外还有人修得光力之法? 一道低沉话语从方寄草耳边吹过:“何方神圣?是想破本座阵法吗?” “小名小姓,路过而已,有几点疑问想要请教。”方寄草在灵天灵海中回答道。 恍惚间,他们二人就如同两条平行的轨道,只能感受到彼此,却无法找到交集。 而在其他人面前,平行轨道又朝着两个方向迸进,方寄草更偏向观察者,对方则是参与者。 山那边的人沉默了许久,灵识出海,心思盘旋,唇边漏出一抹讥笑:“原来是在为灵兽不值,呵呵,天下许多事本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白夜如此,七杀疫如此,金鳞亦是如此,道友何必自找烦恼?看,金鳞已经快咽气了,本座和白夜之间总会赢一个,但金鳞,必死无疑。” “它本不必死得这样没尊严。” “呵呵,所以才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何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问可能不可能,只问应该不应该,本座做的,白夜做的,金鳞做的,于我们个人而言,都是应该却于常理不能之事!” 方寄草接着对方这句话说道:“毁堤淹田,伤天害理,上违天道,下苦百姓,这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如此厚颜无耻文饰,实在令人鄙夷。” “灵气有限,而天地无限,吾舍万兽之灵而取天地之精以养万民,这便是取舍。若今后一切阴阳皆利群生,吾又有何错?” “利用灵兽妖变,是对生灵不仁。迫使荒泽为饵,是对万民不义。何来阴阳利群生?群生在何处?”方寄草手一指:“即使踩到花花草草也很不礼貌。” “……优胜劣汰!若凡间有志之士获得大成仙道,难道不是利万民?尔等世家出身的蟪蛄只看眼前,又怎么会明白本座的天道霸业!” 右手一挥,一段只有他们二人能见到的走马灯闪现在方寄草的面前。 是幻术。 第四十二章我想喝奶茶吃炸鸡 海岛上的少年骑马疾驰,风扬金盔,连发三箭,箭箭十环,这一年他十五岁,生平志愿是以文武全才治天下。 立年二十一,海妖作祟,江山巍巍,山君漠视不治,百姓流离失所,少年为解海妖祸乱弃政修道,闭关顿悟十六日一无所获,孑然赶赴战场。 隔年,奔赴仙门拜师学艺,于神殿前替同为凡体的师弟仗义执言,鞭四十,进大狱。 年三十八,虽入宗门学了些许心道仙法,却因肉体凡躯始终突破不了大能之境,而身边同为修仙者的世家弟子却已位列明堂。 同年,家乡忽然海水倒灌,死伤百人,少年白发作青丝,克敌无法,最后只好以身献祭,身死道消。 方寄草盯着祭坛红光处,突然,画面一转,金鳞的身体正在慢慢消失。 幻术消失了。 “比起金鳞,他更不该死。” “他”指代的是幻境中那名少年。 低沉声在耳边响起:“让像他一样的凡人获得仙力难道不是造福苍生?留那些只会阿谀奉承、高傲自大的乌合之众有何用?就因为他们是仙门血脉?” “呵呵,天道不公,吾便逆天而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眼前小小的牺牲算得了什么?” “吾既然要做名臣,如今就只能做小人。” “不择手段做事还找为私心找到心理平衡,你的确是个小人。”方寄草想也不想。 也许是劣根性太重,亦或是自我催眠太深,对方几乎在她话音将落时便冷嗤道:“难道你就没有一丁点私心?” “有。” “说说看?” 方寄草脱口而出:“我想喝奶茶,吃炸鸡。” “什么?”对方口齿突然不如先前伶俐,许久没再放声。 或许是这一番博弈触发了【洞己之道】的固有技能【照见术】。 方寄草收起半开玩笑的话,感受着真气在体内暴涨,手指轻抬,攒起一缕雷电之光,落在玄天之海,浮光幻影再次出现在两人眼前。 照见术需要消耗许多灵力,她修为太浅,还不能操纵完整的术法,但只让对方看见自己心中所想的画面也足够了。 春天,嫩芽好不容易顶着碎石的压力破土而出,迎风生长,朝气蓬勃,可不巧,没几日,一群蚜虫经过此处,将这片绿意盎然的青草地啃食了个干净。 绿洲变荒漠,弱肉强食实乃意料之中,对面的陌生人冷哼一声。 接着,蚜虫吃干抹净,成群结伴继续前行,途径一段岩石山的时候,撞上了一伙瓢虫,蚜虫不敌瓢虫金钢铁甲,转眼间就被消灭一空。 这时天上一声刺耳长鸣吓得瓢虫怔在原地,片刻,匆忙赶往巢穴,但它们短手短脚,哪里是飞鸟的对手,飞鸟毫不费力,如闪电一般快速出击,享受味觉盛宴。 飞鸟在前,狐狸在后,它猫在暗处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饿急了的狐狸在飞鸟落在岩石上的那一刻猛地窜出草丛,一口要在了它的脖子上。 鲜血从獠牙流出,狐狸饱餐一顿。 春去秋来—— 狐狸寿终正寝,腐蚀的身体成了苍蝇的餐桌,苍蝇吃饱喝足,飞过池塘,不甚被青蛙吃掉,青蛙产卵又被小鱼吃掉。 对方看得有些不耐烦了,摇头暗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把戏而已。” 言毕,下一个画面却让他愣住。 大鱼被岸上出没的黑熊吞噬入腹,黑熊穿山越岭,走到荒漠力竭而亡,它死后,腐烂之下重新长出了一片嫩芽。 嫩芽颜色正好,刺得对面之人睁不开眼,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在沉默中沸腾。 最后,画面逆转,百草作祟,吸干了大地所有的精华和滋养却不知饥饱般疯狂向天际生长。 蚜虫不再能克制它们,逐渐灭绝,理所当然,虫群和飞鸟也慢慢退出视野,野草成了天地霸主,新的食物链诞生。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优胜劣汰没错,可别忘了,这些留下来的劣根之人,也曾经是胜者的后代。” 在这个动不动就死人的世界,更是如此。 方寄草还想告诉他,她理解他惜才爱才的心情,但不正当的手段不是塑造乌托邦的唯一方法。 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有说教的本事,更不喜欢白费口舌。 手捏血线之人目光顿然,被方寄草一通说辞震得无言,半晌才道:“何意。” 方寄草指了指脑袋:“意思就是说,你这里没有达爷牛逼,所以少管闲事。” 江面上恢复了往昔平静,岸上尸骨有人有妖,但绝大多数的百姓已经被白虎卫引走。 泰媪缓缓回过头,身体吸收过多灵压有些难捱,她必须找个安全地界释放出来。 与此同时,方寄草看见自己的手也在慢慢消散。 回魂仙梦正在失效。 她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许久,听见一道千里传音:“本座不是在替一个人谋幸福,本座是在为这个世界创造更多的可能,既然结局未定,你我不如静观,看看孰对孰错。” 声音消弥,充斥在周围的灵力也不见了,方寄草的视野骤然被黑暗包围。 天启乱葬孤坟,法力无边的修士和满脸仓皇的百姓都不见了,方寄草置身在夜色中,鼻息中全是熟悉的感觉。 ——这是…… “寄草?你醒了?” 鬼道书生秀美的长发顶冒着浓烟,缓了好一会儿,方寄草看向被铭文电过的位置,没有出现谎痕,这人没撒谎。 回忆回魂仙梦中方家人的对话,她好似的确有一个小姨,甚至还有叔父一家活在人世。 可她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丁点记忆,黄册上更是只言片语都不曾有。 “你都想起来了?”鬼道书生扶着她坐起身。 方寄草不知所问和她所见是不是一回事,点头简单回答了个“嗯”。 “那就好。”鬼道书生以为小姑娘刚想起来过往,心中悲恸地说不出话,抚着她的头道:“姨夫答应过你姨娘,要好好照顾你,从前是姨夫轻信了你那叔父的鬼话,这才害你被他们卖掉,以后姨夫都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 “他为何要卖掉我?”方寄草抬起一张无辜的脸,仿佛不相信亲叔父会对自己下死手。 鬼道书生沉着脸,双手在膝上攥拳:“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本不该让你知道,可你是方家大房的嫡亲血脉,如今又进缥缈宗学了仙术……” 回魂仙梦只能让当事人想起一段过往,但能不能回忆起全部还看个人。 方寄草这么问,显然没想起所有的事,鬼道书生便解释给她听。 “因为方和平发现你生出了灵根,所以才派管家趁夜半三更带着你去了河边准备淹死你。” “可是管家看着你长大不忍加害,但又不敢违背家主的命令,最后便喂你喝了一碗黄粱一梦,借昏迷时将你卖给了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妻。” “可他不知道那对夫妻是专门卖兽奴赚灵石的人牙子。” 第四十三章妖刀的来历 原来她的灵根从那时就生出来了。 “生出灵根不好吗?”方寄草问道。 世道艰险,经过梦里一遭,天启如今不知被祸害成什么样,家里人生出灵根,说不定以后稍加修炼就能成为修士,关键时刻还能保护方家。 可照她这位姨夫所言,方家人似乎并不待见修士。 鬼道书生摇头:“也许对不知情的寻常百姓家是好事,但对方家不然。” “方家原本是修仙人家,但自你父母走后他们已经不敢自称,素日只做些炼剑制刀的生意糊口。有了这门营生,剩下的一拨人倒也惨到没有搬入天启地下城,而是仍然居住在地上结界中方家大院里。” “祖上便有修士?” “方家老祖生有灵根,世世代代偶有传下。”鬼道书生笑着道:“那时候还不是四大仙们,修士们都是器丹阵剑样样精通。” “可我父亲是驭兽一脉,我并未见他用剑。” “傻孩子,你父亲出生时都什么年月了,而且你家中人也从来不使剑,而是用刀。” 最能骗到人的谎话往往是说一半揣一半,方寄草想起方和平口中的“妖刀”,心里莫名发毛,再对比姨夫说的话,揉到一块正好可以套出自己想得到的信息。 “是一把妖刀?” 鬼道书生面色惨然:“这等私密你父亲走前也告诉你了?” 方寄草点点头。 看来她姨母对鬼道书生透漏得也不少,她只是随口一问此人便能点到细处。 “不错,你家中的确有一把祖传下来的刀器,但它原不叫妖刀,而是叫斩魄刀,此刀有刀无鞘,通体铸满黄金,刀身修长,刀尖闪亮,乃是在妖尸火海中淬炼九九八十一天而成,整把刀透着阴森森的血红之气,可斩世间厉鬼妖孽。” “然而,这把传世斩魄刀在四脉分流后却不再是你家的宝贝,更像是祖宗,因为戾气太重挥将不去,每年都需要献祭数具妖尸平复此刀的愤怒,不然它就自出刀鞘去外寻魔泄愤,届时方家遭殃,天启百姓也会跟着遭殃。 “这刀伤过人?” “你先祖父那一代族中本有两个修士,但其中一个在用此刀的过程中被刀气所伤,差点走火入魔,好在人没事,但道心却不在了。” 所以到了她爹那一辈就只剩下一个修士了? 方寄草问道:“可据我所知,天启不是有仙师和七杀疫在吗,为什么不请他们替自家解决了这邪祟。” “方家人不敢。” “为何?” “当年不是现在这般以杀止杀,仙师有令,制服妖兽和妖变的凶兽,要以防为主,治为辅,防治都行不通,才杀之。所以,那时候驭兽师常和七杀疫同行除害,也正因为这个契机,你爹和你娘才有源源不断的妖兽尸体祭祀妖刀。” “可后来,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帮专门阻杀驭兽师的奸人,暗地里将驭兽师一一截杀,驭兽一脉才成了今天这副惨淡模样。” 末了,鬼道书生补充道:“你父母兴许就是死在这伙人手中。所以方家现在对修仙二字避之不及,生怕被暗处的歹人查出他家中曾有驭兽一脉的弟子,他们更怕秉明仙师后,还未等封印斩魄刀,便给自家引来杀身之祸。”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再谨慎低调也会走漏风声,毕竟没人知道那群阻杀驭兽师的疯子到底图的是什么。 但她仍不明白,方和平是如何得知她生出灵根的呢?这可是在缥缈宗都要测试才能验证出来的。 方寄草抬头看向对面直冒冷汗的“姨夫”,旧伤未愈又被她添上新伤,几番眼皮打颤,看样子能与她唠叨这么久是在强挺着了。 方寄草扶着他靠在树边歇息,比起自己处境她还是更担心对方的身体:“姨夫放心,山门里安全的很,倒是您顾念着我才参加斗魂被人打伤,等我回了山门您可有地方调理气脉?” “比赛时住在驿站,修养的话山下还有可用灵石租住的洞府,疗伤不是问题。”鬼道书生顿了顿,说道:“你不用管我,早利用盾地术潜入山门见你没事的时候我就放心了,参加斗魂是我自己的选择。” 敏锐的弦拉紧,方寄草不做声色:姨夫参加斗魂是来寻人还是报仇?” 总不可能是为了赚钱,八成是报仇,且仇家还是个厉害人物,不然他也不会顶着重伤的身子拼命压制着不让她继续往上走。 鬼道书生半晌无话,迟迟才笑道:“你这刨根问底的样子真是和你爹爹一样。” “姨夫谬赞。” 鬼道书生被逗笑,肩胛骨的位置震得火辣辣疼,他抬手按住,满面愁容:“我本来想一直瞒着你,但你也长大了,告诉你也是给你提个醒,我怀疑斗魂赛背后主使就是当年截杀驭兽师的人。” “不止你父母,我的妻子你的姨母,也是丧命在这伙人手中。” 鬼道书生怀疑哪位名不见经传从黄级打到玄级第一的龙傲天就是主使者手下的兵,为的就是明目张胆的将流落在外面的散修一一清除。 若不然怎么会下手这么重。 至于目的,他暂时还没想清楚。 方寄草了然,面色渐渐沉了下去,这副样子在外人眼里是藏着心事的苦闷,但方寄草思量的却是其他。 方家不是她的本家,方和平夫妇也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没有自己找死的道理,但占据了这具身子照理说就应该替原身做她该做的事。 比如血海深仇,比如自相鱼肉。 得失取舍,她心里始终有数。 “若龙傲天真是背后黑手的人,姨夫就更不应该急于一时了,眼下还是好好修养才是上上策,报仇的事可以从头再议。” 方寄草心中已有对策,甚是经历回魂论道,她现在怀疑梦中那位”大人物”和杀害驭兽师的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个。 连龙傲天都打不过的人想必连大人物的头发丝都摸不着,方寄草打算先用拖延战术:“血很入骨,再过不久我就能转为内门弟了,等我学会了缥缈宗的仙门道法,再和姨夫同再为他们报仇雪恨也不迟。” 第四十四章兄弟本是同林鸟 夜晚的帷幕悄然落下,远处驿站跑堂的点燃风灯,暖白色的灯光点亮夜空。 临别鬼道书生给了她几张传唤符箓,上面写着他的本名“林肆”,如果方寄草想要找到他就点燃一张,便可寻烟判断他的方位。 该认亲也认完了,两个人一个身上带伤、一个心思烦乱,再继续坐着大眼瞪小眼没有意义。 方寄草目送林肆走远,转身正好听见几声呼唤。 “糟糕。” 山门亥时落锁,此时月上中天,怕是已经误了时辰! 果然,她刚转出驿道就见张怀远抱着手臂垫脚凝视她,似乎在埋怨他不告知一声就私自掉队的态度。 “你还没走?”方寄草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走过去。 “你不回来我能走?”张怀远气不打一处来:“倒是你,不吭一声就走了,起初我还以为是有猎杀者要对你下黑手呢。” “后来呢?”方寄草擦着人肩膀慢悠悠朝山门走去,门早都关了,索性也不用跑的。 张怀远转身跟上,头枕着小臂道:“后来他们说你和鬼道书生钻树林去了,我就没那么担心了。” 得,下回见姨夫怕是要负荆请罪了。 “为什么不担心?你也觉得我很强?” “嘁~”他承认方寄草作为杂灵根的确很有天赋,但鬼道书生的成绩也不是白给的,不过今日鬼道书生负伤参赛,方寄草赢面很大。 更要紧的是…… 张怀远凑到她耳边道:“他就是你提到的那位散修高人吧?我的法器就是他做的对不对?” 方寄草仰头看他,半晌感叹:“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张兄~” “哈哈哈哈——”张怀远欢喜非常,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最讲义气绝不会说出去的!对了,高人做的法器果然非同凡响,就是我家小红对高人的品味有些不大喜欢。” 小红是张怀远给朱蚁起的名字,这般勾栏名将的名字和灵兽魁梧的形态全然不符。 “好看不如好用。”方寄草拉长声音。 张怀远嘿然一笑,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走到饕餮街后身的墙根下,离山门只有一墙之隔,张怀远顿住了脚步,心思活络,回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方寄草。 “方道友一起?” 方寄草没拒绝,一起就一起,只要翻进去走两步就到她舍房了,没什么可畏惧的。 二人翻身上墙,熟练程度就好像已经翻了数百次,连动作都相差无二,默契十足。 方寄草扬眉。 从前她忙于作战,沉默寡言,极少有人能和她玩到一块,没想到穿越后遇见的张怀远成了例外,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看他就像是在照镜子,连动作都和她无二。 可老话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便是夫妻还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呢。 “欸?哎呀呀呀呀——” 张怀远大头朝下,摔得不轻。 夜巡的修士们多是在内门弟子以及执事们极休息的庭院巡逻,兽场也是重点查看的地段,极少会在可有可无的兽奴居所出没,其中自然也包含从兽奴选拔的新弟子的舍房。 张怀远早就想好了,若真倒霉被师兄们逮个正着送到宋清高跟前,他顶多是被罚背门规几遍,但方寄草被骆笙抓到就不一样了。 有了垫背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可……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违规翻墙!给我架起来送到宋师兄面前去!” “欸?等、等一下啊!几位师兄。”心情惴惴,回头望去,身边竟空无一人,连个响都没有,张怀远出了一脑门子汗。 “人呢?她人呢?!” “谁?墙内墙外分明只有你一人尔!”夜巡的领班呵斥道:“门规第一千零五十八条!不可故弄玄虚!你一错再错,架起来带走!” “啊?!不是、我冤啊我,我真冤!我、我、”那句“我最讲义气”忽然浮现脑海,张怀远兀自扇了下嘴巴子,咬着牙任众人拖走了。 黑夜再次归于一片宁静。 伏草招摇,一步一个脚印似的被压下去又直起来,直至舍房后,方寄草使诀现出身来。 幸好她眼急心快,用了潜龙无影,要不然又要被骆笙毒打。 如今生活不如从前自在,最好是今日事今日毕,方寄草等左右无人唤出【山海启示录】,点开【招妖幡】。 早期做贼,现在改做鬼神了,近来不知受何影响,系统里开出的技能法宝统统都跟妖鬼蛇神有关系。 “一次性法宝,念诀悬幡,光分五彩,名曰招妖幡。” 方寄草默默消化【招妖幡】的用途:可以召唤方圆十里内的妖怪,或为自己所用,或引诱杀之。 注:不包括修仙道的妖怪。 刹那间,她心下雪亮,果真是件烫手的宝物。 妖和妖兽是也不是一个概念,邪气流散,飞禽走兽有化为妖兽的危险,但有的经年累月也会化出人形妖心,行走于人世。 其中有的妖怪只想游戏人间,本性向善。有的则修成魔道,向恶。 此物又只能招来妖怪,却没说招来的是哪一种,若是贸然唤出魔道妖怪,自己寡不敌众,岂不是成了妖怪靶子? 往更阴险处想,如果放在平民百姓身上呢? 方寄草收回【山海启示录】,往屋子去。 舍房燃着一盏油灯,听见开门声,夕颜揉揉眼睛支起上半身:“你回来了?” “……还没睡?” 夕颜摇头,眼睛已然睁不开了:“你不回来我睡不着,想起上回你被骆笙师姐虐得昏倒在猪棚,我就后怕。” 方寄草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修炼忘记看时辰,以后都不会这么晚了,快睡吧。” 小美女放下心,重新倒回枕头上,不肖半分就传出了小呼声。 估摸是枯等方寄草太久,累极了。 躺在床上,方寄草回想林肆对她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定是恨不得将杀害自己妻子的幕后主事碎尸万段。 她当时的拖延之词只是权宜之计,当务之急,她必须抓紧修炼,最好能提早成为缥缈宗的内门弟子,这样的话多少能推延林肆找死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只有内门弟子才有下山历练的机会,她如今脑中出现许多谜题,必须亲自去一趟天启才能解开。 另外下山还需要钱,天启好得是整个荒泽的都城,物价必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好在林肆比她富裕,不需要他这个穷鬼外甥女掏钱疗养,趁他养伤的这段日子,方寄草可以专心致志把目光放在任务大殿上。 说辞她都想好了。 第四十五章不装了 不知道是碰运气,还是她自身硬件跟不上,在回魂仙梦中她虽然突破了【洞己之道】,但隔空传音的技能放在现实中并不好用。 她自来不喜欢庸人自扰,索性打起精神吞下回元丹准备出门。 走之前,方寄草蹑手蹑脚走到夕颜床前,夕颜平日并不贪睡,但连日在炼丹房里披星戴月的疲惫一股脑冒出来,快到晌午也没醒。 方寄草悄悄从兜里掏出【定心丸】的制作方法放在她床头,旋即就奔向任务大殿。 “看,小偷来了。” “......也太不要脸了。” 刚走进大殿就有无数小眼睛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内门弟子从前不屑来任务大殿,一是赖于家庭环境优越,不差赚取灵石,二是与灵兽相关的问题大多有驻扎在当地的驭兽师帮忙,除非是需要出外勤的任务他们才会接下。 至于凶兽根本不应该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可现在不一样了,先是驭兽一脉为方寄草立了新规,后又有骆笙处处为了方寄草针对他们,这才逼着他们不得不来到此处自证明慧。 然而过了许多天,别说是灵兽的回答没赚到钱,便是凶兽那部分都答的磕磕巴巴。 几个人见方寄草走过来,纷纷往外挪动步子,生怕这人窃取自家传下来的学问。 方寄草左右看看,走到最左侧随便扯下一张。 “这人干嘛呢?那可是灵兽的任务。” “你怎么知道?” “我前日刚在上面写过答案,日日盯着对方有没有采纳,自然知晓那上面写了什么。” “这就怪了。”说话人挠挠头,忽然灵机一动:“不好!这兽奴一定是知道咱们在这才过来假装答题,实则是想套取符箓上的答案!” 话音未落,他就一个健步上前。 后面人还在嘀咕:“不会吧,藏剑楼都开放了,想套答案去看书多方便,咱们写下的也不一定就是满分答案,不然对方为何不采纳?” 一抬头,见人站在距离方寄草一步之外,怔怔定在了原地,后面人慢悠悠走上来,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等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到兽奴笔下动作突然恍然。 她竟然不是在偷师,而是在答题! 无视身边人的诡异眼神,方寄草下笔如有神,完全不需要斟酌字句,仿佛灵兽所有的习性都被刻在了骨子里,往后的所有答案都是手到擒来。 这还是基于她上辈子搞学术研究时练就出的扎实的基本功,后期背诵也好,实操也罢她都能应对自如。 况且【山海启示录】里的灵兽习性和凶兽一则大差不差,都是生灵,必然有许多共同之处,举一反三罢了。 答题、转身、扯下符箓、继续答题,最后跟在她身后的已经远不止最初的三人小组。 眼睁睁看着方寄草忙前忙后忙完了这些,站在她边上的人道:“我怎么觉得她都答对了呢。” 一向温文有礼的世家公子也忍不住爆粗口:“这绝对不可能!她只是个兽奴而已,这些道理她是从哪知道的!” “胡诌而已吧,故意在这炫技。” “……万一是她在藏剑楼学到的呢。” 周围人互看一眼,心中暗道:“绝无可能!” 驭兽师的职责是护理灵兽,斩杀妖兽,虽然只有两个职责但任凭谁都知道其中难度。 护理灵兽绝非易事,灵兽身上的病因千奇百怪,哪怕只是和妖兽对战后手上都可能留下病根,哪怕从小报读经义的他们也只能从藏丹一脉一掷千金购入灵药。 因此,大家的答案也多倾向于推荐提问者购买治疗效果好的灵丹。 偏偏,方寄草回答的和他们都不一样。 更可怕的是,乾坤镜上的符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张张消失! —— 玄光殿内堂吵闹不停。 男人打了哈前往椅背一靠,面带微笑地看着手上突然出现的符箓,看到最下面,眉头扬起。 “方寄草,嘿嘿,这倒是像个真名。” 殿内众长老几乎吵翻了天,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禁扭头看向中间人。 “哼。”罗红仙收回目光继续斜眼睨着叶难:“新试炼赛机制要天机配合你们也可以,但我出多少人,你藏丹就要出多少人!” 叶难冷不丁被人骑在头上,恨不能当场发飙:“罗大胖子你是疯了吧!六人一队,仙师说好了两个驭兽师,一个天机,一个藏丹,再加上一个炼器,谁要你多出人了!况且我们出这么多人是给你们喂饭去吗!”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周山夹在中间劝着时不时瞄着坐在对面的陆远之,可陆远之双目阖着,愣是不看不听。 “小娃娃们吵够了没有。”坐在当间的男人眉眼弯弯,看得最闹腾的两个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一片安静后,陆远之仿佛察觉到周围的目光,睁开双眼诧异地看向万象玄龟上坐着的男人。 见几个人都在盯着自己,陆远之站起身,行礼道:“不知陆仙师有何交代?” 陆时笑容未收,将手中的符箓拍在桌上,几个人会意探出身子往上面瞧,一个个渐渐面露惊喜。 “不错,先防后治,倒是能看出是早年驭兽师的典范。”陆远之评价道。 “回答的也简单易懂,不像是弟子辈能写出来的答案。”叶难和驭兽一脉走得最为亲近,加之女儿常在饕餮街做吃食,自然对驭兽师们的能力较为了解。 两人对视一眼:“师兄真会教,莫非这是宋侄儿?昵称起得倒也雅致,方寄草。” 莫生有熟悉的名字冲入脑海,陆远之身形一顿,想说的话统统堵在了嗓子眼里。 一旁的周山提醒道:“我记得上次编撰凶兽图鉴的兽奴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来着?” 这么一说,叶难想起来了,和方才吵架时候相比气色都红润了三分。 “原来是我女儿的好友?哈哈哈,我就说我女儿慧眼如炬!嫣然就是看着不着调,其实心里有数的很!” “什么?!她不是孤儿吗!”罗洪仙气急,对着陆时拍手道:“仙师明察!这兽奴来路不明,其中定是大有问题啊!” 这回认证物证具在,你可不许偏袒陆远之! 第四十六章原来是金主爸爸 一道题证明不了什么。 但没多久,一大批内门弟子在玄光殿外聚众闹事,陆远之唤来宋清朗才得知今天乾坤镜上的任务被方寄草扫荡一空。 这些任务来自四域八荒,也就是说,在他们为试炼赛吵得不可开交的一个时辰里,方寄草的名字就在荒泽打出了名号。 陆远之生出一阵后怕,旋即又生出一丝丝侥幸,也许这人回答的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答案。 方寄草跟在骆笙后面,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 直到站在玄光殿前,骆笙转过头神色复杂地对人说道:“陆仙师在里面,进去以后务必实话实说。” “是。”盯着周围人憎恶的眼神,方寄草跟在骆笙后面走进大殿。 大殿门吱吱呀呀合紧,将外面无数只恣目挡在门外。 这不是陆远之第一次见到她,却是他头回认认真真打量人,盘发胡乱卷在头顶用一根松木枝卡住,驭兽道袍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难怪宋清朗会以貌取人,这女孩除了一张干净沉静的脸颊以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修仙之人该有的内敛和沉稳。 大殿内死寂一般,骆笙带人进来后就退到了宋清朗身边,直到叶难起了话头,陆时的瞳孔才逐渐释放。 “你就是方寄草?”叶难问道。 “是。” 叶难笑道:“别怕,今天陆仙师叫你过来也只是随便问问,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把你怎么样。” 叶嫣然长相明媚,容貌看来是随了母亲,方寄草很快认出对方,再想到骆笙方才的叮嘱,目光挪向坐在玄龟甲上的男人。 英姿慑人,黑发浓密,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淡然一切的悠然,的确是世间少见的仙风道骨,但这身骨面相却让人意外。 荒泽唯五的仙师之一陆时根本不是想象中的耄耄之年,而是风华正茂的青年。 传闻当今五位仙师已过活百年,即便修得长生术法也不该停留在如此风华正茂的年纪才对,莫非又是让人嫉妒的天才型选手? 方寄草仿佛成了一颗柠檬精,犹豫道:“陆仙师?” 陆时弯起眉眼,用手杖敲了敲龟壳,玄龟眼皮子掀开往上瞅了一眼,连头带爪子缩了回去,正好够它主人伸腿下地。 陆时伸了个懒腰,抓起符箓晃了晃:“今日我只是桃花农人,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小友。” 方寄草顿了下,没想到堂堂仙师竟是自己半个金主。 陆时的疑点都是他在符箓上写过的,他自己尝试过许多方法但效果参差,方寄草不一样,给出的解决办法简单又实用,甚至连丹药都用不上。 方寄草回答的也如当初一般,只是这一次她不再藏着掖着,又讲了讲偏利共生的概念,全过程输出得极为流畅,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话落,陆时抚掌道:“清朗,听出问题来了?” 陆时是驭兽初代长老,对驭兽一脉年轻有为的小辈都格外关注,宋清朗又是陆远之的收徒,自然了解更多些。 那符箓上的第一条答案一看就是宋清朗回答的,挑不出毛病,却不是最佳治疗手段,而且篇幅冗长,说不到点子上。 接下来,陆时又问了几个关于灵兽的问题,方寄草也一一答出,并说道:“万物相通,灵兽再厉害本质上也是动物,就像人一样知冷知热,只要提前防治,自然能减少生病的可能。” “哼,竟把人同牲畜作比较。”罗洪仙不屑道。 宋清朗点头,似乎明白了两人答案上的区别,宋清朗多年以来的习惯让他更倾向于除害,而方寄草则偏向共生。 这点主张她倒是和白仙师、陆仙师很像,和早年的驭兽师态度也如出一辙。 方寄草说道:“自幼家中教导,制服妖兽和妖变的凶兽,要以防为主,治为辅,防治都行不通,则杀之。” 罗洪仙眉心一跳,半撑着身子:“你家中还有亲人?” “只剩下叔父一家。” 陆远之看向骆笙,骆笙抿着嘴,喉中发涩。 她当然是不知道内情,方寄草本人也不过才提前两天得知。 方寄草解释道:“之前家中遭遇变故我才被人卖上山做兽奴,后来又遭九令篡改黄册,我的位置也被改动过。 陆远之收回目光:“你家人曾是驭兽师?” “家父家母曾是驭兽师。”方寄草垂下头:“不过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只知道我父母十年前去了桃止围猎,再也没回来。” “桃止”话音刚落,室内顿时鸦雀无声,窗外的杏树黑枝攀向天空,细密如烟的枯枝如同巨网将绿墙染成一片污黑。 原本等着听新奇事的叶难呼吸冷不防变得细微而短促。 “原来是这样,如今家中可还有其他宗脉中人?”陆远之沉重道。 方寄草摇摇头,简单道明方家现状。 如此捋顺下来,她身世和才学始末便说通了,但她仍不敢放出林肆的消息,她再通晓驭兽之能也不过是个穷秀才,宗门顶多稀才爱才却没有人真的会把她放在眼里,但林肆不一样。 “......第一代驭兽师的孩子却做了兽奴,造化弄人。”陆远之只觉得痛惜,如今驭兽一脉有多落寞,十年前就有多辉煌,方寄草的父母又是十年前的驭兽师,这样的家事背景比许多半路出家的高门弟子更为珍贵。 而她也不辜负父母所望,得到了驭兽一脉的真传。 陆远之心下坚定,转身拱手:“仙师在上,弟子有一不情之请。” “陆远之,你想好了再说!”罗洪仙皱眉。 “仙师?”陆远之看向陆时:“缥缈宗门规规定择优者取,方寄草是驭兽师之后,又通晓万兽之本,弟子认为方寄草早以满足越级成为驭兽师的条件。” “我不同意!”罗洪仙拍案,面色不悦:“择优者取也要考察,考察考察,既要考也要察,她才进来几个月?单凭她一面之词就轻信?陆远之啊陆远之,我看你门驭兽一脉是饥不择食!” “驭兽一脉派出数十名弟子前往丹域围猎,无一生还,我的确是急于纳贤了又如何。” 那些由沈淮安带回来的、明晃晃写在符箓上的名字像是一根刺,把罗洪仙的嘴扎漏气了一般没了话,宋清朗和骆笙听了更是不好受。 大殿里一安静,叶难就浑身不自在,她刚要站起来就被陆时抬手制止了回去。 “我总归已不是缥缈宗的长老,越俎代庖可使不得,此事还需要秉明叶仙师才好。” “弟子可给仙师传讯。” “不可!”罗洪仙恼火瞪了人一眼:“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一面之词!陆远之,我们天机这些年也损失不少人,可百年以来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越级上来的,哪怕是仙门世家也都是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 他越说越气:“上一个陆无咎是个混不吝你给提上来了,如今又要一而再再而三提拔普通弟子,既然缺人,干脆一股闹把那些个来路不明的兽奴都提拔上来算了!” “哎呀呀,罗长老可算说句对心思的话!”叶难笑了:“我同意!” 第四十七章不愧是金主爸爸 这叶难就是喜欢瞎搅和! 罗洪仙别过头,顶着压力,陆远之却不肯松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当着几位长老的面,由我来禀报宗主,陆仙师给做个证明,驭兽新入门的这些弟子是去是留就在今日给个痛快,如何?” “玩这么大?”叶难头回见一向古板的师兄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实在是有趣。 “我同意。” 一直没出声的周山也站在了陆远之一边,罗洪仙说到底不过是宗脉长老,面对陆远之一个人他还能对着干,但陆远之贸然搬出叶宗主,他也只能忍下。 不多时,陆远之操控传音镜联系上叶长生,暖黄的烛光下,书页翻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一位身穿暗月紫仙袍、皮肤晒得黝黑的长者出现在里面。 “何事?” “弟子参见叶宗主。”陆远之先行拱拜,其他几位纷纷跟上。 这时,陆时笑呵呵窜到四人后头,踩在龟背上同人招手,叶长生见到小辈们还不未曾察觉有何要事,看见陆时的时候脸上表情绷不住似地抽动了下。 陆时笑道:“小叶子真该跟小小叶学学护肤之道,个把月不见越发黑黢黢了。” 小小叶应该就是指叶难了,方寄草想着,原来缥缈宗是家族企业,难怪叶难敢堂而皇之的和罗洪仙呛声。 啧啧。 再看这位陆仙师面貌年轻,看起来最不着调,但资历却似乎比宗主还高,若不然也不会当着众弟子面调侃叶长生,叶长生更不会被调戏后还不敢置一言。 不愧是自己的金主爸爸。 “到底何事。”叶长生问道。 陆远之将自己的想法又和叶长生说了一遍,此间少不了罗洪仙在一旁添油加醋。 陆远之道:“明年试炼不同往年,当下形势,弟子以为正是尽快招纳贤能参加试炼围猎的契机。” “方寄草有驭兽师的能力,不该被埋没,让她参加围猎对四域有利无害......也许,这批新弟子中还有和方寄草一样有能力的弟子,但凡他们愿意都应该参与到试炼赛中,既能短时间内考验他们的能力,也能充实驭兽师的队伍。” 站在后面和陆时闲聊天的叶难右眼皮倏忽跳了下。 陆时补充道:“如今趋势防不胜防,恐有变故,弟子以为,开放藏剑楼让他们贯通驭兽之法还不够,归根结底还是要实战围猎才是,哪怕只是消除一只妖兽也值得。” “那些新入门的弟子连灵兽都没碰几只,如何抵御妖兽?”罗洪仙撇了人一眼。 “所以才要问他们本人意愿,人各不同,有人学的快,有人学得慢,我只是说想寄草这样有为之人应该加入到其中。” 两人又要起争吵,一直默默沉思的长者忽然开口:“可。” 传音镜传出一声,旋即镜中人拂尘一挥,消失在镜中。 几个人还怔怔地站在原地,陆时扣指敲了敲龟壳,众人心思拉回,最后罗洪仙一人难敌千军万马,只好作罢。 但死心是不可能死心的。 罗洪仙说道:“既然是人才,那便将她放在陆无咎的队伍里。” 这是他最后的让步,谁让陆远之非要将人夸个天上地下,如此天才型理论选手自然要搭配天才实战强者才能发挥最大的能量。 —— 议会结束,外面的喧闹散了,玄光殿众长老也散了,金凤头顶的落日光辉平铺在地上。。 叶难回头看着陆远之许久。 “嫣然我已经派人接出来了,你想了她这么多天不去看看?”会议结束,陆远之从半子不让的犟种又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师兄。 叶难笑了笑,轻抚步摇:“倾盖如故,白首如新,今日我好像重新认识了陆远之。” 招摇的粉色裙摆绕过洒在石砖上的余晖,往殿下走去。 殿外面,方寄草受着白眼走进去,如今又在众弟子震惊的目光下走出来。 “原来那都是她自己的东西,怪不得答题时如有神助。” “听说父母都是驭兽师,家中变故才落得此处,可怜。” “那她为何之前不说。” “说了也没人信吧,毕竟黄册都被那个兽主和程峰篡改了。” 宋清朗扫过一眼,几个嘀嘀咕咕的弟子匆匆掩面而逃。 见人朝自己走来,眼神里还带着悲悯,方寄草心下发凉,她有骆笙调教就够了,宋清朗可万万别对她生出怜悯心思,五千条门规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步之外,宋清朗停下脚步看着方寄草的头顶,想起她从前赛场“耍诈”只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无人教授她仙术,对程峰的针对亦是情有可原。 那些误会和偏见顿时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曾经一叶障目后的愧疚。 宋清朗看了半天也不见人抬头,以为是自己从前太严肃让小姑娘害怕,语气不自觉缓和了三分:“以后仙术经法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你、表现不错。” 等宋清朗走后,骆笙走上来没说别的,揉着方寄草的脑袋:“陆仙师对你很满意,以后也要注意无论陆仙师问你什么,都要实话实说。” “自然是知无不言。” “那倒也不必。心怀坦荡就好。”骆笙拉近方寄草,微笑道:“你可知陆仙师有一项独门绝技。” 方寄草摇头。 “他能明辨真假,所以罗长老即便想和陆长老作对,却也不敢再拿你身世背景说事。” “明辨真假?” 背脊瞬间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是,只要你心怀坦荡,说出来的话陆仙是自然相信,可若心思不纯当下他老人家就能发现。” 原来是这样,和现代的测谎仪差不多。 还好,虽然她没有全盘脱出,但所说的话句句是实话除了那句没有修士亲戚。 但好在方寄草不是原身,做不到和亲人血脉共情,哪怕是和原主的亲身父亲经历了一次相隔时空的会面,她也只会感慨造化弄人,并没有半分眷恋不舍。 所以,她的回答是坦荡的,可若换成原身回答,只怕顾东不顾西,正中对方下怀。 看来以后说话要多加小心才是。 “师姐。”方寄草忽然想起一些事,顺嘴问道:“上回腾蛇妖变好恐怖,以前师姐有遇到过吗?可有什么防止灵兽妖变的方法?” 说到最后,她怯懦道:”我怕我灵力不够,控制不好逢春.......” “这些事本来不应该和你说,但今天过去你也算是内门弟子了,告诉你也无妨。”骆笙道:“我在试炼赛的秘境中就是被灵兽所伤,据说那是荒泽百年来第一只妖变的灵兽,呵呵,被我摊上了,够倒霉吧。” 第四十八章富婆包养我 话说到一半,就听见一声尖细地嗓门从脑门后面传过来。 “师妹!你真是深藏不漏!” 叶嫣然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双臂环上方寄草的脖子:“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不出所料,短短一个时辰关于方寄草的悲惨身世在灵兽山传了个底朝天。 不止叶嫣然,张怀远和夕颜也知道,但凡得知任务大殿的符箓被扫荡大半的人都知道。 方寄草如愿以偿,她清楚只有自己造的声势越大,长老们才能注意到她,她才能有机会尽快越级,只要有机会越级,她就能回到天启将梦中的谜团一个一个解开。 只是她没想到陆仙师在场,更没想到自己当时迫于贫困的无奈之举竟然结了一份缘。 若非陆仙师有测谎的技能,恐怕天机一脉的长老不会这么快放过她。 当真是好险啊。 “臭丫头。” “啪嗒”一声,叶嫣然的发髻被人打了下。 “哎呀。” 叶难走上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不省心的女儿:“和寄草多学学,别一天老想着吃。” 叶嫣然不服气地瞪着眼,半点不敢还嘴,大概这就是血脉压制吧。 见叶难站着没走,骆笙转圜心思拉着叶嫣然去树下休息。 方寄草偏头看向叶难:“长老有事?” 她只希望别是再来试探她的。 叶难开门见山,严肃道:“你的背景和资质完全可以直升驭兽师,下一届的试炼赛只要你不愿意,我和仙师去说,你可以不用参加。” 虽然叫做试炼赛,但这次的模式和从前完全不同,四域妖兽凶猛非常,和结界中捕猎而来的完全不是同一概念,结界中修士们尚不能自保,更不用说四域。 当初只有从试炼赛中拔得头筹的弟子才有机会成为剑修,或随同剑修一同前往四域八荒参加围猎,如今局势危机,宗门放几脉弟子去四域猎妖也是无可奈何。 但内门弟子修炼多年,经验和术法都已融会贯通,方寄草和他们不一样,纵使有满腹才学,可到底耽误了许多年,在修仙这一块还是个愣头青。 方才陆远之那句让新入门的弟子参加试炼赛的话实在太过刻意。 他根本不是在为新弟子们着想,相反,他是在利用这些没有背景的孩子去四域打前锋。 这和让他们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叶难第一次对陆远之感到失望。 但多年的情谊让她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撕破他老好人的脸皮,再者大局为重,驭兽一脉如今全靠陆远之撑着,她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弟子顶撞他。 “你不用听你家长老的话,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和宗主申请调你来藏丹修行。” 叶难的话句句都是诱惑,众所周知,藏当一脉和炼器一脉多是战斗后方,安全,稳定,工钱也不少,实在是美差。 只可惜她天生是个好战分子,就喜欢找虐。 “从进入缥缈宗的那一刻开始,弟子就做好了为天下牺牲的准备,而且我家中传授的驭兽之学我也只是学了点皮毛而已,若不出去看看外面的妖兽,只怕今后只能纸上谈兵。” 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心话,但愿意为了缥缈宗这个家族企业赴汤蹈火,作为顺位继承人的叶难怎么会不爱听呢? 而且就算没有缥缈宗做倚仗,单单是为了原身,她也要回天启,去四域,一个人的战斗更危险,还不如和大能们组队好。 “罗长老说会给我派到陆师兄的队伍里,真的吗?”方寄草露出浅浅的酒窝,满眼都是期待。 陆时,陆远之,陆无咎,听起来就像一家人,所以,这个陆无咎定然是个厉害人物。 加之她曾听原舟提过这个人,貌似战力并不比宋清朗和骆笙差。 “噗嗤。”叶难都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小姑娘单纯如斯,怎么可能斗得过罗大胖那个老混球。 但陆无咎的能力的确是有目共睹的,只不过…… 叶难欣慰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试炼赛定在明年三月初七惊蛰日,这段时间好好和骆笙学学术法,出了山门可没有人再护着你了。” 这段时间他们要亲自去四域调查,没勾引到天才少女加入阵营,叶难有点灰心,但听见树荫下女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叶难的那点难过和愧疚统统被暴怒占领了。 方寄草看着叶难一边操着大嗓门提着叶嫣然的脖领子往外走,一边捂住叶嫣然那张碎嘴子。 “需要灵丹就来找我,以后你的灵丹我叶难包了。” 方寄草挥手作别,心中觉得好笑,真不愧是母女俩,出手一个比一个大方。 晚上,骆笙拉着方寄草在武道场操练,她好像是觉着从前打自己打轻了,一想到明年方寄草不知死活要去参加试炼赛,她就恨不能一口气给人打残。 间休的功夫,方寄草接过夕颜递来的手帕擦干嘴角的血迹。 血都是浮于表面,并未伤及脏腑,倒不是骆笙下手舍不得,而是方寄草回魂仙梦后,修为大增,防御力增加了不少。 “还真被你侥幸参加试炼赛了?” 方寄草休息充足起身往武道场中间走的时候,便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从风灯下走了出来。 李桥嘴角微微勾起,满脸不屑:“听说长老要把你分到陆无咎那一队,看来那一队从今往后有两个拖油瓶了。” 是了,方寄草忽然想起来不久前这人好像说过一番话来着。 她歪头笑了笑,推开夕颜走上去:“我当是谁,原来是桥李兄。” 李桥脸色突变,腰后的拳头握紧:“这不作数!当初说好的,只有打败了我进入试炼赛我才服你!” 方寄草视线下移。 在李桥的旁边,跟随着一只体态丰盈的洛水神鸟,浑身青金色宛如琉璃晶莹剔透,一看就在四品以上。 神鸟高昂着头颅藐视众生,和它主人的土豪气质没有半点相似。 这可真是她见过最不随兽主的灵兽了。 方寄草手有点痒。 李桥还在喋喋不休:“就算会驭兽又如何,缥缈宗要的是能降妖除魔,可不是要花瓶!” “谬赞啦桥兄~” 比起猎杀者以为她是男子,李桥的“花瓶”可不就是在夸她吗。 李桥啧了一声,咬着嘴唇:“可恶。”又被她装到了! 她也不明白为何别人得知她的身世都对她另眼相看,唯独李桥似乎气得发狂。 不过,既来之则占便宜之。 方寄草指了指骆笙:“正好骆师姐在,不如你我二人今日就在这里打一场,如何?” 刚和宋清朗大吐苦水后的骆笙:“……” 第四十九章突破遇神境 洛水神鸟不是俗物,对修为浅薄只能留在山门里打杂的弟子们来说,能亲眼看到李桥操控洛神水鸟对战的机会实在难得。 于是,本来只有两拨人的场地一下子涌进来将近百人。 队伍里有人咂舌:“李桥也太没品了,什么战书都接,欺负一个孤女和一只残疾的灵兽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有人阴阳:“呵~别这么说,没看见那灵兽穿戴者法器呢嘛?跟脱胎换骨也没区别了,李桥怎么算欺负人呢?” 逢春已经被方寄草召唤出来,五彩斑斓的晶石在阳光下闪耀,洛神水鸟被刺得睁不开眼,仿佛眼下只是碍于兽主的命令它才不得不半眯着眼与逢春对视。 “都安静点。”骆笙发话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方寄草给俩人做裁判,多年搭档参加试炼赛,她对李桥的修为再清楚不过,遇神境中他算是佼佼者,虽不敌陆无咎那般天赋型选手,但拿捏新入门的弟子富富有余。 骆笙叹气。 但愿通过这次比试能让这丫头吃点苦头,不然她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试炼赛那么危险哪里是她说参加就参加的。 “斗战的规矩不用我多说了吧。” 骆笙最后瞄了方寄草一眼,狠着心退回观战台,台前鼓声一响,李桥就动作起来。 李桥先前在试炼赛中不如意,如今更是不想再被同门轻视,偏生他就是看不惯一个外来弟子嚣张如此,不好好教训一番怎么咽得下去这口气。 “水之刃三阶。”李桥喊道。 骆笙心中咯噔一声,操控水鸟而使用水系术法不奇怪,但同为水系修炼者,她深知水之刃的厉害,更明白三阶的威力。 通常在斗战时骆笙都会可着一阶术法试水,待对方扛过去再逐阶上升。 李桥刚迎战就唤出三阶术法,分明是欺负方寄草。 骆笙有些后悔了。 “烈火焚天不知她修炼到什么地步。”胜负未分之前不得外人干预是山门规矩,骆笙身为大师姐不能逾矩,她手背到身后悄悄抹了把汗。 只见一颗水球从天而降,在距离赛场只有三丈远的时候倏忽分化成了数十把利刃垂直扎下。 躲是躲不过的,方寄草嘴角漏出“啧”的一声,传唤逢春,掐指念诀:“水之盾!” 脚底窜出磅礴水柱,眨眼间滩成一汪水盾护在一人一兽的头顶。 水之刃顷刻弹射出水盾之外,小部分与之融合一体,水盾厚度又增加了一格。 “好一个以水截水!”台下有人抚掌道。 李桥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他是没有手下留情,但他仍是大意了,方寄草是骆笙调教出来的,自然对水系法术了如指掌! 骆笙又在他的境界之上,想必普通术法此人早已经领教过无数次。 李桥咬牙,调动灵兽发起攻击:“清音,从上面攻击它!” 方寄草见神鸟振臂,并没有急于给逢春发动指令,而是收起水盾控制在手中念诀:“春雨润如丝!” 盾牌重新化作雨滴,纤手挥动,无数雨滴如春蚕吐丝般朝着敌人抛去,若是在阳光下仔细观看,还能看出每一根雨丝法反射出来的黑斑。 “是毒液!骆笙师姐竟然把这一招也教给她了!”台下弟子惊呼道。 “真是偏心,咱们跟师姐那么久也不见师姐传授给咱们。” 众人哀怨的眼神钉在骆笙的脊梁骨上,然而当事人却是怔松在原地,半点也没听见身后的怨怼。 骆笙强压着心跳,目不转睛看着擂台在上的毒雨。 她从来没有教过方寄草任何水系法术! 相反,方寄草眼下用来的法术全是当初她用来逼迫对方练习火系术法的障眼法。 可她居然学会了,她是何时学会的? 不对,这是四阶水系法术,未能突破遇神境的修士根本无法操控,她是如何学会的?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赛场上,比骆笙更惊讶的是李桥,他引以为傲的水系术法正在被更加高阶的同系术法攻破,这不可能,至少这不该发生在一个杂灵根身上! 另一边,哀嚎声震碎了李桥的噩梦,他一面和毒液纠缠着,一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桥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微微收紧。 “那是什么鬼东西?!” 本来是为了斗魂赛设计的翅膀,没想到山门外没用上,倒是让宗门里的土包子们开眼了。 方寄草轻嗤:“我怕逢春被坏人扔出去受伤,找人给它做了一对翅膀,桥兄看如何?” “可恶……”这分明是在拐着弯揭他的短处,李桥脸色越发涨红,连念诀都磕巴起来。 但他毕竟突破了遇神境,心态比程峰稳得多,几番被方寄草刺激还能安然站在台上,只是他眼下自顾不暇,已经无法抽出感知调动神鸟了。 看着神鸟差点被逢春后背上的火炮燎到翅膀,他的心如擂鼓,不自觉漏出一丝灵力飘向神鸟,这一走神手上术法顺势打歪,膝盖骤然被毒液钻入,入骨的疼! “嘶——”李桥单膝跪地,看着血不断从膝盖骨冒出来,额头刷得流下冷汗。 见台下没喊停,方寄草继续攻击他的右腿。 这下,李桥右腿也被打穿,整个人大头朝下歪了下去。 方寄草:“怎么样?让你也尝尝失去双腿的感觉?” 五指平伸,指尖朝,念道:“雨打青萍!” 擂台上一道水幕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正在慢慢向李桥靠近,距离目标越近,水幕越深,甚而到最后凝成水球,只要裹挟住敌人就能令对方无法呼吸。 天上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还在继续,神鸟遇上野路子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小主人。 擂台上方寄草更是不打算轻易放过眼前人。 底下人看得紧张。 “又是四阶水系术法,骆笙师姐对她是真好。” “别酸了!骆笙师姐教你你能会?别忘了,能打败遇神境的只有遇神境!” “……你该不会是觉得杂灵根她……” 这当然是情理之外的事情,灵根测试才过去不到半年,许多内门弟子中的单灵根尚未突破境界,杂灵根怎么可能? 台下议论着,台上神鸟忽然猛冲向下,张开翅膀不知死活挡在了李桥身前。 骆笙心神一动,来不及下达比赛结束的指令,手臂微移,用灵压停止水幕移动。 呼吸之间,只听见“哗啦啦”几声,水幕徒然摔在地上,散落一地湿润。 “斗战结束,方寄草获胜。” 第五十章居安思危 “比赛结束,我赢了。”方寄草慢慢朝着地上瘫着的人影移动,仔细地看着他身边的洛水神鸟。 果真不是凡品,怎么就死心塌地跟了这么个主? 伸手探在神鸟头顶,神鸟也没反抗,反而默默吐出一口气,好似是在吐槽“这场胡闹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山海启示录】在脑中亮起。 【名称:洛水神鸟】 【修炼体系:水系】 【等级:四品】 【获得感知:居安思危(100/1000)】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可预感到即将要发生的危险并进行超前判断危险的来历。 方寄草闪电般收回了手。 原来感知也可以靠系统获得,看来她薅羊毛的好习惯以后要保持下去才行。 至于收获也不小,今后的危险不会比现在少,有了这个技能能避开不少麻烦。 召回逢春,看见小家伙肩膀上被神鸟啄掉的几块晶石方寄草微微皱起眉头。 又要破费了。 逢春在怀里咯吱咯吱地笑。 方寄草宠溺地揉搓仓鼠头,看来她的灵兽也很随主,打得很是过瘾。 这么乐淘淘走了一道,头也不曾抬一抬,竟不知她的走的路是上百人的场子特意为她让出来的,连半点闲言碎语都没听见。 宋清朗拍着骆笙肩膀,半是玩笑半是质问:“她都入遇神境了,你怎么也不和上面传报,不舍得师兄输的太惨?” 宋清朗以为她是觉得方寄草有天分,不服气,所以才选择了单灵根的张怀远来调教,势要然骆笙输个心服口服。 可没想到他失算了,杂灵根只要刻骨修炼也能超过其他人。 其实当初骆笙执意要调教方寄草,一是看中了小姑娘身上的聪明和蛮气,二是想借用方寄草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杀杀同门的锐气。 这些小心思她开始未曾说出口,后来渐渐和方寄草处出感情更是一心只盼着她好,其他人自然而然不会晓得她最开始藏着的龌龊心思。 “回头我就去禀报长老,这回让新入门的弟子提早转入宗门更是大有希望,到时候看罗长老还敢不敢反驳。” 半日,骆笙呆呆转过头:“我并不知她何时入的遇神境……也许连她本人都不知道。” 遇神境,见自己,念头通达。 山海境,见天地,法罗万象。 骆笙之所以知道自己突破了山海境是因为她成长在顺遂的修仙家族中,自小家中就有特殊教导和测试。 方寄草从来没接触过这些法义,理所当然不会知道六大修仙境界在灵压上有何不同。 不到一日,方寄草破境的消息不胫而走,她最后一个听说,听到时候面上云淡风轻,将逼格进行到底,夜里躺在床上她就开始复盘。 她竟然入了遇神境?简直意外惊喜,什么时候突破的? 如果说法力突破最不受控制的时刻那一定是回魂仙梦时期,江潮之上,那股涌上丹腑的力量让人无法忽视,像是摇晃到极限的可乐罐撕开拉环的瞬间,只不过当时她沉浸在洞己之道的控制上,并没有往深处想。 包括骆笙的几道水系法术,她确实用了点手段变着法刺激对方在训练时使用新法术,也记下每一个法术的口诀,但头回运用她完全没料到自己可以控制地那么丝滑。 也许是遇神境带来的威力吧。 方寄草开始期待突破新境界了。 隔天,灵兽山迎来了一场晋级考试。 三十个人站成五列,方寄草位列第一名,是今天第一个进入武道场展示驭兽成果的人,不过她并不紧张,毕竟长老堂早已经将她当做内门弟子看待。 拿到驭兽师的须臾袋和玉牌,青玉质地上面是一只神龟浮雕,就和陆时身下的坐骑长相一模一样。 在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身边的人俱是投来艳羡的目光,张怀远用手肘怼了怼方寄草:“恭喜恭喜。” “同喜。”方寄草抬眼,她认定了张怀远的成绩绝不会比自己差,反倒夕颜一直吊车尾让人担心。 “桃止夕颜,上前来。” 晋级考试分为三个步骤:调出灵兽,用感知操控灵兽,最后是术法展示。 直到最后一环结束,主事人宣布结果,远处的夕颜转身对着他们招手,很高兴的样子。 方寄草和张怀远松了一口气。 还有三日就是新入门弟子的探亲日,纵使他们都是兽奴出身,鳏寡孤独是多数,但这一个月的假期仍然作数。 方寄草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她想回天启看看是情理之中,张怀远是个闲不住的,有了钱当然想溜出去游玩一番,比起四域天启足够安全,又是他的老家,回去看看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夕颜不和他们同路,她要回桃止。 三个人在叶嫣然的烧烤摊撸串,散场时夕颜累的睁不开眼早早回屋休息,方寄草则找了个由头独自往山下去。 夜深斗魂赛的场地不见人影,只剩下几座光秃秃的石凳,方寄草寻了一处没有杂草的角落,掏出传唤符点燃,顺着烟雾飘散的方向找到了林肆。 “身体怎么样?” 她还是接受不了空降的亲戚。 林肆道:“五百颗下品灵石的洞府还是差了些,不过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方寄草好像听见了三观震碎的声音。 什么叫五百颗下品灵石还不够?她这位小姨夫竟然这么有钱? 默默塞回叶难托叶嫣然给她带的一瓶回元丹,方寄草说道:“我现在是缥缈宗的内门弟子了,三日后我可以回天启探亲,你要同我一起吗?” 留他一个人在这,要是一时想不开杀进斗魂赛非要抓出幕后主使实在太危险·。 “不愧是方和春的女儿。”林肆一脸骄傲:“知道拦也拦不住你,那便和你一起回去好了,只是我和方和平结过私怨,不方便出现在他们面前,人前你自己一人……” “我有同伴和我一起,你只管在暗处跟着就好。” “同伴?也是天启人吗?安全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林肆现在就像是丢了东西的失主,看谁都像贼。 “安全,我很信任他。” “你心里有数就好。”林肆说完时候也不早了,既然要上路,他不好再带着斗魂赛买到的面具示人,山下还有他租住的洞府,他必须多养足灵气才好在路上保护方寄草。 方寄草还有私事需要在下山前解决,嘱咐两句三日后上路的时间便走了。 趁着山门还没关,方寄草索性距离山门不远的荒凉地掏出了须臾袋。 这玩意可是个好东西,能容纳天下万物,山门发给他们每人一个本意是为了让他们降魔捉妖,但眼下用来装材料灵石合适不过。 “蝙蝠眼,劫生镰,柿木金刚……”七七八八算下来,原舟给的灵石非但不够,她自己还搭进去不少。 要做就做最好的,幸好任务大殿的灵石到账及时,若不然还不做出她满意的作品。 不着急的时候方寄草不会用法术隔空组装法器,她更喜欢上手摸着材料,这种手感让人上瘾。 专注在一件事上,时间流逝总是异常的快,等组装好一块法器后,方寄草伸了伸胳膊。 背后传来一道感叹:“蝙蝠眼可以提高命中率,劫生镰主攻击,柿木主属性防御,道友做的法器当真是上品。” “谁!” 第五十一章神秘男子 方寄草猛地回身,迅速念诀将散落在地上的材料收回须弥袋中。 倒挂着的人影翻下树枝,站定在方寄草跟前。 危险预警没有提醒,说明眼前带着黑瞳面具的男子并没有恶意。 还好,只要下山她也会警惕性的带着豆豆眼的面具,不论对方是谁都认不出她的本来面貌。 方寄草肩膀松懈下来,硬邦邦道:“道友鬼鬼祟祟躲在林子里有什么居心?” “我鬼鬼祟祟?!”对方个子不高,站在方寄草面前只稍高她半头:“我在树上倒挂着好好的,明明是你自己没看到我,鬼鬼祟祟来这做些鬼鬼祟祟之事!” 那人探过头:“须弥袋是偷来的吧?” 方寄草下意识捂住。 对方扬起下颚高傲道:“这等光泽的须弥袋多是青金石抽丝织造,只有缥缈宗的修士才有,你还敢说你不是偷来的?” “你怎么知道。” “你连衣服都是假的,这么真的须弥袋还能是你的?” 方寄草没有其他衣服,下山吃肉穿驭兽服蹦上油点子又舍不得,恰好,她有一件在斗魂赛买来的A货。 “你想怎么样?” 对方也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听见方寄草服软似的回答,语气一下子就轻飘起来:“我没要干什么,就是看见好东西想多看两眼。” “只是看?”方寄草怀疑道。 “那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意思到方寄草话里有话,对方不耐烦道:“我可是大能!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是不是大能看不出来,但精神洁癖少不了一点,竟半分品质也质疑不得。 方寄草转过身,像刚才一样坐在地上掏出材料继续制作法器。 不担心危险,不怕被偷师,她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这是黑瞳面具男看到她的第一想法。 观察到后面,他更确信了自己的直觉。 “这是一把扇子?” 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目眩神晕,黑瞳面具男好像看到了在风雨中,扇面上纹路犹如雷霆鬼符徐徐展开,最后化作一个巨大的黑色鬼面。 攻守一体,法宝出,鬼神惊,万物灭,铮气纵横! 黑瞳面具下,男人的脸哆嗦着。 “要是被这玩意划一下,可了不得。”想到更深处,黑瞳面具男打了个哆嗦。 悠扬的钟声传来。 方寄草不自觉加快手速,回头时,黑瞳面具男已经拍拍屁股走了,半点没有留恋。 世上奇怪的人那么多,方寄草只当是他觉得无聊找新乐子去了,另外手里的活儿也不允许她在其他琐事上费心思,她还得赶在山门关闭前回去。 伴随着钟声最后一响,方寄草双脚跨进门内,大门“吱呀呀”关合。 “好险。”方寄草回头冲两位守门的师兄笑笑,不急不慢往舍房去。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但方寄草的心情却已经不像初来乍到时那么紧张沉重,每天不是在算计,就是想着升级。 如果不是因为世道癫狂,在缥缈宗生活混吃到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咳咳!”树林里的咳嗽声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方寄草停下脚步,鼻翼抽了两下,敏感的神经顿时绷紧。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一片冬青丛里她见到了张怀远手里的鸡肉串。 “你怎么在这?” “喏。”张怀远把鸡肉串塞给方寄草:“你长身体饿的快又爱吃肉,我就叫嫣然给你留了两串,特意等你回来吃。” 说完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方寄草笑了笑,肉确实比药丸子好吃百倍,刚才精力都专注制作法器上,她没感觉饿,眼下两个时辰过去了,她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慢点,慢点。”张怀远轻轻拍她后背。 肉串上的油脂凝固成白色膏状,看来他已经在这里等待许久。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下山的盘缠攒够了吗?”张怀远问道。 任务大殿的灵石奖励还没发下来,原舟的法器又超支了,她现在兜里比脸还干净。 不过上回林肆认输让她白得了升级玄机的机会,等明天去斗魂赛她就能领取到五十颗中品灵石的奖赏! 张怀远心痛地捂着胸口,托她的福,五千门规到现在他还没抄完,宋清朗说了,抄不完不允许下山! 思及至此,张怀远抢过方寄草手里的半串肉囫囵撸了下来,狠狠咬碎。 隔日跟原舟见面匆忙交了差,为防止斗魂赛的灵石奖励只是个引子,方寄草临走前先去任务大殿接下了一条在天启的外派任务。 任务难度不高,只是替一户人家寻鸟,寻到后可获得五颗中品灵石。 “积少成多。”她拍了拍脸,按照原定计划洗漱带着面具和盗版驭兽服饰踩点出门。 她不是原主,体会不到悲惨身世带来的痛苦,但好处却是实实在在。 比如食堂大娘会多给她一颗回元丹。 比如山门的守卫见是她出门问都不会多问。 很好。 她决定将可怜继续到底。 刚走到斗魂赛边缘,她听到了耳熟的声音。 “豆豆!”老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堆笑:“看到你我就放心了,鬼道书生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 “那就好!快,跟老哥我领钱去!哈哈,作为你的介绍人,你升到玄级,我也跟着沾了喜气。” 猎杀者升级,负责带领猎杀者入门的办事人也能得到分红。 斗魂赛的管理机制比缥缈宗正规太多。 到了柜台前,老商催促里头人快点拿灵石,五十颗中品灵石足足装满脸一样大的荷包。 自从被黑瞳面具的男子抓包后,方寄草多长了个心眼,始终不在人堆里亮出须弥袋。 “今天还比试不?” “不”字还没出口,周围人的议论声就飘进了她的耳朵。 “她把鬼道书生怎么样了?” “谁知道,打那日钻了小树林就再也没见过鬼道……” “……难道、莫非?” 几人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方寄草,恨不能绕开她躲出云天之外。 老商搓着手道:“打一场是一场,反正可以累计!小哥前途无量!打赢玄级也不是不可能。” 方寄草犹豫。 老商思忖半天,试探道:“鬼道书生可是被龙傲天打得不轻,小哥就不想为他报仇?” 方寄草:“……” 第五十二章集邮 往玄级休息区走,方寄草就见到龙傲天伸着胳膊在候场。 “他怎么还在玄级?”方寄草唤来老商:“这么多天不应该打到地级了吗?” “我去隔壁看过他的场次,巧了,前几天他声称有事一直没出现,今天刚来就碰见了你。” 危险预警没反应,不知道是她领悟不够,还是只因为林肆的话所以她才对龙傲天格外关注。 难道是她太敏感?就算斗魂赛背后势利再大,彼时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实在太早了点。 远远地,方寄草只能看见龙傲天宽厚的背膀,等她走上前想一探究竟的时候,他忽然站起来朝赛场中间走了。 低头看手里的名单,是否巧过头了,他们俩在同一天出现,又正好排在末位对垒。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 能和高手对决,她还挺激动的。 排在末位的好处就是有充足的时间观看其他猎杀者比赛,还能享受一整天免费餐食。 方寄草拿起炊饼,除了肉,面点在荒泽也是高端食物,这是她在玄级的福利。 然而同样在玄级,她却见不到龙傲天的身影,这人来无影去无踪,方寄草不得不提起十二分戒心。 “豆豆。”听见老商叫她,方寄草往武器行走去。 一进门傻眼了。 “……这是。” 琳琅满目的法器挂满整面墙,仔细看每件法器的正下方还标注着一行小字,再凑近看,全是猎杀者的名字,有的方寄草能认出来,有的她已经忘记了。 “这是斗魂赛创造的新商机,名字叫做伤心法器行。” 方寄草歪头。 老商拉起她的胳膊迫不及待从最边边开始介绍,原来这一件件法器都是方寄草曾经从和她对垒过的猎杀者身上扒下来的,每一件法器都代表着她的一次胜利,哦不,一段感情。 想要观摩豆豆眼的情感之路得交灵石,一次两颗下品灵石,如果想要抽签分析自己会不会倒霉到被豆豆眼相中,还要额外多支付一颗下品灵石。 方寄草呼吸不顺。 “还有这个。” 最后一件称不上法器,甚至不能算作物件,它只是一颗风干了的烤栗子。 老商捂着嘴偷笑,给豆豆眼科普道:“这是鬼道书生临上场前摸过的栗子,还没等入口就和你对战了。” “所以?” “你没拆他法器,我们后来搜寻了你们俩钻的小树林也没找到你扒下来的衣服,无奈之下只好留下这个做个标志。” 他没说他们搜寻的有那么彻底,连鬼道书生的骨头都没见到,一个曾经在斗魂赛响当当的名字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大家都说是豆豆眼趁人之危先做了什么又把人嘎了。 “这是谁的主意?” “不是我,上面不发话我们哪敢随意改造武器行?” “你们上面那些人品味很独特。” 老商笑着比划:“那些人也都是听西乌大人吩咐,只要能赚钱品味都无所谓的。” 方寄草想用“那些人”作为试探,没想到真的在老商嘴里听见了上面人的名号。 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化名,但听起来斗魂赛层级分明,只服从一个人的命令。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见到这位大人,他就不打算给我分个红?”方寄草装模作样。 老商嘿然一笑:“只要小哥一直打到天级,总会有机会的,虽然老哥哥我也未曾见过西乌大人,但小哥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说不准有朝一日我也能跟小哥蹭到天大的福气呢!” “打到天级就能见到?” 说高兴了,老商也和方寄草交了底:“天级可不是那么容易稳坐第一的,风水轮流转,明天到谁家还说不定。” 在他眼里,天级没什么可羡慕的,他们远不如豆豆眼受上面关注。 而在方寄草眼里,自己受关注的方向貌似有些偏离正常轨道。 也好,宁可当变态也不能当靶子。 等到傍晚终于轮到了她今日第一场比赛。 驿站正在押注,临上场前方寄草管老商借了个面具上去凑热闹。 龙傲天是斗魂赛的热门选手,几乎所有人的赌注都压在了他身上,再看豆豆眼一方,本来还有几个犹豫不决想给他押注的,一听龙傲天的斗战赢率也纷纷倒戈。 “我压豆豆眼。”方寄草夹着嗓音说道。 负责投注的主事人掀起眼皮,旋即又沉了下去:“你确定?” 危险预警在这时响了。 方寄草道心大乱,猛地抬头看清了对面摞成一座小山似的上品灵石。 怎么只有她最穷! 锣声奏响,篝火照的天空恍如白昼,方寄草沉下心走上擂台,上一刻她还沉浸在贫穷的悲伤中,下一刻就愣住了。 下午和老商攀谈后,她对龙傲天她已经失去了兴趣。 天级人物实力更强,那个叫做西乌的人不会闲的没事干把目光放在两个黄级猎杀者身上。 如果他发现林肆的目的,想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他,那么暗地里总会比擂台上更方便,毕竟世道混乱,每天都在死人,谁也不会在意一个散修的性命。 综合看来,龙傲天并非是他刻意安排进来的,但他俩今天的种种巧合又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这件事方寄草始终没有想通。 一直到龙傲天在欢呼中登场,她悬着的心到底落下来了。 “小偷?”带着黑瞳面具的男子指着方寄草喊道:“原来你就是死变态!” “鬼鬼祟祟?” “你说谁!”黑瞳面具男张牙舞爪:“我真后悔打伤鬼道书生,要不然他也不会落到你的手里,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这话不应该她替小姨夫说嘛?! 沉默之际,龙傲天率先发起攻击,随着他闪电一般的疾行擦出一路电光,看台上一群人疯狂地站起来喊着他的名号。 方寄草迅速调整呼吸,用最快的速度闪出危险区。 “居然是雷之术法。”她的雷系法术尚在第一层,而对方的术法好似已经融会贯通,身形合一,绝对在四阶之上。 难怪林肆会被他打伤。 “雷暴降临。”龙傲天直接冲上来,迎头劈掌为雷朝着方寄草砍来。 他这一招没有一次是失手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斗魂赛死忠粉中声名大噪的原因。 方寄草没料到他这么强,全程自己只有逃跑的份儿。 她越跑底下人就越来劲。 “打他!打死臭变态为民除害!” “打!替我们鬼道书生出口恶气!” 方寄草汗颜:到底是谁把林肆打成重伤的啊…… “雷静天地龙蛇蛰!” 三道闪电同时劈下,夜仿佛在这一刻迎来破晓。 滋滋啦啦的感觉袭来,方寄草无暇去看胳膊上的伤,再第四道雷电劈过来的时候连忙滚到了擂台边缘,差一点掉下去。 “伏游战术吗?”龙傲天自认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但和豆豆眼相比又好像总是慢了半拍。 “看来斗魂赛里也不都是废物。”他这样想着,耳边传来“铛”的一声长音。 方寄草得到空隙站起身调整真气。 这是宗门里的钟声,遭了,方才耳边都是噼里啪啦的雷电声,她根本没注意这是今夜第几下。 她看了看脚边的擂台边缘,心下一横,要不然直接跳下去算了,总比让守卫抓个现行被罚抄门规强。 “时间到了,这场留着,有空再比。”龙傲天收起动作,抱臂道。 第五十二章集邮 往玄级休息区走,方寄草就见到龙傲天伸着胳膊在候场。 “他怎么还在玄级?”方寄草唤来老商:“这么多天不应该打到地级了吗?” “我去隔壁看过他的场次,巧了,前几天他声称有事一直没出现,今天刚来就碰见了你。” 危险预警没反应,不知道是她领悟不够,还是只因为林肆的话所以她才对龙傲天格外关注。 难道是她太敏感?就算斗魂赛背后势利再大,彼时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实在太早了点。 远远地,方寄草只能看见龙傲天宽厚的背膀,等她走上前想一探究竟的时候,他忽然站起来朝赛场中间走了。 低头看手里的名单,是否巧过头了,他们俩在同一天出现,又正好排在末位对垒。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 能和高手对决,她还挺激动的。 排在末位的好处就是有充足的时间观看其他猎杀者比赛,还能享受一整天免费餐食。 方寄草拿起炊饼,除了肉,面点在荒泽也是高端食物,这是她在玄级的福利。 然而同样在玄级,她却见不到龙傲天的身影,这人来无影去无踪,方寄草不得不提起十二分戒心。 “豆豆。”听见老商叫她,方寄草往武器行走去。 一进门傻眼了。 “……这是。” 琳琅满目的法器挂满整面墙,仔细看每件法器的正下方还标注着一行小字,再凑近看,全是猎杀者的名字,有的方寄草能认出来,有的她已经忘记了。 “这是斗魂赛创造的新商机,名字叫做伤心法器行。” 方寄草歪头。 老商拉起她的胳膊迫不及待从最边边开始介绍,原来这一件件法器都是方寄草曾经从和她对垒过的猎杀者身上扒下来的,每一件法器都代表着她的一次胜利,哦不,一段感情。 想要观摩豆豆眼的情感之路得交灵石,一次两颗下品灵石,如果想要抽签分析自己会不会倒霉到被豆豆眼相中,还要额外多支付一颗下品灵石。 方寄草呼吸不顺。 “还有这个。” 最后一件称不上法器,甚至不能算作物件,它只是一颗风干了的烤栗子。 老商捂着嘴偷笑,给豆豆眼科普道:“这是鬼道书生临上场前摸过的栗子,还没等入口就和你对战了。” “所以?” “你没拆他法器,我们后来搜寻了你们俩钻的小树林也没找到你扒下来的衣服,无奈之下只好留下这个做个标志。” 他没说他们搜寻的有那么彻底,连鬼道书生的骨头都没见到,一个曾经在斗魂赛响当当的名字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大家都说是豆豆眼趁人之危先做了什么又把人嘎了。 “这是谁的主意?” “不是我,上面不发话我们哪敢随意改造武器行?” “你们上面那些人品味很独特。” 老商笑着比划:“那些人也都是听西乌大人吩咐,只要能赚钱品味都无所谓的。” 方寄草想用“那些人”作为试探,没想到真的在老商嘴里听见了上面人的名号。 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化名,但听起来斗魂赛层级分明,只服从一个人的命令。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见到这位大人,他就不打算给我分个红?”方寄草装模作样。 老商嘿然一笑:“只要小哥一直打到天级,总会有机会的,虽然老哥哥我也未曾见过西乌大人,但小哥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说不准有朝一日我也能跟小哥蹭到天大的福气呢!” “打到天级就能见到?” 说高兴了,老商也和方寄草交了底:“天级可不是那么容易稳坐第一的,风水轮流转,明天到谁家还说不定。” 在他眼里,天级没什么可羡慕的,他们远不如豆豆眼受上面关注。 而在方寄草眼里,自己受关注的方向貌似有些偏离正常轨道。 也好,宁可当变态也不能当靶子。 等到傍晚终于轮到了她今日第一场比赛。 驿站正在押注,临上场前方寄草管老商借了个面具上去凑热闹。 龙傲天是斗魂赛的热门选手,几乎所有人的赌注都压在了他身上,再看豆豆眼一方,本来还有几个犹豫不决想给他押注的,一听龙傲天的斗战赢率也纷纷倒戈。 “我压豆豆眼。”方寄草夹着嗓音说道。 负责投注的主事人掀起眼皮,旋即又沉了下去:“你确定?” 危险预警在这时响了。 方寄草道心大乱,猛地抬头看清了对面摞成一座小山似的上品灵石。 怎么只有她最穷! 锣声奏响,篝火照的天空恍如白昼,方寄草沉下心走上擂台,上一刻她还沉浸在贫穷的悲伤中,下一刻就愣住了。 下午和老商攀谈后,她对龙傲天她已经失去了兴趣。 天级人物实力更强,那个叫做西乌的人不会闲的没事干把目光放在两个黄级猎杀者身上。 如果他发现林肆的目的,想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他,那么暗地里总会比擂台上更方便,毕竟世道混乱,每天都在死人,谁也不会在意一个散修的性命。 综合看来,龙傲天并非是他刻意安排进来的,但他俩今天的种种巧合又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这件事方寄草始终没有想通。 一直到龙傲天在欢呼中登场,她悬着的心到底落下来了。 “小偷?”带着黑瞳面具的男子指着方寄草喊道:“原来你就是死变态!” “鬼鬼祟祟?” “你说谁!”黑瞳面具男张牙舞爪:“我真后悔打伤鬼道书生,要不然他也不会落到你的手里,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这话不应该她替小姨夫说嘛?! 沉默之际,龙傲天率先发起攻击,随着他闪电一般的疾行擦出一路电光,看台上一群人疯狂地站起来喊着他的名号。 方寄草迅速调整呼吸,用最快的速度闪出危险区。 “居然是雷之术法。”她的雷系法术尚在第一层,而对方的术法好似已经融会贯通,身形合一,绝对在四阶之上。 难怪林肆会被他打伤。 “雷暴降临。”龙傲天直接冲上来,迎头劈掌为雷朝着方寄草砍来。 他这一招没有一次是失手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斗魂赛死忠粉中声名大噪的原因。 方寄草没料到他这么强,全程自己只有逃跑的份儿。 她越跑底下人就越来劲。 “打他!打死臭变态为民除害!” “打!替我们鬼道书生出口恶气!” 方寄草汗颜:到底是谁把林肆打成重伤的啊…… “雷静天地龙蛇蛰!” 三道闪电同时劈下,夜仿佛在这一刻迎来破晓。 滋滋啦啦的感觉袭来,方寄草无暇去看胳膊上的伤,再第四道雷电劈过来的时候连忙滚到了擂台边缘,差一点掉下去。 “伏游战术吗?”龙傲天自认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但和豆豆眼相比又好像总是慢了半拍。 “看来斗魂赛里也不都是废物。”他这样想着,耳边传来“铛”的一声长音。 方寄草得到空隙站起身调整真气。 这是宗门里的钟声,遭了,方才耳边都是噼里啪啦的雷电声,她根本没注意这是今夜第几下。 她看了看脚边的擂台边缘,心下一横,要不然直接跳下去算了,总比让守卫抓个现行被罚抄门规强。 “时间到了,这场留着,有空再比。”龙傲天收起动作,抱臂道。 第五十三章嚣张又中二 两人几乎瞬间结束比赛。 龙傲天身手敏捷,越过擂台,蜻蜓点水般借木桩之力飞上树梢,转眼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方寄草一屁股坐到地上。 上一回感受到死亡的压迫还是被妖变蚍蜉追击的时候,这次和上次又有所不同,蚍蜉是真的会杀了她,但龙傲天只是能力太强,逼得她只顾逃窜,一时半刻喘不上气。 走下台时,她能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唏嘘声。 除了她自己在意这场比赛的胜负,其他人都是为了热闹和赌约泄气而已。 还有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玄级比赛是要驭兽作战的,而这俩人上来就打,全然忘了规矩。 “你居然去打鬼道书生?你怎么敢?!”林肆见到方寄草劈头盖脸一顿骂。 翌日,方寄草吞下灵丹,其实她除了心跳有点快之外身体并无受伤,丹药吃不吃都一样,但林肆婆婆妈妈起来她受不了。 果然,男人长得再好看,太唠叨了一样招人烦。 “我也不想,比赛排到这我有什么办法。” “也许他就是故意等着你落网呢。” “不会。”方寄草肯定地说:“虽然斗魂赛幕后主事的目的不能判断,但我可以确定龙傲天并不是他们的人。” 钟声响起的时候这人二话不说就跑了,如果他是一把听从命令在斗魂赛靠取散修性命的刀,绝对不会擅自结束比赛。 相反,他独来独往,浑身散发出一种脱缰野马般的中二气质,能对他产生约束的只有远处的钟声。 方寄草捂着额头,比起龙傲天对钟声敏感她宁肯对方参赛目的不纯。 山门里她没见过如此嚣张又中二的人,说明他不是从兽奴中选拔上去的人,看他年纪不大,应该是内门弟子无疑,如今她也成了正经的缥缈宗弟子,以后少不了要碰面…… 罢了,反正没多久她就能下山了,也算暂避风头,先抓好眼前事才是真。 又过了一日,方寄草、张怀远和夕颜在驿道分别,夕颜要往更远的东面去,而他们俩则南下去天启。 “应该给夕颜也做一件法器的。”方寄草看着夕颜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放心吧,桃止现在比天启安全。” 张怀远负责带路,方寄草转头跟上,有了须弥袋他们不必大包小裹出门,走起路来轻飘飘很自在。 “陆仙师不在,沈淮安也不在,万一桃止墙外的凶兽妖变钻进城里怎么办。” 这也不是不可能,传闻桃止凶兽多以鬼王为主,这些生物最擅长攀岩走壁。 “赤狐的兵还在,再不行还有神鳌的都尉呢,那可是个厉害主。” 一旁的方寄草眉眼闪烁。 神鳌的名号并不陌生,七杀疫中排行老三,从前隶属天启护卫队,负责天启中央城夜间巡逻。 方寄草立刻想起那个调动尸骨魂灵的红衣女子。 “听说长得很漂亮。” 她极少关注荒泽各位大人物的情况,这么说只是为了调动张怀远科普的积极性。 只要给他一点点反馈,他就能叨咕出一篇万字作文。 “要不说女人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这位神鳌的都尉叫做泰媪,和陆时陆仙师是荒泽唯二的两个半仙体,她能调动神鬼,也能独杀一方,你要说神鳌有一个人是她,千千万万人也是她。” “半仙?那岂不是比宗主还要厉害了。” “陆仙师的能耐自然在宗主之上,但泰媪就不一定了,她并非是肉身得道成仙,所以局限性太多。” “比如她只能晚上出来?”方寄草没忍住笑了,扭头看见张怀远的表情没想到竟是真的。 阴湿的寒顿时攀上肩膀,方寄草咽了口唾沫,甩开膀子走路,再不敢往深了想。 “你刚才说的鬼王又是什么?” 万兽图册里的凶兽一栏未曾见到过这种生灵。 “鬼王就是鬼王,有青面,白面,花面……多了去了,你要我说我还真没法解释。” 他从小在天启长大,鬼王乃是桃止特有的生灵,不明白也没什么奇怪的。 走到一家周水驿站前,俩人决定今晚暂宿此处,明早再继续赶路。 既下了山还吃什么回元丹,方寄草坐在驿站外面的饭桌边山点了一碗丝瓜汤和两张炊饼。 张怀远在柜台边和小儿的搭话,没多久俩人就熟络地跟请兄弟似的一同坐了过来。 “原来两位是缥缈宗的修士,这碗花生是本店送的,二位别客气。” 张怀远哈哈大笑:“出门靠朋友,以后咱们就算是朋友了,有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我们!” 小二漏出豁牙子,弓着腰连连点头,看来缥缈宗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还挺高。 “您是天之骄子,我们小来小去的事情哪敢麻烦您二位呀。”小二欲言又止。 张怀远给人搬个台阶道:“天下苍生无事不小,只不过我二人初出茅庐,并非修仙大能……” “快别这么说!我们小店经营不易,要是真遇见大能才能解决的事情早就关店了。”小二的客气道:“眼下本店没什么麻烦,但以后谁说的准呢,小的就是想问问二位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送两道护身符?” 小二的眼神瞄着方寄草。 方寄草和张怀远对视一眼。 护身符不是什么名贵符箓,但他们都在驭兽一脉,没有天机画符的本领,荒郊野店又买不到。 这可难为俩人了。 张怀远笑笑:“好说,好说!等我二人今夜休息好了,明儿画好了给你!” 小二的一听忙不迭道谢,擦了擦手把花生碗又往方寄草面前推了推,转身笑呵呵回屋去了。 等人一走,张怀远坐下剥花生,但他自己没吃,剥好一颗就放在碟子里都给方寄草吃。 “无功不受禄。” 张怀远抬头,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不吃白不吃,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她就知道张怀远和小二的嘀嘀咕咕,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往她的方向看,必定是在算计她什么。 “花生你不吃也成,给那位散修大能尝一尝,跟了咱们一天肚子也该饿了。” 方寄草挑眉。 张怀远远比她以为的更狡猾更敏锐! 第五十三章嚣张又中二 两人几乎瞬间结束比赛。 龙傲天身手敏捷,越过擂台,蜻蜓点水般借木桩之力飞上树梢,转眼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方寄草一屁股坐到地上。 上一回感受到死亡的压迫还是被妖变蚍蜉追击的时候,这次和上次又有所不同,蚍蜉是真的会杀了她,但龙傲天只是能力太强,逼得她只顾逃窜,一时半刻喘不上气。 走下台时,她能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唏嘘声。 除了她自己在意这场比赛的胜负,其他人都是为了热闹和赌约泄气而已。 还有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玄级比赛是要驭兽作战的,而这俩人上来就打,全然忘了规矩。 “你居然去打鬼道书生?你怎么敢?!”林肆见到方寄草劈头盖脸一顿骂。 翌日,方寄草吞下灵丹,其实她除了心跳有点快之外身体并无受伤,丹药吃不吃都一样,但林肆婆婆妈妈起来她受不了。 果然,男人长得再好看,太唠叨了一样招人烦。 “我也不想,比赛排到这我有什么办法。” “也许他就是故意等着你落网呢。” “不会。”方寄草肯定地说:“虽然斗魂赛幕后主事的目的不能判断,但我可以确定龙傲天并不是他们的人。” 钟声响起的时候这人二话不说就跑了,如果他是一把听从命令在斗魂赛靠取散修性命的刀,绝对不会擅自结束比赛。 相反,他独来独往,浑身散发出一种脱缰野马般的中二气质,能对他产生约束的只有远处的钟声。 方寄草捂着额头,比起龙傲天对钟声敏感她宁肯对方参赛目的不纯。 山门里她没见过如此嚣张又中二的人,说明他不是从兽奴中选拔上去的人,看他年纪不大,应该是内门弟子无疑,如今她也成了正经的缥缈宗弟子,以后少不了要碰面…… 罢了,反正没多久她就能下山了,也算暂避风头,先抓好眼前事才是真。 又过了一日,方寄草、张怀远和夕颜在驿道分别,夕颜要往更远的东面去,而他们俩则南下去天启。 “应该给夕颜也做一件法器的。”方寄草看着夕颜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放心吧,桃止现在比天启安全。” 张怀远负责带路,方寄草转头跟上,有了须弥袋他们不必大包小裹出门,走起路来轻飘飘很自在。 “陆仙师不在,沈淮安也不在,万一桃止墙外的凶兽妖变钻进城里怎么办。” 这也不是不可能,传闻桃止凶兽多以鬼王为主,这些生物最擅长攀岩走壁。 “赤狐的兵还在,再不行还有神鳌的都尉呢,那可是个厉害主。” 一旁的方寄草眉眼闪烁。 神鳌的名号并不陌生,七杀疫中排行老三,从前隶属天启护卫队,负责天启中央城夜间巡逻。 方寄草立刻想起那个调动尸骨魂灵的红衣女子。 “听说长得很漂亮。” 她极少关注荒泽各位大人物的情况,这么说只是为了调动张怀远科普的积极性。 只要给他一点点反馈,他就能叨咕出一篇万字作文。 “要不说女人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这位神鳌的都尉叫做泰媪,和陆时陆仙师是荒泽唯二的两个半仙体,她能调动神鬼,也能独杀一方,你要说神鳌有一个人是她,千千万万人也是她。” “半仙?那岂不是比宗主还要厉害了。” “陆仙师的能耐自然在宗主之上,但泰媪就不一定了,她并非是肉身得道成仙,所以局限性太多。” “比如她只能晚上出来?”方寄草没忍住笑了,扭头看见张怀远的表情没想到竟是真的。 阴湿的寒顿时攀上肩膀,方寄草咽了口唾沫,甩开膀子走路,再不敢往深了想。 “你刚才说的鬼王又是什么?” 万兽图册里的凶兽一栏未曾见到过这种生灵。 “鬼王就是鬼王,有青面,白面,花面……多了去了,你要我说我还真没法解释。” 他从小在天启长大,鬼王乃是桃止特有的生灵,不明白也没什么奇怪的。 走到一家周水驿站前,俩人决定今晚暂宿此处,明早再继续赶路。 既下了山还吃什么回元丹,方寄草坐在驿站外面的饭桌边山点了一碗丝瓜汤和两张炊饼。 张怀远在柜台边和小儿的搭话,没多久俩人就熟络地跟请兄弟似的一同坐了过来。 “原来两位是缥缈宗的修士,这碗花生是本店送的,二位别客气。” 张怀远哈哈大笑:“出门靠朋友,以后咱们就算是朋友了,有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我们!” 小二漏出豁牙子,弓着腰连连点头,看来缥缈宗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还挺高。 “您是天之骄子,我们小来小去的事情哪敢麻烦您二位呀。”小二欲言又止。 张怀远给人搬个台阶道:“天下苍生无事不小,只不过我二人初出茅庐,并非修仙大能……” “快别这么说!我们小店经营不易,要是真遇见大能才能解决的事情早就关店了。”小二的客气道:“眼下本店没什么麻烦,但以后谁说的准呢,小的就是想问问二位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送两道护身符?” 小二的眼神瞄着方寄草。 方寄草和张怀远对视一眼。 护身符不是什么名贵符箓,但他们都在驭兽一脉,没有天机画符的本领,荒郊野店又买不到。 这可难为俩人了。 张怀远笑笑:“好说,好说!等我二人今夜休息好了,明儿画好了给你!” 小二的一听忙不迭道谢,擦了擦手把花生碗又往方寄草面前推了推,转身笑呵呵回屋去了。 等人一走,张怀远坐下剥花生,但他自己没吃,剥好一颗就放在碟子里都给方寄草吃。 “无功不受禄。” 张怀远抬头,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不吃白不吃,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她就知道张怀远和小二的嘀嘀咕咕,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往她的方向看,必定是在算计她什么。 “花生你不吃也成,给那位散修大能尝一尝,跟了咱们一天肚子也该饿了。” 方寄草挑眉。 张怀远远比她以为的更狡猾更敏锐! 第五十四章唐门武行 篝火那边,方寄草如愿用一盘花生换了两张护身符。 就算不孝敬林肆,单她开口要也能要出来,但林肆护了她一整天半点油盐都没进食过,作为小辈她不能太不懂事了。 好在张怀远不止敏锐还很细腻。 “你的这位朋友很懂分寸,也很会行事。”林肆吃着花生满脸堆笑。 既知道他会护着方寄草又不张罗他现身同行,知冷知热会疼人,嘿嘿。 最关键的是他和寄草性格互补,善于和市井中人打交道。 不给这种人点好处怎么套话,两个小娃已经很久没有下山了,消息闭塞,恰好驿站酒肆的小二手里掌握的都是最新的资讯。 “一盘花生就把您收买了?”方寄草说:“还没见您什么时候笑这么开心过。” 林肆也不遮掩:“我是为你开心,身边多一个机灵点的朋友对你有帮助,到了天启我不能时时跟着你,白日夜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七杀疫,我跟在你们后面只会引人怀疑。” “我明白。”林肆毕竟有修为在身上,但他的目的是报仇,而不是给方家添麻烦。 方寄草想了想:“你身上还有其他符箓吗,有没有那种能掩盖灵力的符?” “你说的是安息符?”林肆身上没有,但只要给他黄纸和笔他就能画出来。 方寄草:“好,等进城后你买来画好给我。” 林肆:…… 时候不早,她再不回去张怀远要出来寻人了。 林肆重新掐诀隐身,嘱咐道:“你这丫头就是一根筋,只顾冲锋,不顾身后,有你这位八面玲珑的朋友跟着我也能放心了,进城后若寻不到我,你就去敲打他,物尽其用嘛。” 隐身诀分为两种,一是身体消失,二是身体连同气息全部消失,林肆用的是第二种,消失前的最后一句“物尽其用”方寄草没听见。 不过张怀远是个万事通,就算方寄草不说,他也一样会将万事打听得明明白白。 隔天两人下楼在门口吃早饭,张怀远掏出灵石付了账又把答应好的灵符送到小二手上,没多大一会儿,小二又屁颠屁颠跟来了。 得了好处,小二的更是不敢怠慢,铆劲儿擦干桌子,一边擦一边和两人谈天说地。 “您问天启最近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那里面消息封锁的厉害,您二位要是都不知道,小的就更不知道了。不过山下倒是一桩怪事。” “山野异事?说来听听。” 小二的哈哈笑:“倒不算山野,说起来和天启也沾着关系呢。” 仿若怕被人听见,他缩起脖子,弯下膝盖,凑到俩人跟前道:“天启城分为中央城,外围城,二位再往前走过一道关卡就是外围城,那里头有一户人家,前几个月刚死了一位貌美如花的表小姐,传说是被咬断了头!” 一听“咬”字必定是妖兽所为了, 竟然有妖兽敢在天启出没,不怕被白虎的人大卸八块吗? “妖兽哪没有?若是妖兽干的我还会称为怪事吗?” “总不会是人咬的。”张怀远道。 “怎么不会!”小二的站姿不舒服,干脆坐下来说:“白虎疫都派人看过了,就是被人咬的!” “那得张多大的嘴呀。”张怀远说完自己也愣了下。 灵兽妖变他们也是见过的,既然灵兽沾染妖气都会妖变,那人呢?会不会也妖变了? “既然是人咬的,可抓到人犯?” 小二摇头:“不曾,但当时天启内外都在传说是散修干的,专喝妙龄少女的血修炼。更奇怪的还在后面,过了三日这家人准备给表小姐下葬的时候,守灵的奴才忽然发现表小姐的胳膊也没了,腿也没了,整个人就剩下、剩下、呕……” 幸好她没吃饭,不然非跟着一起呕出去不可。 “如此听来这件事非同小可,白虎疫就没派人继续往下查?” “一直查着呢,但天启风平浪静已经至少十年了,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自那天之后城里再没出过任何怪事,有的人怀疑是私人恩怨,雇凶杀人,提的也就少了。” 散修也分善恶,有些散修毫无底线专门赚杀人越货的钱。 “如果私人恩怨上头就不管了吗?”方寄草突发奇想。 “那也要分情况,这种毕竟是死了人的。” “如果不死人,只是闹事呢?” 小二的挠头:“姑娘说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好像姑娘巴不得闹点动静似的。” 张怀远侧身瞅她,方寄草笑了笑:“随口问问,你继续说。” 小二的继续往下说:“白虎疫抓了不少散修回去审问,兴许已经抓到了也说不定。” 方寄草心里犯嘀咕。 这片人人都知道是荒泽最紧要的位置,散修根本斗不过七杀疫,难道为了赚钱还能连命都不要了吗? “这户人家之前作妖作的也不小吧。”张怀远说道:“名不见经传的人家死了姑娘,都生怕事情闹大了被仇家灭门,他们却能引起白虎注意,也是了不得。” 小二的一拍桌子:“小哥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要是咱们可不敢声张,这狗屁世道能活着就是万幸了,没本事还报什么仇、要什么公平!” 晨曦罩在张怀远的发丝上,泛起微弱的暖光,这一刻,方寄草好似理解了林肆的话,张怀远比她观察力更强,是个做侦察兵的材料。 “小二的可知道那户人家名号?等我二人进城也注意些,我们可没有白虎的能耐,实在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明白!修炼也不是一步登天!”小二的义愤填膺道:“那户人家姓唐,住在天启外围城,家中是做武器行生意。” “唐门武行?”方寄草接话道。 “对对对,就是他家!” “你知道?”张怀远看向方寄草,随即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和小二的阔谈。 鲜红的酒幡摆动着,最后小二的乐淘淘给二人送出了十米远,张怀远满脸笑容挥手作别,再转过头时恨不能伸出一根手指插进方寄草脑袋里给她搅一搅脑浆。 “你说你接给人找鸟的任务作甚?那些任务等到外面再接也不迟,这得亏是我提前打听出名堂来了,不然你不就羊入虎口了!” “接就接了,又不是一定要完成。” “倒也是这么回事。”张怀远抹了把汗,以唐家人作妖的程度,谁接了这份差事就相当于当冤大头,他们刚刚下山,还没来得及享受山下的风景美味,怎可虚度光阴? “这件事就此作罢,你就当没这回事。” 话音刚落,山下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呼救声。 第五十四章唐门武行 篝火那边,方寄草如愿用一盘花生换了两张护身符。 就算不孝敬林肆,单她开口要也能要出来,但林肆护了她一整天半点油盐都没进食过,作为小辈她不能太不懂事了。 好在张怀远不止敏锐还很细腻。 “你的这位朋友很懂分寸,也很会行事。”林肆吃着花生满脸堆笑。 既知道他会护着方寄草又不张罗他现身同行,知冷知热会疼人,嘿嘿。 最关键的是他和寄草性格互补,善于和市井中人打交道。 不给这种人点好处怎么套话,两个小娃已经很久没有下山了,消息闭塞,恰好驿站酒肆的小二手里掌握的都是最新的资讯。 “一盘花生就把您收买了?”方寄草说:“还没见您什么时候笑这么开心过。” 林肆也不遮掩:“我是为你开心,身边多一个机灵点的朋友对你有帮助,到了天启我不能时时跟着你,白日夜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七杀疫,我跟在你们后面只会引人怀疑。” “我明白。”林肆毕竟有修为在身上,但他的目的是报仇,而不是给方家添麻烦。 方寄草想了想:“你身上还有其他符箓吗,有没有那种能掩盖灵力的符?” “你说的是安息符?”林肆身上没有,但只要给他黄纸和笔他就能画出来。 方寄草:“好,等进城后你买来画好给我。” 林肆:…… 时候不早,她再不回去张怀远要出来寻人了。 林肆重新掐诀隐身,嘱咐道:“你这丫头就是一根筋,只顾冲锋,不顾身后,有你这位八面玲珑的朋友跟着我也能放心了,进城后若寻不到我,你就去敲打他,物尽其用嘛。” 隐身诀分为两种,一是身体消失,二是身体连同气息全部消失,林肆用的是第二种,消失前的最后一句“物尽其用”方寄草没听见。 不过张怀远是个万事通,就算方寄草不说,他也一样会将万事打听得明明白白。 隔天两人下楼在门口吃早饭,张怀远掏出灵石付了账又把答应好的灵符送到小二手上,没多大一会儿,小二又屁颠屁颠跟来了。 得了好处,小二的更是不敢怠慢,铆劲儿擦干桌子,一边擦一边和两人谈天说地。 “您问天启最近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那里面消息封锁的厉害,您二位要是都不知道,小的就更不知道了。不过山下倒是一桩怪事。” “山野异事?说来听听。” 小二的哈哈笑:“倒不算山野,说起来和天启也沾着关系呢。” 仿若怕被人听见,他缩起脖子,弯下膝盖,凑到俩人跟前道:“天启城分为中央城,外围城,二位再往前走过一道关卡就是外围城,那里头有一户人家,前几个月刚死了一位貌美如花的表小姐,传说是被咬断了头!” 一听“咬”字必定是妖兽所为了, 竟然有妖兽敢在天启出没,不怕被白虎的人大卸八块吗? “妖兽哪没有?若是妖兽干的我还会称为怪事吗?” “总不会是人咬的。”张怀远道。 “怎么不会!”小二的站姿不舒服,干脆坐下来说:“白虎疫都派人看过了,就是被人咬的!” “那得张多大的嘴呀。”张怀远说完自己也愣了下。 灵兽妖变他们也是见过的,既然灵兽沾染妖气都会妖变,那人呢?会不会也妖变了? “既然是人咬的,可抓到人犯?” 小二摇头:“不曾,但当时天启内外都在传说是散修干的,专喝妙龄少女的血修炼。更奇怪的还在后面,过了三日这家人准备给表小姐下葬的时候,守灵的奴才忽然发现表小姐的胳膊也没了,腿也没了,整个人就剩下、剩下、呕……” 幸好她没吃饭,不然非跟着一起呕出去不可。 “如此听来这件事非同小可,白虎疫就没派人继续往下查?” “一直查着呢,但天启风平浪静已经至少十年了,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自那天之后城里再没出过任何怪事,有的人怀疑是私人恩怨,雇凶杀人,提的也就少了。” 散修也分善恶,有些散修毫无底线专门赚杀人越货的钱。 “如果私人恩怨上头就不管了吗?”方寄草突发奇想。 “那也要分情况,这种毕竟是死了人的。” “如果不死人,只是闹事呢?” 小二的挠头:“姑娘说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好像姑娘巴不得闹点动静似的。” 张怀远侧身瞅她,方寄草笑了笑:“随口问问,你继续说。” 小二的继续往下说:“白虎疫抓了不少散修回去审问,兴许已经抓到了也说不定。” 方寄草心里犯嘀咕。 这片人人都知道是荒泽最紧要的位置,散修根本斗不过七杀疫,难道为了赚钱还能连命都不要了吗? “这户人家之前作妖作的也不小吧。”张怀远说道:“名不见经传的人家死了姑娘,都生怕事情闹大了被仇家灭门,他们却能引起白虎注意,也是了不得。” 小二的一拍桌子:“小哥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要是咱们可不敢声张,这狗屁世道能活着就是万幸了,没本事还报什么仇、要什么公平!” 晨曦罩在张怀远的发丝上,泛起微弱的暖光,这一刻,方寄草好似理解了林肆的话,张怀远比她观察力更强,是个做侦察兵的材料。 “小二的可知道那户人家名号?等我二人进城也注意些,我们可没有白虎的能耐,实在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明白!修炼也不是一步登天!”小二的义愤填膺道:“那户人家姓唐,住在天启外围城,家中是做武器行生意。” “唐门武行?”方寄草接话道。 “对对对,就是他家!” “你知道?”张怀远看向方寄草,随即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和小二的阔谈。 鲜红的酒幡摆动着,最后小二的乐淘淘给二人送出了十米远,张怀远满脸笑容挥手作别,再转过头时恨不能伸出一根手指插进方寄草脑袋里给她搅一搅脑浆。 “你说你接给人找鸟的任务作甚?那些任务等到外面再接也不迟,这得亏是我提前打听出名堂来了,不然你不就羊入虎口了!” “接就接了,又不是一定要完成。” “倒也是这么回事。”张怀远抹了把汗,以唐家人作妖的程度,谁接了这份差事就相当于当冤大头,他们刚刚下山,还没来得及享受山下的风景美味,怎可虚度光阴? “这件事就此作罢,你就当没这回事。” 话音刚落,山下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呼救声。 第五十五章在小小的土堆里面挖呀挖 羸弱的身影站在枯树下,正对着他的方向,是一颗悬在树干上一晃一晃的头颅。 头颅被枯白而蓬乱的麻线遮盖,只漏出一双看得见眼白却看不见眼仁儿的眼珠子。 方寄草跑过来就看到这个场景,但她见的妖兽比断头恐怖上百倍,并没有和少年一样被吓住。 几乎是赶到的瞬间,她就摸上须弥袋掏出杀猪刀砍下树上的藤蔓,头颅咕噜噜滚下来,滚到少年的脚边。 少年白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张怀远往前走了一小步,踢了踢地上的人:“别是吓死了吧。” “不会。”至少她还没见过有人是吓死的。 趁少年晕过去的功夫,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头颅上方,方寄草用杀猪刀拨开盘在它上方的麻线。 麻线根部带着黑,扎扎实实是从头颅里长出来的,这并不是少年们之间的恶作剧,而是一颗真实的人头。 张怀远捂住鼻子:“这是死了多少天了。” “应该说被放干多少天。” 方寄草说道:“人头五官完整,但整张脸已经惨白到认不出原主模样,半点血色都见不着,如果只是被人杀害,时间久了应该出现腐蚀现象,而不是完整无损。” “还有它的头发,既然根部带着黑,说明此人生前并不是天生白发,这种情况倒像被人吸干了精血后显露出的惨状。” “有道理。”张怀远摸着下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跟人是你杀的一样。” 是她的职业习惯——对敌人和战友的死亡进行理智分析。 “埋了吗?”方寄草抬眼。 荒泽最常见的就是妖兽和死人,一颗头颅被发现在天启城外没什么可惊讶的,放干了血挂在这更不像散修和妖兽所为。 多年以来七杀疫对妖兽的行径已掌握的大差不差,不需要捡回一颗人头做研究。 他们作为旁观者能做的就是让逝者安息。 “行,挖个坑埋点土,也算是积德了。” 俩人都是行动派,转头就找了块土壤松软的位置开始刨坑。 “这里土质疏松,挖的大一些稳妥,不然雨水冲刷下来就该露出头发了。”张怀远边用树枝刨土边说。 “好。” “死者为大,反正挖都挖了,要不然再挖大一点,这样人躺在里面也舒服。” 方寄草没看他:“好。” “魔修、你们是魔修!你们竟敢活埋了我!我要报案!”后面突然出现的尖叫声吓到两人,方寄草和张怀远齐齐回头。 原本躺在背后的人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被人躺过的坑洼。 再抬头时,少年已经踉踉跄跄跑出了一里地远。 “神金啊。”张怀远吐槽道:“他难道没看见咱俩身上的道服吗?” “道服也可以作假,比如我这件。”为了省钱,方寄草穿的是在斗魂赛买的A货,反正已经缝缝补补很多次,可一件祸害总比花灵石买新衣服强。 而且她发现穿衣服这回事主要还是和身份地位有关,想当初在斗魂赛她穿的是原装也被人误以为是假货,可在山门里即便穿假货也没有人看得出来。 所以,在穿衣打扮上她一向看得很开。 张怀远无语,不再和不识好歹的少年一般见识,冷哼一声去捡地上的人头。 “头呢?” 低头一看,头也没了,应该是被少年趁乱抱走了。 方寄草将杀猪刀收回须弥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省事了。” “他不是被那头吓够呛吗?怎么还恋恋不舍上了呢?”张怀远费解道。 “世道凄凉,没有点大病怎么敢出城。” 通往天启城的驿道称得上荒凉,成年人都见不到几个,更别提孩童了。 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没点问题怎么会自己跑出来。 不远处就是天启城了,青砖铺盖出的围墙远比方寄草想象中更高更重更宽,夕阳下,城墙被金色的余晖笼罩,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盘桓在天启城外。 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苏醒忽然吞云吐雾,或是咬你一口。 城门下站着两排卫兵,身穿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只露着獠牙的白虎。 “那就是白虎疫。” 白虎疫人数庞大,天启境内边边角角都是他们的身影,方寄草能一眼就认出他们还是因为梦回过十年前的围猎。 准备进城前,两人一人吃了一颗金丹。 林肆说画符太局限,一旦符箓离身,在周围巡逻的七杀疫立刻就能嗅到灵力,明明是正经缥缈宗修士到时候若是因为隐藏身份无端惹出是非反而不值当。 金丹就没有这个烦恼,所以他比两人提前一天进城买好了丹药,可以保证七天之内不外漏灵力。 “七杀疫正在追拿城中所有的散修,你也要小心。”方寄草说。 “知道,我昨日用了一张符躲过了他们,今天我同你们一样吃一颗金丹再进城,保准不会被人发现。”林肆常年混迹荒泽各地,对天启也是门清,对付七杀疫他比方寄草有经验。 “倒是你,你打算怎么去见方和平,他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直接去找他可不会见你,若你道明你修士的身份,他就更不敢认你了。” “我自有办法。” 其实她根本没有想办法,比起方和平她更在意天启的发展和变化。 她被人灌下黄粱一梦,没有儿时记忆说得过去,可若是对天启丁点了解都没有怕是会露出马脚。 在没有搞清楚天启布局和当地人的生活状态之前,她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方和平面前,跟着张怀远做一对街溜子才是正经。 “我记得天启中央城里有一条江,我想去看看。” 两人没有包袱,不涉及投宿安置行李,先四处溜达溜达填饱肚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怀远笑道:“我看你是想去那条街小吃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中央城没有想象中大,可能是因为分为外城和内城的关系,进到内城走不远就是云霞江畔,此时夕阳西下,江面波光粼粼,挑着担子的商贩和推着独轮车的扛包师傅穿行在左右岸边,一片岁月静好。 就像金鳞不曾来过。 “还真是个小吃街。”方寄草嘀咕道。 也算是意外收获。 “想吃什么我请客。”回到老窝,张怀远甩着须弥袋外兴奋:“从前没钱,只有偷抢的份,这回终于可以不用挨打就能吃到饱了!” 第五十五章在小小的土堆里面挖呀挖 羸弱的身影站在枯树下,正对着他的方向,是一颗悬在树干上一晃一晃的头颅。 头颅被枯白而蓬乱的麻线遮盖,只漏出一双看得见眼白却看不见眼仁儿的眼珠子。 方寄草跑过来就看到这个场景,但她见的妖兽比断头恐怖上百倍,并没有和少年一样被吓住。 几乎是赶到的瞬间,她就摸上须弥袋掏出杀猪刀砍下树上的藤蔓,头颅咕噜噜滚下来,滚到少年的脚边。 少年白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张怀远往前走了一小步,踢了踢地上的人:“别是吓死了吧。” “不会。”至少她还没见过有人是吓死的。 趁少年晕过去的功夫,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头颅上方,方寄草用杀猪刀拨开盘在它上方的麻线。 麻线根部带着黑,扎扎实实是从头颅里长出来的,这并不是少年们之间的恶作剧,而是一颗真实的人头。 张怀远捂住鼻子:“这是死了多少天了。” “应该说被放干多少天。” 方寄草说道:“人头五官完整,但整张脸已经惨白到认不出原主模样,半点血色都见不着,如果只是被人杀害,时间久了应该出现腐蚀现象,而不是完整无损。” “还有它的头发,既然根部带着黑,说明此人生前并不是天生白发,这种情况倒像被人吸干了精血后显露出的惨状。” “有道理。”张怀远摸着下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跟人是你杀的一样。” 是她的职业习惯——对敌人和战友的死亡进行理智分析。 “埋了吗?”方寄草抬眼。 荒泽最常见的就是妖兽和死人,一颗头颅被发现在天启城外没什么可惊讶的,放干了血挂在这更不像散修和妖兽所为。 多年以来七杀疫对妖兽的行径已掌握的大差不差,不需要捡回一颗人头做研究。 他们作为旁观者能做的就是让逝者安息。 “行,挖个坑埋点土,也算是积德了。” 俩人都是行动派,转头就找了块土壤松软的位置开始刨坑。 “这里土质疏松,挖的大一些稳妥,不然雨水冲刷下来就该露出头发了。”张怀远边用树枝刨土边说。 “好。” “死者为大,反正挖都挖了,要不然再挖大一点,这样人躺在里面也舒服。” 方寄草没看他:“好。” “魔修、你们是魔修!你们竟敢活埋了我!我要报案!”后面突然出现的尖叫声吓到两人,方寄草和张怀远齐齐回头。 原本躺在背后的人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被人躺过的坑洼。 再抬头时,少年已经踉踉跄跄跑出了一里地远。 “神金啊。”张怀远吐槽道:“他难道没看见咱俩身上的道服吗?” “道服也可以作假,比如我这件。”为了省钱,方寄草穿的是在斗魂赛买的A货,反正已经缝缝补补很多次,可一件祸害总比花灵石买新衣服强。 而且她发现穿衣服这回事主要还是和身份地位有关,想当初在斗魂赛她穿的是原装也被人误以为是假货,可在山门里即便穿假货也没有人看得出来。 所以,在穿衣打扮上她一向看得很开。 张怀远无语,不再和不识好歹的少年一般见识,冷哼一声去捡地上的人头。 “头呢?” 低头一看,头也没了,应该是被少年趁乱抱走了。 方寄草将杀猪刀收回须弥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省事了。” “他不是被那头吓够呛吗?怎么还恋恋不舍上了呢?”张怀远费解道。 “世道凄凉,没有点大病怎么敢出城。” 通往天启城的驿道称得上荒凉,成年人都见不到几个,更别提孩童了。 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没点问题怎么会自己跑出来。 不远处就是天启城了,青砖铺盖出的围墙远比方寄草想象中更高更重更宽,夕阳下,城墙被金色的余晖笼罩,仿佛一条沉睡的巨龙盘桓在天启城外。 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苏醒忽然吞云吐雾,或是咬你一口。 城门下站着两排卫兵,身穿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只露着獠牙的白虎。 “那就是白虎疫。” 白虎疫人数庞大,天启境内边边角角都是他们的身影,方寄草能一眼就认出他们还是因为梦回过十年前的围猎。 准备进城前,两人一人吃了一颗金丹。 林肆说画符太局限,一旦符箓离身,在周围巡逻的七杀疫立刻就能嗅到灵力,明明是正经缥缈宗修士到时候若是因为隐藏身份无端惹出是非反而不值当。 金丹就没有这个烦恼,所以他比两人提前一天进城买好了丹药,可以保证七天之内不外漏灵力。 “七杀疫正在追拿城中所有的散修,你也要小心。”方寄草说。 “知道,我昨日用了一张符躲过了他们,今天我同你们一样吃一颗金丹再进城,保准不会被人发现。”林肆常年混迹荒泽各地,对天启也是门清,对付七杀疫他比方寄草有经验。 “倒是你,你打算怎么去见方和平,他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直接去找他可不会见你,若你道明你修士的身份,他就更不敢认你了。” “我自有办法。” 其实她根本没有想办法,比起方和平她更在意天启的发展和变化。 她被人灌下黄粱一梦,没有儿时记忆说得过去,可若是对天启丁点了解都没有怕是会露出马脚。 在没有搞清楚天启布局和当地人的生活状态之前,她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方和平面前,跟着张怀远做一对街溜子才是正经。 “我记得天启中央城里有一条江,我想去看看。” 两人没有包袱,不涉及投宿安置行李,先四处溜达溜达填饱肚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怀远笑道:“我看你是想去那条街小吃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中央城没有想象中大,可能是因为分为外城和内城的关系,进到内城走不远就是云霞江畔,此时夕阳西下,江面波光粼粼,挑着担子的商贩和推着独轮车的扛包师傅穿行在左右岸边,一片岁月静好。 就像金鳞不曾来过。 “还真是个小吃街。”方寄草嘀咕道。 也算是意外收获。 “想吃什么我请客。”回到老窝,张怀远甩着须弥袋外兴奋:“从前没钱,只有偷抢的份,这回终于可以不用挨打就能吃到饱了!” 第五十六章是御剑坊方家干的 张怀远可怜巴巴攥着荷包,坐在桌边嘟囔道:“还真是不客气。” “你自己说的要请客。” “可我也没说让你从街头吃到街尾呀!”张怀远郁闷道:“这回只能去住地下城了。” “地下城”三个字方寄草听过无数次,好像从天启来的兽奴都住过这地方,林肆也特意提过一嘴,貌似居住环境恶劣,鱼龙混杂。 但鱼龙混杂也有好处。 方寄草:“住就住,等后面赚了灵石再换地方也不迟。” “天启有专门为缥缈宗弟子安排的洞府,少吃两顿饭咱们就能睡个好觉。” 张怀远也只是抱怨,眼下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领着方寄草往地下城去。 地下城顾名思义,是由底下通道改造而成的贫民窟,三三两两的食摊在当间交错邻列,一间间宛若鼹鼠故事里的洞窝密密麻麻挨着。 刚走进这里面有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方寄草下意识捂住口鼻,旁边人经过的时候很是费解地望了她一眼。 但只有一眼,没有问任何多余的话。 张怀远解释道:“这里除了付不起钱住在上面的老百姓之外,还有不少黑户。” 原来是这样,方寄草顿时放心不少。 两人找了两间还算清静的洞窝宿下,一夜一颗下品灵石,价格合理。 等收拾妥当,张怀远待不住溜达去了,方寄草独自在地下城逛游。 蜿蜒曲折的地下隧道纵横十八条街,和地上的构造相差无几,隔音不好的地方,方寄草站在下面甚至还能听见地面上人群熙攘的声音。 “不知道哪边是方家的老宅。” “再往前走就是死胡同了。”后面有人提醒道。 行走过道均有被做成标本的不死萤火虫照路,而十米外黑漆漆一片,可不就是没路了嘛。 “这上面是城门?”方寄草问道。 和她搭话的是一位老人家,靠贩卖粗粮糊糊为生,身边大锅里此时正咕嘟咕嘟烧着,里面说是粗粮,但比起兽场中的猪食还要浓稠三分,难怪猪场的铁牛大哥一口咬定猪吃的比人好。 老人家笑呵呵道:“从外地来的吧?” 方寄草没否认。 老人家又说:“第一次来天启的人都会迷路的,只有我这种在这活了一辈的老头子才认路呢。” 他指了指上面,小声道:“再往前走就是天启中央城的斩妖司了。” 方寄草恍然。 斩妖司的名号没听过,但料想也该是七杀疫的管辖范围。 “老板,来碗粥!” 一个彪形大汉弓着身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大铁锅边上石凳上,不等老人家拿起汤勺,他便双手掂锅朝着自己碗里呼啦一倒,随即猛灌了下去。 方寄草受到了视觉冲击,别过头坐在了边上。 “可喜可贺。” 男人胳膊肌肉结实蓬勃,但同为练体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外强中干,就像一头连续跑了上百里山路的猎豹,早已经虚弱到不行。 老人家居然还跟他道喜? 满满一碗糊糊干下去,胃里暖洋洋的,被唤作马爷的男人揉了揉太阳穴,摆手苦笑。 “斩妖司真他娘不是东西。” “回来就好。”老人家又给他满上一碗。 马爷点点头,似是肚子里的苦水不吐不快,滔滔不绝说起个没完:“亏老子在唐家买过那么多法器,但凡他们开一开口老子也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老人家在一旁帮腔,但他与世隔绝太久,只知一味点头哈腰,哄着马爷消气。 “唐家?是唐家武器行吗?” 身边传来声音,马爷一扭头这才发现身边还坐着个黄毛丫头。 进城后为不引起多余的事端,方寄草和张怀远把衣服都换成了普通百姓的服装。 眼下快要入冬了,衣服厚实,能遮盖住她体修后的肌肉,再加上头顶的麻花发髻,乍一看就和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没两样。 “你个女娃娃竟然知道唐门武器行?” 方寄草点头:“我是进城来投奔亲戚的,进城门前正好听到有人说城里最近不消停,所以才想买把小刀防防身。” 她不敢说的太专业,对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来说,一把衬手的小刀就是她们对武器的所有想象。 “原来是这样。”马爷轻笑一声,一双眼珠子在幽蓝色萤火虫的照耀下泛着青光:“幸好你没去,去的话死得更快。” 方寄草紧缩脖子,浑身颤抖着,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什、什么?不是说天启有七杀疫,还有散修很安全的吗,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我想回家。” “诶呦呦,姑娘别怕,莫听马爷吓唬人,七杀疫眼下只是和散修过不去,只要姑娘安安分分,别在晚上自己出去,地下城里安全得很。” “散修?”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身边魁梧大汉:“叔叔是散修吗?” 她捂住嘴巴,声音从指缝中流出。 不捂住不行啊,她会被自己恶心吐的。 马爷见人怕着自己但又敬畏着自己,心里十分受用,好像在斩妖司受的委屈顷刻扫光。 他大笑起来道:“怎么?不像吗?散修之中也有武修,谁说一定要玉面小白脸才行。” 说起玉面小白脸,他气又不打一出来:“白虎疫的都督好生不是人,竟然用意念操控我的灵识!害我差点折在梦里!” 用意念控制灵识? 听起来和回魂仙梦有异曲同工的作用,但又不一样。 方寄草心中警觉,稚嫩嫩道:“梦里?他是周公吗?” 老人家和马爷对视一眼,齐声笑了起来。 马爷手掌厚实,足有方寄草手腕那般宽,拍在方寄草头顶使劲蹂躏道:“对,周公,他就是恶人嫌的周公,专门造梦在梦里杀人!” “天启城生活着上百名散修,前日一去至今只有十几个出了门。” “剩下的人、死了?白虎疫会杀人?”方寄草问道。 老人家怕人要哭,在背后忙挥手阻止马爷继续往下说。 马爷浑不在意,礼乐崩坏,举世混浊,早一点让小娃娃们认识世道叵测也好。 “他们没死,但也和死了差不多,正经要缓几天才出来呢。”马爷说道:“散修的命没有唐家的人命值钱……听说今晚白虎疫还要在唐家猎妖,能猎到就怪了!” 老人家一听终于要抓到妖兽了刚要高兴,转头问道:“怎么说?到底是妖兽干的?还是人为?” 最好妖兽干的,最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妖兽跑了,只要妖兽不在天启活动,他们就是安全的。 这年头,谁顾得上谁呢? 马爷嘿嘿笑,眸色又深了一层,他勾勾手指头,招呼过两人:“我听说是御剑坊方家干的!” 第五十六章是御剑坊方家干的 张怀远可怜巴巴攥着荷包,坐在桌边嘟囔道:“还真是不客气。” “你自己说的要请客。” “可我也没说让你从街头吃到街尾呀!”张怀远郁闷道:“这回只能去住地下城了。” “地下城”三个字方寄草听过无数次,好像从天启来的兽奴都住过这地方,林肆也特意提过一嘴,貌似居住环境恶劣,鱼龙混杂。 但鱼龙混杂也有好处。 方寄草:“住就住,等后面赚了灵石再换地方也不迟。” “天启有专门为缥缈宗弟子安排的洞府,少吃两顿饭咱们就能睡个好觉。” 张怀远也只是抱怨,眼下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领着方寄草往地下城去。 地下城顾名思义,是由底下通道改造而成的贫民窟,三三两两的食摊在当间交错邻列,一间间宛若鼹鼠故事里的洞窝密密麻麻挨着。 刚走进这里面有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方寄草下意识捂住口鼻,旁边人经过的时候很是费解地望了她一眼。 但只有一眼,没有问任何多余的话。 张怀远解释道:“这里除了付不起钱住在上面的老百姓之外,还有不少黑户。” 原来是这样,方寄草顿时放心不少。 两人找了两间还算清静的洞窝宿下,一夜一颗下品灵石,价格合理。 等收拾妥当,张怀远待不住溜达去了,方寄草独自在地下城逛游。 蜿蜒曲折的地下隧道纵横十八条街,和地上的构造相差无几,隔音不好的地方,方寄草站在下面甚至还能听见地面上人群熙攘的声音。 “不知道哪边是方家的老宅。” “再往前走就是死胡同了。”后面有人提醒道。 行走过道均有被做成标本的不死萤火虫照路,而十米外黑漆漆一片,可不就是没路了嘛。 “这上面是城门?”方寄草问道。 和她搭话的是一位老人家,靠贩卖粗粮糊糊为生,身边大锅里此时正咕嘟咕嘟烧着,里面说是粗粮,但比起兽场中的猪食还要浓稠三分,难怪猪场的铁牛大哥一口咬定猪吃的比人好。 老人家笑呵呵道:“从外地来的吧?” 方寄草没否认。 老人家又说:“第一次来天启的人都会迷路的,只有我这种在这活了一辈的老头子才认路呢。” 他指了指上面,小声道:“再往前走就是天启中央城的斩妖司了。” 方寄草恍然。 斩妖司的名号没听过,但料想也该是七杀疫的管辖范围。 “老板,来碗粥!” 一个彪形大汉弓着身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大铁锅边上石凳上,不等老人家拿起汤勺,他便双手掂锅朝着自己碗里呼啦一倒,随即猛灌了下去。 方寄草受到了视觉冲击,别过头坐在了边上。 “可喜可贺。” 男人胳膊肌肉结实蓬勃,但同为练体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外强中干,就像一头连续跑了上百里山路的猎豹,早已经虚弱到不行。 老人家居然还跟他道喜? 满满一碗糊糊干下去,胃里暖洋洋的,被唤作马爷的男人揉了揉太阳穴,摆手苦笑。 “斩妖司真他娘不是东西。” “回来就好。”老人家又给他满上一碗。 马爷点点头,似是肚子里的苦水不吐不快,滔滔不绝说起个没完:“亏老子在唐家买过那么多法器,但凡他们开一开口老子也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老人家在一旁帮腔,但他与世隔绝太久,只知一味点头哈腰,哄着马爷消气。 “唐家?是唐家武器行吗?” 身边传来声音,马爷一扭头这才发现身边还坐着个黄毛丫头。 进城后为不引起多余的事端,方寄草和张怀远把衣服都换成了普通百姓的服装。 眼下快要入冬了,衣服厚实,能遮盖住她体修后的肌肉,再加上头顶的麻花发髻,乍一看就和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没两样。 “你个女娃娃竟然知道唐门武器行?” 方寄草点头:“我是进城来投奔亲戚的,进城门前正好听到有人说城里最近不消停,所以才想买把小刀防防身。” 她不敢说的太专业,对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来说,一把衬手的小刀就是她们对武器的所有想象。 “原来是这样。”马爷轻笑一声,一双眼珠子在幽蓝色萤火虫的照耀下泛着青光:“幸好你没去,去的话死得更快。” 方寄草紧缩脖子,浑身颤抖着,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什、什么?不是说天启有七杀疫,还有散修很安全的吗,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我想回家。” “诶呦呦,姑娘别怕,莫听马爷吓唬人,七杀疫眼下只是和散修过不去,只要姑娘安安分分,别在晚上自己出去,地下城里安全得很。” “散修?”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身边魁梧大汉:“叔叔是散修吗?” 她捂住嘴巴,声音从指缝中流出。 不捂住不行啊,她会被自己恶心吐的。 马爷见人怕着自己但又敬畏着自己,心里十分受用,好像在斩妖司受的委屈顷刻扫光。 他大笑起来道:“怎么?不像吗?散修之中也有武修,谁说一定要玉面小白脸才行。” 说起玉面小白脸,他气又不打一出来:“白虎疫的都督好生不是人,竟然用意念操控我的灵识!害我差点折在梦里!” 用意念控制灵识? 听起来和回魂仙梦有异曲同工的作用,但又不一样。 方寄草心中警觉,稚嫩嫩道:“梦里?他是周公吗?” 老人家和马爷对视一眼,齐声笑了起来。 马爷手掌厚实,足有方寄草手腕那般宽,拍在方寄草头顶使劲蹂躏道:“对,周公,他就是恶人嫌的周公,专门造梦在梦里杀人!” “天启城生活着上百名散修,前日一去至今只有十几个出了门。” “剩下的人、死了?白虎疫会杀人?”方寄草问道。 老人家怕人要哭,在背后忙挥手阻止马爷继续往下说。 马爷浑不在意,礼乐崩坏,举世混浊,早一点让小娃娃们认识世道叵测也好。 “他们没死,但也和死了差不多,正经要缓几天才出来呢。”马爷说道:“散修的命没有唐家的人命值钱……听说今晚白虎疫还要在唐家猎妖,能猎到就怪了!” 老人家一听终于要抓到妖兽了刚要高兴,转头问道:“怎么说?到底是妖兽干的?还是人为?” 最好妖兽干的,最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妖兽跑了,只要妖兽不在天启活动,他们就是安全的。 这年头,谁顾得上谁呢? 马爷嘿嘿笑,眸色又深了一层,他勾勾手指头,招呼过两人:“我听说是御剑坊方家干的!” 第五十七章招妖幡 地下城没有黑天白夜,哪怕地面上万籁俱寂只有秋风在耳畔低语,地下城依然是灯火通明。 方寄草躺在草堆上睁着双眼看着棚顶,耳边传来窸窸窣的说话声,混杂着鱼虾腥臭的味道飘来,这是白日里在天启城上工的师傅们顶着月色回来了。 “睡下了吗?”一墙之隔,张怀远敲着土墙问道。 方寄草没搭话,过一会儿又听见隔壁人嘀咕道:“还真是能吃能睡。” 干稻草在身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没多久,张怀远打起了小呼。 每个洞口都有一面帘子,方寄草起身慢慢拉上,见四下无人,悄声掐诀,使用【开壁】技能穿至地面上。 技能越用越熟练,加之突破遇神境,她现在可以穿透的厚度增加了不少。 “潜龙无影。” 再使一招,身体消失在巷口角落,和满地破碎的月光融为一体。 漏不出身形和灵压,她就像是一丝风一样潜入黑夜,朝着唐门武器行的方向飘去。 马爷的话还在耳边。 白虎疫之所以把目光放在散修的身上,是因为唐家小姐剩下的半拉身子脖颈处平整丝滑,血迹均匀干净,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是被某人毫无犹疑斩下的头颅。 而能有如此稳准狠刀法的人只有做事毫无原则和底线的散修。 但这只是白虎疫的猜测,斩妖司审问不出凶手,他们这才把目光投放在了妖兽身上。 至于他为什么会怀疑到方家头上,方寄草顺势问了问,但他只是一口咬定和方家有关系,其他的他全然不论,半个字都没透漏。 难道和妖刀有关系? 方寄草一边寻思,一边晃到了唐门武器行的门口。 门没锁,似乎是有客人刚进去不久没来得及关。 她点着小碎步飘进门院,刚进去就听见一阵低语从头顶传来,只稍抬头就能看到站在屋顶上围成一圈的三个年轻弟子。 看衣着打扮与在城门口见过的剑修无异,方寄草又溜进了些许,找到可穿到顶层的位置开壁而上。 “唐家人都疏散干净了吗?” “都告诉他们了,今夜只许在屋里呆着,哪也别去。” “那就好,开始吧。” 三个人在屋顶上相对而站,中间差着一把迎风招展的黑色阴旗。 “招妖幡?”方寄草心下道。 之所以认得这面旗子是因为她也有一面一模一样的,是在同门师兄的灵兽身上摸来的奖励。 只不过不知道剑修身上的法器是不是也是一次性的。 使用招妖幡有太多的不确定。它能吸引一定范围内的妖兽和妖物,但却不能控制妖的善恶,一旦吸引过来的妖数量太多,保不齐就会连累身边无辜的凡人。 这也是为何他们在施法前要确保唐家人都留在房间里的关系。 一个人就能操纵的神器,剑修却派出了三个人,足以见此物的威力。 正好方寄草还没见过招妖幡正确的使用方法,干脆寻个角落坐了下来,静静观赏。 “急急如律令!” 一道白光掠过,黑色的招妖幡顿时亮出五彩绚烂的光芒,光晕照亮头顶的天空,宛若飞虹银河倒挂九天。 “急急如律令!起!” …… “来!” 三人分工明确,一人撑着结界,一人观察四周动向以备随时出击,剩下一人则念诀控制招妖幡的摆动,吸引四方妖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方寄草听着咒语被念了一遍又一遍,简直听得耳朵快要长茧子了。 眼前妖兽没见到一只,便是凶兽也不曾出现过。 她有些累了,拍拍屁股站起身凑近观察招妖幡,上头画的符咒并无错漏,却连一只妖都没召唤过来,答案只能是十里之内,无妖可召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满头大汗,负责招妖的剑修长舒一口气,喘匀了气给两边人递眼色道:“走吗?” “任务完成,那便回去。” 方寄草险些趔趄。 什么意思?敢情这三位是来摸鱼赚加班费的? 和她同样震惊的还有唐家人,一听说剑修要走,唐家的主家顾不上提鞋就从灵堂跑了出来。 “什么也没抓到?这就对了呀,我就说是人为的!” 为首的剑修似乎操控招妖幡太久,身体流失太多能量,面对主家的质问一句也说不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说道:“唐老爷别急,我等也是奉命到此排查,不久一定能还令千金一个公道。” “还要多久?求你们抓人抓不到,找鸟也找不到,我唐家这些年为斩妖司鞍前马后,怎么我们出事了,你们斩妖司一点都不上心!” 唐家主事人跺脚道:“我要见你们都尉!我要见韩章!” 七杀疫都尉的名字不是谁都能叫的,几个小辈一听唐家主事人这般直呼都尉名号,纷纷垂下了头。 本来就是一无所获的夜晚,若是此时出了乱子,那他们便又犯了没有安抚好百姓的过错。 为首的剑修捂着心口,脸色苍白:“老爷别急,就在这几日了,薄雾鸟也正在找,晚辈敢以性命担保,你女儿的尸体一定可以找到。” “何时?告诉我何时!”唐家主事人怒吼道:“若不是我给我闺女喂下了一颗冰肌丸,她现在早就是一滩烂泥了!两个月了,足足两个月了!” 唐家主事人情绪激动,一边说一边就要仰过气去,几个剑修紧忙护上来,又是一阵好言相劝。 吵闹的功夫,方寄草注意到了灵堂里的白布。 悄无声息溜进门缝,将白布掀开一角,尸体入眼的一瞬间,她差点惊呼出来暴露自己的身份。 唐家千金的头如马爷所说不翼而飞,而她的手臂和双腿也全都不在上面。 曾经,她只在历史书上见过吕雉折磨戚夫人使用过类似的酷刑,但真正见到的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泛起剧烈的恶心。 眼前的景象比之史书中的酷刑还要惨烈一万倍! 祠堂外,唐门主家喊道:“灵鸟随主!它自幼跟在我闺女身边,只要找到了灵鸟,就能找到我女儿的尸骨!” 第五十七章招妖幡 地下城没有黑天白夜,哪怕地面上万籁俱寂只有秋风在耳畔低语,地下城依然是灯火通明。 方寄草躺在草堆上睁着双眼看着棚顶,耳边传来窸窸窣的说话声,混杂着鱼虾腥臭的味道飘来,这是白日里在天启城上工的师傅们顶着月色回来了。 “睡下了吗?”一墙之隔,张怀远敲着土墙问道。 方寄草没搭话,过一会儿又听见隔壁人嘀咕道:“还真是能吃能睡。” 干稻草在身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没多久,张怀远打起了小呼。 每个洞口都有一面帘子,方寄草起身慢慢拉上,见四下无人,悄声掐诀,使用【开壁】技能穿至地面上。 技能越用越熟练,加之突破遇神境,她现在可以穿透的厚度增加了不少。 “潜龙无影。” 再使一招,身体消失在巷口角落,和满地破碎的月光融为一体。 漏不出身形和灵压,她就像是一丝风一样潜入黑夜,朝着唐门武器行的方向飘去。 马爷的话还在耳边。 白虎疫之所以把目光放在散修的身上,是因为唐家小姐剩下的半拉身子脖颈处平整丝滑,血迹均匀干净,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是被某人毫无犹疑斩下的头颅。 而能有如此稳准狠刀法的人只有做事毫无原则和底线的散修。 但这只是白虎疫的猜测,斩妖司审问不出凶手,他们这才把目光投放在了妖兽身上。 至于他为什么会怀疑到方家头上,方寄草顺势问了问,但他只是一口咬定和方家有关系,其他的他全然不论,半个字都没透漏。 难道和妖刀有关系? 方寄草一边寻思,一边晃到了唐门武器行的门口。 门没锁,似乎是有客人刚进去不久没来得及关。 她点着小碎步飘进门院,刚进去就听见一阵低语从头顶传来,只稍抬头就能看到站在屋顶上围成一圈的三个年轻弟子。 看衣着打扮与在城门口见过的剑修无异,方寄草又溜进了些许,找到可穿到顶层的位置开壁而上。 “唐家人都疏散干净了吗?” “都告诉他们了,今夜只许在屋里呆着,哪也别去。” “那就好,开始吧。” 三个人在屋顶上相对而站,中间差着一把迎风招展的黑色阴旗。 “招妖幡?”方寄草心下道。 之所以认得这面旗子是因为她也有一面一模一样的,是在同门师兄的灵兽身上摸来的奖励。 只不过不知道剑修身上的法器是不是也是一次性的。 使用招妖幡有太多的不确定。它能吸引一定范围内的妖兽和妖物,但却不能控制妖的善恶,一旦吸引过来的妖数量太多,保不齐就会连累身边无辜的凡人。 这也是为何他们在施法前要确保唐家人都留在房间里的关系。 一个人就能操纵的神器,剑修却派出了三个人,足以见此物的威力。 正好方寄草还没见过招妖幡正确的使用方法,干脆寻个角落坐了下来,静静观赏。 “急急如律令!” 一道白光掠过,黑色的招妖幡顿时亮出五彩绚烂的光芒,光晕照亮头顶的天空,宛若飞虹银河倒挂九天。 “急急如律令!起!” …… “来!” 三人分工明确,一人撑着结界,一人观察四周动向以备随时出击,剩下一人则念诀控制招妖幡的摆动,吸引四方妖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方寄草听着咒语被念了一遍又一遍,简直听得耳朵快要长茧子了。 眼前妖兽没见到一只,便是凶兽也不曾出现过。 她有些累了,拍拍屁股站起身凑近观察招妖幡,上头画的符咒并无错漏,却连一只妖都没召唤过来,答案只能是十里之内,无妖可召了。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满头大汗,负责招妖的剑修长舒一口气,喘匀了气给两边人递眼色道:“走吗?” “任务完成,那便回去。” 方寄草险些趔趄。 什么意思?敢情这三位是来摸鱼赚加班费的? 和她同样震惊的还有唐家人,一听说剑修要走,唐家的主家顾不上提鞋就从灵堂跑了出来。 “什么也没抓到?这就对了呀,我就说是人为的!” 为首的剑修似乎操控招妖幡太久,身体流失太多能量,面对主家的质问一句也说不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说道:“唐老爷别急,我等也是奉命到此排查,不久一定能还令千金一个公道。” “还要多久?求你们抓人抓不到,找鸟也找不到,我唐家这些年为斩妖司鞍前马后,怎么我们出事了,你们斩妖司一点都不上心!” 唐家主事人跺脚道:“我要见你们都尉!我要见韩章!” 七杀疫都尉的名字不是谁都能叫的,几个小辈一听唐家主事人这般直呼都尉名号,纷纷垂下了头。 本来就是一无所获的夜晚,若是此时出了乱子,那他们便又犯了没有安抚好百姓的过错。 为首的剑修捂着心口,脸色苍白:“老爷别急,就在这几日了,薄雾鸟也正在找,晚辈敢以性命担保,你女儿的尸体一定可以找到。” “何时?告诉我何时!”唐家主事人怒吼道:“若不是我给我闺女喂下了一颗冰肌丸,她现在早就是一滩烂泥了!两个月了,足足两个月了!” 唐家主事人情绪激动,一边说一边就要仰过气去,几个剑修紧忙护上来,又是一阵好言相劝。 吵闹的功夫,方寄草注意到了灵堂里的白布。 悄无声息溜进门缝,将白布掀开一角,尸体入眼的一瞬间,她差点惊呼出来暴露自己的身份。 唐家千金的头如马爷所说不翼而飞,而她的手臂和双腿也全都不在上面。 曾经,她只在历史书上见过吕雉折磨戚夫人使用过类似的酷刑,但真正见到的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泛起剧烈的恶心。 眼前的景象比之史书中的酷刑还要惨烈一万倍! 祠堂外,唐门主家喊道:“灵鸟随主!它自幼跟在我闺女身边,只要找到了灵鸟,就能找到我女儿的尸骨!” 第五十八章悬赏令 听到最后,唐家的主家嘴里只剩下“他闺女怕冷”、“他闺女怕蚊虫”之类车轱辘话来回说。 方寄草消失在唐门武器行,回到地下城悄咪咪蜷在稻草堆上。 奔波一路,白日惦记打探天启城十年来的近况,夜里又用“潜龙无影”观察唐家一举一动,她的大脑就像是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在白昼即将展露的那一刻,她关上大脑开关,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夜无梦。 起床时,方寄草看了眼周围,地下城昨夜里什么样今天还是什么样,日复一日,就像是一条安排好工序的流水线。 张怀远伸了个懒腰从窟窿里钻出来,身子骨发出咯吱的响动。 “出去走走吗?我可不能在这待着,再待下去人都要废了。” 方寄草点点头。 她也不喜欢地下城,臭气熏天,死气沉沉,躺在洞穴里的感觉就和入土差不多,她都不能想象张怀远从前是怎么在这里长大的。 二人走上通往地面上的楼梯,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把手边的小女孩往自己身边拽了拽,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方寄草。 袖口莫名被拉扯着,方寄草低下头,对上小女孩黑漆漆的眼。 “把手拿来来!仔细弄脏了贵人的衣服!”小女孩的爹使劲拍下小女孩脏兮兮的手掌,同一时间,女孩被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方寄草愣在原地。 “没关系的,没弄脏。” “多谢,多谢,您是个好心人!”女孩的爹弓着腰赔笑,一边抱起小女孩给方寄草道歉,一边捂着小女孩的嘴巴往地下城更深暗的地方走去。 方寄草驻足回头,片刻后张怀远不耐烦的在洞口呼唤她,她这才快走两步见到了从昨天下午到今天白天的第一缕阳光。 “想去哪?”张怀远抻着胳膊道。 “哪里都好,感觉好久没回来的似的。” “好日子过惯了,回来确实不适应。”张怀远嘿嘿笑。 宗门里只有回元丹,每日还有修不完的功课,灵兽多,妖兽也不少,时不时还要处理妖变的凶兽。 曾经方寄草觉得自己是地狱开局,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比起天启百姓的生活,穿越成为驭兽一脉的兽奴,简直过得是神仙日子。 “天启百姓也不都活得像地下城的难民们一样。”张怀远说道:“走,我带你去富人区逛逛。” 走过两条街,上桥,在云霞江的对面就是张怀远口中达官贵人们居住的区域。 静谧的水乡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徐徐展开,淡淡的晨雾笼罩在古朴的房屋上,临街的每条溪流上都是一段段错落有致的石桥。 两地虽然只有江畔相隔,却像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方寄草跟在张怀远后面上桥,渐渐回忆起这条路线。 方家好似就在右侧巷口的最深处。 “去桥左边看看,我接的任务好像就是外围城桥左面临江的那户人家。” “你还想着那任务呢?不是告诉你就当没发生过吗?”张怀远叹气道:“放眼整座天启城连一只蚂蚁都没有,你也不想想哪个好人家会有凶兽?那必定是只灵兽!” 他咬紧牙关,低声说道:“灵兽妖变咱们也不是没见过,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你怎知他家灵兽就没妖变?别忘了,好奇害死猫!” “哦。只看看还不行吗?”说着,脚步一转,方寄草往桥左边走去。 腿长在她身上,她硬要往唐家去,张怀远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其实灵兽妖变她不是没想过,但昨晚已经证实了,招妖幡没起作用,所以答案只可能是两个,一是妖兽已经逃到了方圆十里之外,二就是它根本没有妖变。 如果它一心寻主,而它主人的四肢又被人偷走,那么这只鸟如今只怕是凶多吉少。 方寄草不打算接没有结果的买卖,她往左边走纯属不想去右边碰见熟人。 她不过被卖出来不到两年,身形样貌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贸然出现在方家人的视野中,只会打乱她的计划。 她之所以服用金丹,是因为暂时不想作为缥缈宗弟子在天启留下足迹,一旦宗门有人关注到她,必定会给她天启的住所和亲眷登记在册,这是她问过林肆知道的规矩,而她还不能暴露自己和方家。 当务之急,她除了融入天启之外,还需要大量的灵石傍身。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方寄草停下脚步,顺着张怀远目光望远眺,只见道路前方人群密密麻麻,越聚越多,吵闹声也越来越大。 张怀远顶着一张笑面随机找一位路人打听。 路人摆摆手,嘴里满是晦气:“除了灵石还有什么能吸引眼球?” “灵石?悬赏吗?多少钱?” “五百上品灵石。” “这么多?”张怀远回头瞅了一眼方寄草。 路人摇摇手道:“多也不赚,那就和做兽奴一样,赚的要命钱!” 说罢,路人摇头走了。 张怀远和方寄草对视一眼,不大一会儿,俩人并肩走上去,人正好也散开了大半,一张足有人高的悬赏告示贴在墙上,无论是赏金的额度,还是所寻之物的原貌都写的一清二楚,悬赏令下是调色后画出来的灵鸟。 羽色绿的纯粹,额头乳白,脖颈红亮,乍一看像古巴亚马逊鹦鹉,就是身形看起来比鹦鹉还小很多。 “果然。”张怀远咽下一口唾沫:“我就说找鸟这事有蹊跷。” “你怕了?”方寄草挑眉看他。 张怀远瞪圆了眼睛,挺直腰板。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要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咱们现在最大的麻烦难道不是没钱?”方寄草摊开手:“这可是天启城,那么多剑修驻扎在这你还怕?等试炼赛你怎么办?” 试炼赛的参赛名额已经获批了,张怀远他们被安排第一批进入四域的围墙外,那是比天启可怕上千倍的地方。 方寄草见人动摇,趁热打铁道:“放心,我身上有一件秘术,保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他家想要的东西。” “真的?!”张怀远被她坑了两次,再让她坑第三次就是狗! “真的。”方寄草掩着嘴巴在他耳边小声说:“咱们不接悬赏,只先闷头去干,万不得已还有缥缈宗弟子这层保护层在,怎么样?” 张怀远瞪人一眼。 就知道她一肚子花花肠子! 第五十八章悬赏令 听到最后,唐家的主家嘴里只剩下“他闺女怕冷”、“他闺女怕蚊虫”之类车轱辘话来回说。 方寄草消失在唐门武器行,回到地下城悄咪咪蜷在稻草堆上。 奔波一路,白日惦记打探天启城十年来的近况,夜里又用“潜龙无影”观察唐家一举一动,她的大脑就像是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在白昼即将展露的那一刻,她关上大脑开关,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夜无梦。 起床时,方寄草看了眼周围,地下城昨夜里什么样今天还是什么样,日复一日,就像是一条安排好工序的流水线。 张怀远伸了个懒腰从窟窿里钻出来,身子骨发出咯吱的响动。 “出去走走吗?我可不能在这待着,再待下去人都要废了。” 方寄草点点头。 她也不喜欢地下城,臭气熏天,死气沉沉,躺在洞穴里的感觉就和入土差不多,她都不能想象张怀远从前是怎么在这里长大的。 二人走上通往地面上的楼梯,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把手边的小女孩往自己身边拽了拽,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方寄草。 袖口莫名被拉扯着,方寄草低下头,对上小女孩黑漆漆的眼。 “把手拿来来!仔细弄脏了贵人的衣服!”小女孩的爹使劲拍下小女孩脏兮兮的手掌,同一时间,女孩被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方寄草愣在原地。 “没关系的,没弄脏。” “多谢,多谢,您是个好心人!”女孩的爹弓着腰赔笑,一边抱起小女孩给方寄草道歉,一边捂着小女孩的嘴巴往地下城更深暗的地方走去。 方寄草驻足回头,片刻后张怀远不耐烦的在洞口呼唤她,她这才快走两步见到了从昨天下午到今天白天的第一缕阳光。 “想去哪?”张怀远抻着胳膊道。 “哪里都好,感觉好久没回来的似的。” “好日子过惯了,回来确实不适应。”张怀远嘿嘿笑。 宗门里只有回元丹,每日还有修不完的功课,灵兽多,妖兽也不少,时不时还要处理妖变的凶兽。 曾经方寄草觉得自己是地狱开局,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比起天启百姓的生活,穿越成为驭兽一脉的兽奴,简直过得是神仙日子。 “天启百姓也不都活得像地下城的难民们一样。”张怀远说道:“走,我带你去富人区逛逛。” 走过两条街,上桥,在云霞江的对面就是张怀远口中达官贵人们居住的区域。 静谧的水乡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徐徐展开,淡淡的晨雾笼罩在古朴的房屋上,临街的每条溪流上都是一段段错落有致的石桥。 两地虽然只有江畔相隔,却像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方寄草跟在张怀远后面上桥,渐渐回忆起这条路线。 方家好似就在右侧巷口的最深处。 “去桥左边看看,我接的任务好像就是外围城桥左面临江的那户人家。” “你还想着那任务呢?不是告诉你就当没发生过吗?”张怀远叹气道:“放眼整座天启城连一只蚂蚁都没有,你也不想想哪个好人家会有凶兽?那必定是只灵兽!” 他咬紧牙关,低声说道:“灵兽妖变咱们也不是没见过,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你怎知他家灵兽就没妖变?别忘了,好奇害死猫!” “哦。只看看还不行吗?”说着,脚步一转,方寄草往桥左边走去。 腿长在她身上,她硬要往唐家去,张怀远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其实灵兽妖变她不是没想过,但昨晚已经证实了,招妖幡没起作用,所以答案只可能是两个,一是妖兽已经逃到了方圆十里之外,二就是它根本没有妖变。 如果它一心寻主,而它主人的四肢又被人偷走,那么这只鸟如今只怕是凶多吉少。 方寄草不打算接没有结果的买卖,她往左边走纯属不想去右边碰见熟人。 她不过被卖出来不到两年,身形样貌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贸然出现在方家人的视野中,只会打乱她的计划。 她之所以服用金丹,是因为暂时不想作为缥缈宗弟子在天启留下足迹,一旦宗门有人关注到她,必定会给她天启的住所和亲眷登记在册,这是她问过林肆知道的规矩,而她还不能暴露自己和方家。 当务之急,她除了融入天启之外,还需要大量的灵石傍身。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方寄草停下脚步,顺着张怀远目光望远眺,只见道路前方人群密密麻麻,越聚越多,吵闹声也越来越大。 张怀远顶着一张笑面随机找一位路人打听。 路人摆摆手,嘴里满是晦气:“除了灵石还有什么能吸引眼球?” “灵石?悬赏吗?多少钱?” “五百上品灵石。” “这么多?”张怀远回头瞅了一眼方寄草。 路人摇摇手道:“多也不赚,那就和做兽奴一样,赚的要命钱!” 说罢,路人摇头走了。 张怀远和方寄草对视一眼,不大一会儿,俩人并肩走上去,人正好也散开了大半,一张足有人高的悬赏告示贴在墙上,无论是赏金的额度,还是所寻之物的原貌都写的一清二楚,悬赏令下是调色后画出来的灵鸟。 羽色绿的纯粹,额头乳白,脖颈红亮,乍一看像古巴亚马逊鹦鹉,就是身形看起来比鹦鹉还小很多。 “果然。”张怀远咽下一口唾沫:“我就说找鸟这事有蹊跷。” “你怕了?”方寄草挑眉看他。 张怀远瞪圆了眼睛,挺直腰板。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要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咱们现在最大的麻烦难道不是没钱?”方寄草摊开手:“这可是天启城,那么多剑修驻扎在这你还怕?等试炼赛你怎么办?” 试炼赛的参赛名额已经获批了,张怀远他们被安排第一批进入四域的围墙外,那是比天启可怕上千倍的地方。 方寄草见人动摇,趁热打铁道:“放心,我身上有一件秘术,保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他家想要的东西。” “真的?!”张怀远被她坑了两次,再让她坑第三次就是狗! “真的。”方寄草掩着嘴巴在他耳边小声说:“咱们不接悬赏,只先闷头去干,万不得已还有缥缈宗弟子这层保护层在,怎么样?” 张怀远瞪人一眼。 就知道她一肚子花花肠子! 第五十九章新的组合 这只是雏形。 接下来为了完成寻找灵鸟的kpi,他们还需要准备香烛、面具、以及名号。 “出马仙人怎么样?”张怀远摸着下巴说道:“我小时候经常听见家门口的散修给自己起这种牛逼轰轰的名号,貌似是山精降临的意思。” “不是不行,有点违和。”方寄草不好意思直说。 同样的名号她刚开始进入斗魂赛的时候也听说过,后来对方是怎么被人埋汰的来着? “……给自己贴金都贴不明白,还出马?大神吃空啊!还降临在你身上,咋?你是啥大宝贝?天天荤腥没少吃,还降……这边建议您直接右拐去医馆。” 方寄草不想让人误以为他们是行走江湖的骗子,这会给她的计划带来难度,虽然她的确是在谋划些诈术。 “这样啊……我们是一个组合,有了!叫向钱看,向厚赚怎么样!两个人的名号都有了,寓意也不错。”张怀远抱着膀子咯咯笑。 寓意倒是好寓意,但略显轻浮。 方寄草尝试自己想名号,她好歹也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起名这回事怎么也比街溜子强。 彼时,她脑中开始回忆儿时背诵过的古诗,试图从里面精简出一个比“向钱看,向厚赚”听起来高大上的谐音梗,然而脑子里唐诗三百首,首首都没有。 “先去买香烛和面具。”方寄草说道。 “好嘞!” 同样的货品桥两边的价格足足差了一倍,二人为了省钱,回到地下城的交易市场花了一颗下品灵石买了三根香烛,老板难得迎来买香烛的客人,一高兴又送了两顶牛头马面的面具。 面具上的牛头歪歪扭扭,马面的五官也是七扭八歪,材质低劣到稍微使点劲就能轻易捏碎。 但它免费,光是这一点就胜却小货品商铺了。 方寄草这回全部穿戴好走上楼梯,暖阳当空,如同一团炽热的金球晃的人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用胳膊挡住眼睛,面具上唯一的缝隙也被遮盖的严严实实。 “不许哭,不许闹,再哭把你眼睛也毒瞎了!” 这声音好熟悉。 方寄草微微侧头,从指缝间正好看到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正从楼梯口走下来,正是头午见到的父女。 方寄草看着他,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这女孩怎么干嘎巴嘴没声音?手脚也安分不少,这才刚过去了一上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看什么看!小赤佬!”男人冲方寄草爆粗口。 面具下秀眉挑起。 人心隔肚皮,她当然知道人性的多面性,尤其在利益牵扯的情况下更为凸出。 但她只是换了件衣服,带了个面具,此人的态度就全然不同,方寄草实在是不能不多想。 “向厚赚!”上头人喊道。 方寄草侧身的男人忽然转身一百八十度,目视前方,好像被妖魔鬼怪摄了魂。 方寄草有点想笑,使劲憋着气。 过了片刻,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猴耍,对着方寄草啐了一声:“什么毛病……” 方寄草就是不吃教训的人,假装没反应过来,抬头又喊了一声“这就来,向前看!” 转身一看,对方果然自带笑点,原地站着不动了,方寄草十分庆幸方才没有明确拒绝张怀远的起名主张。 经历滑稽的小插曲,张怀远带着方寄草来到了外围城人烟稀少的石头河边。 天启城中央城的外围和内城像是套环,内城顾名思义在最中间,外围套在内城之外,是一片环形区域,然后是结界。 “好了,这里没有绿林也没有人眼,最适合点蜡烛,干嘛?你真要给死去的那些兽奴做法事?” 方寄草笑了笑。 没想到当初的一句戏言张怀远都记得如此清晰,法事当然要做,不过不是现在。 她走上前,点燃夹在石头当间的三根香烛:“你帮着我看着点周围,如果有人过来你负责支走。” “妥。” 张怀远没多想,金丹仍旧在体内发挥着作用,要是被人发现他们没有灵力却还在私自做法,多少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方寄草这么做无非是想避开麻烦。 这一层他想的很清楚,但他想的是第一层,方寄草玩的却是第五层。 “我去?这什么?”张怀远看得目瞪口呆。 立在地上的香烛火焰在方寄草念出的咒语下渐渐冒出蓝光,青烟绕着河道往远方飘去,而蜡烛的灯影闪烁不定,映得河道处忽明忽暗。 十息之后,青烟汇聚的方向出现了一张巨大而又惨白的身体,或者说是一具只有胸膛、没有头颅和四肢的尸体! 张怀远腿软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青天白日,哪来的游魂啊……” 方寄草任他自己吓唬自己,对着河道全神贯注念着口诀,这是她第一次使用【招魂】,还有些生疏,不过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张怀远只能用眼睛看到,却不能听到,因为【招魂】也好,【招妖幡】也罢,一切的沟通与引导只能是从灵海触发,用嘴说对方是听不见的。 只见河对岸的魂魄身子先是往左摆一摆,接着又往右摆一摆,左右摇摆不定,始终没个定数。 到最后,这具身体的主人有些急了,胸膛猛地颤抖起来,像是要爆炸的气球越鼓越大,旋即消失在河道对岸。 “没了?”张怀远吓得哈喇子流出来都没知觉:“这女魂走了?” 操纵【招魂】需要耗费灵力,方寄草幸亏突破了遇神境不然还操控不了它。 她点点头,转身想说点什么,霎那间,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她差点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回元丹。” 张怀远从惊恐中抽离,晃着脑袋起身翻药。 回元丹是临下山的时候叶难托叶嫣然送来的,一共十颗,每一颗都是油光饱满,比崔执事送给她的那颗还要高级。 方寄草含在舌根下,感受着唾液带着丹药粉末滑进嗓子里,这还不够,她还需要抓紧运功打坐,将散出身体的灵力重新汇聚在丹脏。 一刻钟过去,干裂的嘴唇终于又有了血色。 张怀远搓着脸:“我的祖宗奶奶,你可吓死我了。” 有金丹护体,即便灵力流失也不会有剑修察觉到,但金丹有个缺点,它只能在体内维持七天七夜,失效后只能再度服用。 方寄草不想在这个关头麻烦林肆,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抓紧接近时间接近方家。 她摇摇头,张怀远放下心来,拍着小心肝的位置道:“你提前知会我一声啊,那唐家小姐出来吓我一跳。” “你还看的出来是唐家小姐?” 他没见过唐家祠堂里的尸体,光从这几天的只言片语里就猜到对方是唐家的人实在敏锐。 “嗯。”张怀远别过头挠挠脸,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这里长得和我不一样。” 第五十九章新的组合 这只是雏形。 接下来为了完成寻找灵鸟的kpi,他们还需要准备香烛、面具、以及名号。 “出马仙人怎么样?”张怀远摸着下巴说道:“我小时候经常听见家门口的散修给自己起这种牛逼轰轰的名号,貌似是山精降临的意思。” “不是不行,有点违和。”方寄草不好意思直说。 同样的名号她刚开始进入斗魂赛的时候也听说过,后来对方是怎么被人埋汰的来着? “……给自己贴金都贴不明白,还出马?大神吃空啊!还降临在你身上,咋?你是啥大宝贝?天天荤腥没少吃,还降……这边建议您直接右拐去医馆。” 方寄草不想让人误以为他们是行走江湖的骗子,这会给她的计划带来难度,虽然她的确是在谋划些诈术。 “这样啊……我们是一个组合,有了!叫向钱看,向厚赚怎么样!两个人的名号都有了,寓意也不错。”张怀远抱着膀子咯咯笑。 寓意倒是好寓意,但略显轻浮。 方寄草尝试自己想名号,她好歹也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起名这回事怎么也比街溜子强。 彼时,她脑中开始回忆儿时背诵过的古诗,试图从里面精简出一个比“向钱看,向厚赚”听起来高大上的谐音梗,然而脑子里唐诗三百首,首首都没有。 “先去买香烛和面具。”方寄草说道。 “好嘞!” 同样的货品桥两边的价格足足差了一倍,二人为了省钱,回到地下城的交易市场花了一颗下品灵石买了三根香烛,老板难得迎来买香烛的客人,一高兴又送了两顶牛头马面的面具。 面具上的牛头歪歪扭扭,马面的五官也是七扭八歪,材质低劣到稍微使点劲就能轻易捏碎。 但它免费,光是这一点就胜却小货品商铺了。 方寄草这回全部穿戴好走上楼梯,暖阳当空,如同一团炽热的金球晃的人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用胳膊挡住眼睛,面具上唯一的缝隙也被遮盖的严严实实。 “不许哭,不许闹,再哭把你眼睛也毒瞎了!” 这声音好熟悉。 方寄草微微侧头,从指缝间正好看到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正从楼梯口走下来,正是头午见到的父女。 方寄草看着他,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这女孩怎么干嘎巴嘴没声音?手脚也安分不少,这才刚过去了一上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看什么看!小赤佬!”男人冲方寄草爆粗口。 面具下秀眉挑起。 人心隔肚皮,她当然知道人性的多面性,尤其在利益牵扯的情况下更为凸出。 但她只是换了件衣服,带了个面具,此人的态度就全然不同,方寄草实在是不能不多想。 “向厚赚!”上头人喊道。 方寄草侧身的男人忽然转身一百八十度,目视前方,好像被妖魔鬼怪摄了魂。 方寄草有点想笑,使劲憋着气。 过了片刻,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猴耍,对着方寄草啐了一声:“什么毛病……” 方寄草就是不吃教训的人,假装没反应过来,抬头又喊了一声“这就来,向前看!” 转身一看,对方果然自带笑点,原地站着不动了,方寄草十分庆幸方才没有明确拒绝张怀远的起名主张。 经历滑稽的小插曲,张怀远带着方寄草来到了外围城人烟稀少的石头河边。 天启城中央城的外围和内城像是套环,内城顾名思义在最中间,外围套在内城之外,是一片环形区域,然后是结界。 “好了,这里没有绿林也没有人眼,最适合点蜡烛,干嘛?你真要给死去的那些兽奴做法事?” 方寄草笑了笑。 没想到当初的一句戏言张怀远都记得如此清晰,法事当然要做,不过不是现在。 她走上前,点燃夹在石头当间的三根香烛:“你帮着我看着点周围,如果有人过来你负责支走。” “妥。” 张怀远没多想,金丹仍旧在体内发挥着作用,要是被人发现他们没有灵力却还在私自做法,多少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方寄草这么做无非是想避开麻烦。 这一层他想的很清楚,但他想的是第一层,方寄草玩的却是第五层。 “我去?这什么?”张怀远看得目瞪口呆。 立在地上的香烛火焰在方寄草念出的咒语下渐渐冒出蓝光,青烟绕着河道往远方飘去,而蜡烛的灯影闪烁不定,映得河道处忽明忽暗。 十息之后,青烟汇聚的方向出现了一张巨大而又惨白的身体,或者说是一具只有胸膛、没有头颅和四肢的尸体! 张怀远腿软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青天白日,哪来的游魂啊……” 方寄草任他自己吓唬自己,对着河道全神贯注念着口诀,这是她第一次使用【招魂】,还有些生疏,不过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张怀远只能用眼睛看到,却不能听到,因为【招魂】也好,【招妖幡】也罢,一切的沟通与引导只能是从灵海触发,用嘴说对方是听不见的。 只见河对岸的魂魄身子先是往左摆一摆,接着又往右摆一摆,左右摇摆不定,始终没个定数。 到最后,这具身体的主人有些急了,胸膛猛地颤抖起来,像是要爆炸的气球越鼓越大,旋即消失在河道对岸。 “没了?”张怀远吓得哈喇子流出来都没知觉:“这女魂走了?” 操纵【招魂】需要耗费灵力,方寄草幸亏突破了遇神境不然还操控不了它。 她点点头,转身想说点什么,霎那间,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她差点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回元丹。” 张怀远从惊恐中抽离,晃着脑袋起身翻药。 回元丹是临下山的时候叶难托叶嫣然送来的,一共十颗,每一颗都是油光饱满,比崔执事送给她的那颗还要高级。 方寄草含在舌根下,感受着唾液带着丹药粉末滑进嗓子里,这还不够,她还需要抓紧运功打坐,将散出身体的灵力重新汇聚在丹脏。 一刻钟过去,干裂的嘴唇终于又有了血色。 张怀远搓着脸:“我的祖宗奶奶,你可吓死我了。” 有金丹护体,即便灵力流失也不会有剑修察觉到,但金丹有个缺点,它只能在体内维持七天七夜,失效后只能再度服用。 方寄草不想在这个关头麻烦林肆,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抓紧接近时间接近方家。 她摇摇头,张怀远放下心来,拍着小心肝的位置道:“你提前知会我一声啊,那唐家小姐出来吓我一跳。” “你还看的出来是唐家小姐?” 他没见过唐家祠堂里的尸体,光从这几天的只言片语里就猜到对方是唐家的人实在敏锐。 “嗯。”张怀远别过头挠挠脸,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她这里长得和我不一样。” 第六十章天启也有斗魂赛 《仙道饲养员》第六十章 天启也有斗魂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天启也有斗魂赛 《仙道饲养员》第六十章 天启也有斗魂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易容术 天启也有斗魂赛? 方寄草当场愣住。 她一直以为斗魂赛只在灵兽山脚下才有,原来是荒泽各处都有么。 “斗魂赛有规矩,凡是能拉到参赛人选就能获得一笔可观的灵石奖励,如果参赛人又能继续往上晋级的话,那么作为他的带路人,仍旧能够获得升级奖励。” …… “斗魂赛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 …… “黄级升到玄级一共要比……可以获得奖励……如果最后一场升级赛打输了,则要重新……” …… 光头男话多且密,基本都是老商曾经科普过的,甚至有一些老商能一句话说明白的规则,他磕磕巴巴要重复两三次才能拿得准。 综合来看,光头男似乎是第一次拉散修参赛,口条十分不熟练。 对方说完斗魂赛又开始对斩妖司口吐芬芳,吐槽散修们的不易。 在他大吐苦水的时候,方寄草神思早已拉远。 参加斗魂赛的确是个赚灵石的好办法,但不是她眼下该着手的事情,她更担心因为参加斗魂赛被剑修盯上,因小失大。 方寄草想要开口拒绝,突然间,森林里冒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三颗、四颗、五颗……在光头男的身后,接二连三出现山下滚动的眼珠子,方寄草数了数,一共有有十二颗! “那是……猴子?” 方寄草嘴唇翕动。 她竟然看见了十二只眼睛的猴子!而且黑漆漆的影子明显比普通的猴子要高,简直有成年猩猩那么大了。 【居安思危】发出了警告,对面,十二只眼睛的猴王悄然张开了嘴巴,露出一排唾沫横飞的牙齿,方寄草对着毫不知情的光头男喊道:“到我这边来。” 话音刚落,她趁乱掏出杀猪刀,右胳膊一使劲把刀扔出去。 还好,这只猴子除了体型和外貌瘆得慌之外,并没有其他能力,因为刀一扔出去,猴子的第一反应是逃,而不是用它那坚如壁垒的手掌抵抗攻击,尽管方寄草更希望它那么做。 杀猪刀在空中回旋,没采到半点猴子血就回到了主人手中。 光头男抱头蹲在地上,浑身抖成筛子。 方寄草瞄他一眼,提着刀阔步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在从上数第一颗眼珠,轻而易举断掉了猴子第一颗软肋。 眼珠子啪嗒掉下来,血糊糊的肉球在地上转动,宛如有生命的个体。 方寄草胃里泛起恶心,强忍着继续砍下其他的眼珠子,猴子被刺穿第一颗时就发了疯,但他无力反抗,敌人的武力值高过它不止一倍。 很快,所有的眼珠子都掉落在地上,方寄草快速用刀在肉球上划了几刀,粘稠的暗红血液喷出,瘫在地上的猴子和它妖变出的眼珠子都没了生机。 这不是妖兽,而是妖变的凶兽。 方寄草眉头皱起。 不是说天启的凶兽都被关在了秘境里,怎么会突然蹦出来一只妖变的猴子。 那片漆黑的森林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死、死了吗?”光头男一改之前傲娇仗义的姿态,缩着膀子站在方寄草身后问道。 “死了。”方寄草伸手摸向猴头,【山海启示录】在脑中响起。 【名称:山猴精(化形)】 【修炼体系:暂无】 【等级:普通】 【获得术法:易容术】 “道友?” 方寄草回望,没时间解释自己的举动,简单明了道:“走,不然一会斩妖司的人来了就走不了了。” 光头男若真被押送进去过,自然是没有影响,但方寄草不一样,她的气息没有泄露,但行动却差点暴露了自己,白虎疫到场一定会把她抓走审讯一番,到时候不给山门传信估计都放不出她这个人。 好在光头男心头恐慌未散开,压根没多想,跟着方寄草就往西南方向去。 尽职如他,此时还没忘记拉生意的事情。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友功力如此深厚,道友若能参加斗魂赛,斗魂赛必能因为道友而来变得蓬荜生辉!” 虚伪。 “道友就算不为了我,也为了自己着想,过日子靠的不还是灵石吗?有了灵石道友好治病啊。” 虚伪至极,且还是个门外汉。 看来这男人不但连修仙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脑子也不清醒,她若真受了重伤还能杀死妖变的凶兽后挺到现在? 马爷体质可比她强多了,两天了仍旧没能恢复好身体走出地下城。 光头男喋喋不休:“斗魂赛不是儿戏,若是能取得成绩,可是会得到西周大人亲自奖赏,西周大人您不知道吧?那可是斗魂赛背后的大人物!” “谁?”前面人止住脚步,光头男也跟着定住。 “大人物!斗魂赛的举办者,就在天启!”光头男抑制不住兴奋,像个狂热的异教徒:“咱们也不用非拿第一不可,听说西周大人会选择自己认为有潜力的猎杀者收在自己门下,要是被西周大人看重,那可是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 “他也会到场?” 光头男点头如捣蒜:“会!” 那方寄草可要探探虚实了。 一听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光头男咧嘴笑起来,随即方寄草又假意说自己今天状态不好不宜去参赛,可以把她的名字挂上,明日她就去。 如此一来,两边也算达成了契约,光头男得到了灵石奖励,她也能在今天脱身,前往今日真正要去的地方——一片乱葬岗。 寂静可怕的乱葬岗,一只只青光色的火烛忽明忽灭,映照出方寄草易容后的脸。 斗魂赛有面具她不担心露馅,但这张脸见过地下城里的人,不好再糊弄其他人。 正好获得了易容术,换张脸好办事。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七星瓢虫,小小的身体努力扇动轻薄的翅膀。 “怎么又是凶兽?” 方寄草纳罕,这概率都快赶上灵兽山了。 只见七星瓢虫落在了一地血污上,久久未动,可就在方寄草想要走过去一探究竟的功夫,七星瓢虫的翅膀忽然变大。 方寄草警惕起来,右手化出熊熊烈焰,这是烈拳升级后的形态。 没等她出手,瓢虫的两只翅膀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奋力拉扯,生生将主体撕碎成两半。 微弱的“噗呲”声在血污上爆裂开。 第六十二章这是你搬来的救兵吗 天启中央城,方府。 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提着裤脚绕过影壁,穿过花廊,宽袖一路上呼扇呼扇兜着疾风,外面夜雨未歇,狂风大作,他顾不得冲洗干净鞋底的泥巴迈进了灯火摇曳的祠堂中。 “主家,都安排妥当了。”中年男人气喘呼呼。 “好。” 蒲团上,方和平睁开双眼,落下膝盖上的袍角,将手上的三根香一一插进香炉。 他音色如枯井无波:“你每日夜半去给他送些吃食,准备充足些,白日里就不便去了。” “……是。”中年男人弓着背,沉思片刻,说道:“可是小少爷他到底也是为了方家,为了老爷您能自证清白。” “哼。”话音未落,方和平剑眉拧在一块,语调已不似方才平和:“我看他是吃饱了撑的!非要将屎盆子扣在自个儿身上才肯甘心!” 他转过身,指着天地发泄道:“那些个散修再如何说也是空口无凭,白虎疫没有证据就不会搜寻到我们,可他非要带回那鬼东西!这不是自讨苦吃的蠢货是什么!” “小少爷说那东西有问题,只要交给白虎疫看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谁也不会再怀疑咱家的妖刀……” “妖刀?什么妖刀?”方和平一步一步走上来:“仲管家看见过?” 仲管家猛地摇头,吓出一身冷汗:“没、奴才、没、没见过。” “嗯?” “啊,不对!”仲管家嘴唇发白:“什么是妖刀?老奴从未听说过!” 这时,“轰隆隆”一声,昏暗的祠堂被闪电晃得犹如白昼,白光反射在方和平那双丹凤眼下的细纹上,抚平了些许褶皱。 仲管家见人情绪稳定不少,终究还是将外面打探到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了出来。 “今日下午,白虎疫在靠近墙外的外围城湖边发现了妖兽的尸体。”妖兽见惯不惯,仲管家特意强调道:“确切的说,是妖变的凶兽。” 方和平眉心一跳。 “哪里来的凶兽?” 仲管家摇了摇头:“白虎疫也在顺藤摸瓜地查。” 他说完,又不放心地补充道:“情况不太妙,老奴打探消息的时候听白虎疫正在议论那凶兽死的模样,传闻是用刀一刀一刀切下眼珠子而死的。” 作为方家人,方和平最害怕听见的就是“刀”字,这个字就像是噩梦一样,从他一出生就追随着他,只有他! “问心无愧,他们要查便查。”方和平压着火:“过几日陪我去趟祖坟。” “……是。” —— 方寄草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望着地上的血渍。 黑土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眼瞧着被雨水浇灌刚转暗淡,如今又添了新色,愈发深红得诡异起来。 掏出杀猪刀抛开表层的红土,杀猪刀的刀尖处忽然迸发出炫彩的光芒,光芒将杀猪刀变为一束刺眼的利刃,把黑暗撕开了一条狭长的缝。 “是灵兽的血。” 杀猪刀沾染过散修、妖兽以及凶兽的血,方寄草见过它升级时不动声色的模样,唯独不知道染上灵兽的血会是什么样。 若是拿之前沾过的血和今日的比起来,当初只算是开刀,这一把才是真正的开光。 “灵兽的血可不是那么好沾。” 爱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方寄草用力挥刀,只见一道雷霆般闪耀的光芒像圆月弯刀一般扫射出去,瞬间就劈断了乱葬岗周围的枯木。 “好强的威力。”方寄草感叹着,心满意足,无暇多想,继续刨着地上的泥土。 没多大一会,一根乳白色的异物显露出来,她一眼就认出是个女人的手指。 “果然在这里。”方寄草皱眉,抹开挡在眼前的雨水,看着泥土中渐渐露出原貌的胳膊发愣。 她能够确定只有灵兽的血才能让杀猪刀出现剧烈的反应,但除了她干掉的七星瓢虫外,泥土里只有女人的胳膊,仅此而已。 她不信邪捞出胳膊,刚要继续往下深挖,树叶沙沙的声响突然不合时宜的在耳边响起。 【居安思危】再次被触发,树上窜出一个人影。 “遭了。”月光倒影在地上的水滩处,映照出一双带有白虎纹路的皂靴。 还好她早有戒备易容,只要小心不露出破绽就不会被对方发现。 剑光胡乱地在空中挥舞,方寄草左右躲闪,并不打算拿出杀猪刀迎战,她念诀“潜龙无影”化成空气准备带着胳膊逃走,却不想被脚下的水洼暴露了踪迹。 剑修在黑夜中劈开惊人一剑,眨眼间切掉了方寄草头顶的发圈,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 艹!又要买发绳了! 方寄草干脆停住脚步,脚跟调转,同时右拳化出烈焰朝着身后人打过去。 白虎疫的剑修不是吃素的,轻而易举躲过了这层攻击。 方寄草也见状闪过他的盲区,顺势从地上捡起胳膊继续转头逃跑。 剑修追上回来,用移形换步大法瞬间移动堵在她面前,漆黑的裂纹在雨夜中逐渐明亮。 在方寄草看清了剑修的同时,他也看清了“自己”,忽然伸出手,五指作出爪牙状,握住了方寄草的喉咙。 “痛……” 这不是要抓她去斩妖司审讯的力度,而是要送她下地狱的节奏。 依照对方的打法,只要片刻,她能直接在乱葬岗入土为安了! 出刀还是不出刀,这是个问题。 “铭……文、ye……身。” 方寄草抬起空着的手掌,用最后一丝力气握住剑修的胳膊,一阵暗紫色的电流在电闪雷鸣中出现,几乎连接天地。 “啊——”剑修被紫雷击中,浑身通电般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 方寄草单膝跪地,猛烈地咳嗽起来,但这还没完,剑修的身体素质和灵力比林肆强,不消片刻就从地上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方寄草摸上胸口的须弥袋,随时准备抽刀砍人。 “那边有声音。” “去看看。” 乱葬岗外传来两道声音,声音由远及近,方寄草眉头皱得越发厉害:“这是你搬来的救兵吗?” 可这话还没等说完,对面的剑修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竟然纵身一跃,翻上树梢,消失在了雨夜中。 雨越下越大,转眼就将地上的痕迹冲得一干二净,就像他从不曾来过一般。 第六十三章终于还是做贼了 时间过了戌正,方寄草回到地下城的洞窟中。 她一进去,张怀远就尾随她一同钻进来,坐在她对面从头到脚仔细打量。 他知道方寄草向来守时,若不是探查有问题脱不开身绝不会超过约定时间还不回来。 “有事?”张怀远小声问道。 外面人来人往,好在他们下榻前打探了一圈,四周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并无散修,只要小声些不碍旁人休息,就不会有人刻意留心他们的对话。 方寄草点头,掏出须弥袋。 她还不能确定是灵兽的血迹引来的凶兽还是唐家千金的胳膊,当下不敢贸然拿出来。 “找到了一条胳膊。” 张怀远轻笑:“有收获,明天可以拿去换赏钱了。” “还不行。” “为什、”张怀远明白了,看方寄草的表情,应该是遇见了比他这边还要棘手的事情。 “没有被白虎疫发现就好。” 她能平安回来足以说明一切,但能从白虎疫手底下逃脱绝非易事,而且她除了头发散乱之外,身上完好无损。 “你现在已经这么强了吗?” “不是我强。”方寄草说道:“是那个人行径谨慎,不肯让同门发现他来过乱葬岗。” 张怀远抓住重点:“剑修?有点意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方寄草也同意他的观点,那人溜地那么快,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再者他出手时毫不留情,再不知道自己身份是正是邪的情况下就要下死手,分明是想灭口。 难道他也是为了唐家千金的胳膊才去的乱葬岗? “我见过他。”方寄草自言自语,两次见到他都是在晚上,面容很容易被人记起,只不过上次他还是带着两名白虎疫师弟去唐家招妖的修士,今天就化身成了盗尸的“恶灵”。 “你说什么?” 方寄草回过神:“没什么,还在想那人的动机,对了,你发现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和你一样呗,只不过我更倒霉,刚到西南方的一段排水渠那,就撞见了一群白虎疫的修士正在收拾唐家千金的胳膊。” “他们没发现你?” “发现了,不过那处排水渠是桥对面的达官显贵专门排垃圾的地方,幸运的时候能捡到不少还能用的物件,一到晚上有不少流浪汉去忙活呢,我随便找个由头就耍过去了。” “你小时候也去过?” “对呀,要不光靠要饭哪能吃饱啊。” 他说得稀松平常,好像在说今晚吃面条还是米饭般自然,方寄草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又将思绪切了回来。 “白虎疫把另一条胳膊拿走了,接下来只能找唐家千金的双腿了。” “说不定也被白虎疫先行发现了呢。” 不是没有可能,既然他们能找到胳膊就说明他们已经开始了全面搜查,又说不定真的从散修口中套出了什么重要信息来。 眼瞅着又过去一天,距离金丹失效还剩下五天,本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的原则,她明天必须要去趟方家了。 一天连续对战两次,让方寄草有点疲惫。 她决定今晚躺下立刻睡觉,暂且把烦恼留给明天,明天之后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方寄草必须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才能对付得了方和平那根老油条。 她抬腿敲了敲墙体,对张怀远说道:“明天分头行动,不管如何,你还是先去看看。” “好。” 支开张怀远,方寄草合上眼睛,不一会儿就陷入沉睡。 一夜无话。 翌日,方寄草仍是穿着昨天的衣裳,只不过这一次她脸上既没有面具也没有易容,大大方方敲开了方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小丫鬟,看年纪还没有方寄草大,怯生生的眼睛直勾勾打量着她,似是不想放她进去,只开了个小缝同她问话。 “你哪里来的?找谁?”小姑娘眉头紧锁。 方寄草一愣。 估摸小姑娘新招进来,并不认识旧主,不过没关系,她本来也不是神马封建余孽。 “我是你们方家主的故人,劳烦您进去通报一下。”方寄草笑眯眯道。 “故人?”小姑娘鼻腔中冷哼,瞄着她的眼神越发挑衅:“我们家主可没有你这样的故人。” 方寄草低下头看自己今日打扮。 什么意思?这是讽刺她穿的不够得体吗?看来方家在乱世中活得也相当滋润嘛,要不然怎么连一个刚进门不到两年的小丫头都如此狗眼看人低。 方寄草收回笑容:“劳烦进去通报下,就说、” “家主不在家!”小姑娘呶着嘴道:“还家主故友呢!今日是我们家太公的忌日都不知道!” 随着一声鄙视的冷哼,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方寄草被关在了门外。 “有时候听话听到一半真的不好……”这话小姑娘有朝一日终会明白的。 既来之,则安之。 方寄草本质上并不是方家人,得知方家祭祖她心中也无动于衷。她只觉得来都来了,大门都没进去委实吃亏。 绕过大门,来到方家老宅的后身,方寄草站在墙头下掐诀,身体同时催动两种法术,一个潜龙无影,一个开壁,成功将身体穿入方家院落中。 后院也是正院,是家主方和平的住所,人不在府内,门自然也是锁着的,方寄草垂头看着门锁,再次使用开壁技能。 有了这个技能,再搭配潜龙无影,在这个院子里方寄草可以畅行无阻。 屋子里,柏木檀香的味道还没散去,行至茶桌前,伸手探在茶杯边缘,上面还残存着温热。 “竟然刚走么,真是不巧。” 方寄草这么想着,手里却没闲着。 结果和她想的一样,方和平的屋子里并没有值得她留意的物件,看来他是早知道自己这不安全,因为但凡白虎疫查到方家头上,都不会放过方和平的房间。 “我想去看看哥哥。” “求姑娘别去,要是被人发现了告到主家那里,奴婢就完了!” 方寄草走到窗户跟前,窗棂外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杏眼薄唇,乍一看和她长得有一点像。 “……好吧。”小女孩咬着嘴唇对,抬头看着比她高半截身子的丫鬟说道:“可是冰窖那么冷,哥哥身体虚弱,要是受不了怎么办?爹爹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方寄草听笑了。 当小姐的问丫鬟她的爹爹是否心疼哥哥,她做妹妹做女儿都不想不透的事情,一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无非是顺着她说下去罢。 方寄草继续往下听。 “不去也成,但仲管家陪爹爹出去了,今夜恐怕都不能回来,晚饭我给哥哥加个鸡腿总没问题吧。” 丫鬟听着抿了抿嘴,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只要姑娘别去奴婢都依着姑娘!” “嘻嘻!你最好了!我这就叫厨房去准备!”小女孩嘴边挤出梨涡,,蹦蹦跳跳往东院去,丫鬟在后面跟着。 等脚步声远了,方寄草穿墙而出,跟了上去。 肉类都是自驭兽出产兜售,数量少且价格高,别说天启中央城,就是在灵兽山上,也只有叶嫣然的摊位上能见到,那还是切成肉串,整只鸡腿是不可能见到的。 小女孩不知人间苦,更不了解人心复杂,张口就提鸡腿,还将鸡腿托付给外人送给她哥哥,当真是心思单纯。 “你先端过去,等到地方就把鸡腿撤下来。” 厨房的奴仆嘿嘿笑:“明白,鸡腿进到那冰窖里也会瞬间凝固,简直暴殄天物,还不如咱俩分了。” 丫鬟叽咕眼睛,身子扭得厉害:“可说好了,一人一半,要是你敢不给我,回头我就告到管家那!” “不敢不敢~”奴仆笑容灿烂,摸了把姑娘的手浑身一哆嗦:“不给你我也不舍得。” “好了,快去吧,我还得去看着姑娘。” 丫鬟扭头走了,奴才也不磨蹭了,擦了两遍手把鸡腿从锅里提溜出来轻手轻脚放在食盒上层,瞄着两边无人疾步朝着冰窖走去。 第六十四章认真负责的接活 冰窖在角院的榕树下面,位置极其隐蔽。 方寄草一脚把方家奴仆踹进去,随后自己也跳了下去,瑟瑟的寒气扑面而来,感觉就像刀子轻轻的在骨上刮着。 “老家伙心真狠,舍得给儿子锁在这种地方。”她环视一周,发现这里除了出口外密不透风,简直像一处在冰雪世界里建造的的防空洞。 地上的奴仆被她手刀砍晕,又施加了禁言术,一时半会不会吵到她办事。 方寄草肌肉紧绷,拎着食盒缓缓往里走,脚下的地面坑坑洼洼,仿佛被无数冰晶融化又重新凝结。 “有种就饿死我!” 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方寄草身形一顿。 右手攥出火拳,黄橙橙的光芒照亮周围,也映照出蹲在墙壁边上的少年。 少年墨发凌乱,身上披着又长又厚实的一层虎皮,正哆哆嗦嗦蜷缩在角落里拧鼻涕。见人带吃食来了,也不屈从,拧过身子,面壁道:“拿走,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等真查到方家的时候我不信父亲还觉得我是在惹麻烦。” “你回去告诉他,总有一日他会哭着求我原谅!” “我会像我大伯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 “男子汉”三字还没出口,后面吸溜声一声比一声大,少年诧异回过头,满是霜雪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长时间呆在冰窖让他的半边身子都发冷发麻,稍动一动脚,脚指头好像都要冻得掉下来。 “你在干嘛?” 方寄草抬头:“吃鸡腿。” “……那是我的鸡腿。” “你不是说不吃。”方寄草咬下肉皮。 这不是反问句,而是陈述句。 少年眼中的诧异转为震惊:他们家什么时候招进来的丫鬟,一定是新从地下城招进来还没来得及学规矩。 少年好心提醒:“你不该拿回去汇报给老爷吗?” “我吃完再去汇报。” “你就不怕老爷知道你偷吃一气之下将你赶出去?”他已经想象到他父亲发现家里奴才手脚不干净后暴怒的样子了。 真是可怜。 要是平日里奴才不懂规矩吃了就吃了,可绝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制衡他爹的办法,他不能心软。 “出去我爹一定会扒了你的皮。”他闭上眼睛重新靠在墙上。 “方和平不敢。”方寄草吐出最后一块鸡骨头,站起身舒展一番。 肉就是肉,吃完浑身暖洋洋,回元丹比不了。 “你竟敢直呼我父亲名号!”少年忽然瞪大了眼睛,好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前几日的奴才进来都举着用封寒石制作而成的火把,他方才心思都在别处没注意,眼下再一瞧,这那里是火把,分明是拳头。 一个燃烧着火焰的拳头。 她是修士! “你是哪里来的散修?!竟敢私闯我家宅院!” 原来他认不出自己的堂姐吗? 方寄草心中存疑,但对方不认识自己,她却看出了对方,正是在城外被人头吓晕过去的少年。 “少废话,是你父亲叫我来找你的。” “找……我作甚?”少年被冻得脑子已不大清醒,他双手抱着头,努力思考着方寄草话中的真假,连鼻涕都来不及擦掉,模样极为有趣。 方寄草憋着笑:“你父亲临去祭祖前请我来找你,说你们家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要交予我。” “连祖父的忌日你都知道了?”少年一脸不可置信,他神情恍惚,看了看地上的鸡骨头,又想着眼前人的话,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笑声因喉咙干涩而变得断断续续,有些诡异。 “原来如此,父亲终于知道我的苦心了。”少年扶墙站起,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 方寄草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须弥袋。 “拿着这个,这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少年挪着微小的步子靠近方寄草:“交给白虎疫,他们一看便知唐家千金的死与我们无关,到时候你们也不会再被白虎疫追捕审讯。” 林肆说妖刀出世会自动寻找邪祟生灵,只有邪祟的血才能和妖刀相互镇压,单单一个须弥袋不可能压得住妖刀。 想来对方是误会了。 方寄草没立刻伸手去接,但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想到一个目的没能达成,却仍有意外收获。 “你出城就是为了这个。” 少年点头。 “你怎么知道它在城外?” 对方犹豫了一下。 方寄草摊手说风凉话:“抱歉,本着认真负责接活的态度,我需要确切真实的信息,不然白虎疫会怀疑我,更会怀疑你们。” 少年一听会被怀疑,想了半天磕磕巴巴:“我、我用了一张追妖符,本来是打算追鸟的,结果鸟没追到,追到了这个。” “唐家的灵鸟?” “嗯。” 方寄草瞬间明白了:“它妖变了?你怎么发现的?” “我不知道它妖变了!真的,我一开始只是想试一试!”少年声音沙哑:“外面都在传是我家动的手,但我家和唐门武行除了生意往来真的没有结过私怨!你看了里面的东西自然真相大白!” “但天启中央城的灵兽忽然妖变……” “一定斗魂赛背后的那个人搞得鬼!” “哦?”方寄草来了兴致,没想到方和平对修士避之不及,他的儿子却对这方面关注颇多:“斗魂赛啊~说来听听。” …… 半炷香不到,少年已经把天启城外突然出现斗魂赛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许多想法和林肆不谋而合,都觉得斗魂赛只是表面,实际上是想做散修和灵兽的人肉买卖。 “灵鸟妖变就是证据!天启城百年来压根就没听说过有妖变的灵兽!可他们一进城,就立马出现了!” “你……第一次听说灵兽妖变?” “是啊,灵兽都能妖变,恐怖如斯。”少年鼻翼下的晶莹抖得更厉害了。 出门后,方寄草把鸡骨头扔在奴仆手边穿墙而出。 没有直接回地下城,而是找了一个比乱葬岗还要偏僻的位置悄悄在头顶撑开结界。 一个须弥袋是方和平的儿子给她的,一个是她自己的,两个须弥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头还没有反映,胳膊却先躁动了起来。 那日她匆忙收网,并没有注意胳膊上的异动,这时候观天白日,胳膊肘侧面的印记便显现了出来。 方寄草越看越眼熟,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等她注意到头的时候神经一下子被触动了。 第六十五章猫鼠游戏 “看这个豁口,这头的确是被妖兽咬断的。”张怀远蹲在脖颈的地方仔细观摩:“咱们看第一眼的时候不久发现了吗,嘿嘿,没想到就是在那个小子手里,阴差阳错咯。” 张怀远聪明且留有余地,从不会纠结和他不相干的事情,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袋子塞到方寄草手。 “栀子花蜜饯?”刚打开袋口,甜香四溢,当下天启领域内已接近寒冬,而栀子花多开在春夏交集,加之方寄草穿越而来,更觉得再次闻到这味道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不是没多少灵石了吗?”她夹起一个含入口中,清新怡人的气息瞬间萦绕在舌尖,爆发出独属于春天的气息。 方寄草不自觉眯起眼睛。 “不差你这一口。”张怀远搓着鼻子,哈哈说:“好吃吧?好吃就值得!” 方寄草点头,囫囵问道:“姑娘的腿找到了吗?” 如他们所想,腿没有找到,应该是被白虎疫捷足先登了,不过找到了一只胳膊和一颗头拿赏金是没问题。 “这颗头不对劲。” 相信方家那个小少爷一定也发现了头颅上的问题,所以才急于将他带回家中留着自证清白。 “哪里不对?” “你看这。”方寄草挑拣说道:“我在地下城听散修提过一嘴,白虎疫之所以审讯他们是因为死者的脖颈切面光滑,看起来是人为所致,可你看头连着的这部分分明是妖兽咬下来的。” “也许是人为制造的假象呢?” “也有可能。”方寄草觉得有了案件已经有了苗头,可当下又觉得两人的推理重新回到了原点,看来只能从灵鸟身上查起了。 只要证明灵鸟妖变,就能证明方家是清白的。 其实方家家族的沉浮与她并无干系,站在原身的角度,她作为小姑娘身体的霸占者甚至应该站在方和平的对立面才对。 她这次下山的目的也的确是替小姑娘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而已。 比如可以借白虎疫之手收拾方和平一家子,顺带把妖刀的事情也解决了。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与其相信天启中央城里的修仙者,不如和人渣叔父做交易。 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妖刀被发现,也许她也会受到意想不到的波及。 如果上交给七杀疫或者缥缈宗是个正确的选择,她的父亲没理由不交出去。 “明天我先把这这俩拿去换灵石?” 方寄草看了看他:“也好,先把头送回去吧,去之前记得把体内的金丹化掉,衣服也换一换。” “胳膊先留着?” “嗯。” 胳膊不是不能还给唐家,一是上面的符号方寄草看着实在熟悉,二是除了他们和白虎疫之外,还有那个来路不明的剑修在暗处抢夺,现在交回去,不但暴露了自己,还会给唐家引来麻烦。 方寄草闻了闻浑身上下的汗味和血腥味,她也得换件衣服洗个澡,不然都臭了。 隔天,张怀远捧着水桶吨吨吨,一口气造下大半桶,肚子都鼓出来了。 实在难以想象万法纵横的修仙世界,化开金丹的唯一方法是多喝水。 路过的散修:“这是耍杂技?” “呵呵,小小年纪,遇上咱们算他走运。” 叮当,一颗下品灵石扔在张怀远脚边。 “欸?”张怀远捡起灵石,正要义正言辞回怼对方,眼前忽然多出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方寄草收起灵石揣进腰包,笑呵呵道:“多谢侠士!” 有钱不嫌少,她还要去斗魂赛,身上的灵石自然是越多越好。 等张怀远把头还回去,只差一只胳膊没找到,白虎疫一定会扩大人手搜寻,可能还会找到张怀远询问他人头的来历,那时方和平一定也能听到消息,估计会坐立不安吧。 想到此处,方寄草心里还是有点小爽。 但恶作剧要适合而止,风言风语白虎疫不可能充耳不闻,他们还要找灵兽妖变的原因,找不到依然会盘问方家人。 一切都是变数,而处理变数最好的办法就是行动。 方寄草换上驭兽服,跟着人流往喧闹处去,大量的人群涌动的地方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那里散修衣着各异,形态万千,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可言说的兴奋。 “希望能被西周大人选中,老子再也不想回地下城了。” “别说地下城,四域也没有个安身的地方,咱就跟飘荡的游魂似的,缥缈宗不认,七杀疫也不认,亏咱们也四处消灭过那么多妖兽呢!” “……别埋怨了,想象待会儿怎么赢,听说灵兽山下的猎杀者也来了不少。” “来就来,都是散修,谁怕谁,不过……” 身边人语调一顿,众人齐齐扭头。 “听说灵兽山有个叫豆豆眼的散修,好龙阳,喜扒衣,手段极其变态。” “……我也听说过,但愿别碰到他,打不死人恶心人。” 几个人感同身受似的点点头,仿佛已经被豆豆眼从头看到脚了似的。 方寄草今天带的是马面,头发也是女子的装扮,即便是灵兽山下的猎杀者站在她面前也绝对认不出来。 快走到斗魂赛场的时候,人流开始自然而然分成数个小队,每一队都有一位领路人,也让就是招募者。 “比灵兽山盛大的多。”方寄草呢喃着,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招手的光头男。 只有他一个人,现在又多了个她。 “妹子来了,你这衣服买的带劲!嘿嘿,我头回拉客,时间又匆忙,只拉到你一个。”光头男摸着脑袋说道。 “没关系,足够了。” 光头男听乐了:“你们散修还真是谁也不服谁。” 这时,斗魂擂台上传来一道亢奋的声音。 “欢迎来到一日斗魂赛!猫鼠游戏马上开始!” 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疾风骤雨般冲击着耳膜。 方寄草扣了扣耳朵,按住疯狂扭动身体的光头男:“什么猫鼠游戏?” 当下,光头男得喊着说话才能听得见:“忘了告诉你,因为之前报名的猎杀者太多,所以西周大人重新制定了丛林猎杀,不分级别,只看能力,杀到前五名就可以获得面见西周大人的机会!” 第六十六章陷阱 猎杀者们须在指定的区域范围内,消灭其他对手,取得对方身上的红色木牌,最后五名木牌最多的人将作为斗魂赛获胜者。 听起来很合理。 但老商说过有一些猎杀者不喜欢点到为止,而是喜欢“清理”,她看向周围面目狰狞的散修们,已经能预料到待会儿的腥风血雨了。 “这是独立赛,也是团体赛,可以事先组队消灭一部分人,然后再在队内角逐,小妹妹看看要不要加入一个强大一点的队伍?” 光头男瞄着两条队伍外站在末位穿着铠甲的猎杀者:“屠龙将军就不错,小妹妹跟着他起码能活到最后。” 她是自己唯一的希望,相当于光头男把自己全部押在了她身上。 “不必。”方寄草也注意到了那个人,但不是被他冷漠的姿态吸引,而是他的衣着打扮,一看就很贵。 “真的不去吗?小妹妹别逞强,赚点灵石养家糊口不好吗?我承认你很厉害,但这里谁没杀过妖兽?” “我不习惯组队。” 怎么说都不听,光头男胸口堵了一口气,“你较什么劲呢?性命攸关,到时候灵石没有是小,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 “知道。”方寄草才不信,不是为了灵石怎么不提前知会她,比起老商,这人可算不上厚道。 最后光头男见人不听,扭身就往别的队伍走了,嘀嘀咕咕不知道又去谈了什么大买卖。 锣声响起,比赛开始,所有猎杀者朝着树林四面八方走去前往真正的比赛场地。 只有个别人选择像方寄草一样独来独往,他们多是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但不乏小部分人只是莫名自信,因为很快,方寄草就能听见从四处传来的打斗声和哀嚎声。 “独行侠”们成为的第一批出局的猎杀者。 “往哪跑!”树上窜出猎杀者挡在方寄草面前,她下意识调转方向,发现身后也同样被人挡住。 几个不怀好意的猎杀者将她围成了一个圈。 “原来是个小丫头。” “我不欺负女人。” “就一个女孩子,倒是用不着咱们这么多人浪费时间,既然你不动手,就把她留给我好了。” 几个人依依不饶,方寄草嘴角往下压了压:当着她面当二五仔,真是群冒昧的家伙。 她摸上腰上的杀猪刀,正琢磨着该从谁下手,突然一股疾风袭来,轻飘飘的人影落在面前,直接砍伤了其中一个猎杀者的小腿。 鲜血噗呲洒出来,剩下的几个猎杀者还没反应过来,一时看呆在原地。 “是屠龙将军。”有人率先回神。 他身手敏捷,几乎眨眼功夫又卸掉了说话人的臂膀,臂膀骨折的猎杀者倒在地上,凄厉的哭喊声比之前任何一处的喊叫还要刺耳。 方寄和他草心照不宣,抽刀砍人,却不取人性命。 有了屠龙将军的威慑,剩下两个猎杀者早已经魂不守舍,很容易就被她取走了木牌。 事后,屠龙将军没有盯上方寄草,头也不回再一次跃上枝头去寻找下一个猎物,方寄草也没有跟上去,两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谁也不干涉谁。 要说他出手相助的原因,也许是他也看不上以多欺少的小团体。 刚才方寄草一边挥舞着杀猪刀,一边留意着屠龙将军的身手。 他的身形比龙傲天还要出色,每一个动作都如诗如画,仿佛每一步都在演绎一场精妙绝伦的剑舞,看他砍人的动作简直像在欣赏一段艺术舞。 …… 和数个猎杀者对战后,方寄草找回了感觉。 算算时间,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团队赛基本宣告结束,接下来是妥妥的个人赛。 每一个挺到现在的猎杀者一定都有过人之处,方寄草不能松懈,她在灵兽山下还只是玄级的猎杀者,还没有和天级、地级交手过,纵使她有点手痒,但还是要稳下心来,没到最后五人结局,决不能掉以轻心。 “嗯?”方寄草挑眉。 黑漆漆的树丛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方寄草抬脚走进去,动作敏捷地穿过灌木丛,发现靠在树边上的人影。 他的大腿处在流血,双手貌似被人拧断,伤得极重,面具也被打掉再了地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马爷。 手边是他的木牌。 “竟然只是伤人,却不夺木牌?” 斗魂赛也不是毫无原则,只要伤者有力气走出赛场,就有机会获得回元丹,虽然不能治愈伤口,但精神能恢复大半。 方寄草当下决定:“我送你去场外。” 没有马爷的提醒,她不会着急忙慌去唐家,更不会侧面了解到方家的情况,而且游戏不限制时间,方寄草没理由见死不救。 “别……小……”马爷气息微弱。 难以想象受到白虎都尉精神拷问都能挺过来的马爷,居然被猎杀者伤的体无完肤。 方寄草目光一凝,谈过身子听他说话。 而更深的灌木丛中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见一道低沉而嘲讽的少年声。 方寄草终于明白马爷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的两句话是“小心”和“别过来”。 原来马爷的木牌只是个诱饵,只要最后五个猎杀者交上去的木牌少一块,自然就不愁有人送上门来。 “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个女人。”少年嫌弃道:“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害我又要动手先解决你,这老头沾我一身血,臭味到现在还没散开呢。” 随着他现身,方寄草看清了他脸上的面具,是一张年画里的微笑福娃脸,只不过两坨高原红是用血画上去的,显得阴森又妖异。 方寄草没有动作,少年抱着手臂道:“怎么样?准备好遗言了吗?虽说没用,但人活一世总要留点什么给活人听听。” 方寄草看向奄奄一息的马爷,再耽搁下去只怕他挺不过去,但对方嚣张如此,她并没有把握能迅速结束战斗。 方寄草准备抽刀:“识相的话就让开。” “什么?”少年好像听到了笑话,歪头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你是看不到我身上的这身装备吗?” 方寄草心思在别处,自然没有心情盯着别人装备看,对方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少年的行头有点眼熟。 但她最近看什么都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所以压根没在意。 方寄草沉默片刻。 少年见她不说话,挥动着手里的夺命星锁,恨不能撕开她丑陋的马头面具,直视她眼里的惊愕与恐惧。 “看你穿着打扮,是灵兽山来的吧,那的散修很喜欢买驭兽一脉的服饰。”少年得意道:“想必你也认出来了,我这一身就是驭兽山最骚气的黑马豆豆眼从猎杀者身上扒下来的法器。” 方寄草:“……” “而我手里的夺命星锁,就是他第一个情人手上的武器!光是这里面每颗小钢珠里的毒液就可以瞬间让你百孔千疮!” 少年阴鸷道:“也就是说,除了豆豆眼的移花接木和点石成金那种邪门的法术能躲过夺命星锁的攻击外,这里的散修根本没几个是我的对手!” 第六十七章反派死于话密 为了得到西周大人的赏识,少年花了大手笔在灵兽山的武行购置了这一套装备。 当时,负责卖货的店主热情地和他讲述了每件法器背后的故事,他无心去听,因为豆豆眼的许多场比赛他都看过,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 更清楚能被豆豆眼拆除的法器都是中高级的上品,哪怕他法术不精,只要把它们穿戴在身上,攻击力和防御力都会得到大幅度提升。 再加上让立人王一路过关斩将的秘密武器,只要豆豆眼不来抢风头,他一定能苟到最后五名! 少年单手甩开夺命星锁准备向方寄草展开攻击,方寄草率先从身后抽出杀猪刀快速拦挡在身前。 夺命星锁还是最初的模样,但饮过灵兽血的杀猪刀早已不似当初,大刀阔斧的随手一挥便如同山崩地裂,势不可挡。 夺命星锁被轻易弹了回去 方寄草眉头皱起,她的杀猪刀锐利无比,这一刀下去,震得苍穹都要跟着震一震,可他手中的夺命星锁却分毫未损,看来免不了要来一场恶战了。 少年嘴里骂骂咧咧,比方寄草更快速摆好了下一个攻击动作,一个箭步闪现到她面前,但她的速度比对方更快,又恰好身在灌木丛当间,只需要轻轻一跃,就能利用枯枝残叶遮挡住攻击。 方寄草身形快到虚闪,等少年的星锁甩过来时,她已经跳出丛林之外。 “呵,自投罗网。”少年轻蔑的想,他是为了隐藏身体才选择了灌木丛,此处其实并不适合他的武器发挥出绝对的实力。 如果对手是个聪明人,一定会选择在复杂的地势里继续和他周旋,而不是跳到空旷的外场。 眼前这一位分明是个不入流的外行! 第一次攻击被她躲了过去,少年本心有余悸,此刻他看着对手愚蠢的举动,瞬间信心大增,连攻击都带着戏耍的态度。 方寄草左右躲闪,逐渐后退到更大的场地上。 一心不可二用,她余光扫向身后的关键时刻,少年忽然加速手中的动作,使劲按下机关,甩出了夺命星锁。 数不清的毒液在空中纷飞,以少年为圆心向四周发散,仿佛一只蜘蛛在它的的领地织出一张巨大的毒网,让敌人避无可避,只要毒液再钻心一点,她就要面临致命的危险。 衣服被腐蚀掉一个小洞,方寄草咬着下唇,迅速调整动作,利杀猪刀挡在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少年面前。 微笑的镂空缝隙里,少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正愣愣地看着对面一系列动作,银色的刀痕就在这时留在他玄武蝴蝶四象甲上。 这是一套上品材料制成的防护甲,防御力不可小觑。 “咔哒。” 防护甲裂开了。 “可恶。”少年最得意的武器和装备没能为他添彩,心头蹿起怒火,直接烧到方寄草身上:“草木皆兵!” 周围的古树好似听到指令,主干弯曲倾斜,接连迸发出无数根细长的枝条,如同巨大穹顶遮在她头上。 “这是?”方寄草看着头顶。 “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吧,这是三阶乙木术法。”少年阴森森地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我用这控制的,只要我们还在森林里,只要我还有意识在,你就逃不出我操控的天罗地网。” “冥府之路听过吗?”少年继续往下说:“木系法术中的幽冥级术法,只有遇神境的修士可以做到。” “你是遇神境?” “没错。”少年笃定道:“遇见我算你倒霉,但你也很不错了,躲过了我多次星锁攻击,要是以后勤加修炼也该是个好苗子,可惜你不知道惜命,还爱多管闲事。” “待会儿只要我一念咒语,这些藤蔓就会像一根根利剑一样刺入你的体内,把你穿成肉串,吊在树梢上。如此,我就不用担心再弄脏我的手了。” “唉,境界提升,看世界都不一样了,也许豆豆眼也就只会小偷小摸,恰巧对战的又都是修为不高的散修,真碰到我他也会完蛋。” 透过树杈之间的裂缝,方寄草冷冰冰的眼睛看着少年。 她太清楚像对方这种人的心理活动了,眼下他还不肯彻底封锁对手,反而特意留下满是间隙的藤蔓,定是不想错过她惶恐颤抖的神情,最好还能听见她跪下求饶。 可方寄草没能如他心愿,所以他按捺不住,问道:“你听我说这些难道就一点都不害怕吗?你不过是和我一样十几岁的小孩子罢了。” “表演性人格,我能理解。”方寄草不屑道:“况且,你不是也说人在死之前总要留下点什么给活人听嘛。” 原来她不是故作镇定,而是想着逆风翻盘! 少年被撕下遮羞布,脸色涨红:“你在灵兽山混了多久?该不会以为自己也和豆豆眼一样是匹黑马吧。” 灵兽山斗魂赛的风光都被豆豆眼抢了去,这回他终于也可以趾高气昂一回,他绝对要让眼前这个臭丫头付出代价! “青眼虎!” 他沉不住气了,掐指唤出灵兽。 青眼虎姿态高傲,毛发柔顺有光泽,光看外表的确符合“山中之王”的气质,而这一只的身躯强壮,动作敏捷又充满力量,也绝非凡物。 少年笑了。 之所以故意炫耀自己的境界,无非是想扰乱对方的心神,让她知难而退,匍匐在自己脚下为他所用。 可偏生他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几番对他出言不逊。 这让他丢尽了脸面! 恨意席卷大脑,他忽然不想看着她被枝条插入身体而死了,比起痛快,他更想看她煎熬。 青眼虎抖动着狂躁的毛发,龇着獠牙步步逼近如同茧房的壁垒。 “去,一点点咬,放干她的血。”少年念诀在“茧房”开出一个口,放青眼虎进去,旋即茧房彻底封死。 “就是现在。” 方寄草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她立马掏出杀猪刀,不等青眼虎咬断她的脖颈,刀光如瀑布般洒落,每一次削切都像是嗜血的狂欢。 血顺着藤蔓渗出来。 站在外面的少年震惊的看着破开古木牢笼的少女,她提着亮如镜面的杀猪刀缓缓走来,表情冷酷,趁他恍惚,反手捅在了他的下腹。 少年不可置信的低下头,涌动的血液像奔流的瀑布从腰的位置泄下。 方寄草压着他的肩膀,在耳边轻说:“反派死于话密,没听过?” 第六十八章猎杀开始 即便是追逐游戏类型的斗魂赛也可以携带灵兽入场,只是比赛刚开始,猎杀们都喜欢把灵兽作为底牌留到最后再亮出来,带着娃娃脸面具的少年也不例外。 试探结束,方寄草知晓他的实力后本想快刀斩乱麻抓紧送马爷出场,可谁让对手过于嚣张自大,总想证明自己,这才让方寄草白白捡了个便宜。 枯木牢笼内,青眼虎身上被划出多处伤口,无力地倒在地上,每一处伤都不足以致命,但想爬起来保护它的主人恐怕是白日做梦。 少年捂着下腹,红色的液体不断从手指缝冒出来。 “止血丹,我的止血丹……”少年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咽下去,苍白的脸颊在一息之间恢复了血色。 这就是氪金玩家吗? 好生羡慕。 “你好得也是遇神境的修士,怎么还这么单纯?”方寄草撇嘴道:“你真觉得别人逃不出你的天罗地网吗?瞧你刚才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被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枯木牢笼是用灵识控制的一样。” 方寄草站在原地不动:“简直是自掘坟墓,要我说既然是用灵识控制,那我何必和森林里的千万树木过不去,直接杀了你不就一了百了了?什么冥府之路级别的术法,真的很鸡肋。” “你废话也不少。”腹部的深红没有继续涌出,少年体内的止血丹发挥了作用,他直起身子,突出一口污血,握着夺命星锁的手骨节发白。 “看我怎么收拾你!” 先前没能想明白的事一下子变得清晰明了,同样的武器在九令手里平淡无奇,但在少年的手中攻击力起码提升了十倍不止。 在不断防守的过程中,方寄草留意到,这也许是和使用者的境界有关,九令还没有突破遇神所以他实力有限,没有办法让法器材料发挥最大作用。 好比张无忌参悟九阳神功,初出茅庐时他只有一成功力,参透结果自然也是一成,后期随着他内力提升,才得以逐层突破。 少年比九令高一段位,夺命星锁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此时方当午初,艳阳高照,方寄草能清晰地看见少年脖颈处暴起的青筋,他气到失去理智,挥舞的动作未曾又半点停歇。 “毒液!”少年怒吼道。 他厌恶对方身上毫无惧色的松弛感,想起唯一伤到她的一次便是星锁中发射出去的黑色液体,同样的手段他要再用一次。 不! 只要他攻击的足够快,在这一轮拿下她也不是问题! 方寄草识破他心中所想,纵身跳到高处,点着夺命星锁延伸的链条在半空中来个前空翻,旋即念出咒语:“点石成金!” 她懒得装下去,狗皮膏药一样的对手让她感到烦躁。 就在最后一个字出口后,夺命星锁抖动了下,像是它和它的现任主人都回忆起了那个令人发笑的黄昏。 但此时他们谁也笑不出来,因为夺命星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颗颗形状各异的鹅卵石,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毒液被堵在石缝里,染黑了一大片。 少年睁大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不可能、你不是、” “轮到你了。”方寄草转过身看着少年。 比起世家弟子,散修之中不乏出现具有修仙天赋的人,但他们品性难以捉摸,前期善于伪装,一旦暴露出问题很有可能就是宗门的灭顶之灾。 世家弟子尚有家族可以拿捏,散修独来独往,对缥缈宗来说并不可控。 方寄草看着少年震惊的背影,此人暴戾之气太重,未及弱冠便有欧毙人命的心思,若留他在世,必定还有无数人要遭其毒手。 “你运气很好,他日若走正道,兴许有朝一日还能突破大能之境,可你运气也不好,遇见了我。” 少年双腿打颤,汗水从他额尖滴落,他咽下一口唾沫,嘴里嘀嘀咕咕。 “不可能、不可能。“他猛地睁开眼睛:“柳叶飞刀!” 又是三阶术法。 “逢春!” 小家伙许久没被召唤,听见声音身体紧忙蜷成了球状滚了出来。 圆头圆脑,声吼若雷,眼光如电,在少年眼前毫不吝啬的亮出利爪。 “小心。”感知传递给逢春,小家伙肩膀上的法器眨眼间发射出两道火炮,在距离方寄草五步之外的位置拦截了尖如利剑的枯叶。 轰的两声将少年彻底震慑,跪在地上。 不用方寄草承认,一模一样的食铁兽只有那个人才有,她就是在灵兽山赫赫有名的豆豆眼! 她是个女人! 如果问他眼下在想什么,那一定是怕,他怕死,他不该挑衅别人,想起他大放厥词的模样,简直悔不当初! “……乖。”面对求抱抱的逢春,方寄草艰难地推开对方。 食铁兽本就体型巨大,只要保证营养充足,个把月能长的比人还高。 纯情脸,壮汉身,活像甜茶的脑袋放在了施瓦辛格的脖子上。 方寄草不打算向所有人暴露身份,哄溺一会儿就将逢春收回了灵海中。 她走向少年,轻而易举从他腰间摘下木牌,全程对方没有一点反抗。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闪躲到空旷的地方不是因为你逼太紧,而是我怕真打起来会误伤了那位散修大哥。”她拍拍少年堆下去的肩膀。 马爷气若游丝,经不起折腾,远远观战便好。 少年绝望地闭上眼睛。 突破遇神境让他有恃无恐,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况且让他因狂妄而付出代价的还是豆豆眼。 她一定也突破了遇神,而且是实打实的硬核实力,绝不是他这种一瓶不满半瓶乱晃的伪遇神境! 他输的心服口服! “滋啦啦~”闭眼的瞬间,电流通过全身,少年抽搐着晕死了过去。 方寄草当然可以立即杀了他,但这不是她来但赛的目的,雷霆之术她用的越来游刃有余,足够让他尝尽苦头。 她转身走向马爷,毫不犹豫拿起他的木牌揣进怀中,然后喂他吃了一颗止血丹。 这是她从少年口袋里顺来的,不用白不用。 “能走吗?” 马爷掀起眼皮点点头,刚才的打斗他看在眼里,看着敌人被虐杀的时刻他心里别提多舒坦,后来连疼痛都抛在了脑后。 眼下又吃了止血丹,以他强健的体魄,不一会就能站起来。 “多谢。” 马爷行走荒泽多年,识人无数,除了听到她就是豆豆眼外,还看出了她另一个身份——地下城孤女。 但他不会宣扬。 第六十九章二五仔怎么会在这 接下来,方寄草越打越顺手,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夺取了几十张木牌。 福祸相依,她在少年身上浪费了太长时间,这段时间里其他人赶超她太多,但不影响她后来者居上,只要打败一个猎杀者就能搜刮不少吊牌。 “精湛,优秀。” 方寄草劈晕准备偷袭她的猎杀者后,一道玩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抬头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伴着落叶潇潇而下,脸上没有面具,身上也没有木牌。 “恭喜这位猎杀者。”他看了眼名单,微笑着直视方寄草:“向、厚、赚……有趣的名字。” 湿凉的环境,潮气铺天盖地,太阳落山后,露气渐渐从地底升起来,方寄草摸干净脖子上的汗:“结束了?” “算是吧。”来这是这次比赛的主事人,主事人一共有五位,分别负责引领五位幸运的猎杀者,面前这位是来迎接方寄草的。 “你的木牌和前四位相比不算多,按道理说你还不够资格,不过西周大人一向说话算话,说选出五位就五位。” “规矩不是他定的吗?” 主事人嘴角一抽:还真是不识趣。 “请随我来吧。” 方寄草拽走对手腰牌,快步跟了上去。 斗魂赛开设在天启城外,属于平原地貌,没有花里胡哨的怪石山丘,除了位置隐蔽些,不在七杀疫管辖范围内,其余与灵兽山下的针树林无异。 方寄草跟在主事人身后,路过几处卧倒着猎杀者的地方,灵兽在他们的身边舔舐、亲昵,有的猎杀者尚有余力安抚他们的毛发,有的只吊着一口气等人救援。 远处林子里传来“呜呜”声,方寄草朝声源扭头。 “今天的第一名是个喜欢‘清理’的猎杀者。”主事人解释得稀松平常,语调不带一丝情绪。 方寄草立即想到替她解困的屠龙将军,他绝不会是清理者,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淘汰。 如果他不幸碰到第一名,那么…… 前路四个方向分别走出一名主事者和一名猎杀者,方寄草的注意力被其中一个吸引,是屠龙将军,他还活着。 胸口悄悄长舒一口气,前面的主事人说道:“接下来会有西周大人的护法带你们过去,我们要回去处理伤员了。” 他摆出“请”的动作,方寄草点点头,移步依循跟前不远处的领路人走。 领路人姿态挺拔高傲,坚实的肱二头肌让她差点想不起老朋友的模样。 是程峰! 这个二五仔怎么会在这?! 他就是西周大人的护法?! 方寄草故意放慢了步速,她的驭兽装扮太显眼,声音也没有变化,单纯依靠面具绝对躲不开小心眼的二五仔,说不定从她走路的姿势对方就能认出来了。 不出所料,程峰扫了一圈脱颖而出的五名猎杀者,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右数第二个女孩身上。 “你是哪来的?” “灵兽山。”方寄草压低嗓音。 程峰右眼皮猛跳,“把面具摘下来。” “凭什么?他们也摘吗?”方寄草反问。 旁边的猎杀者也有点不快,同样是散修,怎么当上西周大人的护法就高人一等。 “是你的要求还是西周大人的要求?斗魂赛规定里可没有这一条。” “作为西周大人的护法,我传达的就是西周大人想说的。”三个月不见,程峰的耐心和口才提升好多,和他的体重成正比例增长。 两人斗嘴的功夫,方寄草观察着他的身体,她不相信有人能靠体修在三个月的时间里从火柴长成木桩,程峰的身体变化并不正常,像是被某些灵药速效催成。 “摘就摘,反正也不是老子摘!”边上的猎杀者不想和二二五仔浪费时间,给方寄草递个眼色道:“妹子摘了得了,等到了西周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踹某人下台就是一脚的事儿。” 除了屠龙将军,剩下两个人也等得不耐烦,方寄草泄了口气,极不情愿摘下面具,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 “……”程峰愣住:“好了,戴上吧。” “说摘就摘,说戴就戴,什么毛病。”猎杀者吐槽道:“该不会是见到姑娘起了色心吧。” “闭嘴。”程峰一字一句道,转过身领着五个人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后面,猎杀者像是有意激怒他似的,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但他始终在唱独角戏,程峰步子走得一步比一步稳。 方寄草感叹忍字头上一把刀的同时庆幸自己抢先程峰一步认出对方,在面具没摘下来之前就用了易容术换了个张脸。 更万幸的是,程峰只长了肌肉没长脑子,不曾调出她的灵兽瞧一瞧。 逢春的确是方寄草最容易暴露的点,不论她换何种面貌和身份,只要亮出灵兽,就再也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以后如果还要参加斗魂赛,她得想办法再结印一只灵兽才行。 “你们在原地等着,你先随我来。” 走到岔路口,程峰忽然侧身扭过冲着冥夜招招手。 冥夜便是队伍中喜欢“清理”的那位,方寄草瞄见过被他清理过的猎杀者,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简直不忍直视。 “西周大人要一个一个见?”一路上和程峰较劲的猎杀者已经成了习惯,只要程峰开口,他就不会放过恶心对方的机会。 程峰:“想见西周大人哪有那么容易,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你,先跟我过去。” 程峰指着冥夜,冥夜身披黑色斗篷,脸上带着罗刹面具,全程一言不发,像个阴魂飘在方寄草身边。 他前脚一走,方寄草周身都轻快了不少。 没等多久,程峰回来又喊道:“你,跟我来。” 方寄草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 旁边的猎杀者犹如暴躁哥附体:“什么意思!按顺序来也该是屠龙先去,然后是我,再然后才是小妹妹!” “西周大人说先见谁就是谁。”程峰白了人一眼,话不多说,对方寄草冷声道:“去还是不去?” 方寄草点头。 与其被吊着,不如一刀给个痛快,不管西周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此行都要见一见。 方寄草走在程峰侧面。 第一次站在岔路口时,她就察觉了这个森林有种诡异的存在,它有太多岔路,太多崎岖的小路,而在猫鼠游戏的时候没都没碰见过。 也许是林子深了什么路都有。 但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四周没有标志物,越是往后走,她就越发认为绝对不是直觉那么简单,【居安思危】在撞击着她的灵识,这不是一个善意的讯号。 “你在带我绕圈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她没有再刻意压低声音,就站在程峰身后默默看着他。 终于,这人笑了,笑得低沉又愉悦。 程峰摇着脑袋,肌肉在瞬间暴起,撑开单薄的布料,露出满身暗青色纹路。 他转过身,一双眼睛红的瘆人,看不到一丁点眼白,一字一句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方寄草,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耍花样?” 第六十九章二五仔怎么会在这 接下来,方寄草越打越顺手,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夺取了几十张木牌。 福祸相依,她在少年身上浪费了太长时间,这段时间里其他人赶超她太多,但不影响她后来者居上,只要打败一个猎杀者就能搜刮不少吊牌。 “精湛,优秀。” 方寄草劈晕准备偷袭她的猎杀者后,一道玩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抬头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伴着落叶潇潇而下,脸上没有面具,身上也没有木牌。 “恭喜这位猎杀者。”他看了眼名单,微笑着直视方寄草:“向、厚、赚……有趣的名字。” 湿凉的环境,潮气铺天盖地,太阳落山后,露气渐渐从地底升起来,方寄草摸干净脖子上的汗:“结束了?” “算是吧。”来这是这次比赛的主事人,主事人一共有五位,分别负责引领五位幸运的猎杀者,面前这位是来迎接方寄草的。 “你的木牌和前四位相比不算多,按道理说你还不够资格,不过西周大人一向说话算话,说选出五位就五位。” “规矩不是他定的吗?” 主事人嘴角一抽:还真是不识趣。 “请随我来吧。” 方寄草拽走对手腰牌,快步跟了上去。 斗魂赛开设在天启城外,属于平原地貌,没有花里胡哨的怪石山丘,除了位置隐蔽些,不在七杀疫管辖范围内,其余与灵兽山下的针树林无异。 方寄草跟在主事人身后,路过几处卧倒着猎杀者的地方,灵兽在他们的身边舔舐、亲昵,有的猎杀者尚有余力安抚他们的毛发,有的只吊着一口气等人救援。 远处林子里传来“呜呜”声,方寄草朝声源扭头。 “今天的第一名是个喜欢‘清理’的猎杀者。”主事人解释得稀松平常,语调不带一丝情绪。 方寄草立即想到替她解困的屠龙将军,他绝不会是清理者,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淘汰。 如果他不幸碰到第一名,那么…… 前路四个方向分别走出一名主事者和一名猎杀者,方寄草的注意力被其中一个吸引,是屠龙将军,他还活着。 胸口悄悄长舒一口气,前面的主事人说道:“接下来会有西周大人的护法带你们过去,我们要回去处理伤员了。” 他摆出“请”的动作,方寄草点点头,移步依循跟前不远处的领路人走。 领路人姿态挺拔高傲,坚实的肱二头肌让她差点想不起老朋友的模样。 是程峰! 这个二五仔怎么会在这?! 他就是西周大人的护法?! 方寄草故意放慢了步速,她的驭兽装扮太显眼,声音也没有变化,单纯依靠面具绝对躲不开小心眼的二五仔,说不定从她走路的姿势对方就能认出来了。 不出所料,程峰扫了一圈脱颖而出的五名猎杀者,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右数第二个女孩身上。 “你是哪来的?” “灵兽山。”方寄草压低嗓音。 程峰右眼皮猛跳,“把面具摘下来。” “凭什么?他们也摘吗?”方寄草反问。 旁边的猎杀者也有点不快,同样是散修,怎么当上西周大人的护法就高人一等。 “是你的要求还是西周大人的要求?斗魂赛规定里可没有这一条。” “作为西周大人的护法,我传达的就是西周大人想说的。”三个月不见,程峰的耐心和口才提升好多,和他的体重成正比例增长。 两人斗嘴的功夫,方寄草观察着他的身体,她不相信有人能靠体修在三个月的时间里从火柴长成木桩,程峰的身体变化并不正常,像是被某些灵药速效催成。 “摘就摘,反正也不是老子摘!”边上的猎杀者不想和二二五仔浪费时间,给方寄草递个眼色道:“妹子摘了得了,等到了西周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踹某人下台就是一脚的事儿。” 除了屠龙将军,剩下两个人也等得不耐烦,方寄草泄了口气,极不情愿摘下面具,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 “……”程峰愣住:“好了,戴上吧。” “说摘就摘,说戴就戴,什么毛病。”猎杀者吐槽道:“该不会是见到姑娘起了色心吧。” “闭嘴。”程峰一字一句道,转过身领着五个人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后面,猎杀者像是有意激怒他似的,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但他始终在唱独角戏,程峰步子走得一步比一步稳。 方寄草感叹忍字头上一把刀的同时庆幸自己抢先程峰一步认出对方,在面具没摘下来之前就用了易容术换了个张脸。 更万幸的是,程峰只长了肌肉没长脑子,不曾调出她的灵兽瞧一瞧。 逢春的确是方寄草最容易暴露的点,不论她换何种面貌和身份,只要亮出灵兽,就再也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 以后如果还要参加斗魂赛,她得想办法再结印一只灵兽才行。 “你们在原地等着,你先随我来。” 走到岔路口,程峰忽然侧身扭过冲着冥夜招招手。 冥夜便是队伍中喜欢“清理”的那位,方寄草瞄见过被他清理过的猎杀者,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简直不忍直视。 “西周大人要一个一个见?”一路上和程峰较劲的猎杀者已经成了习惯,只要程峰开口,他就不会放过恶心对方的机会。 程峰:“想见西周大人哪有那么容易,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你,先跟我过去。” 程峰指着冥夜,冥夜身披黑色斗篷,脸上带着罗刹面具,全程一言不发,像个阴魂飘在方寄草身边。 他前脚一走,方寄草周身都轻快了不少。 没等多久,程峰回来又喊道:“你,跟我来。” 方寄草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 旁边的猎杀者犹如暴躁哥附体:“什么意思!按顺序来也该是屠龙先去,然后是我,再然后才是小妹妹!” “西周大人说先见谁就是谁。”程峰白了人一眼,话不多说,对方寄草冷声道:“去还是不去?” 方寄草点头。 与其被吊着,不如一刀给个痛快,不管西周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此行都要见一见。 方寄草走在程峰侧面。 第一次站在岔路口时,她就察觉了这个森林有种诡异的存在,它有太多岔路,太多崎岖的小路,而在猫鼠游戏的时候没都没碰见过。 也许是林子深了什么路都有。 但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四周没有标志物,越是往后走,她就越发认为绝对不是直觉那么简单,【居安思危】在撞击着她的灵识,这不是一个善意的讯号。 “你在带我绕圈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她没有再刻意压低声音,就站在程峰身后默默看着他。 终于,这人笑了,笑得低沉又愉悦。 程峰摇着脑袋,肌肉在瞬间暴起,撑开单薄的布料,露出满身暗青色纹路。 他转过身,一双眼睛红的瘆人,看不到一丁点眼白,一字一句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方寄草,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耍花样?” 第七十章变态一出手 这人是程峰,但又不是程峰。 方寄草说不出程峰露出真实形态后对她的暴击。 除了暴涨的身体,他的嗓音也变得不像人类,带着兽性的低吼,就好像又另一道灵魂在他的体内,和他共用着同一个大脑。 “原来你长脑子了呀。”方寄草嘴上不落下风,眼睛一直盯着对方。 光线阴暗的树林里,攀枝交错,细密如网,破碎的光华照在他斑驳的身上,浑身肌肉爆裂,骨头比常人庞大上不止一倍,但他双手双手的腕部相较之下,尤为纤细,还是普通人的形态。 这样子实在有些恐怖。 程峰裂开嘴角,嘴角一直开到耳边:“气味,你的味道我记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改变了容貌,但我可已确定‘你’就是你。” 变的不止是身体,还有五感,方寄草脑中忽然蹦出一种动物——细狗。 “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暗黑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来,上面还带着黏腻的津液。 “呵。”看来二五仔除了能力变强了,人也幽默了:“我恨不得把你拉了。” “果然还是那么讨人嫌。”似人似兽的声音从程峰口中,与此同时,长舌宛如一条鞭子向方寄草抽来。 方寄草向边上跳跃,长鞭顿时从中年分成两岔,一条劈开树枝,一条疯狂扭动,在方寄草活动范围内乱抽一气。 方寄草瞄着身后舞动的黑鞭:这是什么?乱拳打死老师傅吗? 程峰笑声越来越大,近乎疯狂,好像在说猫捉老鼠的游戏刚刚开始,他是猫,而方寄草只能当个四处逃窜的阴沟老鼠。 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强大,而是他太了解方寄草的作战习惯,一开始她不会出手,而是会通过四处闪躲的方式了解敌人的战斗力,然后再趁敌人一时不察袭击对方,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先手。 他在先下手为强里摔过跟头,再遇见方寄草自然懂得处处提防,绝不会手下留情。 “好玩吗?”程峰原地没动,看着像一只跳马猴子一样上上下下的方寄草,笑问:“接下来,我要加快速度了,你要是扛不住大可以把你养的小废物也喊出来。” 话音刚落,方寄草就体会到了他所谓的“速度”带来的煎熬感,周旋已经不是最优解,如果这时候调出逢春的确能替她转移一部分火力,但那样做太危险。 程峰是抱着让他们主仆有来无回的想法出招,逢春现在还不够强,那些铠甲在普通修士面前算得上竞品,但在魔鬼形态的程峰面前仍旧不堪一击,方寄草不能冒险。 脚踩树桩借力在半空翻个跟头,手握上杀猪刀在电光火石之间“咔嚓”两下砍掉舌身。 落地的同时,方寄草大脑飞速运转,弯腰用杀猪刀在手心抹开一道血痕。 杀猪刀可吸苍生之血滋养,方寄草不介意用自己的血临时养一养它。 “烈拳。” 刹那间,熊熊焰火攀上杀猪刀,刀身如残阳,刀荡如泣血,遇神杀神,遇魔斩魔的霸绝之态尽显。 “看来这段时间你又得了不得了的东西,你总是那么好运。”程峰说话模模糊糊,随着被砍断的舌头重新爆开血肉生长出来,方寄草终于听清了他后面的话。 “但除非你有上古神剑,不然任何神兵利器都没有用了。” 因为他有了血肉再生的能力,方寄草的杀猪刀砍不死他。 他这样嚣张,丝毫不避讳告诉方寄草她的能力,说明他全身都有被伤害后再生的能力,如今的方寄草对他根本无计可施。 说完了,程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这一次他除了舌头还甩出了利爪,当刀子一样的爪子在手臂上无心一刺的时候,血就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方寄草来不及捂住,鲜血像喷泉一般涌出。 “水之盾!” 她没有办法撑开足够蔽体的水幕,被分散成无数个残肢断臂在她身边群魔乱舞,所以她只能在伤口处设下水盾确保血不会再流出来。 “……三阶法术。”程峰收回猛烈进攻,看着站在对面的方寄草:“你突破遇神境了。” 气息在流散,【居安思危】早就不起作用了,因为身边处处是危险,稍不留神,她就会死去。 但她就是想恶心二五仔:“怎么?就许你变态,不许我变强?” 对于方寄草嘴贱,程峰早已见惯不怪,他只是觉得上天不公,他偷偷学艺多年都没能突破的境界,竟然被一个杂灵根给突破了。 简直可笑! “杂灵根怎么了?”方寄草咽下口中的血腥味:“只有笨蛋才在一条路上走到黑,三好青年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还在嘴硬。” “那聊点熟人局该聊的。”四周没有其他猎杀者的声音,方寄草干脆褪去易容术,算是先让出三分真诚:“说说你是怎么变强的。” “我?”程峰听到这句话突然大笑起来,兴许是因为停止攻击,兴许是他情绪比之前稳定几分,声音里已听不太出其他兽类的声音。 “你问的是哪一个‘我’?”程峰说:“我早就不是我了,我的一切都是为了西舟大人!” 情况不妙,方寄草的动作是最快的,在对方不肯配合她拖延时间后,她就立刻调转了作战方式,爆发出最猛烈的攻击。 “程峰”不动,那她就逼他动起来! 方寄草条件反射躲开他从口中射出的粘液,顶着“程峰”火力全开的攻击,撑开足够遮盖上半身的水幕迅速靠近对方,身下一蹲扫倒了“程峰”。 壮硕的身体轰然向后倒下,犹如山崩地裂,方寄草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两下。 “程峰”的腿坚硬无比,她自己的脚腕顿时感觉到疼痛,险些就要站不稳了。 可对方的攻击没有结束,甚至一次比一次猛烈。 “程峰”站起来,像原始人一样双手捶胸,地上躺着的石就在这时被召唤起来,大的比方寄草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圈,小的比指甲盖还要小。 数不清的石子大军在“程峰”的操控下齐齐向方寄草飞过去。 “化水!” 石头穿过水一样的身体,落向对面。 这是四阶水系法术,方寄草眼下的灵力只够维持二十个呼吸,而在这之后,她要面临的是身体和灵力全面溃败。 淦! 不知道张怀远去缥缈宗了没有,赶紧摇人救她呀! 下一瞬,马上就要击穿她眼睛的石子集体被打成了粉末,哗啦啦散落一地。 方寄草看到有人从剑上飞跃而下,带着劈山填海之势掐诀抄剑抵在“程峰”的脖颈上。 是屠龙将军。 “我二人斗战,你出现在这是什么道理。”利刃的逼近让“程峰”找回了一丝清明,但嚣张半点未减。 屠龙将军悬在半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惊心动魄的面孔。 “变态?” “沈淮安?” 沈淮安歪着头,只用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睛打量“程峰”:“我的道理只在这把剑的三寸之间。” 第七十章变态一出手 这人是程峰,但又不是程峰。 方寄草说不出程峰露出真实形态后对她的暴击。 除了暴涨的身体,他的嗓音也变得不像人类,带着兽性的低吼,就好像又另一道灵魂在他的体内,和他共用着同一个大脑。 “原来你长脑子了呀。”方寄草嘴上不落下风,眼睛一直盯着对方。 光线阴暗的树林里,攀枝交错,细密如网,破碎的光华照在他斑驳的身上,浑身肌肉爆裂,骨头比常人庞大上不止一倍,但他双手双手的腕部相较之下,尤为纤细,还是普通人的形态。 这样子实在有些恐怖。 程峰裂开嘴角,嘴角一直开到耳边:“气味,你的味道我记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改变了容貌,但我可已确定‘你’就是你。” 变的不止是身体,还有五感,方寄草脑中忽然蹦出一种动物——细狗。 “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暗黑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来,上面还带着黏腻的津液。 “呵。”看来二五仔除了能力变强了,人也幽默了:“我恨不得把你拉了。” “果然还是那么讨人嫌。”似人似兽的声音从程峰口中,与此同时,长舌宛如一条鞭子向方寄草抽来。 方寄草向边上跳跃,长鞭顿时从中年分成两岔,一条劈开树枝,一条疯狂扭动,在方寄草活动范围内乱抽一气。 方寄草瞄着身后舞动的黑鞭:这是什么?乱拳打死老师傅吗? 程峰笑声越来越大,近乎疯狂,好像在说猫捉老鼠的游戏刚刚开始,他是猫,而方寄草只能当个四处逃窜的阴沟老鼠。 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强大,而是他太了解方寄草的作战习惯,一开始她不会出手,而是会通过四处闪躲的方式了解敌人的战斗力,然后再趁敌人一时不察袭击对方,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先手。 他在先下手为强里摔过跟头,再遇见方寄草自然懂得处处提防,绝不会手下留情。 “好玩吗?”程峰原地没动,看着像一只跳马猴子一样上上下下的方寄草,笑问:“接下来,我要加快速度了,你要是扛不住大可以把你养的小废物也喊出来。” 话音刚落,方寄草就体会到了他所谓的“速度”带来的煎熬感,周旋已经不是最优解,如果这时候调出逢春的确能替她转移一部分火力,但那样做太危险。 程峰是抱着让他们主仆有来无回的想法出招,逢春现在还不够强,那些铠甲在普通修士面前算得上竞品,但在魔鬼形态的程峰面前仍旧不堪一击,方寄草不能冒险。 脚踩树桩借力在半空翻个跟头,手握上杀猪刀在电光火石之间“咔嚓”两下砍掉舌身。 落地的同时,方寄草大脑飞速运转,弯腰用杀猪刀在手心抹开一道血痕。 杀猪刀可吸苍生之血滋养,方寄草不介意用自己的血临时养一养它。 “烈拳。” 刹那间,熊熊焰火攀上杀猪刀,刀身如残阳,刀荡如泣血,遇神杀神,遇魔斩魔的霸绝之态尽显。 “看来这段时间你又得了不得了的东西,你总是那么好运。”程峰说话模模糊糊,随着被砍断的舌头重新爆开血肉生长出来,方寄草终于听清了他后面的话。 “但除非你有上古神剑,不然任何神兵利器都没有用了。” 因为他有了血肉再生的能力,方寄草的杀猪刀砍不死他。 他这样嚣张,丝毫不避讳告诉方寄草她的能力,说明他全身都有被伤害后再生的能力,如今的方寄草对他根本无计可施。 说完了,程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这一次他除了舌头还甩出了利爪,当刀子一样的爪子在手臂上无心一刺的时候,血就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方寄草来不及捂住,鲜血像喷泉一般涌出。 “水之盾!” 她没有办法撑开足够蔽体的水幕,被分散成无数个残肢断臂在她身边群魔乱舞,所以她只能在伤口处设下水盾确保血不会再流出来。 “……三阶法术。”程峰收回猛烈进攻,看着站在对面的方寄草:“你突破遇神境了。” 气息在流散,【居安思危】早就不起作用了,因为身边处处是危险,稍不留神,她就会死去。 但她就是想恶心二五仔:“怎么?就许你变态,不许我变强?” 对于方寄草嘴贱,程峰早已见惯不怪,他只是觉得上天不公,他偷偷学艺多年都没能突破的境界,竟然被一个杂灵根给突破了。 简直可笑! “杂灵根怎么了?”方寄草咽下口中的血腥味:“只有笨蛋才在一条路上走到黑,三好青年都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还在嘴硬。” “那聊点熟人局该聊的。”四周没有其他猎杀者的声音,方寄草干脆褪去易容术,算是先让出三分真诚:“说说你是怎么变强的。” “我?”程峰听到这句话突然大笑起来,兴许是因为停止攻击,兴许是他情绪比之前稳定几分,声音里已听不太出其他兽类的声音。 “你问的是哪一个‘我’?”程峰说:“我早就不是我了,我的一切都是为了西舟大人!” 情况不妙,方寄草的动作是最快的,在对方不肯配合她拖延时间后,她就立刻调转了作战方式,爆发出最猛烈的攻击。 “程峰”不动,那她就逼他动起来! 方寄草条件反射躲开他从口中射出的粘液,顶着“程峰”火力全开的攻击,撑开足够遮盖上半身的水幕迅速靠近对方,身下一蹲扫倒了“程峰”。 壮硕的身体轰然向后倒下,犹如山崩地裂,方寄草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两下。 “程峰”的腿坚硬无比,她自己的脚腕顿时感觉到疼痛,险些就要站不稳了。 可对方的攻击没有结束,甚至一次比一次猛烈。 “程峰”站起来,像原始人一样双手捶胸,地上躺着的石就在这时被召唤起来,大的比方寄草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圈,小的比指甲盖还要小。 数不清的石子大军在“程峰”的操控下齐齐向方寄草飞过去。 “化水!” 石头穿过水一样的身体,落向对面。 这是四阶水系法术,方寄草眼下的灵力只够维持二十个呼吸,而在这之后,她要面临的是身体和灵力全面溃败。 淦! 不知道张怀远去缥缈宗了没有,赶紧摇人救她呀! 下一瞬,马上就要击穿她眼睛的石子集体被打成了粉末,哗啦啦散落一地。 方寄草看到有人从剑上飞跃而下,带着劈山填海之势掐诀抄剑抵在“程峰”的脖颈上。 是屠龙将军。 “我二人斗战,你出现在这是什么道理。”利刃的逼近让“程峰”找回了一丝清明,但嚣张半点未减。 屠龙将军悬在半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惊心动魄的面孔。 “变态?” “沈淮安?” 沈淮安歪着头,只用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睛打量“程峰”:“我的道理只在这把剑的三寸之间。” 第七十一章不要侮辱小动物 方寄草第一反应是糟糕,身份被发现了。 第二反应终于有救兵了,而且来人比张怀远更让她满意。 “我来对付他,你去里面,小心为上。”沈淮安留下一句,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用剑气在地上划开一道深深的沟壑,阻断了“程峰”逃跑的机会。 方寄草跑向山林另一个方向。 失去“程峰”引路,树林里的方向渐渐变得清晰明朗,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带她去见西周大人,而是想在半路解决,所以才用了幻术带着她在林子里转圈。 这么看来,二五仔对她还真是恨之入骨。 忽然,右前方传出“咔嚓”声响,带着点咬下脆脆鲨时的干脆,又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呜咽。 方寄草定在原地,茫然地抬头目视前方,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薄雾散开,月上树梢,伴随啃食越来越急切的声音,远处枯草丛里的身影渐渐显现。 深褐色皱皱巴巴的皮肤紧紧贴在骨架上,脊柱关节处一截叠着一截,像一座小山。 全身上下除了头之外,其余都被羽毛取而代之,一丝血肉都看不见。 是鸟人?还是人鸟? 吞咽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方寄草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它的。 “咕咚”,一条骨头掉在了地上,像是八爪鱼被切断的触角在至死蠕动,上面红色的宝石反射出蟾宫光辉。 那是猎杀者的胳膊! 方寄草头皮发麻,抑制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摸上腰上别着的杀猪刀。 手刚搭上去,不等她出手,对方的余光已经瞄上她扔下猎杀者的尸体振臂飞上了枝头。 方寄草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消失的地方,除了话痨猎杀者的残尸,还有一件熟悉的紫金色斗篷,它是从进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猎杀者的私人物品。 那个“清理”者。 现在它就躺在地上,破破烂烂,被穿出无数细密的小洞,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一个恐怖的想法浮现在方寄草的脑海。 从天启斗魂赛的最初,就没有西周,或者说西周就是喜欢清理的猎杀者,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斗魂赛只是他光明方正达吸收散修灵力的幌子。 难怪他从一进场把猎杀目光投向所有人,那些遇见了他的猎杀者无一例外死相惨烈。 更令她起鸡皮疙瘩的是,在那张勉强能看出是个人脸的头上,竟然被她看出了一丝熟悉的面孔。 “原来是熟人局。”方寄草嘴角自嘲,这人不就是和她在乱葬岗不打不相识的那位剑修吗? “多嘴!多嘴!”鹦鹉一般的声调从人的口中发出来,诡异的程度不亚于“程峰”的变身。 看来这件事已经朝着不可想象的方向发展了,方寄草站定姿势,随时准备抽刀砍人,或是杀妖。 剑修挥动翅膀,从树上俯冲而下,带着一股强劲的阴风呼向方寄草。 “又是一个硬骨头。”她忽然不在乎身份不身份的了,眼下她只想变态快点解决完“程峰”好赶紧过来帮她。 她撑开水幕抵挡席卷而来的龙卷风,然而这还不算完,绽开的翅膀闪现出数十只眼睛,每一只都闪耀着青金色的光芒,刺眼又晕眩。 仿佛只要盯上三个数,方寄草就能当场晕过去。 这是四阶的木系法术,不,已经不单单是木系了,这应该是木系升级后带有控制效果的风系法术! 方寄草不能在原地站着,眼睛对她的吸引是致命的,她必须动起来。 “天雷滚滚!擒天妖!” 天雷地火从天而降,震耳欲聋,一时间,狂风大作,方圆五里内的灵兽集体发出哀鸣声。 剑修身子向后一跃,躲开攻击后原地不动了,所有的眼睛忽然变得疲惫不堪,眼皮齐刷刷在往下耷拉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钟。 “主人?主人?”剑修歪头,脖子拧巴的弧度已不是常人所能。 “又是两个一样的词。”方寄草如是想。 在荒泽大陆只有灵兽才有主人的概念,所以这是一只妖变的灵兽。 是灵鸟? 方寄草顿悟,它把自己当成了它的主人,亦或是灵鸟的嘴里统共就会说一两个词。 还有许多疑问在脑中徘徊,方寄草来不及思考出全部答案就朝边上奔跑起来。 灵鸟的思想再一次被湮没,新一轮攻击开始,这一次它的嘴巴也不在是人类的嘴巴,而是鸟类,口器扬起,速度极快,疯狂地啄向方寄草。 风沙卷着潮湿的泥土弹射出地面,一块,两块,三块,数不清的洞穴里喷出细沙,只听“铛”一声,尖刺凿中了泥土里掩埋的巨石。 尖刺一样的嘴没能刺穿它,它也没能损害到鸟嘴一点。 但对方迟钝的瞬间,方寄草双手持刀朝剑修的脖子砍过去。 防为主,治为辅,防治都不得则杀之,林肆的话在耳边回荡,方寄草在短暂的时间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绝非常理,杀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咣——” 方寄草睁开眼一看,正好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双眼。 “没砍下来……” 翅膀瞬间护住脖颈,蓝色的血从骨骼缝隙中喷射而出,在月下划出了一条绝美的抛物线。 方寄草来不及做选择,抡起刀又猛地往剑修身上一扑,与此同时,敌人右脚一退,侧身避开要害,翅膀中的羽箭在这时出其不意射出,正中方寄草肩膀。 方寄草浑身脱力膝跪地,吐出一口污血。 从进入赛场开始,她就在耗费灵力催动法术,和“程峰”的交手更是耗费了她许多灵压。 瞧瞧对手,只需要看着散修们自相残杀,然后坐享其成,吸收掉一个又一个散修的灵气。 方寄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战,沈淮安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可,这么久还不出现。 “你到底是人是妖。”方寄草单手撑着地面。 “有区别吗?” 方寄草汗毛竖了起来,这声音本是沉稳而慈祥,但此刻听在她耳中却是恐怖如斯。 ……好像是回魂仙梦里那个远方来客。 “世人就是喜欢分高低贵贱是吗?” 方寄草咽下满嘴血腥味:“不,是人兽有别。” “死到临头还知道还嘴,呵呵。” 方寄草:“都要死了,还怕什么。” “心态不错。”鸟嘴在消失,剑修的脸逐渐恢复原貌,他往前走了两步,俯视苍生般看着方寄草:“世上本无你我之分,兽也可是人,人也可以是兽,什么天道规矩,不过是上位者站在食物链顶端对低等生物的掌控罢了。” 对方说着大声笑起来,笑声猖狂。 “程峰也是被你改造的?” “他是自愿的,他的愿望是变强,这个愿望很简单。” “自愿变得不人不鬼?”方寄草才不信,二五仔是自私自利没错,但越是自私的人越懂得趋利避害,这个变强的害处显然大于利益。 “有舍才有得,他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剑修摇摇手,惋惜道:“我才说过你就忘了?世上本无你我之分。” “别侮辱小动物,你想和它们一样,你问过它们的意见吗?”方寄草阴下脸。 “什么?” 第七十一章不要侮辱小动物 方寄草第一反应是糟糕,身份被发现了。 第二反应终于有救兵了,而且来人比张怀远更让她满意。 “我来对付他,你去里面,小心为上。”沈淮安留下一句,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用剑气在地上划开一道深深的沟壑,阻断了“程峰”逃跑的机会。 方寄草跑向山林另一个方向。 失去“程峰”引路,树林里的方向渐渐变得清晰明朗,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带她去见西周大人,而是想在半路解决,所以才用了幻术带着她在林子里转圈。 这么看来,二五仔对她还真是恨之入骨。 忽然,右前方传出“咔嚓”声响,带着点咬下脆脆鲨时的干脆,又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呜咽。 方寄草定在原地,茫然地抬头目视前方,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薄雾散开,月上树梢,伴随啃食越来越急切的声音,远处枯草丛里的身影渐渐显现。 深褐色皱皱巴巴的皮肤紧紧贴在骨架上,脊柱关节处一截叠着一截,像一座小山。 全身上下除了头之外,其余都被羽毛取而代之,一丝血肉都看不见。 是鸟人?还是人鸟? 吞咽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方寄草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它的。 “咕咚”,一条骨头掉在了地上,像是八爪鱼被切断的触角在至死蠕动,上面红色的宝石反射出蟾宫光辉。 那是猎杀者的胳膊! 方寄草头皮发麻,抑制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摸上腰上别着的杀猪刀。 手刚搭上去,不等她出手,对方的余光已经瞄上她扔下猎杀者的尸体振臂飞上了枝头。 方寄草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消失的地方,除了话痨猎杀者的残尸,还有一件熟悉的紫金色斗篷,它是从进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猎杀者的私人物品。 那个“清理”者。 现在它就躺在地上,破破烂烂,被穿出无数细密的小洞,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一个恐怖的想法浮现在方寄草的脑海。 从天启斗魂赛的最初,就没有西周,或者说西周就是喜欢清理的猎杀者,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斗魂赛只是他光明方正达吸收散修灵力的幌子。 难怪他从一进场把猎杀目光投向所有人,那些遇见了他的猎杀者无一例外死相惨烈。 更令她起鸡皮疙瘩的是,在那张勉强能看出是个人脸的头上,竟然被她看出了一丝熟悉的面孔。 “原来是熟人局。”方寄草嘴角自嘲,这人不就是和她在乱葬岗不打不相识的那位剑修吗? “多嘴!多嘴!”鹦鹉一般的声调从人的口中发出来,诡异的程度不亚于“程峰”的变身。 看来这件事已经朝着不可想象的方向发展了,方寄草站定姿势,随时准备抽刀砍人,或是杀妖。 剑修挥动翅膀,从树上俯冲而下,带着一股强劲的阴风呼向方寄草。 “又是一个硬骨头。”她忽然不在乎身份不身份的了,眼下她只想变态快点解决完“程峰”好赶紧过来帮她。 她撑开水幕抵挡席卷而来的龙卷风,然而这还不算完,绽开的翅膀闪现出数十只眼睛,每一只都闪耀着青金色的光芒,刺眼又晕眩。 仿佛只要盯上三个数,方寄草就能当场晕过去。 这是四阶的木系法术,不,已经不单单是木系了,这应该是木系升级后带有控制效果的风系法术! 方寄草不能在原地站着,眼睛对她的吸引是致命的,她必须动起来。 “天雷滚滚!擒天妖!” 天雷地火从天而降,震耳欲聋,一时间,狂风大作,方圆五里内的灵兽集体发出哀鸣声。 剑修身子向后一跃,躲开攻击后原地不动了,所有的眼睛忽然变得疲惫不堪,眼皮齐刷刷在往下耷拉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秒钟。 “主人?主人?”剑修歪头,脖子拧巴的弧度已不是常人所能。 “又是两个一样的词。”方寄草如是想。 在荒泽大陆只有灵兽才有主人的概念,所以这是一只妖变的灵兽。 是灵鸟? 方寄草顿悟,它把自己当成了它的主人,亦或是灵鸟的嘴里统共就会说一两个词。 还有许多疑问在脑中徘徊,方寄草来不及思考出全部答案就朝边上奔跑起来。 灵鸟的思想再一次被湮没,新一轮攻击开始,这一次它的嘴巴也不在是人类的嘴巴,而是鸟类,口器扬起,速度极快,疯狂地啄向方寄草。 风沙卷着潮湿的泥土弹射出地面,一块,两块,三块,数不清的洞穴里喷出细沙,只听“铛”一声,尖刺凿中了泥土里掩埋的巨石。 尖刺一样的嘴没能刺穿它,它也没能损害到鸟嘴一点。 但对方迟钝的瞬间,方寄草双手持刀朝剑修的脖子砍过去。 防为主,治为辅,防治都不得则杀之,林肆的话在耳边回荡,方寄草在短暂的时间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绝非常理,杀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咣——” 方寄草睁开眼一看,正好对上那双情绪复杂的双眼。 “没砍下来……” 翅膀瞬间护住脖颈,蓝色的血从骨骼缝隙中喷射而出,在月下划出了一条绝美的抛物线。 方寄草来不及做选择,抡起刀又猛地往剑修身上一扑,与此同时,敌人右脚一退,侧身避开要害,翅膀中的羽箭在这时出其不意射出,正中方寄草肩膀。 方寄草浑身脱力膝跪地,吐出一口污血。 从进入赛场开始,她就在耗费灵力催动法术,和“程峰”的交手更是耗费了她许多灵压。 瞧瞧对手,只需要看着散修们自相残杀,然后坐享其成,吸收掉一个又一个散修的灵气。 方寄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战,沈淮安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可,这么久还不出现。 “你到底是人是妖。”方寄草单手撑着地面。 “有区别吗?” 方寄草汗毛竖了起来,这声音本是沉稳而慈祥,但此刻听在她耳中却是恐怖如斯。 ……好像是回魂仙梦里那个远方来客。 “世人就是喜欢分高低贵贱是吗?” 方寄草咽下满嘴血腥味:“不,是人兽有别。” “死到临头还知道还嘴,呵呵。” 方寄草:“都要死了,还怕什么。” “心态不错。”鸟嘴在消失,剑修的脸逐渐恢复原貌,他往前走了两步,俯视苍生般看着方寄草:“世上本无你我之分,兽也可是人,人也可以是兽,什么天道规矩,不过是上位者站在食物链顶端对低等生物的掌控罢了。” 对方说着大声笑起来,笑声猖狂。 “程峰也是被你改造的?” “他是自愿的,他的愿望是变强,这个愿望很简单。” “自愿变得不人不鬼?”方寄草才不信,二五仔是自私自利没错,但越是自私的人越懂得趋利避害,这个变强的害处显然大于利益。 “有舍才有得,他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剑修摇摇手,惋惜道:“我才说过你就忘了?世上本无你我之分。” “别侮辱小动物,你想和它们一样,你问过它们的意见吗?”方寄草阴下脸。 “什么?” 第七十二章役兽术和献舍 周围开始晃动。 如果此时把耳朵贴近地面,可以清晰地听见从远方传来带有韵律的震动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树木开始东倒西歪,这一刻,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好像这里随时会变成人间地狱。 “怎么回事?”剑修慌张地看向四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方寄草累得笑不出来:“没什么,你知道的,将死之人总是想想拉个作陪,不然自己上路太孤单。” 站在对边鸟不鸟,人不人的剑修没意识到方寄草这句话的意思,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第一只猎豹已经抵达战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扑在了他身上。 “啊——走开!走开!” 胜者为王一直是亘古不变的丛林法则,他想做鸟,那就要接受天敌的威胁。 数不清的猛兽奔跑而来,掀起满地砂石,它们绕过方寄草,统一向着一个方向展开猛攻,扯断它的羽翼,撕烂它的血肉,任由它近乎抓狂地扭动身体,可到底单兵难敌千军万马。 他既然集结散修做局,方寄草便借力发力,使出【役兽术】,召唤方圆十里的猛兽为她所用。 天空中响起一道嘹亮的叫声,蓝凫俯冲下来,变成一只鹰隼,隼的视力极佳,可以在高空中清晰地看到很远的物体,精准找到它的弱点。 “啊!”剑修惨叫道。 血珠从眼睛爆出来,溅得满地血花。 “落云为阵!”时至此间,他都没有忘记反抗,方寄草也不能不佩服它的意志力。 只看剑光一闪,一道金色的剑气从那插在树上的剑柄上激射而出,旋即数十把一模一样的剑忽然出现于半空中,在周遭盘旋,试图找到这场猛兽绞杀中的突破口。 “嘶嘶啦啦。” 被剑气割裂血肉的灵兽慕然瘫在地上,它们大多在斗魂赛中伤得不轻,如今全是靠着方寄草用意识操控。 倒在地上的灵兽大口喘息着,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方寄草咬咬牙,一抹热流从鼻子流出,她抬起手抹了一把,支着膝盖站起来掐诀念咒。 他想当兽她便用灵兽周旋,如今想当人,她也可以奉陪到底。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吃下一击,当下不避不让,耍着杀猪刀披荆斩棘般挡住剑气攻击,挡不住得便任它划开衣裳,狠狠扎进她的身体。 剑修低声一笑。 猛兽攻击在逐渐变弱,一方面是被剑气所伤,另一方面也昭示着方寄草灵力正在一点点消散。 役兽术能量太大,太难操纵,没有足够的灵力,法术就会慢慢消失,方寄草早有心理准备。 她抬起目光,正好看见了对方复杂的神情——一半的脸笑容诡异,另一半则从满是血污的窟窿里流出眼泪。 方寄草情急之下,心念一动,大声念起了骆笙教过他们的修者心经。 那是每一名进入缥缈宗修士的必学科目,鸡肋,乏味,但朗诵完毕信念感极强。 鸡肋是因为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修仙者本就深信不疑的概念,他们正是为了追求正道而修仙,也只有修仙才能让他们更有能力去博爱苍生天下。 至于信念感极强,大抵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吧,平时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在课堂上朗读时便尤为带劲。 …… “人心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失其正即人心。” …… “修心悟道,道心相通,心无杂念,道自显现。” ……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 “别念了!”剑修用残损的翅膀捂着头。 方寄草眼睁睁看着他体内分裂出的影子,一心三魄,只要有一方混乱,另外两个就会立刻同频。 “剑、我的剑?”它轻唤一声,抬起手翻来覆去地看,好像在找一件丢失的宝物,满脸颓废。 “原来剑心不在了……” 这一刻,“它”又变成了“他”。 方寄草防范之心半分未减,怔怔看着他自言自语,如果此时召唤出逢春,也许逢春能够给对方致命一击,可她耗费元气太多,灵力不足,不足以调动感知。 眼下,除了安抚因为担心而拼命撞击着她灵识的逢春,没有别的办法。 但愿她能等来变态来救她。 “唐家的千金是你杀的吗?”话音刚落,对面只剩下半张脸的男人一怔,他听到方寄草说:“唐家千金的头一边是被咬断的痕迹,一边像被剑锋斩断,那夜,你怕自己的行径被人发现,所以才那么迫切地想抢走她的头,对吧。” “她不是我杀的。”剑修嘴唇颤抖:“是那只鸟妖变了,我是去猎妖的,可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他笨拙地扒开羽毛,露出一块熟悉的图案。 方寄草:“我见过这个图形,和唐家千金胳膊上的、” 方寄草没说话,猛地抬起眼,一个她从灵兽身上获取的禁术冲进脑海,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她被献舍了?” 【献舍】的技能图鉴里有这个图案,只是她当时觉得这个法术过于邪门,自己用到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所以也就没仔细看。 如今回想起来,她浑身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是谁心中有怨恨,居然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帮他……不对,她记得【献舍】分为两种,一种是双方自愿,一种是任意一方强迫。 “第一个被献舍的东西不是她。” 身上的伤已经感觉不到了,方寄草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去理解“东西”这个概念。 对面,剑修似乎回忆起了一段再也不想记起的片段,浑身都在颤抖:“第一个被献舍的是唐家的灵鸟,与其说是献舍,不如说是……啊、我的头!” “滴、滴、滴滴……” 倒计时的速度越来越快,方寄草耳中嗡鸣,什么都听不清了,在速度超过心跳的时候,越过地上一层层横七竖八的灵兽身体,她模糊地看见那个刚刚找回一点本心的剑修忽然念诀。 她本能地抬起杀猪刀准备抵挡。 下一瞬,那些悬在空中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朝着一个靶子射过去。 蓝色和红色的血混在一起喷洒了出来。 【名称:玉头鹦鹉】 【修炼体系:风系】 【等级:八品】 【获得功法:疾风令】 第七十二章役兽术和献舍 周围开始晃动。 如果此时把耳朵贴近地面,可以清晰地听见从远方传来带有韵律的震动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树木开始东倒西歪,这一刻,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好像这里随时会变成人间地狱。 “怎么回事?”剑修慌张地看向四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方寄草累得笑不出来:“没什么,你知道的,将死之人总是想想拉个作陪,不然自己上路太孤单。” 站在对边鸟不鸟,人不人的剑修没意识到方寄草这句话的意思,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第一只猎豹已经抵达战场,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扑在了他身上。 “啊——走开!走开!” 胜者为王一直是亘古不变的丛林法则,他想做鸟,那就要接受天敌的威胁。 数不清的猛兽奔跑而来,掀起满地砂石,它们绕过方寄草,统一向着一个方向展开猛攻,扯断它的羽翼,撕烂它的血肉,任由它近乎抓狂地扭动身体,可到底单兵难敌千军万马。 他既然集结散修做局,方寄草便借力发力,使出【役兽术】,召唤方圆十里的猛兽为她所用。 天空中响起一道嘹亮的叫声,蓝凫俯冲下来,变成一只鹰隼,隼的视力极佳,可以在高空中清晰地看到很远的物体,精准找到它的弱点。 “啊!”剑修惨叫道。 血珠从眼睛爆出来,溅得满地血花。 “落云为阵!”时至此间,他都没有忘记反抗,方寄草也不能不佩服它的意志力。 只看剑光一闪,一道金色的剑气从那插在树上的剑柄上激射而出,旋即数十把一模一样的剑忽然出现于半空中,在周遭盘旋,试图找到这场猛兽绞杀中的突破口。 “嘶嘶啦啦。” 被剑气割裂血肉的灵兽慕然瘫在地上,它们大多在斗魂赛中伤得不轻,如今全是靠着方寄草用意识操控。 倒在地上的灵兽大口喘息着,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方寄草咬咬牙,一抹热流从鼻子流出,她抬起手抹了一把,支着膝盖站起来掐诀念咒。 他想当兽她便用灵兽周旋,如今想当人,她也可以奉陪到底。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吃下一击,当下不避不让,耍着杀猪刀披荆斩棘般挡住剑气攻击,挡不住得便任它划开衣裳,狠狠扎进她的身体。 剑修低声一笑。 猛兽攻击在逐渐变弱,一方面是被剑气所伤,另一方面也昭示着方寄草灵力正在一点点消散。 役兽术能量太大,太难操纵,没有足够的灵力,法术就会慢慢消失,方寄草早有心理准备。 她抬起目光,正好看见了对方复杂的神情——一半的脸笑容诡异,另一半则从满是血污的窟窿里流出眼泪。 方寄草情急之下,心念一动,大声念起了骆笙教过他们的修者心经。 那是每一名进入缥缈宗修士的必学科目,鸡肋,乏味,但朗诵完毕信念感极强。 鸡肋是因为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修仙者本就深信不疑的概念,他们正是为了追求正道而修仙,也只有修仙才能让他们更有能力去博爱苍生天下。 至于信念感极强,大抵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吧,平时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在课堂上朗读时便尤为带劲。 …… “人心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失其正即人心。” …… “修心悟道,道心相通,心无杂念,道自显现。” ……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 “别念了!”剑修用残损的翅膀捂着头。 方寄草眼睁睁看着他体内分裂出的影子,一心三魄,只要有一方混乱,另外两个就会立刻同频。 “剑、我的剑?”它轻唤一声,抬起手翻来覆去地看,好像在找一件丢失的宝物,满脸颓废。 “原来剑心不在了……” 这一刻,“它”又变成了“他”。 方寄草防范之心半分未减,怔怔看着他自言自语,如果此时召唤出逢春,也许逢春能够给对方致命一击,可她耗费元气太多,灵力不足,不足以调动感知。 眼下,除了安抚因为担心而拼命撞击着她灵识的逢春,没有别的办法。 但愿她能等来变态来救她。 “唐家的千金是你杀的吗?”话音刚落,对面只剩下半张脸的男人一怔,他听到方寄草说:“唐家千金的头一边是被咬断的痕迹,一边像被剑锋斩断,那夜,你怕自己的行径被人发现,所以才那么迫切地想抢走她的头,对吧。” “她不是我杀的。”剑修嘴唇颤抖:“是那只鸟妖变了,我是去猎妖的,可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他笨拙地扒开羽毛,露出一块熟悉的图案。 方寄草:“我见过这个图形,和唐家千金胳膊上的、” 方寄草没说话,猛地抬起眼,一个她从灵兽身上获取的禁术冲进脑海,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她被献舍了?” 【献舍】的技能图鉴里有这个图案,只是她当时觉得这个法术过于邪门,自己用到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所以也就没仔细看。 如今回想起来,她浑身都冒出了鸡皮疙瘩。 是谁心中有怨恨,居然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帮他……不对,她记得【献舍】分为两种,一种是双方自愿,一种是任意一方强迫。 “第一个被献舍的东西不是她。” 身上的伤已经感觉不到了,方寄草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去理解“东西”这个概念。 对面,剑修似乎回忆起了一段再也不想记起的片段,浑身都在颤抖:“第一个被献舍的是唐家的灵鸟,与其说是献舍,不如说是……啊、我的头!” “滴、滴、滴滴……” 倒计时的速度越来越快,方寄草耳中嗡鸣,什么都听不清了,在速度超过心跳的时候,越过地上一层层横七竖八的灵兽身体,她模糊地看见那个刚刚找回一点本心的剑修忽然念诀。 她本能地抬起杀猪刀准备抵挡。 下一瞬,那些悬在空中的剑气从四面八方朝着一个靶子射过去。 蓝色和红色的血混在一起喷洒了出来。 【名称:玉头鹦鹉】 【修炼体系:风系】 【等级:八品】 【获得功法:疾风令】 第七十三章变态死哪去了 “寄草……寄草?” 眼前是一片暗黑沼泽,在一片高低不一的回声中,一只妖兽的眼睛慢慢转了过来,用仅存的那一只完好的眼珠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她。 方寄草登时惊呼一声。 然而明明张开了口,耳边仍旧只有一个熟悉的呼唤。 方寄草摸向声带,似乎是只是失声了,她抬眼观察着周围。 如同打翻了墨汁的色调遮天蔽日,四周被漆黑无光的夜幕笼罩,上一次她处在这般云深不知处的境地还是学习逍遥诀的时候。 “你在回魂仙梦里,我对你使用了禁言术,不过在我编织的梦里你可以用灵识和我交流。” 方寄草辨识出人声。 “林肆?” “……”林肆:“是我,这几日去办了一些私事,抱歉没能及时赶来救你。” 无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剑修的脑袋折在她面前,周遭发出的“滴滴”声像是生命的倒计时,如果发生在上辈子,她一定会认为有人在对方脑袋里植入了定时炸弹。 但现在,她回想起那个声音更像是水滴冲破薄膜时被放大的“嘣嘣”声。 所以死的只是剑修,她只是晕了过去? “你在哪?”方寄草用灵识问道。 “我在烽火山外,外面都是白虎疫的修士,我不好进去,只能用这种方式寻你。” 原来这片树林叫烽火山。 “是张怀远找来的?” “不,是沈淮安给外面的人发出了信号,张怀远见你迟迟没回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我,希望我来救你,可我自顾不暇……还是来晚了,对不起……” 他没有去找剑修而是去寻求林肆帮助,听起来的确是张怀远的作风。 “这不是你的错。” 今天所有事都是她自作主张,真要说对不起,也该是她为了平白让长辈担心了一回道歉。 看来林肆对姑母用情至深,只因为姑母一句话,他就可以为一个和他毫无血脉的人赴汤蹈火。 “好,话不多说,外面的人随时有进来的可能,眼下你伤的太重,我必须立刻在梦境中给你运功疗伤。” “可是你……” “我在洞府修养许久早就恢复了,你不必担心,我会量力而行。” 方寄草点点头。 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一股充沛的灵力从后背冲入了五脏六腑,玄力光芒从丹田升起,仿佛在演绎一场绚烂的骄阳初升,耳边男子一声低喝,身体内的玄力瞬间爆发,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后背的经脉缓缓袭来。 方寄草面无表情,稳接过一股神秘的力量凝聚掌心,然后,她双手盘成坐莲状,一股无形的力量延伸到了四肢百骸。 这期间,林肆耳语不停。 “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那只灵兽是被人下了蛊。” “为什么会选中唐家的灵鸟?” 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唐家再怎么说也只是寻常百姓,纵使西周有心利用灵兽,也不该无缘无故惦记上他家,斗魂赛中那么多散修,随便拎出来一个猎杀者的灵兽都比圈养的灵鸟要厉害几分。 “唐家从前也是修仙世家,在天启颇负盛名,比方家还要早多传几代。”林肆解释道:“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我曾在古籍上读过,传说百年前,玉头鹦鹉便在人间作乱,其体型庞大,嗜食活人,所以它还有另一个别名叫做虐灵。” 方寄草:“专喜欢活人?那不成了妖兽?” “没错,最早妖兽和灵兽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而是统一称作凶兽,只是后来有了正邪划分,它们之间才有了分别。” ……什么天道规矩,不过是上位者站在食物链顶端对低等生物的掌控罢了。 方寄草想起西周说的这句话。 兴许这就是他选择了灵鸟的原因,玉头鹦鹉虽为灵兽,却有着妖兽亦或者是凶兽的血性在,更容易受蛊的控制。 “后来的唐家千金和剑修也是受了这蛊的影响?” “没错。”林肆说:“此蛊极为阴险,寻常妖兽砍断头颅即可,可一旦沾染了这种蛊就再也拜托不掉了,哪怕是在被杀的那一刻,此蛊也能瞬间移动到身边最近的人身上,直到变成真正的妖兽。” 那刚刚…… 沉默中,林肆似乎猜到了方寄草的心事,安抚道:“为你输送灵力的时候我已经通过你的经脉查验过了,没有蛊的存在,许是蛊在剑修身上呆的时间太长,已经化掉了。” 方寄草继续说:“所以他才忽然疯癫,被西周操控。” “西周?”林肆轻蔑一笑:“果然是斗魂赛的人在幕后搞鬼。” “应该是他没错了。但她这次利用剑修做局,还利用剑修的身体吸食了好多散修的灵力,但他本人并未出现。” 先是灵兽,再是散修,此人到底为何要吸收这么多灵力,真不怕撑着吗?难不成他身体是个无限扩容的容器不成。 本来身体还有些疼,但她就是按捺不住往奇怪的方向想,想着想着就想笑,偏生浑身无力根本笑不出来。 “有人过来了,等你身体好起来用从前的方法可以找到我。” 最后一波灵力推进方寄草体内,眼皮越来越重,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不是在荒郊野外。 汉白玉的柱子映入眼帘,一道明亮的光线从上头反射刺入瞳孔,清晰的世界又回来了。 方寄草支着床边坐了起来,木然感受着身体,她扭了几下,发现灵力好似回来了,刚才的一切都不是能。 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不远处,药香透过香炉散漫整间屋子,扑鼻而来尽是熟悉的味道。 莫非? “多谢道友,不劳烦道友了,这几个灵丹我拿进去就好。” 是张怀远的声音。 “吱呀”门开了,张怀远笑眯眯和上门,人影在铺洒着阳光的地面上拉得老长,最后,一双因着驭兽一脉的纹路的皂靴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你醒了?” “这是哪?”方寄草大抵想到了:“镇、妖、司?” “可不嘛,你在林子里受了好重的伤,我跟着白虎疫的修士一齐赶到,还以为你死了。” “变态呢?”她下意识问道。 张怀远恨不得捂住她嘴巴,但他手里捧着灵丹不好撒手。 他咧着嘴压低声音:“沈淮安正和白虎疫都尉在一起。” “他没受伤?” 张怀远一愣,摇头道:“没有啊,什么意思,看你的表情似乎很希望他受伤似的。” 不仅如此,还盼着受的是重伤。 第七十三章变态死哪去了 “寄草……寄草?” 眼前是一片暗黑沼泽,在一片高低不一的回声中,一只妖兽的眼睛慢慢转了过来,用仅存的那一只完好的眼珠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她。 方寄草登时惊呼一声。 然而明明张开了口,耳边仍旧只有一个熟悉的呼唤。 方寄草摸向声带,似乎是只是失声了,她抬眼观察着周围。 如同打翻了墨汁的色调遮天蔽日,四周被漆黑无光的夜幕笼罩,上一次她处在这般云深不知处的境地还是学习逍遥诀的时候。 “你在回魂仙梦里,我对你使用了禁言术,不过在我编织的梦里你可以用灵识和我交流。” 方寄草辨识出人声。 “林肆?” “……”林肆:“是我,这几日去办了一些私事,抱歉没能及时赶来救你。” 无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剑修的脑袋折在她面前,周遭发出的“滴滴”声像是生命的倒计时,如果发生在上辈子,她一定会认为有人在对方脑袋里植入了定时炸弹。 但现在,她回想起那个声音更像是水滴冲破薄膜时被放大的“嘣嘣”声。 所以死的只是剑修,她只是晕了过去? “你在哪?”方寄草用灵识问道。 “我在烽火山外,外面都是白虎疫的修士,我不好进去,只能用这种方式寻你。” 原来这片树林叫烽火山。 “是张怀远找来的?” “不,是沈淮安给外面的人发出了信号,张怀远见你迟迟没回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我,希望我来救你,可我自顾不暇……还是来晚了,对不起……” 他没有去找剑修而是去寻求林肆帮助,听起来的确是张怀远的作风。 “这不是你的错。” 今天所有事都是她自作主张,真要说对不起,也该是她为了平白让长辈担心了一回道歉。 看来林肆对姑母用情至深,只因为姑母一句话,他就可以为一个和他毫无血脉的人赴汤蹈火。 “好,话不多说,外面的人随时有进来的可能,眼下你伤的太重,我必须立刻在梦境中给你运功疗伤。” “可是你……” “我在洞府修养许久早就恢复了,你不必担心,我会量力而行。” 方寄草点点头。 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一股充沛的灵力从后背冲入了五脏六腑,玄力光芒从丹田升起,仿佛在演绎一场绚烂的骄阳初升,耳边男子一声低喝,身体内的玄力瞬间爆发,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后背的经脉缓缓袭来。 方寄草面无表情,稳接过一股神秘的力量凝聚掌心,然后,她双手盘成坐莲状,一股无形的力量延伸到了四肢百骸。 这期间,林肆耳语不停。 “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那只灵兽是被人下了蛊。” “为什么会选中唐家的灵鸟?” 这也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唐家再怎么说也只是寻常百姓,纵使西周有心利用灵兽,也不该无缘无故惦记上他家,斗魂赛中那么多散修,随便拎出来一个猎杀者的灵兽都比圈养的灵鸟要厉害几分。 “唐家从前也是修仙世家,在天启颇负盛名,比方家还要早多传几代。”林肆解释道:“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我曾在古籍上读过,传说百年前,玉头鹦鹉便在人间作乱,其体型庞大,嗜食活人,所以它还有另一个别名叫做虐灵。” 方寄草:“专喜欢活人?那不成了妖兽?” “没错,最早妖兽和灵兽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而是统一称作凶兽,只是后来有了正邪划分,它们之间才有了分别。” ……什么天道规矩,不过是上位者站在食物链顶端对低等生物的掌控罢了。 方寄草想起西周说的这句话。 兴许这就是他选择了灵鸟的原因,玉头鹦鹉虽为灵兽,却有着妖兽亦或者是凶兽的血性在,更容易受蛊的控制。 “后来的唐家千金和剑修也是受了这蛊的影响?” “没错。”林肆说:“此蛊极为阴险,寻常妖兽砍断头颅即可,可一旦沾染了这种蛊就再也拜托不掉了,哪怕是在被杀的那一刻,此蛊也能瞬间移动到身边最近的人身上,直到变成真正的妖兽。” 那刚刚…… 沉默中,林肆似乎猜到了方寄草的心事,安抚道:“为你输送灵力的时候我已经通过你的经脉查验过了,没有蛊的存在,许是蛊在剑修身上呆的时间太长,已经化掉了。” 方寄草继续说:“所以他才忽然疯癫,被西周操控。” “西周?”林肆轻蔑一笑:“果然是斗魂赛的人在幕后搞鬼。” “应该是他没错了。但她这次利用剑修做局,还利用剑修的身体吸食了好多散修的灵力,但他本人并未出现。” 先是灵兽,再是散修,此人到底为何要吸收这么多灵力,真不怕撑着吗?难不成他身体是个无限扩容的容器不成。 本来身体还有些疼,但她就是按捺不住往奇怪的方向想,想着想着就想笑,偏生浑身无力根本笑不出来。 “有人过来了,等你身体好起来用从前的方法可以找到我。” 最后一波灵力推进方寄草体内,眼皮越来越重,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不是在荒郊野外。 汉白玉的柱子映入眼帘,一道明亮的光线从上头反射刺入瞳孔,清晰的世界又回来了。 方寄草支着床边坐了起来,木然感受着身体,她扭了几下,发现灵力好似回来了,刚才的一切都不是能。 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不远处,药香透过香炉散漫整间屋子,扑鼻而来尽是熟悉的味道。 莫非? “多谢道友,不劳烦道友了,这几个灵丹我拿进去就好。” 是张怀远的声音。 “吱呀”门开了,张怀远笑眯眯和上门,人影在铺洒着阳光的地面上拉得老长,最后,一双因着驭兽一脉的纹路的皂靴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你醒了?” “这是哪?”方寄草大抵想到了:“镇、妖、司?” “可不嘛,你在林子里受了好重的伤,我跟着白虎疫的修士一齐赶到,还以为你死了。” “变态呢?”她下意识问道。 张怀远恨不得捂住她嘴巴,但他手里捧着灵丹不好撒手。 他咧着嘴压低声音:“沈淮安正和白虎疫都尉在一起。” “他没受伤?” 张怀远一愣,摇头道:“没有啊,什么意思,看你的表情似乎很希望他受伤似的。” 不仅如此,还盼着受的是重伤。 第七十四章方家 如果说赤狐疫的都尉实力连自己还不如简直是笑掉大牙。 可沈淮安非但没出现,还花了大把时间把白虎疫调了过来坐享其成,要说方寄草对他行为没有半点不满绝对是假的。 “擅自行动,遑论规矩!下山之前我就警告过你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为所欲为!你当老娘是在放屁是吧!” 乾坤镜前,方寄草耳膜被震得发麻,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身份暴露以后会带来麻烦,但比麻烦更可怕的骆笙师姐会突然出现是她没想到的。 她扣着耳朵,舔着一张脸嘻嘻哈哈:“师姐消消气。” “哼!”骆笙掐着腰,顺着这个角度,方寄草清楚看见她后面朝做鬼脸的同门师兄弟。 “都给我滚开!”骆笙感知超群,后面小辈们的一举一动她都能一清二楚。 方寄草嘴角勾了勾,在骆笙回过头之前恢复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到这以后灵石花的差不多了,实在是没钱,又恰好听说这里有能赚灵石的斗魂赛,想也没想就参加了……师姐,你猜怎么着?我打进了前五名!” 万千散修中排行第五,从成绩来看她很是给骆笙争气。 骆笙没好气道:“差点死在里面还笑得出来!要不是对方忽然走火入魔,你现在连个渣滓都不剩。” 走火入魔?明明是她使计把敌人降服。 “怎么,不服气?” 方寄草回过神,笑呵呵道:“服,但我运气好也是千真万确~” “贫嘴。”骆笙不会平白无故训她一通,她出现在乾坤镜里主要是两件事。 一是方寄草和张怀远身上探查不到灵力,需要她代替长老确认二人的身份,如此镇妖司才能安置方寄草,二是仙师们商榷后决定试炼赛提前,所有小队将在天启集结,一同训练。 “过几天宋师兄会带着陆无咎他们过去和你们两个汇合,这段时间在天启不可再寻畔滋事。” 方寄草面上点头,心里却犯嘀咕:估摸是斗魂赛的事情影响太大,需要出动大批修士围剿各方妖兽,或是排查或是端窝,但名义上又不能在荒泽引起骚动,所以才巧立名头。 “唔……”镜子里面,骆笙忽然捂住心口。 方寄草忙贴进镜面:“师姐你怎么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同门曾说过,从前试炼赛都是师姐带队,师姐是主领人,也是参赛者,这回却只剩下宋师兄,明显不对劲。 “还能怎么了,被你气的犯了老毛病。”骆笙压住穴位,调动真气缓和一阵:“你莫要再让我担心了,外面很危险,山海境尚不能解决的困境,你一个遇神境往前面冲什么……偶尔退一退,不丢人,不给别人添乱才是真。” 最后一句倒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方寄草见她又恢复之前模样,心中安定不少,又变成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师姐放心,我不逞能,这回我轻轻松松给咱们驭兽拿个第一名回去!” “说大话。” 骆笙笑听着她扯皮,气色好转,过了好一会儿,方寄草问道:“对了师姐,我这次参加斗魂赛好像开悟了。” “你又突破了?”骆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不是。”方寄草忙摆手,说道:“是我悟出了风系术法和雷霆之力。” 事到如今,她觉得没必要在这方面隐瞒,尽快升级才最重要。 可突然说出来,她还以为骆笙会惊讶她领悟之强,没想到骆笙听完只是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你是杂灵根,双灵根法术对你来说本就下限很低,但是,上限却很高。” 方寄草竖起耳朵,头一回认认真真把骆笙的训教听完。 她心道:原来这不是什么牛横的本事,仙门世家中不少修士都能参透风雷冰光暗五大术系,像骆笙,喜欢贯穿始终,即便悟道,修炼的也是水系的进阶法术——冰系。 “不过这么快就能参透多项术法的确厉害,你的悟性很高。”骆笙笑容温柔:“还有,恭喜你可以饲养雷系灵兽和风系灵兽了。” 闻言,方寄草眼睛一亮,又扯着骆笙聊了许久,直到看人脸色越来越差才肯放过。 乾坤镜失去法力落在塌上,方寄草失神看了许久。 “结束了?” 门帘后方探出张怀远的丹凤眼。 适才他怕骆笙殃及池鱼不敢露面,一直躲在偏厅,等屋里没了声才敢露头。 方寄草见人出来,转圜心思,不再去想骆笙的身体如何,而是抓紧一切时间面对现实。 “今晚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掩护。” 身份挑明的好处是七杀疫不会盯着她不放,但作为驭兽弟子,七杀疫如何也会尽到看护宗门小辈的义务,但工作就只是工作,只要张怀远配合的好,对方视而不见也不是不可能。 今夜,她必须趁消息没传出去之前先一步动作。 张怀远瞪大眼珠:“伤还没好又要出去?!” —— “来了来了!” 方家大院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语气熟得很。 门打开,里面的人揉着惺忪睡眼眨了又眨,似乎终于认清外面的不速之客,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又是你?!” 方寄草笑道:“劳烦通报一声,我来找方家主,今天他总该在家了吧?” “家主没空!”小丫鬟懒得理会,胳膊一使劲就要关门。 方寄草用脚卡住,同门师兄弟比力气,方寄草也从没有落过下风,何况一个小丫头。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去通报一声,我在这等着,否则。” “你还敢威胁我?我看你是没人清楚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方寄草眉毛挑了下。 难道她认错了,面前女孩不是丫鬟而是小姐,还是说她叔父宝刀未老,就喜欢割嫩草? 刚准备说点什么,女孩的表情倏忽变了又变,一脸哭相,好像是方寄草欺负了她。 “仲管家,你可算回来了,奴婢都快被一个要饭的欺负死了!” 听到“要饭”二字,仲管家也觉得晦气,这段日子怎么什么人都要盯上一眼。 提着风灯正准备上前呵斥,烛火一照,映出一张红彤彤的鬼脸,仲管家大呼一声,风灯脱手掉在地上,转眼就灭了。 “仲管家!”小丫鬟门也不管了,连忙扶人。 方寄草嫣然一笑,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第七十四章方家 如果说赤狐疫的都尉实力连自己还不如简直是笑掉大牙。 可沈淮安非但没出现,还花了大把时间把白虎疫调了过来坐享其成,要说方寄草对他行为没有半点不满绝对是假的。 “擅自行动,遑论规矩!下山之前我就警告过你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为所欲为!你当老娘是在放屁是吧!” 乾坤镜前,方寄草耳膜被震得发麻,她不是没想过自己身份暴露以后会带来麻烦,但比麻烦更可怕的骆笙师姐会突然出现是她没想到的。 她扣着耳朵,舔着一张脸嘻嘻哈哈:“师姐消消气。” “哼!”骆笙掐着腰,顺着这个角度,方寄草清楚看见她后面朝做鬼脸的同门师兄弟。 “都给我滚开!”骆笙感知超群,后面小辈们的一举一动她都能一清二楚。 方寄草嘴角勾了勾,在骆笙回过头之前恢复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到这以后灵石花的差不多了,实在是没钱,又恰好听说这里有能赚灵石的斗魂赛,想也没想就参加了……师姐,你猜怎么着?我打进了前五名!” 万千散修中排行第五,从成绩来看她很是给骆笙争气。 骆笙没好气道:“差点死在里面还笑得出来!要不是对方忽然走火入魔,你现在连个渣滓都不剩。” 走火入魔?明明是她使计把敌人降服。 “怎么,不服气?” 方寄草回过神,笑呵呵道:“服,但我运气好也是千真万确~” “贫嘴。”骆笙不会平白无故训她一通,她出现在乾坤镜里主要是两件事。 一是方寄草和张怀远身上探查不到灵力,需要她代替长老确认二人的身份,如此镇妖司才能安置方寄草,二是仙师们商榷后决定试炼赛提前,所有小队将在天启集结,一同训练。 “过几天宋师兄会带着陆无咎他们过去和你们两个汇合,这段时间在天启不可再寻畔滋事。” 方寄草面上点头,心里却犯嘀咕:估摸是斗魂赛的事情影响太大,需要出动大批修士围剿各方妖兽,或是排查或是端窝,但名义上又不能在荒泽引起骚动,所以才巧立名头。 “唔……”镜子里面,骆笙忽然捂住心口。 方寄草忙贴进镜面:“师姐你怎么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同门曾说过,从前试炼赛都是师姐带队,师姐是主领人,也是参赛者,这回却只剩下宋师兄,明显不对劲。 “还能怎么了,被你气的犯了老毛病。”骆笙压住穴位,调动真气缓和一阵:“你莫要再让我担心了,外面很危险,山海境尚不能解决的困境,你一个遇神境往前面冲什么……偶尔退一退,不丢人,不给别人添乱才是真。” 最后一句倒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方寄草见她又恢复之前模样,心中安定不少,又变成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师姐放心,我不逞能,这回我轻轻松松给咱们驭兽拿个第一名回去!” “说大话。” 骆笙笑听着她扯皮,气色好转,过了好一会儿,方寄草问道:“对了师姐,我这次参加斗魂赛好像开悟了。” “你又突破了?”骆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不是。”方寄草忙摆手,说道:“是我悟出了风系术法和雷霆之力。” 事到如今,她觉得没必要在这方面隐瞒,尽快升级才最重要。 可突然说出来,她还以为骆笙会惊讶她领悟之强,没想到骆笙听完只是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你是杂灵根,双灵根法术对你来说本就下限很低,但是,上限却很高。” 方寄草竖起耳朵,头一回认认真真把骆笙的训教听完。 她心道:原来这不是什么牛横的本事,仙门世家中不少修士都能参透风雷冰光暗五大术系,像骆笙,喜欢贯穿始终,即便悟道,修炼的也是水系的进阶法术——冰系。 “不过这么快就能参透多项术法的确厉害,你的悟性很高。”骆笙笑容温柔:“还有,恭喜你可以饲养雷系灵兽和风系灵兽了。” 闻言,方寄草眼睛一亮,又扯着骆笙聊了许久,直到看人脸色越来越差才肯放过。 乾坤镜失去法力落在塌上,方寄草失神看了许久。 “结束了?” 门帘后方探出张怀远的丹凤眼。 适才他怕骆笙殃及池鱼不敢露面,一直躲在偏厅,等屋里没了声才敢露头。 方寄草见人出来,转圜心思,不再去想骆笙的身体如何,而是抓紧一切时间面对现实。 “今晚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掩护。” 身份挑明的好处是七杀疫不会盯着她不放,但作为驭兽弟子,七杀疫如何也会尽到看护宗门小辈的义务,但工作就只是工作,只要张怀远配合的好,对方视而不见也不是不可能。 今夜,她必须趁消息没传出去之前先一步动作。 张怀远瞪大眼珠:“伤还没好又要出去?!” —— “来了来了!” 方家大院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语气熟得很。 门打开,里面的人揉着惺忪睡眼眨了又眨,似乎终于认清外面的不速之客,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又是你?!” 方寄草笑道:“劳烦通报一声,我来找方家主,今天他总该在家了吧?” “家主没空!”小丫鬟懒得理会,胳膊一使劲就要关门。 方寄草用脚卡住,同门师兄弟比力气,方寄草也从没有落过下风,何况一个小丫头。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去通报一声,我在这等着,否则。” “你还敢威胁我?我看你是没人清楚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方寄草眉毛挑了下。 难道她认错了,面前女孩不是丫鬟而是小姐,还是说她叔父宝刀未老,就喜欢割嫩草? 刚准备说点什么,女孩的表情倏忽变了又变,一脸哭相,好像是方寄草欺负了她。 “仲管家,你可算回来了,奴婢都快被一个要饭的欺负死了!” 听到“要饭”二字,仲管家也觉得晦气,这段日子怎么什么人都要盯上一眼。 提着风灯正准备上前呵斥,烛火一照,映出一张红彤彤的鬼脸,仲管家大呼一声,风灯脱手掉在地上,转眼就灭了。 “仲管家!”小丫鬟门也不管了,连忙扶人。 方寄草嫣然一笑,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第七十五章请假请假53—55 话不多说,我出去玩啦! 《仙道饲养员》第七十五章 请假请假5.3—5.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请假请假53—55 话不多说,我出去玩啦! 《仙道饲养员》第七十五章 请假请假5.3—5.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油腻少女 《仙道饲养员》第七十六章 油腻少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油腻少女 《仙道饲养员》第七十六章 油腻少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倒数第一 《仙道饲养员》第七十七章 倒数第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倒数第一 《仙道饲养员》第七十七章 倒数第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